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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浮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虞安逸

    在无人的宫巷里,恕儿声音微颤,低声说:“哥哥,对不起。我差点……差一点……就疏忽了!”

    刘璟一边疾走,一边回应道:“恕儿,你救了我一命!”

    恕儿惊魂未定,只是搂着刘璟的脖子,将头紧紧贴在他的肩上,一言不发。

    刘璟也被这场毫无征兆、众目睽睽、光明正大的行刺,弄得怔然无语、头脑空白。

    他背着恕儿回到了不梦阁,对寝宫的宫人吩咐道:“都下去!没有寡人的吩咐,谁都不许踏进不梦阁一步!”

    宫人纷纷离开,刘璟将恕儿放到了暖榻上,自己则双腿一软,坐在了暖榻之下。

    恕儿茫然无措




第二百零九章 孤寡宋囚(下)
    刘璟坐到了暖榻之侧,将恕儿掩面拭泪的手握在了掌心。

    恕儿泪眼朦胧地看向刘璟,哽咽道:“哥哥,我娘亲要杀你……我不知道她在白玉宫中有没有其他势力,但仅仅是她一个人,你的安危也大有问题。你既然已经写好了赐死林太妃的手谕,我们明日就启程离开。到时候,你弄虚作假一番,没有人会怀疑林太妃的死。”

    刘璟摇头道:“你浑身是伤,需要静养一阵子,明日启程不合适。”

    恕儿着急道:“可是我娘亲她……她不止是在谋划。她都未与我说过此事。我看到阿杏姑姑的反应,便推测到她也没有事先告诉过阿杏姑姑她们。她刚刚已经动手了!我们在白玉宫中多待一日,你就一日不得安宁!”

    刘璟握紧了恕儿的手,说:“我安宁还是不安宁,我根本不在乎。你才刚刚回来,我找了十四年才刚刚找到你,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

    恕儿担忧地看着刘璟,说:“哥哥,我想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无论宋国如何,你都要平平安安的。只有你平平安安,我才能活得心安理得、逍遥自在。”

    刘璟希冀地问道:“为什么”

    恕儿坦然答道:“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无论我如何上天入地,只要你在,你就会护我周全。小时候如此,长大了,我还是莫名地信任你,你也从未令我失望过。去年我大闹你的婚宴,你放我走了。今年我摇身一变,变成了复国盟军的先锋将领,你也从天牢里把我救出来了。我这个人,命途不顺,一直活得跌宕起伏,只有你平平安安,我才会觉得心里踏实。”

    刘璟苦笑:“看来这么多年你都不回来见我,是因为你知道我平平安安的。我越是平安,你越是嚣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转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而且生死杳然,一走就是十四年。我心里的忐忑,我心里的愧疚,我心里的难过……究竟要如何平复”

    恕儿低头解释道:“我尝试从陈国给你递消息了……可是我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托人送去了宋国,却一丝一毫的回音都没有。我唯一留着的,就是你给我买的曲谱珍珠。”

    刘璟忽然想到昨日在天牢里时,恕儿颈间的棉绳断裂,那颗曲谱珍珠染了鲜血,道道剜心,不禁湿了眼眶。他的眼泪滴落在恕儿的手上,犹如一颗晶莹的珍珠。

    恕儿从未见过哥哥这样难过,心里也是一阵愧疚,一阵酸楚。她的眼泪滴落在刘璟的泪珠旁,同样的晶莹,同样的光芒。

    刘璟见那两颗泪珠光影成双,不禁忘情忘礼地环抱住恕儿。两人均是泣不成声。一个在伤别离,另一个,则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挣扎——

    恕儿,我究竟该不该对你说出我的情意可是你我都已各自成婚,我若说出口,便是视礼义廉耻于不顾,便会被世人所不容!也许就连你,都会觉得我是一个龌龊不堪之徒!

    可是我刚刚差点就死在了你的面前。我们刚刚,差点就是天人永隔!

