长女复难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美人妆YM
乐山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往外头走,想寻处可以方便的地方。
“上哪儿去”齐深问。
“出恭。”
她要去方便,谢语中便再不好跟着她,只嘱咐她,“二楼的地干净。”
“好。”
适才的酒喝得有些多,方便完,乐山的脑袋连带着也觉得清醒了不少。
整理完衣衫,推开外间的门,正要出去,没设防,一头撞到了对面来人的身上。
这人比她还要高个几寸,那便是在女子中算得罕见了,乐山没抬头去看她,往左让了让,“对不住。”
不承想,又撞进了这人的胸膛里。
连风带襟,掀起的,是一股若隐若现的梅香,疏影清浅,暗香浮动,鼻尖上流转着,竟有三两缕熟悉的味道。
乐山一溜串垂打下的睫毛轻颤着,迅速抬起了眼,果然……
眼睛骗不了人,乐山看见他,眼眶里只剩下情思,思念过了头,一肚子的酒,也醒了一半。
他亦是,低头望着她,眼眸中含着水,雾气深重,像后半夜的天,洒着朦胧月色的清晨,面色清淡,却在不经意间,诱人心魂,不知不觉,她已被这层月色里刻意的温柔深深吸引。他整个人,也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霜雾,夜色无双,撩人心扉。
这样的对视是熟悉的,与几个时辰前,她在桥头,而他在桥上的场景无条件地重合上。
醉酒不是个好事情,越是神思不清明,越难克制心底的情绪,对视少许,乐山受不住,微合嘴唇,吐出一口薄雾,先撇过了头去。
“头疼”他忽然开口,用着比梅香还要温浅的语意说着话
第136章邀约
初六这日,乐山在巡防营当差,街上巡视结束,她正卸马进屋,月上梢头,夜色深重,这个时候,过道里已没有行人踏足的声迹,寂静得很。
“小陈回来了”
“回来了,吴叔。”
乐山转身交代完事情,便放余下几个营头回去歇息了,顺手摘下头上的铁帽,随着吴叔往屋里走,“师傅呢”
“哎,你师傅等你有一会儿了”
“是吗”师傅没多少事,铁定要拉着她喝个两盅酒,这几日清闲,日日被拉去喝酒,胃有些受不住。
“今儿出去,没发生什么事吧”吴叔问。
“初二初三过去,城道倒也安宁了不少,晚间没发生大事,就是城西一户人家失了窃,过去盘看,遇见了六扇门的人,便耽误了些时间。”
“没事便好,只是大人这里,似乎新接了一桩案子,叫我见你回来,便喊你过去,似乎是件大事。”
巡防营还接案子呐。
“行,我去找师傅。”
汪木善照旧在院里烫了两壶酒,也烧了几叠小菜,就等她来。
“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来,过来吃些宵夜,垫垫寒。”
乐山解下腰间的剑,坐了下来,“今儿就不陪你喝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明早再来。”
“你这丫头——”扫兴。
“大人,听吴叔说,你今日接了一桩案子。”
说起这个事,汪木善叹了口气,“哪里是我接的,是案子它呀,自己找上门的。”
“哦怎么说”
汪木善正愁着这个事,就等着要与她说,“乐山你仔细听着,午时你正出了门,户部侍郎裘大人就带人上了门,说是家里的小妾已有两天没有回府,找不着人,有理有据的,却在今早于城郊处拾到了她的遗物。”
“这是刑事案呐,人命关天,裘大人不去刑部,来巡防营有什么用”
“说是去过了,刑部不给办。”
“为何”
