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我之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凝雪月白
当我重新坐到琴上的时候,台下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即将要弹得这首曲子虽然出自同一组曲里,但却和刚刚那首的意境完全不同。它的题目叫做丑角的晨歌,节奏感极强,技术难度也大。最令人担忧的是中间同音反复的段落和快结尾处的双音刮键。
我为了练这首曲子的双音刮键,刮的我右手中指的手指头上都起了水泡,甚是不容易。
这首曲子一上来就是跳音和滚动的和弦,活泼的气氛和鲜明清晰的节奏感一下子就给旋律注入了活力。键子的反应速度极快,我的同音反复弹得清晰而有节韵。
耳边响着我自己演奏的音乐,我越弹越开心,和声与色彩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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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都很到位,双音刮键也弹得帅气极了。不同于上一首曲子富有想象力的结尾,这首曲子的结尾是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十分激动人心。
我一气呵成,演奏完最后一个音,手自然而然地顺着音乐甩下琴键。这回不等我站起来鞠躬,台下就已经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谢了好几回幕,最后还是沈磐师哥上来,邀请大家到旁边的餐厅里去参加酒会才作罢。
何苓姐从我一下台就紧跟着夸我,说什么第二个曲子的刮键真的是帅爆了,这些演员们在后台都倒吸一口气呢。
我谦虚地笑笑。
本来我不欲再多呆了,我想何苓她可能是想通过酒会认识一些所谓的大人物,所以才要留下来。可我认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但沈磐过来拉我,拼死拼活也要我一定参加,说好多人都想跟我说说话呢。
我有点难为情,半晌,问他:“那我只喝果汁可以么?”
沈磐哈哈大笑:“可以的啊,小妹妹。”
酒会上要比刚才热闹得多,这些绅士名媛们围着高脚桌,优雅地端着酒杯谈天说地,我看到何苓很快就同一些人打成一片。我端着一杯果汁,跟着沈磐,看他和好多人打招呼。大多数人看到我都赞赏地笑笑,接着便跟沈磐说,这小姑娘琴弹得真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路笑,觉得脸都快僵硬了。
大概跟着他走了快有一圈,我才在一边的圆桌旁看到石越卿。他正端着一杯红酒,被好多人争先恐后地围着。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鼻梁很高,脸颊的轮廓很方正,他的眼睛有种磁力,看着别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专注而认真。岳溪说得没错,他看上去确实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也确实没有电视明星的那种类型的帅气。
这个印象让我恍惚了,我想起买唱片的那一天,他眼神暖暖的,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严肃犀利?
我还在回想的时候,沈磐他已经成功地找到了一个空档,挤了进去。我没跟着他,就站在原地观察他们。我看到沈磐他满脸堆笑地介绍自己,然后伸出手去想和石越卿握手。但石越卿只是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我想他应该是在表示自己并不方便。
这个时候他旁边的人上来握住沈磐的手。我仔细一看,是刚刚晚会开场的时候,坐在石越卿身边的那个人。
石越卿并没有带女伴来,我心里暗暗地想,早知道该叫岳溪也来的。
他似乎是开口问了沈磐一句什么,沈磐朝我的方向挥了挥手。石越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直接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十分自然地冲他笑笑,没想到他竟朝我走过来。
“小满,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你。”
我上回见他都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同我那天记忆里的一样,沉沉的,极富磁力。
我抿嘴笑。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来挣钱的。”忽然我想到之前吃掉的那盘免费寿司,忍不住加了一句,“顺道蹭吃蹭喝。”
石越卿笑了。
“刚才弹得很漂亮。那首alborada,你练了多久了?”
我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他在夸我,而是惊讶于他能分辨出这首曲子来。沈磐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而且用的都是中文名字,而alborada是我弹的那首《丑角的晨歌》的原名。
我惊奇地看他,“你知道这首曲子?”
“嗯,我祖母特别喜欢拉威尔,所以我大概也知道一点。”
“我练的时间还不长,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我顿一顿,抿了一口果汁。“不瞒你说,这首曲子挺难的,我练的时候手指头都磨出大水泡了。”
“值得吗?”他看着我,眼睛十分黑,我觉得里面像是闪着光。
“当然值得了,能弹好了就值得啊。”我答得理所当然。
他望着我,像是若有所思。我转了转眼珠,想着他可能要走了,于是就紧盯着杯子里的的果汁,没再说话。
不想他又开口问道:“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个教堂的管理人。他正在找下礼拜五能在他的教堂弹午间音乐会的钢琴学生。你愿不愿意去?”
