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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洪奕勉为其难离开她盘桓半天的梳镜摊子:“古人算很矜持了。我那时候做完活动,穿着露背小礼服,你都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猥琐男偷拍,还有尾随的,求加微信的,笑死人了。”

    “你啊,生来就是祸水。”明夷无奈摇头,她从不是人群里特别出众的一个,也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

    洪奕旧事重提:“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别一年到头西装套装,素面朝天,男人看到你就转头跑。不过你满心都在那个人身上,听不进去。”

    “多少男人围绕又如何都是些肤浅的货色。”明夷听不得她提那人,脸色立马就不好了。

    洪奕暗吐舌头,知自己嘴快坏事,赶紧转个话题:“我中午时候看你和那伍少尹很亲热的样子啊,他长得真不错,有戏吗”

    殊不知这在明夷心里又是一把盐:“你如果喜欢,去拿下便是。不过他这人爱财如命,你得准备好百宝箱。”

    洪奕逗她:“那也行,我把那几根蜡烛剖开,在他眼前晃一晃,估计他就屁颠屁颠跟我跑了。”

    明夷的脸越来越沉,不好发作:“你愿意玩我不拦你,压箱底的东西别被人骗了去。”

    洪奕赶紧顺毛捋:“玩笑而已,姐们儿看上的男人再好我也不沾。说实在的,爱钱不是什么大毛病,他又不来平康坊挥霍,也不过是攒着老婆本,你拿下他,钱不就还是你的”

    明夷苦笑道:“如果他对明娘子有意,相交多年,也不会是这样明算账的关系。”

    “她是她,你是你,给自己点信心咯。”洪奕收起玩笑心,想劝慰几句,话到口头也不知怎么说。

    明夷反倒潇洒起来:“再说吧,我们这么多事儿要做。等家里躺着金山银山,还怕缺男人”

    “也是,哈哈。”洪奕陪她一路笑言。

    回到行露院,洪奕把酬劳送去各人处,而后回屋换上轻便衣服。

    明夷本想去殷妈妈处再次感谢,并商讨葵娘与绫罗白日出借之事,她人却不在屋里。问灵儿也问不出所以然,明夷只得在行露院兜了一圈,无功而返。

    待洪奕出来,手中还留着一小包,明夷惊异道:“是有人不在吗”

    洪奕将一包钱塞回明夷手里:“邢卿不肯收,说他不缺钱花用,你留着,铺里开销大。”

    明夷猜测他依然介意自己对他不出手有责怪的意思,也不勉强,把钱收在一起:“也罢,日后为他打听家仇,不免有打通关节的用处,替他收着吧。”

    洪奕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中午那顿实在不行,你说竹君教坊有好吃的吗”

    明夷领她往前走:“就怕到时候漂亮小哥哥看多了,秀色可餐,你吃不下饭。”

    洪奕咧嘴一笑:“不会,姐是见过世面的人。”

    竹君教坊门口仍是清冷,叩门报过名字,半晌,门才悠悠打开,出来个小厮领两位入内。

    天色昏黄,坊内华灯初上,将那太湖石映照得有些嶙峋诡异,湖心亭遥遥望去有三四人饮酒作乐,传来唱曲之声。

    明




第三十一章 八郎
    ..,

    老人笑道:“明娘子无须多礼,老朽姓岑,是竹君教坊的管事。无需见外,叫我岑伯即可。”

    明夷有些失望,看来今日又见不到坊主,白花了钱。

    岑伯继续言道:“坊主有客,今日虽无暇面见两位娘子,但嘱咐过让老朽好生招待。有何事宜,尽管告知,代为转告。”

    洪奕也是兴味索然,直接问道:“那上八郎也必然是有客要陪咯”

    “两位要见上八郎”岑伯也有些惊讶。

    明夷瞪了洪奕一眼,她也未免太心急,如果岑伯以为她们要请八位陪酒,那她的拾靥坊都得赔了进去。连忙解释:“我们此来主要是想拜谒坊主,有事相商。如能见得上八郎一面,那是更好。”