“裘大人说了,那小妾他认为当真是死了的,不都说拾到了遗物么,但刑部不认,没有证据,那边不给立案啊。”
唔……
“看来是件棘手的事,”乐山也不欲与他再谈了,“事儿我已知道,等明日裘大人来,我再与他细谈。”
汪木善见她急着走,喊她,“不吃点再走”
“不了。”
一身轻,换了衣裳,出了门来,乐山牵着马,悠悠踱着步,今夜月光好,润色打在她脚下的地面上。
她抬起头。
那人站在了她面前,在一里开外的地方,墨色开衫,玉冠加顶。
无论是何时,沈璞都是这般清尘俊雅的。
“下营了”他问。
然则,从乐山的角度看,他站在寂静狭小的巷道里,整个人投在墙壁昏暗的光影里,头顶枯树散开枝头,垂过了墙头,他以一身清新的黛墨,俊郎清华的容颜,像明媚的春光,倾刻照亮了周身黯淡的夜幕。
“嗯——”乐山有些发怔,“下了。”
他怎么会在这
“这几日很忙今天怎么到现在才下营”
他说着无比熟稔的话,仿佛在聊家常,事实上,自年夜那天见过一面后,她与他就再没见过。
没见过,他却知道她这些日是在哪里公干,每日是何时下营。
“沈小侯爷,”他朝她走近,乐山便也向他走近,想来想去,走到他面前站定了,也只说得出牵强无力的两个字,“好巧。”
“嗯。”他应声,“本侯方从少寺府回来,旁经了此处,恰巧就在此处遇见了你,既是这样,夜色笔直,且不如一道同行”
哪里是恰巧,他在巷道里深立,难道不是在等一个人
从前,从前的路顺畅,夜也像今日这样深静,他却是连一句敷衍她的话都不愿说,又何谈说要约一个凑巧遇见的人同行归程。
况且,她与他并不同路。
第138章云舒
“那等明日,我起早些,天未亮就侯在你家门口,你看可好”
“你侯在我家门口,”叫认识的人看了去,岂不是笑话一场么,“沈璞,别闹了。”
“你觉得不好”
这哪是好不好的问题,乐山停住了脚,转过身正面来看他,好气的很,却看着他这一张俊郎无痕的脸,嘴角抵不住心里的软意,还是笑了,笑了半晌,竟都忘了本要说出口的话。
他与她相视一笑,她笑得无奈,他笑得简单。
上扬的嘴角轻轻佛起,即刻又被他抚平。
“我晓得你的意思了,是我的不对,不叫你为难便是。”他道。
乐山也逐渐收了笑意,正想与他说,你知道就好。
但他又继续道,“这几日我尚在休病假,才有时间过来寻你,待几日,恢复了早朝,也就没有功夫了,不过你放心,我闲下了,会来找你的。”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他与她有约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乐山哑口,她就知道,稍一松懈下来,他就不肯放过她。
“沈璞,你闲下来,最好也不要频繁来寻我了,没有紧要的事,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为何”
“你是聪明的人,你知道你的身份,就该知道我行事的处境,你抬头看天,今日的云是好的,可难保它明日还会这样惹人舒心,不说你我,就论你与路边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来说,平凡——”
平凡的日子要从哪里走起,何时才有可能会走到头呢。
她只是做了一个比方,他忽倾身弯腰来,伸出食指按在了她软热的唇上,眼眸深墨一片,望着她的面容,缓缓摇了头,“不要再说,”不要再说,寻常人的话,我从不放在心里,我只是怕听见你说了,没有的事,万一成了真。他的面色温柔地如水线,问她,“好吗”
“好。”
走了两步路,她没忍住,“唉!”