听他这么一说我眼睛发亮,有音乐会的机会当然是好事,“真的啊,那太好了,给报酬不?”
他答道:“嗯,有报酬的,我记得是四十镑。”
四十镑一场午间音乐会已经算给得不少了。我问:“那教堂在哪里啊?”
“在reading。”
他说的reading我是知道的,不是一个什么读书的地方,而是一个小镇,离伦敦不远,坐火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只是英国的车票挺贵的,如果坐火车的话,我四十镑的薪酬一下子要少了近一半。
我面露难色,“啊,要坐火车去。”
石越卿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紧接着我的话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他组织的音乐会,我是要去捧场的。”
“你开车去?”
“嗯。”
我大概想了想,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个机会挺好的,其实就算一定要坐火车去我还是能挣上差不多三十镑左右,已经并不少了。
况且弹音乐会本身就是一种锻炼,抛开挣钱不谈,对我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更何况现在有人愿意让我搭顺风车,何乐而不为呢?
石越卿正看着我,像是在等我做决定。我最终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让我搭顺风车。”
“音乐会在十月九号,需要弹四十五分钟,可以吗?”
“嗯,没问题的。”
像是惊讶于我答应的爽快,他又多加了一句:“还剩下不到一礼拜的时间。”
我听出来他的话里有话,忍不住笑起来,“放心好啦,一定没问题的。”顿了顿,我想起来一件事,又问道:
“对了,那我下周五应该到哪儿去找你啊?免得麻烦你再往我们学校跑一趟了。”
他端着酒杯想了想,“那就在我的车库吧,我短信把地址发给你。”他说着将手机掏出来,抬头看我,“所以小满,你的电话号码?”
我报出一串数字,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将他的号码也存好,再抬头,看见他黑漆漆的眼睛。
“那就下周五见。”
他举起杯子示意我。他的个子高过我不少,我本来就需要仰视他,但他显然顾及到了我的不便,端着杯子的时候有意放低了许多。
我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浓密的眉毛上,竟无意间发现左边有两根长得特别的长,好像两条龙须。他低头看着我,眼神灼灼,我用自己的果汁杯跟他碰杯,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不见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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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puzzled”的意思(2)
我第二天在学校碰到岳溪,跟她说起这一场酒会的情形。她听得兴致勃勃的,到最后竟然缠上我,眼神放光。
“所以说,越卿哥哥他邀请你去弹音乐会,提出送你去不说,还给你留了他的电话号码?”
岳溪在我琴房里踱来踱去,我被她的话弄得浑身不自在。
“怎么被你说的这么奇怪呢。”我嘟囔着。
她笑起来,“才不是奇怪!小满你不了解他,但是我可是从小就认识他啊。他从不让女孩子搭顺风车的,也从来不会把电话号码给出去。”
“他不给我电话,怎么发给我他的地址?”
岳溪跳起来。
“他给了你他的地址?!怎么会!我都不知道他在伦敦的地址!”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咯咯笑起来,“小满,你说越卿哥哥该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我啐她一声,“切,你别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那我跟他这么熟,为什么有音乐会他不找我反倒问你呢?”她嘟起嘴巴来,“你可别说光是因为你弹得比我好,我才不相信只有这么简单呢。”
我拄着下巴想了想。
“那难道是因为我弹得比你好很多?”
岳溪怒视着我,“滚一边儿去!”
