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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浮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虞安逸

    青羽笑道:“无妨!说起来,坑害我们的,也不只是你一个,还有你们碧凉妆品铺的苏杨!我们在陈国兜圈子时,是他将盟主的军令送来,让我们去打玉都。”

    翼枫点头道:“如今困局已解!主公无需自责。”

    青羽道:“说到敬酒,倒是我们兄弟该给主公敬酒。若不是你独闯南郊战场,把自己送进了宋国天牢……”

    翼枫瞪了青羽一眼,青羽立刻会意,飞快地扫了一眼站在他们三人身后的诸葛从容,咳嗽着转了个话题,道:“之前在楚国时,我们跟东方小公子聊起各地美食,还‘纸上谈兵’地缠斗了一番蜀地和楚地的名菜,当时我们未分胜负,觉得无趣,便不知怎的,又说起了‘卫国无佳肴’。今晚的复国宴,卫王总不至




第二百二十二章 层层离间(上)
    觥筹交错间,嘉麟殿里的众宾客全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陈国副将钟逵的话。

    恕儿并不起身,也不拿酒杯,只仰头冷眼看着钟逵,道:“钟将军,酒不忙喝。卫国复国,四盟会师东阳,你倒说明白了,究竟是谁的功劳最大”随即望向卫王之席。

    钟逵顺着恕儿的目光看到高高在上的卫王,忙清了清嗓子,道:“卫王殿下御驾亲征,率孤军穿越蜀国的祸水寒潭和古冰绝壁,出奇兵入宋境,自然功劳最大。其次嘛……”

    恕儿打断道:“其次,便是复国盟主,殿下亲封的卫国一等公,我的夫君,诸葛从容。钟将军,卫国复国,陈王、蜀王与齐国国主皆致国书相贺,他们三人尚且对殿下的论功行赏不予质疑评判,你难道还敢有何不满”

    钟逵干笑了一声,仍旧锲而不舍:“颜将军,盟主夫人,我老钟可不敢质疑卫王殿下的论功行赏,但敢不敢是一回事,满意不满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军旅之人,向来心直口快,卫王殿下英明仁义,想来也不会介意有功之臣为另外一名有功之臣说几句公道话。”

    卫王冷冷看向钟逵,放下了手中银筷,道:“钟将军,公道自在人心。你既是军旅之人,便做好安邦靖壤、守土卫民的本职,无需当着一众文臣的面,舞文弄墨、弄巧成拙。”

    钟逵看着自己跛了的腿,恨意顿生。我本是陈国戍边之将,若不是跟在冯悔和朱腾二人手下做事,也不会被我们大王削去军籍,最终竟要为齐卫复国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弄得终身残疾。害我成这番模样的人,陈王、卫王、蜀王、宋王、齐国国主、复国盟主还有冯悔、朱腾,我一个都整治不了,唯有你这差点害了我们八万将士的蠢女人、狐狸精……你害我在玉都南郊残了腿,我便只有当众毁了你的面子,方能略微解我心头之恨!

    钟逵敷衍地对卫王行了一礼,道:“卫王殿下,虽然公道自在人心,但殿下对孤身闯入南郊战场的颜将军不赐任何封赏,难道还不许我老钟诚心诚意来敬咱们的巾帼女将一杯酒吗”

    坐于陈国客卿席间的冯悔忽然起身,走到钟逵面前欲将他拉回陈国坐席。冯悔低声对钟逵道:“你休得酒后无礼!快跟我回去。”又遥遥向卫王行了个礼。

    钟逵被冯悔拉着,却忽然撒酒疯般地大笑起来:“冯将军,你怎么不敬巾帼女将一杯就拉我走她可是出卖了色相,巧使了美人计,才替咱们逆转了玉都南郊的危局!你难道没听说,宋王可是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亲自把衣衫不整的巾帼女将从天牢里给抱出来的!你难道没听说,咱们的巾帼女将在宋宫里养伤时住的地方,可是宋王的寝宫!”

