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明夷心中亦有火光闪现,不是为了情动,而是对未来重新燃起期待的蠢蠢欲动。她早不是那个只求苟活的明夷,既然把她推到了如今的局势,她定要让上官帮派成为最强有力的帮派,重新垒起最坚固的堡垒,不畏战斗。
在这个旅途中,她也终于找到真正与她同心同德,不甘庸碌的伴侣。这或是老天对她的补偿。
拾靥坊西市店重开,明夷本以为是件寻常不过的小事。未料到一早去到西市,便看到这架势,丝毫不寻常。
半条街的彩绸团花,将冬季最后的萧索提前从长安西市赶了出去。拾靥坊门口的道路上,铺着各色的毛毯,来自各家胡商,花纹不同,色彩不同,拼成一幅异彩纷呈的长卷,让整个西市都活了起来。
拾靥坊入口处,十多位胡姬争奇斗艳,也不畏寒冷,穿着鲜亮,披着各色皮毛,手上喷着银盘银壶,里头是热过的酒,各家不同,旁边配着胡
第六百零六章 痴情
明夷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真有些看着自己儿子的感觉。这儿子长到青春期,爱上了一个绿茶,为娘的到底应该如何是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灭,还是尽量让他留一份赤子心,哪怕受些伤,也还对感情充满憧憬
至少,她不想做个恶人,在少年面前尽诉自己对一个小女子的成见,这里头还并无什么确凿的证据,大多是自己的臆断而已。
“你怎知胤娘不是真心爱慕连山”明夷寻了个阶梯坐下,让伯颜坐到自己面前。
伯颜一脸笃定:“我虽然不太确定胤娘喜不喜欢连山哥哥,但我确定连山哥哥一点都不喜欢她。”
“哦你怎么知道”明夷细想着,连山除了在自己面前,对他人都是一副沉稳模样,并看不出什么好恶才对。
伯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师父,我虽然小,但有些事也渐渐懂了。一个男子,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子,眼睛里头是藏不住的。见到她就会开心,只要她在的地方,整颗心都会追着她,一刻不离。能多见她一面,哪怕自己再疲累,距离再遥远,也会巴巴跑过去,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行,看到才会安心。”
明夷听着这番话,满脑子却是这几天经常在清早或深夜出现在自己房里的伍谦平,明明没有什么大事,也并不能有多少肌肤之亲,但他就是愿意跑来,看一眼,说几句话。她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来,整个世界都是甘甜的。
伯颜抬头,见她模样,一怔。明夷赶紧正色,尴尬道:“你对胤娘就是如此吗”
“是,如果连山哥哥真的喜欢她,会好好对待她,我即使心里头生疼,也会安安静静祝福他二人。可连山哥哥眼里头,从来都没有她,只有师父……”伯颜偷偷看了明夷一眼,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她生气。
明夷沉默了会儿,伯颜果然是个观察入微的孩子。
“你看到的,胤娘会看不到吗”明夷问道。
“她比我聪明,当然也是知道的。”伯颜怅然道,“她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这才让我心里头难受。”
明夷有些感慨,这就是最单纯的少年心事啊,能得到这样纯纯的恋慕,是不是很幸福呢好像也未必。不过是一场感动了自己而毫无意义的痴情而已。
“你觉得她义无反顾是因为我”明夷问道。
“是,胤娘说师父对她有再造之恩,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胤娘。她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成为师父这样的女子。”伯颜显然对胤娘说的每句话都奉若圣旨,记得清清楚楚。
明夷对这几句话可说是耳熟能详,胤娘如此,十东如此。
她不能在这孩子面前说胤娘的坏话,但她必须把事实放在他面前,纵使他现在不明白,有一日他看明白了,也不至于埋怨她这个师父。