    如果我今日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会对你说什么

    想到此,刘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波澜。

    他将恕儿抱得紧了一些,在她背后抹去眼泪,轻抚着她的头,声音极其低柔:“恕儿……”

    恕儿也在刘璟背后抹干了眼泪。她不太自在地想要挣开刘璟,但刘璟将她抱得太紧,她觉得生硬地挣开难免尴尬,所以只得一动不动。她想,或许哥哥只是劫后余生,受到了惊吓而已。

    刘璟却在恕儿耳畔柔声道:“你姓东方,不姓刘。你的父母均是楚国人,和我宋国王室毫无血缘之亲。你虽仍旧改不了口,仍旧叫我‘哥哥



第二百一十章 玉河往事(上)
    刘璟悲伤地看着恕儿,悲伤于她的表情,只是在惊诧里掺杂了些许担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已娶妻,你已出嫁。红尘憾事,不过如此。

    恕儿,若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思慕之意,你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既然我有心,你却无意,我此时又能再说些什么精明如你,也应深知,人心,不是出口成章便能说动的。

    刘璟起身,垂头道:“恕儿,早知我刘璟这辈子要遗憾至此,方才还不如饮了那杯毒酒,一死了之。”

    恕儿怔怔看着刘璟,心底已隐隐作痛。她虽对刘璟没有任何男女之思,但此时见他伤心欲绝的样子,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也不禁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刘璟转过身,不忍再看恕儿。他继续道:“我的心意不说给你,我会一辈子都遗憾。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说出口,也终究弥补不了。早知如此,倒还不如永不对你说起。那样,我们至少还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兄妹。”

    恕儿见刘璟的背影十分孤单,只得安慰他道:“我们本来就是一辈子最信任无间的好兄妹。其实知足才能常乐。哥哥,你已经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这世上,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了你。那让别人还怎么活呢我小时候从一国公主变成了捕鱼人在玉河里捞上来的孤女,我也自怨自艾了好一阵子,甚至赌气地不想再回宋国。可是我一路漂泊,虽然颠沛流离,但遇到的尽是好心人。我很感激他们、信任他们,因为那份感激和信任,我活得很快乐。我也渐渐明白,人生就是不断的取舍。若我想去看九州风景,就必须要忍耐颠沛流离的生活。若我不想被禁锢于深宫之中,就不能与亲人相认。”

    刘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聆听恕儿的劝慰。虽然这样一番冷静的劝慰更加令他伤心,但临别之际,再听她多说些话,总也是好的。

    恕儿的声音愈加温和:“哥哥,这世上许多母子都各有思虑,许多夫妻也都貌合神离,而我们两个对彼此的信任,却是什么都不能离间的。其实,今生能得如此一份铁打不动的信任,我已经感激,已经知足。明日我就和娘亲她们一起离开白玉宫。这之后,相见难。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

    刘璟苦笑,语气冰冷:“你可知道,我曾幻想过很多种寻你回来之后的情形。我想着,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将你找回来,首先要请你吃很多好吃的,让你从今往后,只吃山珍海味,不再吃苦。我还想着,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寄人篱下,等你回来,我一定时常抽空去陪你,还要给你一块很大很好的封地,让你当宋国最风光的公主,比以往那些宋国公子都要威风。后来,找到你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我只想着,你若是真能回来,无论变成什么冷心冷血的模样,我都会找个好酒馆,陪你闲话家常。酒馆我找到了,就是隐在桃花林里的归来居,酒好,名字也好。”

    恕儿欣慰道:“十三年的桃花醉,我们的确一起在归来居喝过了。那坛子酒,还是我请的客。”

    刘璟仍旧背对着恕儿,想到那晚归来居中,她身着男装,与他拼酒,她喝得醺然,于是月下舞剑,扬起片片桃花……

    知足常乐信任无间

    常乐的是你,断肠的是我。

    刘璟步子沉重地走到不梦阁中的另一隅,从柜中取出一个用红绸仔细包好的小玉匣,又步子沉重地走回了暖榻。他将玉匣递给恕儿,说:“你以前那颗珍珠上刻的曲子太过悲凉,什么‘千古江山,一夜玉碎,周王此去无踪’,实在不该是你佩戴的东西。我昨日给你挑了另一颗,上面刻的是午后我给你弹的那首欢快的曲子,描绘的是洛华春景。我想你一直戴着,春风得意,常乐无忧。”