    冯悔不愿听钟逵侮辱盟军将领,便在钟逵说话的功夫,用更高的声音怒斥道:“大胆钟逵!你若再在卫王殿下面前无礼,再当着四盟众将领和卫国文武百官的面撒酒疯,小心我回去用军法惩治你!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有功之臣就敢信口开河!颜将军虽然有过,但她救了我们八万盟军就是功不可没!岂是你能妄加议论的”

    冯悔的怒斥和钟逵的醉话交缠错落,但恕儿和诸葛从容还是将钟逵的混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恕儿看着冯悔一掌打晕了钟逵,心中徒然酸涩——

    明明是我救了你们,可你们若硬要将苦肉计说成美人计,纵使我有三寸不烂之舌,我东方恕也不屑辩驳!你们若不是我夫君和义父的生死袍泽,我们便是不相干的路人,我又为何要与你们多费口舌

    恕儿举起案前酒盏,对义父行了一个敬酒之礼,便将卫国的烈雨霑一饮而尽。

    卫王看了一眼义子诸葛从容,见他并不为他的小夫



第二百二十三章 层层离间(下)
    嘉麟殿上人影晃动,话语嗡嗡。酒入愁肠,恕儿只觉头重脚轻。

    卫军将领逐个前来敬酒,她看他们,却仍是西岭十门八派的堂主。他们笑着叫她“主公”,她便摇摇晃晃地起身,举起酒盏,说:“绝世峰巅,承让了!”

    酒未入口,她脚下虚浮,便跌在了诸葛从容怀中。

    当年的骷髅门堂主,如今的卫军右前锋将军许峰,关切地看着他们,提议道:“主公恐怕是听了陈国那厮的浑话,心里不舒坦,酒喝得急了一些,不如西岭相公先带她回去休息”

    诸葛从容亦不愿在这气氛古怪的庆功宴上多留,于是扶着恕儿,朝许峰点了个头,说:“那我就先告辞了,明日朝会见。”

    许峰和一众卫军将领齐齐朝诸葛从容行礼告辞。他们谁都没曾想到,数月以前,中秋月圆时,在懿斓宫里当着三国君主、四国英雄跪拜成亲的一对璧人,何等般配、何等郎才女貌,今日竟会在卫国复国的庆功宴上如此尴尬难堪。

    坐在大殿之首的卫王望着那对小夫妻的踉跄背影,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名节,究竟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世间大概没有几个男人能比他更有体会。他深知,女子看重名节,堪比性命,因为女子的名节可以毁掉她们的性命。当年的齐国真公主,如今的齐国假公主,难道,你们是被齐卫婚书所诅咒了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跟宋国的国君纠缠不休、自毁清白

    想到那个令他钟情一生的女人,卫王独自喝下一杯烈酒,将辛酸苦辣,一饮而尽。萧忆,就让我这人间恶鬼,一世只念一缕芳魂。

    诸葛从容扶着恕儿,两人摇摇晃晃地一路走回了长缘殿。冷风拂面,酒意渐渐消去了三四分,他们却谁都不愿率先表现出半分清醒。

    北地春风犹未至,醉梦难返初见时。

    假借蹒跚浮游步,惟愿与君相扶持。

    那是很久以后,她回忆起这段两人同行却半醉半醒的路,亲笔写下的诗——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诗。

    诸葛从容一脚踹开长缘殿的门,“咚”的一声,着实把正在装醉的恕儿吓了一跳。她从未想过,这个一直对她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男人,竟会在自己面前发如此大的脾气、用如此大的力道。她还不及反应,已被打横抱了起来。

    诸葛从容抱着恕儿大步走到榻前,借着酒劲将她一把扔到了榻上。

    恕儿感到身上未愈的鞭伤隐隐有撕扯之痛,不禁蹙眉倒吸了一口冷气,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诸葛从容却连外袍都不褪,便压到恕儿身上,看着她故意紧闭的双眼,沙哑着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我是你夫君,你有任何难言之隐,都大可对我坦诚相告。就算我听了生气,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恕儿仍旧闭着眼睛,含糊道:“我没有……”

    诸葛从容掐紧了恕儿的手腕,将她按在榻上不能动弹,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愠怒:“恕儿,你难道不信我吗你到底在瞒我什么还是你仍在怨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真正的行军计划怨怪我没有去玉都救你”