……
石越卿再次联系我的时候是两天以后,他短信发来教堂的具体地址和时间,以及音乐会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与音乐会的细节要求。
我仔细地把教堂的邮编放到google地图上去查,果然,在reading小镇上。
接着我又收到他的信息,是他车库的地址,并约好中午11点钟在那里见面。他的落款很简单,祝好,石越卿。
我看着他在信息里留的落款,越卿,越卿。回味片刻,我觉得这两字好,适合他,像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我却说不出个缘由来。
说来奇怪,我不过只与他见过三面,但不知为何,念起这个名字,想到这个人,竟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拼命练琴,心里有种不服输的劲头。我手上有练好的曲子,除了在晚会上演奏的那两首拉威尔以外,我还想要弹一首肖邦的第三钢琴奏鸣曲。上学期期末的专业考试结束以后我就暂时将它束之高阁,但现在我憋着一股劲,必须在几天之内把这首半小时长度的曲目重新捡起来。
岳溪在周四的时候找我,微信里她发了一个挑逗的表情。我正在练琴,扫了一眼看到她的祝福。
“小满,明天音乐会要加油哦。”
这一场音乐会之前我不感到紧张。说来奇怪,在上台之前我一向都是紧张的,有时候会失眠,有时候满脑子都想着我要演奏的曲子。
可这一次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到却是石越卿。
他的车库会是什么样子呢?他能准时等着我吗?他会喜欢我这首临时捡起来的曲子吗?好多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我狠狠翻了个身子,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我的礼服,就赶紧到琴房去活动了一下手指。我的礼服不华丽,是一件深紫色的长裙,款式简单大方,只不过是我中学时候买的,现在已经稍微有些不太合身。
我担心自己会迟到,于是提前了一个小时从琴房出发。石越卿给我的地址并不难找,我几乎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这天伦敦的天气刚刚好,十月份,秋高气爽,伦敦的天空上竟难得的露出了些阳光。我缓步走在街上,挨家挨户地看过去。这附近是一片住宅区,一幢幢小楼在阳光笼罩下显得朴素而温馨。
找到门牌号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车库。车库门是开着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外面。
还是那一辆漂亮的路虎,高高大大,是纯黑色,车身被擦得亮亮的,阳光洒下来,映得整个车子都流光溢彩。我再一回头,石越卿刚好从车库里走出来,看到我,略显惊奇。
“小满,你来得这么早?”
“嗯。”我点点头,眼前这辆明晃晃的大车莫名地令我有些兴奋,“我怕迟到了。”
reading离伦敦并不是很远,我们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演出的那个教堂。教堂从外表看上去宏伟大气,窗格上有着耀眼的彩绘。
石越卿带我去见了策划人。策划人是个年纪有点大的老爷爷,石越卿招呼他roger,典型的英国名字,一口的伦敦口音。老爷爷有着银白色的头发,额头上爬满了皱纹,唇角总是上翘着的,看上去面色温暖而慈祥。
“hi,越卿,好久不见。”
我没想到老爷爷叫石越卿的中文名字叫得这样标准,然而转向我的时候,老爷爷叫道:“你是小man?欢迎你来我们这里演奏。”
我笑着跟他握手,心里却说,又是一个把我叫成女汉子的英国人。
重新确认了一次我的曲目之后,石越卿和老爷爷便走到一边去聊天,留下我一个人去试琴。那是一台老旧的钢琴,只有两个踏板,但音质却相当不错。
我换了一首肖邦练习曲来活动手指。
我没注意石越卿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只记得是我在练第四乐章的时候,跑到那乱糟糟的左手伴奏的地方,心里有些忐忑。于是我站起来,想去拿谱子瞅一眼,这才发现他就坐在旁边不远,第一排的位置上。
我的书包就在他的身边,于是我便拜托他递给我。
他递给我书包,同时问了我一个有点出乎意料的问题。
“小满,你会弹全部的二十四首肖邦练习曲?”
我一直觉得石越卿的音乐素养挺高的,但我真的没想到他对古典钢琴音乐这样了解。我在书包里翻找我的谱子,听到他这样问,抬头瞅瞅他。他正望着我,这个距离上,我又看到他的眼睛,黑黑的,里面好像闪着光。
心中不知道哪一个小角落似乎动了一动。
“没有,我只会弹作品十,作品二十五还没能全学下来。”我抽出了我的谱子,翻到我停下来的那一页。“作品二十五我只会弹头两个,和倒数两个。”
“倒数两个不简单。”他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转过头来专心地又练我的琴。过了半晌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上了。
心中莫名其妙地空了一下。
那天的音乐会很成功,我一直担心的那首曲子也弹得很不错。谢场鞠躬的时候有人在下面喊br□□o,我一高兴,又重新坐回琴上加演了一首肖邦练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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