    春风柔绽洛城花……怎忍冰肌玉骨,再受寒凉……锦绣江山,拱手可让,只为伊人颜色,从此染霞不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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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玉河往事(下)
    林珑惊奇地看着恕儿,反问道:“你自己嫁的人,你竟不知道他是谁吗”

    恕儿不解其意,心里嘟囔,我明明问的是萧娘娘的孩子是谁,娘亲为何要突兀地将话锋转到我夫君身上想来,她觉得萧娘娘的孩子,没有自己女儿的终身归宿重要

    恕儿伸出手,向林珑索要她的婚书绢帕,撒娇道:“娘亲,你不将我的婚书还给我,我就不告诉你,我和我夫君的事。”

    林珑从怀中掏出那张叠好的蜀绣绢帕,却推开恕儿伸到她面前的手,仍旧将绢帕攥在自己的手里。

    恕儿见娘亲神情严肃,不似在与自己开玩笑,不禁无奈道:“娘亲想要在我面前眼睛都不眨地谋害哥哥也就算了,毕竟我及时阻拦,没有酿成一辈子的悔恨自责。现在娘亲扣押着我的婚书,难道是对我的夫君也不满意吗”

    林珑轻叹了一口气,随着玉河上的冷风飘散而去。

    她将那张叠好的绢帕打开,一道缝补的痕迹正生生截断了婚书上的诗句:

    花好月圆夜,合髻为夫妻。

    美酒沐莲子,红烛点灵犀。

    幸得一人心,乘此双飞翼。

    齐白金刚玉,磐石不相移。

    恕儿心痛地触摸着那道缝补的痕迹,纵使阿杏姑姑的针脚再细致,这张绢帕也再不是完璧。

    想到那晚,蜀国紫川懿斓宫的长缘殿里,诸葛从容在她身后环抱着她,两人反复读着这张婚书上的一字一句,当时只觉甜蜜欣喜,别无他求,如今,却是相隔千里的牵挂与担忧。

    恕儿又问道:“娘亲,你怎么不回答我”

    林珑盯着那婚书上的诗句,看出了那是诸葛遁迹的笔迹。此刻她万分揪心,既然恕儿已经嫁给了遁迹的义子,到底还该不该告诉恕儿这件事

    她和恕儿母女团聚才不到三日功夫,第二天,她便给刘璟递了一杯毒酒,第三天,难道还要让她苦命的女儿再次陷入左右为难的挣扎吗

    其实昨日晚饭之时,她心底也有过一丝犹豫。毕竟恕儿和刘璟从小要好,若是在恕儿面前杀了刘璟,恕儿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可是她对刘璟的恨,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沉积了十四年。那个糊涂小子,居然弄丢了她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视的女儿!可是十四年来,那个糊涂小子一直在执着地为她四处寻找恕儿。她被禁足于白玉宫中,就算有办法与楚国的晟王府通信,却没有遍布宋国的势力可以去寻找女儿。所以她忍了十四年,终于忍到了最好的时机。

    所谓最好的时机,就是太皇太后乔凤送来毒酒的那一天。

    其实林珑早就猜到,恕儿的失踪,多半和乔凤的势力有关系。因为当年乔凤一定想要除掉萧忆,而她又误认为恕儿是萧忆的女儿。恕儿说,她听到了宫中关于她身世的流言蜚语,还差点当面询问太皇太后,萧忆到底是不是太皇太后派人所害。乔凤那样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恕儿已经知道了其中真相于是乔凤肯定是趁着刘璟带恕儿出宫这个契机,悄悄派人把恕儿扔到了玉都城外的桃花溪,恕儿便顺水漂进了玉河。

    乔凤,你害得我母女失散十四年!你差点杀了我的女儿,那我楚国林珑,便君子报仇,十四年不晚!我要在离开宋国之前,完成楚国细作的最后一个任务。

    我要用你给我的毒酒,杀死你的亲孙,宋王刘璟!