    恕儿吱吱呜呜地说了一声“疼”,随即慢慢睁开迷蒙的眼睛,却不看诸葛从容,而是对着虚空说道:“我没有。是你不信我。”

    诸葛从容不解道:“我不信你什么”

    恕儿苦笑:“你不是已经当众问过钟逵了吗他不是已经当众告诉你了吗你怎么又来问我”

    诸葛从容怒意更增:“我早就对你说过,那是旁人不知你的身世,才误传你和宋王的谣言!可是我答应过你,不将你的身世告诉别人,所以我也没办法与他们分辩!关于你和宋王,他们乐意说什么就说什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百口莫辩(上)
    诸葛从容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不禁缓缓放开了恕儿的手腕。

    恕儿闭目,却掩不住眼角晶莹滑落的泪珠。

    诸葛从容又看向恕儿的手腕,只见她的左右双臂,雪白腕间,各有一道新愈的伤疤,横过青脉。

    他心中一痛,冰冷的指腹轻轻触碰恕儿腕间的疤痕,低声道:“恕儿,你……你受了伤究竟受了多少伤”

    恕儿整理好衣衫,把脖颈上的鞭痕重新藏在了衣衿之中。她推开诸葛从容,坐起身来,离他远了些,木然答道:“我没事。”

    从容,横在你我之间的,远不止我身上这些我永不愿让你看到的丑陋伤疤。

    诸葛从容酒已全醒,此时头脑清明到如若大梦初停。他怜惜地看着恕儿,试探地去握她的手,柔声道:“恕儿,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身上的伤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我有药王山的创伤药,我来给你上一点药,好不好”

    恕儿看到诸葛从容的颈间并无任何伤疤,不禁叹道:“青石台比武时,怀王剑弄伤了你的脖子,却未留伤疤,看来药王山的创伤药果然不错。”

    诸葛从容见恕儿情绪稍有缓和,于是坐得离她近了点,抓起恕儿的手去碰他的脖子,道:“我脖子上的伤虽然流了几滴血,但伤口很浅,好好上药自然不留疤痕。恕儿,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青石台上,我对你说过什么我说这道见血的伤,是咱们两个的歃血约定。我说我许诺你的三件事,我若违逆,你便是刺我千百剑,我也不会躲闪。现在这道伤好了,虽然连疤痕都未留,但是,你夫君许诺你的事,他永远都不会违逆。”

    恕儿看向诸葛从容,却又低垂下眉眼,说:“我知道。”

    诸葛从容道:“既然你知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夫君,你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给你上些药,可以吗”

    恕儿缩坐在榻上,摇头道:“我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上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了。”

    诸葛从容松松地环抱住恕儿,生怕弄疼了她,轻声恳求道:“恕儿,至少让我知道,你究竟受了多少伤,好不好”

    恕儿将头靠在了诸葛从容的肩上,说:“三道鞭痕而已。”

    诸葛从容明白了恕儿的心思,知她只是不愿让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心中登时又怜又痛。他摩挲着恕儿细细的手腕,问道:“你是怕我看了你的伤便会嫌弃你吗”

    恕儿轻轻点了点头,又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我最怕的,不是让你看到我身上的伤,而是让你知道当年的真相。

    诸葛从容温言道:“我是因为武功好,所以打了那么多仗,攻了那么多城池,也没受过什么伤。可你仔细想一想,若是有一天,我遭人暗算,身上也落下很多伤疤,你会嫌弃我吗”

    恕儿的回答斩钉截铁:“不会。”

    诸葛从容微微一笑,说:“那你身上才区区三道鞭痕,我又如何会嫌弃你若你怕我武功太好,日后肯定不会受伤,那你也抽我三鞭子,怎么样主公,我这就去给你拿鞭子!”于是便欲起身下榻。

    恕儿拉住了他的手,嗔道:“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抽你三鞭子不许去!”