“听着,伯颜。我不想说什么参杂个人感情的话,我是你师父,同时,你阿娘把你交给我,我对你有责任。所以,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的。胤娘和连山的婚事,是她向我表达对连山有情之后,才定下的。而我给她的允诺,是她和连山成婚后,拾靥坊就属于他们夫妻二人,我只取一部分红利。”明夷清清楚楚说道。
伯颜并无半分惊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胤娘从小吃够了苦,她想要个安定,我能理解。我只是想师父能帮我一同劝劝她,不要因此而误了终身。”
明夷发现这孩子太能替人着想,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和天一帮叶炘之间的事”
 
第六百零七章 煞星
车夫声音有些发颤:“娘子,前头有个人挡路。”
明夷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何样人,能将五大三粗的车夫吓得语不成调。撩开帘往外看了看,连叹气的心情都没了。这对明夷来说不是人,是来索命的阎王。
来者长身玉立,穿一身狼灰色皮裘,手中一柄九环大刀,满身杀气。一脸络腮胡,一双虎豹眼,原本用于遮住单眼的黑色绸布被绑在额头,更添几分煞气。
明夷跳下马车,心中坦荡,纵使畏惧也改变不了现状,倒不如坦然面对。
“叶执事,怎么回长安不预先差人来报,我好尽地主之谊。”明夷心中有些唏嘘,虽然知道这副面貌是他为了避过他人耳目,但当年面如冠玉的堪称江湖第一美男的叶炘如今这副模样,怎么看都觉着有些悲凉。
叶炘手一挥,刀上九环嗡嗡作响,收了回来,在胸前抱拳:“叶炘毕竟曾有案在身,进出难免受到官府的注意,还是低调行事才好。”
明夷呵呵一笑:“这把大刀倒真是低调,走在路上半城的衙差都会盯上叶执事吧。”
叶炘举起刀,目光从刀柄向刀刃,自语道:“我方才酒肆中,被几个宵小瞧上,想仗势谋财,顺手料理了下,看这刀还结实,就借来使。明娘子说得对,这刀太过招摇,还是不用为妙。”
说罢,他两指夹着刀身,稍一使力,那柄大刀像一片爆脆的胡麻糖,裂得干干脆脆。
明夷控制不住闭紧了眼,仿佛怕刀会迸出碎片,飞到自己面前。只一瞬,镇定下来,他不过是故意炫耀武力,自己万不能露出小家子气的一面。
勉力笑道:“叶执事好本领。不知在此截我马车,有何要事”
叶炘把碎刀扔在一边,面容恳切:“我回长安,有两件要事,其一是受帮主命,了解石若山案件始末。第二是私事,我还是耿耿于怀刘义宗之死,到底是谁要置我于不义。”
明夷沉默了会儿,对叶炘说道:“上车,我们到容异坊说话。”
叶炘听言,快步上车,看那位车夫大哥倒是吓得够呛,赶紧快马加鞭,要将这煞星送走。
明夷近看他,果真是憔悴了许多,想来被刘义宗之死折磨得厉害,帮内半数兄弟怕是对他始终有成见,纵使龚君昊夫妇也不能全然护着。
至于他来的目的,明夷静下心,也想明白了。面上两个理由,私底下还有两个。一是龚夫人指示,查明夏幻枫的下落。她既然判断出龚夫人才是天一帮的首脑,那么这位面如冠玉的叶炘恐怕也是龚夫人宠爱有加,未必有私,但必为心腹。让他来查找夏幻枫,再正常不过。第二个目的是为了胤娘。
叶炘对胤娘情深几许,她不能确定,但叶炘绝对是付出了真心的。给胤娘安排的一切,都是他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花费过的心思。一直到自己获罪,他仍然挂着胤娘,未有半分怀疑。因此,时过境迁,他想来偷偷带走胤娘,也是人之常情。
明夷好奇的是,他言语中毫不掩饰天一帮和桃七帮合作之事,这是什么意思
胡乱猜测,不如开门见山:“叶执事,你方才说来探查石若山之事,这是你们帮主自己好奇呢还是帮着陶三娘来讨公道”
叶炘早料到她有此疑问,也未有隐瞒的念头:“陶三娘确实曾求助我们帮,说她夫君未归,凶多吉少,要只身往长安探个究竟。若石若山真的遇难,她会传书到杭州,希望天一帮能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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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将雨