    岑伯始终不卑不亢:“坊主嘱咐过,如是经商合作之事,两位可与老朽细说,若怕老朽年老糊涂,自当一一写于纸上,必不会有所疏漏。”

    明夷听得话中的意思,是对她们失望的情状有些不满,不敢得罪:“岂敢,岑伯鹤发童颜,必定耳聪目明。那我们也就开门见山,我拾靥坊预备邀请几位才貌俱佳的小郎,为我坊最尊贵的客人提供送货试妆。但按出场日数收费,拾靥坊恐怕负担不起,愿与坊主商议一个双方得益的合作之法。”

    岑伯沉吟片刻:“若求价格低廉,下八郎最为合适,明娘子是瞧不上那几位吗”

    明夷字字斟酌:“之前延请的几位小郎确实丰姿绰约,只是拾靥坊正预备推出贡品级妆粉,专供官眷富贾,唯有上八郎的才貌卓绝才堪匹配。至于酬劳,我可让出妆粉胭脂头一年所有收益,只求一鸣惊人。”

    明夷算盘打得明白,用上八郎当货郎,是最有吸引力的促销手段。目的不在于卖出多少产品,而在于把人吸引到拾靥坊,做护肤或是造型,利润大头还在后面。第二年自己的团队也可以带出来了,接手过去,水到渠成。

    岑伯听言,点了点头:“明娘子说话爽快!我这就去面告坊主,还请稍候。”

    岑伯走远,洪奕忍不住问:“你说这坊主是真有贵客呢,还是故意推搪不见我们”

    “恐怕是后者。”明夷哼了声,“能经营这样的产业,后台不小,对我们有所戒备也是应当。”

    洪奕叹了一声:“看来我今天是没有眼福了。”

    “不一定。”明夷啜了一口美酒,“耐心等着。”

    果然,岑伯再来时,身后跟着两位高大英挺的男子:“这两位是上八郎中的辛侃辛五郎,贾赓贾七郎,其他六位都有客在,今日恐怕不便了。坊主已经明白娘子的意思,此事可成,具体的事宜还行娘子拟定文书送来。两位小郎今日可陪二位共饮,酒菜稍后再添来。”

    这一说,明夷喜忧参半,喜的是,此事没想到如此顺利。忧的是,两位陪酒,再加酒菜,带来的钱恐怕不够了。

    岑伯看出顾虑:“两位娘子请宽心,今日的开销坊主交代了,全免。需要什么唤小厮安排便是。老朽先告辞了。”

    明夷和洪奕都是松了一口气,起身恭送岑伯。

    岑伯一走,洪奕全身宽松了,请两位上八郎坐下。

    明夷这才有精神细看这两位,也明白了为何他俩刚进门时未能吸引住自己的眼光。和下八郎的妖娆不同,这两位的光彩如和田



第三十二章 夜宴
    ..,

    在辛五郎的如簧巧舌与贾七郎的悉心伺候下,这顿饭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快活不知时日过。小厮来厅中点亮了四周浅绯色的纱灯,明夷留意到室内皆用的是蜡烛,在这时代,可谓十分奢侈,每点一根,都如钱币在燃烧。

    凉风吹入厅中,带着水生花的冷彻香气与轻微的藻类泥土气息,纱灯中的烛光微微颤动,光影随之变幻,恍若时空扭曲飘渺。

    月光清冷明晰,烛光氤氲暧昧,交错里,彼此的脸庞罩上了柔光。明夷看向洪奕,面容泛着浅浅粉色,醺醺然眼波流转,添了十分的妩媚。而两位小郎此时的容颜亦有言语难以描画之妙处。

    辛五郎谦谦君子之气在光影中更显得亲切柔和,暧昧感扑面而来,他一笑,你全身化了,没了骨头一样想往他肩头倚靠。

    贾七郎深邃的轮廓愈加峻峭如山,若即若离,相反生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息。沉静、凛然,遥不可及。让人只想远远看着,生怕被他捉住目光。