    诸葛从容笑着坐回了恕儿身边,道:“那这三鞭子,算我欠着你的。你什么时候想抽在我身上,我随时奉陪。”

    恕儿叹了口气,说:“从容,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与你成亲。不论今后如何,你只要记得我这句话。”

    诸葛从容捧起恕儿的双手,好奇地看着她,调笑道:“你这辈子最开心的事,难道不是可以随时抽我三鞭子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口莫辩(下)
    若不是恕儿表情严肃,诸葛从容差点以为她只是恢复了平日里擅长胡作非为的样子。

    “你的母亲是齐国公主萧忆,你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宋怀王刘瑛。”

    这大概是诸葛从容一辈子听过的最令他难以相信的事情。

    他小时候问过义父很多遍,他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他甚至不期盼义父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是希望义父能将他知道的蛛丝马迹告知于他。可是义父给他的答案,始终如一,始终空白,始终无迹可寻。

    所以从小到大,诸葛从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孤儿。他甚至从未去猜测过他的父母为什么抛下他不管,因为他宁愿相信,他们只是将他弄丢了,而不是将他随手丢在了街边。只是弄丢了,便有情可原。他不怪罪他们,因为他遇上了全天下最好的义父——诸葛遁迹。

    义父从未对他隐瞒过自己的身世。他已经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知道义父就是卫悲王的嫡子,卫国的太子姜稷。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晓得这件事。他觉得,义父既然能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自己,便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义父若是知道他的身世,一定会坦诚相告。所以义父没有告诉他,只会是因为义父根本不知道。

    他从未质疑过义父。在他心中,义父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将他带大,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武功剑法,带他周游列国,甚至还带他去过关外的天芒山。他知道义父充当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角色,既有父亲的严厉,也有母亲的耐心。在遇到恕儿以前,他这辈子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就是义父。

    可是此时此刻,恕儿告诉他,他的母亲是曾与义父有过婚约的齐国公主,他的父亲,是宋怀王……宋武王灭卫国,屠城数座,杀害了卫国所有的王室宗亲,连义父都险些丧命于东阳。宋怀王是宋武王的儿子,便是与义父、与卫国有血海深仇的人。而齐国公主萧忆嫁给了宋怀王,背弃齐卫婚盟,身败名裂。

    诸葛从容直视恕儿的眼睛,问道:“这件事,你是从何处听闻的为什么你数月之前告诉我,你的生母是齐国公主,现在却又说,齐国公主实际是我的生母你当时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因为齐国公主在嫁给宋怀王之前是陈国第一舞姬,而且她还和一个楚国男人私奔过,因此,她怀的孩子,不一定是宋怀王的。你如今又为何对我说,齐国公主的孩子,就一定是宋怀王的”

    恕儿亦直视诸葛从容,道:“这件事,是楚国九公主林珑,宋怀王的林美人,前几日诈死于宋宫的林太妃,亲口对我所说。她是我的生母,不是我的养母。她不会骗我,我也不会骗你。”

    诸葛从容蹙眉道:“宋宫的林太妃不是你的养母她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你当初为何告诉我她是你的养母”

    恕儿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长话短说就是,我小时候,她并没有告诉过我。这次哥哥将我从天牢救回了白玉宫,我与娘亲相见,她才将我的真实身世告诉了我。”

    诸葛从容心中咯噔一下,如坠断崖:“恕儿……你的父亲是谁”

    恕儿本想坦诚相告,却看到诸葛从容忽然煞白的脸,又想起了她的父亲和弟弟,心中不禁如往日般生起了一丝顽皮。她知道,诸葛从容大概是想差了。她眼珠一转,嘴角一弯,说:“我父亲,你倒是和他很熟。”

    诸葛从容怔怔无语,不知恕儿为何又突然笑靥明媚。

    恕儿抿嘴一笑,道:“我的父亲,你见过的,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诸葛从容皱眉思考,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没见过宋怀王,所以宋怀王,不是你的父亲。”

    恕儿眼睛晶亮。“那你猜猜,我的父亲是谁”

    诸葛从容认真地想着,边想边道:“你的父亲……我与他很熟他又肯定认识当年的楚国九公主……而且单单认识还不行,还要能俘获当年楚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的一颗芳心……他应当是在楚国九公主嫁给宋怀王之前就和她两情相悦……所以他肯定是长于楚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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