明夷看到叶炘胸有成竹的表情,莫名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若是以往,他要见,明夷替他说一声,并不是什么大事,全然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心惊肉跳,难以冷静。
她是在害怕,怕叶炘会找伍谦平的麻烦。纵使伍谦平的脑子绝对不会输给他,但毕竟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叶炘破釜沉舟有不轨之意,该怎么办
明夷镇定心神,问道:“你们天一帮和伍谦平并不是不熟悉,为何还要通过我”
叶炘喝了口水酒:“既然明娘子这么问,看来是真与伍侍郎是自家人,我也不必相瞒。三大帮和崔氏的关系是越来越疏远了,伍侍郎这个联络使名存实亡。崔氏早先便说过,不许三大帮涉足长安,结果现在,长安不就成了你明娘子一家独大”
明夷也端起酒杯,借以安定情绪:“叶执事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懂什么江湖帮派的事。当时石若山要入赘,我替他掌管帮派。别的不懂,只知道江湖人也是人,总要吃喝,养妻活儿。我带着他们做生意而已,并未打打杀杀,也未做非法买卖。这上官帮派才是名存实亡,跟着我做了商。”
叶炘直视着她:“所以说,明娘子才是聪明人。做小的,混江湖,进帮派,为的不过是三餐温饱,乱世有依,若能做正行生意保得妻儿老小安乐,谁愿意刀尖上讨生活做大的,有了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帮众,何事不能成”
明夷挤出笑来:“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正当做生意,是细水长流的事,饿不死,也撑不着。怕是其他家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而我,只有这做小生意的能耐。”
叶炘说回正题:“明娘子便替我问一下伍侍郎,只说我想知道刘义宗命案的细节,别无所求。若能帮我此忙,日后定当报答。这是我自己的所求,与天一帮无干。”
明夷心里头还有一桩大事,沉沉压着。二月十八要给胤娘和葵娘一同办婚事,还有十来天。叶炘既然回来了,很容易便能打听到胤娘从行露院回了承未阁,必会找上门去。怕是胤娘和连山的婚事很难顺利进行。
这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以他的计谋,如今冷静下来,怕会怀疑到胤娘接近他并同时与刘义宗有纠葛并非偶然。他若是套出胤娘的话,那紧接着便是腥风血雨。如今也没有时之初那样的高手在身边保护,靠着伍谦平派在门口的衙差,恐怕只是给叶炘祭刀用的。
如今最紧要的,是回去和胤娘商议,让她无论如何咬紧牙关,不能出一点纰漏。到时,事情便只是儿女情长,负心薄幸之类,都好说。
还有一桩,就是夏幻枫的下落,定不能被他查出。幸好这容异坊上上下下都只知道夏幻枫去了丹州,在蟒头山失踪。如果能调开叶炘,在他去往丹州查寻之时,给胤娘办完婚事,这事情就简单多了。
明夷想到这儿,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眉头紧皱,脸色发白:“叶执事便安心在容异坊住下,夏娘子如今不知所踪,我替她暂且看着店铺。”
叶炘故作诧异状:“夏娘子去哪儿了”
明夷面容愈加扭曲,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她去丹州一去不回,我也十分忧心。此事往后再说,我恐怕要回去服药了,身体有恙,不能多陪叶执事,抱歉。”
叶炘见她着实难受,连忙说道:“是我未顾虑娘子身体未愈,要不要
第六百零九章 琴踪
正事不过几句话的事,且也需早些走,找胤娘安排后续事宜。但明夷有一丝不舍,与绫罗面对面坐着,不知下一回是何时。