    明夷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游移,不由深深一叹,只两个字:真好。

    明夷将杯中酒饮了一半,觉得力有不逮,微微眯了眯眼,辛五郎笑着将她的酒杯取了过去,将残酒一饮而尽。他的唇与杯壁上她的唇印相合,她的口脂浅浅印上他的嘴唇,一抹桃花瓣儿也似。

    明夷怔怔看着那抹桃色,辛五郎也不知是否留意到,舌尖灵动轻挑,把那印记舐了去,似无意的举动,看得明夷口干舌燥,耳朵通红。

    不经意的撩动,最要命。幸好她不是深闺怨妇或初出茅庐,否则今晚恐怕回不了家。

    说到回家,她看了眼意犹未尽的洪奕,说道:“不早了,该回去了。”

    洪奕还未开口,贾七郎已去要了两件帔子来:“晚间风凉。”

    盛情难却,二人由得二位小郎给自己披上帔子,明夷从腰间取出备用的两颗小金珠,给两位当作小费。两位小郎推辞不过,都是千恩万谢。明夷虽有些心疼,念及其后都要靠这两位撑门面,咬咬牙认了。

    两人送到门口,贾七郎执意要继续护送,明夷摆手:“不用了,只几步功夫,今晚我们都在行露院过夜。”

    贾七郎不容拒绝:“这几日附近不太平,有采花淫贼出没,听说已有两位小娘子落入贼手,现在还不知所踪。”

    明夷豁达笑道:“采花贼有那么不长眼吗”

    洪奕脚步微微踉跄,搭在明夷肩上:“保不齐晚上看不清楚呢哈哈哈哈,何况,我可是行露院第一花魁,怎么不值得下手吗”

    “值值值!”明夷哄她,把她轻轻推开,她整个人都挂在了贾七郎身上。

    贾七郎顶住洪奕的肩膀,轻轻揽着,并不逾矩:“两位风姿卓绝,城中难有匹敌,还是由在下护送一程才妥当。”

    他一脸诚恳,令人确信无疑他语出真心,听得明夷极是熨帖,便由他送了一路,平安无事。

    回到行露院,洪奕直奔床榻,一会儿功夫就去见了周公。明夷唤灵儿取水来给她擦了把脸,也觉得困倦无比。细了油灯,怕风凉吹得明日宿醉头痛,昏昏然去关窗,似看到黑影飞过,惊得酒醒了一半。想到之前所说的采花贼一事,心中一冷,从妆台找了把剪子,放在枕头下,安了点儿心,才沉沉睡去。

    鸡鸣两声,明夷睡梦中醒来,想及还约了连山去老宅,不敢贪睡。蹑手蹑脚下榻,让洪奕继续酣睡。

    再见连山时,他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又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第三十三章 创新
    ..,

    这是明夷第一次见到自己在唐朝时的“家”。

    门口虽不气派,入内却也宽敞。门房左右两间,倒未有烧毁,一间是连山的住所,另一间供送货和原料来往的客人歇脚。

    照壁之后是一片广阔的院子,树木有被烧燎的痕迹,已经被打理过,显得干净利落。石制的盆钵、石磨、石板之类堆在一边,想来是碾制花汁、研磨水粉等工序使用,已被清洗过,略有熏黑的印记,不妨碍使用。

    院后正对的两层楼,已修缮过半,只有二楼仍有几位工匠在赶工。连山说,这两层小楼被她阿爷命名为继业楼,以表示继承光大祖上基业的决心。

    一层极为宽阔,是工人休息用餐的所在,辟了一处用于堆放半成品和包装。二层分为四间房,两间是女工的房间。一间原是连山配置独门原料的所在,另一间属于丰四海,用于研制新品。

    连山看了明夷一眼:“阿郎的房间我已让工匠先收拾好了,供了阿郎的灵位,娘子来了也好有地方追思祭奠。”