她到底还是当着他的面,重重地叹出了气。
他跟在她身后走着,见她解了马绳子起身,他复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欲回巡防营,”一下子耽误了这么久,她打算直接骑马就到外头办事去,“你不方便送我,我急着走,恕我少陪了。”
乐山动作利索,翻身径直上了马,转过了马头,走到他身边,她道,“再见,临仙君。”
再见。
被她念来,像是最后的道别。
“等一等。”他微颤着音,在她马尾的身后唤。
她没有回过头来,却降低了马行步的速度。
“你方说我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想对你说,在你面前,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太紧要的身份,阿宁,你若愿意,我可以只做你一人的云舒。”
做一朵永远让你舒心的晨云。
“驾!”乐山牵紧马绳,疾驰远去了。
对不住,沈璞,我不愿意。
晨时的经历算不得好,算不得不好,乐山忙了一日结束,这日晚却睡了个安稳的觉。
第日起床来,她没用早膳,便出了门,从大门里走出来时,心上是悬着的。
小厮为她将马从马厩里牵出来,她接过马绳子,瞥眼看,幸好。
他没叫她为难,理当是件值得祝贺的事。
她翻身上了马,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一阵云烟就疾驰过去,只踱着马步,在巷口一步一步,慢慢踱了出去。
她抬头看天,没看见明朗的云朵,忽想起晨时起床问兰站在窗口下,对底下丫头说的话,“看着像要下雨,仔细把阶上的绿萝抬进屋去。”
是了,今日的天气不大好。
一早跑了好几处地方,忙的都是吏部侍郎裘大人与他那莫名其妙失踪的妾氏的事。
这样的事,本来就不归巡防营管,但刑部压着不放,裘侍郎也就只能一日日看着这里,叫他们日日出去寻人去。
人都没了,要去哪里寻。
乐山领着底下几个营头,照裘侍郎的意思,便像模像样地为他寻人去了。
午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数九寒天才过去,一场冬雨下来,只冻得人瑟瑟发抖。
众营头疲累,乐山也好不了哪里去,早上没吃饭,到了这个点,身体软得都没了劲。
第139章过元宵
裘侍郎这庄案子,乐山多少知道些眉目,但以她一贯做事的准则,必是察言观风,谨小慎微,尤其这风有往党政方向吹的苗头,乐山也只能觑着风声,等刑部的动静,等大理寺的动静,他们要她往里飘,她就时刻准备着随着往哪飘。
所以这个事一拖再拖,转眼拖到了正月十五,到了元宵佳节的好日子。
今儿过节,屋里屋外,分外热闹,家里嘱乐山在府里多待片刻,吃个团圆饭再晚出,乐山便请了假,告诉她师傅,她一时去巡夜班。
从家里出来,正赶上游人出门逛花灯的好时候,乐山将沉芫与媛儿送到桥河,转身正要走,沉芫在身后喊住她,“长宁。”
沉芫的想法是好的,“一会儿恐有孔明灯要放,不如看完了再走。”
“不了,我不喜这热闹。”
溜着马,她晃悠悠便去了巡防营。
刚到营外,吴叔近来牵她的马,乐山瞧出了不对劲,“今儿营里怎的这般规矩”
吴叔压低着声音跟她说,“营里来人了。”
怕是贵客,乐山也正经了起来,“还在里头”
“在呢。”
乐山只想着,可千万别是太贵重的客人,裘侍郎的案子已然叫她头疼,扯得越多,事情就更加理不清了。
走到中院,一只脚刚踏入门槛,待看清了那处站着的人,一颗心忽然就落了下去,原是她多想了。
汪木善跟在沈璞的身后,恭恭敬敬正要送他出门。
在院门处见着了乐山,汪木善拧了一把冷汗,忙道,“侯爷,这便是适才我与你说起的我那徒弟,裘侍郎的案子,这几日都是她在管。”
乐山有些怔神。
十五佳节,似沈璞这样大门大户人家的宗子,哪有时间能外出得来。
可此刻他当真就在红灯院下,正笔直而立着,随着汪木善引荐,朝院门处方向,投来一笔淡淡的视线。
好半晌,乐山都没缓过劲。
已是七八日没见着他了。
“丫头,丫头!”
“哦,”乐山回了神,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向他走近,都走到了二人面前,乐山知失礼,慌忙见礼,“拜见小侯爷。”
“无需客气。”他道。
乐山见完礼,碍于规矩,一时不比汪木善好到哪里去,只低着头,谨小慎微。
他垂眸来,在她不注意的地方,重重的视线打到她光洁的面颊上。
“那便让她随我走一遭,这就出发吧。”
“是,是是是,”汪木善忙点头,“我再唤两个人。”转身就要换外头的小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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