殷妈妈虽关爱有加,但她是长辈,身体也不好,明夷需得报喜不报忧,并不能吐露半点难处。储娘子很能帮得上忙,只可惜身在扬州,离不开。葵娘和十东单纯良善,对自己有孺慕之情,但同样也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无法分担烦扰。洪奕走后,明夷能说些体己话的,只有绫罗而已,却因为要与行露院撇清关系,连好好说会儿话都成了奢望。
绫罗忧心忡忡抓着明夷的手:“你的手好凉,脸色也有些苍白,还未完全康复,不要掉以轻心。女子小产原本便伤身,何况你身上还有余毒。”
明夷浅浅笑道:“无碍,太医的药效用不错。只是方才真有些被叶炘吓到了。”
绫罗看着她的眼睛:“我觉得你烦扰的不止于此。这点事不至于让你这么失魂落魄。”
明夷勉强笑了笑,眉宇间也不再掩饰:“前几日陶三娘来过,她找到了石若山的尸体。她想劫走我,是时之初出现救了我,但我二人也从此恩断义绝。此事并未给我太多困扰,倒是今日叶炘出现,又提起刘义宗的命案,我心里有些不安。”
“哦看来你真的是把和时之初的感情放下了。”绫罗有一些诧异。
明夷不得不点头承认:“他失约时,我的心死了一半,待这孩子没了,他还未出现,我就觉得与他怕是有缘无份。他回来,却一口咬定我与伍谦平有染,我腹中骨肉是伍谦平的。我却为了维护他,不能在他人面前说明,是那一次他偷偷回长安才让我有孕。这当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自认对他再无亏欠。”
绫罗低头扬了下自己的袖子:“明夷勿怪我直言,我与你这半年多来算得上相知,你对时之初的用心我也看在眼中。若不是有了其他变故,你并不会轻易放下。是因为伍谦平吗”
明夷并未打算对她隐瞒,点头道:“是,我也说不清从何时起,就让伍谦平进入自己的生活里,如今却没有那么容易摆脱了。我常觉得自己薄情多变,这令我对自己有几分厌弃。”
绫罗笑容暖旭,这笑颜给了明夷一些鼓舞:“你觉得我对石若山又算不算薄情呢我也曾想与他白头偕老,如今即便听到他死讯,只有一声唏嘘,再无其它。你会不会觉得我更绝情冷血”
明夷摇头:“你与石若山不同,你是看透了他的真面目,他先负了你。”
绫罗说道:“你与他何尝不是”
明夷迟疑了下,想说的话噎了一下,还是说了:“何况,你对石若山的情感,原本便建立在以为他是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而非奋不顾身的痴情。”
绫罗爽朗一笑:“每个女子初时恋慕一人时,如何能分清是衡量了身家前途,还是一心爱慕你当时难道未考量过时之初的身手是否能帮你振兴帮派吗以我来看,世事阴阳双面,相辅相成,并无生生割裂的理由。”
明夷当然也明白此理,便如同硬生生要分清令她心动的是伍谦平的灵魂还是身份,只是无聊的自寻烦恼而已。她只知,如果不是伍谦平,是另一个前途锦绣的侍郎大人,她未必会心动。如果伍谦平不在官场,她也未必会不动心。
明夷叹了声:“此事我也不再纠结。
第六百一十章 争婚
明夷看到空荡荡的琴桌,先往窗边去。窗框上凝着一些寒霜,看来是昨夜被人闯入。再往琴桌边去,低头在桌下捡起一只坠着玉珠的红色琴穗。
明夷松了口气,对绫罗说道:“不用着急,应当是成言潜入,为邢卿拿回了琴。”
她将琴穗摇了摇:“这,我认得,邢卿从琴上解下的。”
绫罗按住心口:“那就好,如果琴在我手里丢失了,真不知道怎么和邢卿交代。”
明夷看着半开的窗户,愁绪又跑上来:“希望他二人早些离开长安,千万不要被人发现行踪。”
令狐绹手里已经有了一把假琴,无论知不知道琴的真伪,为了心法他们也需要找到魏家琴控技的后人。曾经得到此琴的石若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而帮助他们得到此琴的晚晴遁逃了。原本会成为个无头公案。其中只有一个变数。
时之初。如果他现在站在令狐家一边,以他对明夷、石若山、邢卿的了解,必定会把目光投射在邢卿身上。而成言和邢卿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一旦在长安遇上,必定尽入他掌握。邢卿的性命,便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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