    所谓最好的时机,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今复盟点燃九州烽烟,乱世将至……我的女儿,你这样仁慈宽厚,又怎能成大事

    可是,我的女儿,我却不舍得让你变得狠辣决绝。要知道,女人的手段越高明,就越得不到岁月静好、一世安宁!

    我不愿告诉你萧忆的孩子是谁,是因为我不愿让你知道,萧忆究竟是谁杀的。

    那时候,遁迹在太医院里冒充庸医,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替萧忆挡掉乔氏的一切算计。遁迹的医术虽然一点也不高明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连环杀局(上)
    恕儿默念着“刘瑢”两个字,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从容,我竟从一出生便顶替了你的身世萧娘娘若是不死,你我会不会一起在白玉宫中长大

    她又忽觉奇妙。原来自出生便擦肩而过的两个婴儿,竟会在十七年后的某一天里,不经意地重相逢。原来此生注定的缘分,是时间与山水都无法阻挡的。

    虽然刘瑢非刘瑢,刘恕非刘恕,但我们注定要在花好月圆夜,合髻为夫妻。

    恕儿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林珑,一时间,竟无从开口。

    她看着玉河两岸熟悉的景致,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玉河上坐船时,听许爷爷讲的第一个故事,便是齐国亡国公主萧忆当着四国来使的面,冒然行刺宋怀王刘瑛的那一段过往。那时候,她误以为萧忆是自己的生母,于是听得十分专注。等到许爷爷说完书,她便急忙问他:“老爷爷,您刚才说的那段故事,都是真的吗”

    许颂的回答很是潦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又不是宋怀王,我哪知道这些事情是真是假”

    当时恕儿心底有些恼火,但宋宫中的故事,一个楚国的说书先生又怎么可能知道真假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在玉河上乘船,竟是终于可以听到真相。

    恕儿理了理思绪,问了一个她最想问的问题:“娘亲,我夫君的生母是萧娘娘,但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又是谁”

    林珑皱眉,道:“他真的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身世”

    恕儿摇了摇头,说:“他对我说过,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想来,诸葛岛主并没有告诉他。”

    林珑道:“我虽不知遁迹为何不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但是我却知道,他的亲生父亲不是别人,就是宋怀王刘瑛。”

    “我在江湖上漂泊那么多年,听过许多关于萧娘娘的流言。娘亲如何确定,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宋怀王”

    “其实一开始,我一直以为萧忆腹中的孩子是遁迹的。当年我便隐约猜到,遁迹大概就是流落民间的卫国太子。他和萧忆有齐卫婚约,又私自带着萧忆逃出过宋宫一次。那时候,他带着晕厥的萧忆来我锦绣园中调养,对我说萧忆是他的未婚妻子。我与遁迹年少相识,自然会出手相帮。他们逃走了,听说两人差点就渡了楚水,可是萧忆还是被刘瑛抓了回来。重回白玉宫的萧忆,连她与刘瑛的婚宴都不参加,还是我去代她行礼的。我以为,她是被刘瑛强迫着带回来的,所以才对刘瑛闭门不见。我以为,她心里的人,应是遁迹。”

    “后来,陈国伐宋,刘瑛御驾亲征。刘瑛走了,遁迹便混入了太医院,时常去素华宫里为萧忆诊脉,还顺便来锦绣园中看过我两次。既然遁迹能冒着危险留在太医院等萧忆生产,我便从来没有怀疑过萧忆腹中的孩子是遁迹的,更没有开口问他。所以我吩咐你陆婆婆尽心尽力地帮着遁迹审查药方,为萧忆安胎。萧忆的心情不佳,孕期十分不适,遁迹的医术并不好,他便时常偷偷溜进锦绣园来向你陆婆婆讨教安胎良方。一来二去,我见他见得次数多了,我们又像少时那般熟识了起来,他便常常留在锦绣园中用饭,我们也渐渐无话不谈。”

    “我向他打听你爹的消息,对他倾诉我对你爹的思念,他也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连环杀局(下)
    林珑答道:“直到萧忆辞世的那天,我和遁迹才知道她为何钟情于刘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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