    明夷听言有些尴尬,于情于理她都该去上香才对,何况她占了人家的家业还有他女儿的身体,磕个头也是应当,便由连山带着,往楼上去。

    那房里空空荡荡,牌位前是供桌,擦拭得很干净,三碟鲜果是新换上的,看来连山一直都在打理。连山先点了三支香,直直跪了下去,扑通一声,明夷听着都疼。

    “阿郎,我把娘子带来了,她身体刚好,你千万不要怪责。”连山拭着泪,仍不忘为明夷开脱。

    明夷脖子里有些冷,总觉得背后有道眼神看着她,回头又什么都不见。心里毛毛的,念声阿弥陀佛,接过连山递来的香,跪了下去,念念有词:“阿爷,女儿来晚了,拾靥坊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看好。以慰阿爷在天之灵。”

    三个头磕完,上了香,明夷看了下这空荡荡的房子,问道:“怎没有阿爷的画像”

    “已找了阿郎相熟的画师在画,之前的形神不似,让他重画去了,过几日就能挂上。”连山交代完,锁上门,陪明夷下楼说话。

    明夷往继业楼身后去,连山意欲阻拦:“后院仍是一片废墟,娘子不如止步吧。”

    明夷想起后院正是着火之处,想来也是草木不生,只是好奇自己穿越而来的第一地点:“我想看一眼。”

    连山看来很为难:“娘子遭遇火灾失魂,我怕娘子看了,想起心中恐惧,再受了惊吓。”

    明夷摇头:“走。”

    后院情状果然惨烈,原本应是个小型的花园,虽然不能与竹君教坊的庭院相比,却也看得出曾经的雅致。池塘已经满是泥泞,也是亏了有这一方小池塘,火势基本控制在了后院。塘边的亭子已经坍塌,满地都是焦黑。

    院子正对的残迹想来就是明夷父女的住宅了,除了几根残颇乌黑的大梁,已经被夷为平地。

    毕竟不是自己的产业,明夷倒未有什么悲凉之心,反倒有些小小的兴奋。这么大一片地儿,把池塘一收拾,把楼盖起来,这就是迷你版的竹君教坊啊!拾靥坊二楼的空间毕竟太小,待发展大了,在此处开个会馆再好不过,幽静隐秘,保护贵宾**,还怕不金银满屋

    连山看明夷脸上漾着微笑,生怕她受了刺激,神魂不在,忧心道:“娘子可还好”

     



第三十四章 私会
    ..,

    商议完,门外有嘈杂声,连山收起了桌上的纸笔:“今天荐人馆送人过来,娘子要去看一眼吗”

    明夷走出去看了一眼,总有二三十位,有老有少,灰蒙蒙一片,看着头疼。

    “这么多人”明夷以为只是先聘用四五人,不会有这么大阵仗。

    “沙洲那边又打起来了,搞什么起义。青壮年上了战场,老弱妇孺无可依靠,大批往长安一代逃难。荐人馆挑了些还有点体力眼力的,使劲儿往各家推荐。”连山补充道,“价格倒是很低,大多只求三餐一宿,有点铜钱就干。”

    明夷转头对连山说:“工人我也不会选,你看着办吧,老实、不蠢笨就行。”

    连山点了点头:“需要为娘子叫一辆马车吗”

    明夷挥手:“不用,我能认得路回去。”说罢,穿过人群而去。

    人虽走了出来,那种复杂的气味依然在鼻腔里挥之不去,有老年人身上的油脂味,有与牛羊呆久了留在衣衫上的骚臭味,更多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不洁净的气味。

    明夷两手握在一起,感觉有些发凉。那种气味,有个最简单的名字:“穷”。当人下一餐饭都成了问题,什么自尊,什么洁净,都毫无意义。在现代,她从未真正体会过贫穷,父母虽给不了她完整的家,没少过她供书教学生活费。凭着学历和头脑,她也没愁过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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