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门外的雪似乎比前两天更大,宫室房顶上、地上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在白雪皑皑中,屋檐下已经挂上了更多的红灯笼,过年佳节、很快就会到来,永乐三年的春风也不会远了。
大明春色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下雪下雨
整个皇城都笼罩在雪花之中,万物就像被禁|锢在了其间,无处可逃。不过真正禁|锢人们的,还是那堵高高的红色宫墙。
在皇城里的东边,兴庆宫和大善殿之间有一大片空地,“祈福观”就建在靠宫墙的位置。
道观实际是一座小院子,院子里修了一座台基,台基上建一座道观。妙锦就在这座道观里,每天为徐皇后祈福消灾。她有时候会被准许去见徐皇后,但平素不能随意进出院子。
院子围墙很矮,在道观里面,就能看到外面的光景,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皇城外面的景象,只有那堵宫墙才让人感到压抑。
宫墙比不上南京城的城墙厚,却非常高;高得不仅能限制人翻越,隔着一堵墙,外面的景象连看也看不到、听也听不到。人在皇城里,唯一能看到外面的东西,就是惨白的天空。
一道红墙之内,就仿佛完全与世隔绝了。
妙锦站在道观外的台基上,看着漫天的雪花,捧起手轻轻吹了一口白汽。她的神情带着一丝冷笑,盯着那道红墙,又将目光看向墙内的一株很大的月季残枝。她心道:这皇城里,唯一能探到墙头的东西,恐怕只有那大株月季了。
四面的宫室殿宇修得高大宏伟,檐牙雕琢十分华贵,但恰恰没有什么植物,寻常地方连颗树也没有。唯独那株月季幸存了下来,或许它的枝叶太细了,无法承受一个人顺着它的枝叶攀爬,所以才没有被铲|除。
这两年以来,妙锦渐渐猜测到了一件事……皇帝在心里,其实很懂得、这些住在红墙里的女子们是甚么感觉。所以他才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手段,想逼迫妙锦就范,甚至想要她主动去争宠!
宫妇们住在这里真的太无趣了,太没意思了!妙锦自认,虽然她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但也很能静下心坐得住……直到她被关在这里,才真正地感受到了甚么叫百无聊赖。
然而,最难熬的并不是无聊;以前妙锦也在宫里住了很多日子,却没觉得太难过。
宫里的人们,最难抵御的、恐怕是那种毫无希望的煎熬。
一辈子都得这么过、老死在这里,人一想到这里、就特别容易抓狂。这种煎熬,会渐渐地侵蚀人的一切,最后才不顾一切地去争抢那根毫无意义的救命稻草:皇帝的宠爱。
天下财赋聚集之地、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皇城,却能叫宫妇们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感受,也是很神奇的事。
于是争宠成了她们唯一有意思的事。
妙锦每天的空闲时间很多,有时候会想……
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其实仍然没甚么意思;那些身份和殊荣、不过存在于红墙外的人心里。人们争的东西,并不定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得到那点好处的机会也太少,很多人抢的东西自然就显得珍贵了。
不过每个人眼里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至少妙锦并不稀罕这一切。
……妙锦不是被打入冷宫的人,名义上正在为皇后祈福。所以宫女宦官们对她还是很客气,见面还会说说话。
朱高煦在云南开矿、与土司作战、送“天作之合”、生了儿子等事,妙锦陆续都听说了。
妙锦明白他的处境,现在忤逆皇帝的意愿,于事无补,只有死路一条。她能隐隐感受到高煦所作所为,正是在无奈地讨好着皇帝。
这完全不出妙锦的意料,在她心里,高煦就是个忍得住不做无用之事的人……不轻举妄动,至少还有一丝希冀;否则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在许多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妙锦把每一次的相遇,都反复回忆了很多遍,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每一件事都让她坚信:高煦心里肯定也在惦记着自己!
后来回忆得习惯了,这件事,反而成了她生活里少有的、很有意思的事。
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吹来,妙锦冻得打了个寒颤,她望着天空心道:云南应该是不下雪的,现在会下雨么?
妙锦觉得身子快僵了,正要转身进屋。这时便见一个人提着东西,向这边走过来了。
那人有点眼熟,妙锦便驻足又看了过去。等那人走得近了,她才看清,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宦官,手里拧着一只食盒。
片刻后,妙锦的嘴唇张开,杏眼也瞪了起来,一副惊诧的表情。她好不容易才没发出声音来。
小宦官沿着石阶走到台基上,看了妙锦一眼,弯腰道:“大姐姐还认得我呢?”
“里面说罢。”妙锦忙带他走进道观。她掩上房门,马上就上下打量起小宦官。
小宦官道:“大姐姐这屋里没别人吗?”
妙锦摇了一下头,神情依然没有恢复平静,她脱口道,“孩儿长得真快,才五六年没见,你就长这么高了……”
小宦官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与他年龄不太相称的神态,说道:“我离开北平快七年了。”
妙锦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会在宫里?那年不是有个咱们的人,说好了要去灵泉寺接你?”
小宦官道:“来了的,他是个和尚。我拿着大姐姐给我的衣裳和盘缠,跟着他走了。那时我记不太清楚走了多少路,后来就到了京师。”
妙锦点头小声道:“是这样的。彼时你爹章炎已经殉国,照原来的安排,便是由一个姓马的同僚、到灵泉寺负责接你走,再带回京师抚养。当年还是建文初年,你到了京师应该就平安无事了……”
她的颦眉疑惑道,“你爹毕竟是为尽忠朝廷而死,救你就是为了给章家六个后,你怎么做个宦官?”
小宦官低下头,“大姐姐说得没错,我在京师义父家长到了九岁多,蓄发还俗,还进了私塾读书识字。可在建文四年初,义父全家忽然不见了,房子也卖给了别人!我被人从家里赶出来,身无分文,连件衣裳都没带。
我记得那时是正月初,刚过了年。当年也是下着今年这样的大雪,我在街边又冷又饿,都要冻死了。这时干爹打那条街过,见了我,看了一阵就问我,‘想不想穿暖和吃大肉住大房子’,我当然就赶紧点头,跟着干爹生怕他反悔。
后来干爹又告诉我,世上没有平白吃喝的事,想吃饱穿暖,要先净身除去罪根,只要痛几天,一辈子都不愁吃喝。我那时就同意了……于是做了阉人,起初疼得我死去活来,那里插|着根鹅毛,一连好几天连水都没得喝,半个月才能下床。可后悔也是来不及……”
妙锦听到这里,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世上真是树倒猢狲散,那些为之付出性命的大|业,真的值得么?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先父,最后居然以永乐帝的忠臣收场……她一阵脸红,想感概、却不知能感叹甚么。
妙锦唯有望着门缝外面,静静无声的雪花发了好一阵呆。那一个时代谢幕之后,无论新上了多少喧嚣浮华,背后也总是有无尽的凄凉。
“大姐姐。”小宦官的声音把妙锦惊醒了。
小宦官从食盒里拿出了一盘素菜、一晚大米饭,说道:“我求了干爹,要了这差事,便是想见大姐姐一面。听说大姐姐成天吃素,可吃素容易馋,我悄悄在饭下面藏了一个鸡蛋……道士不是和尚,能吃荤罢?”
妙锦看着面前的饭,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从某种角度看章炎之死,他的死保护了妙锦,所以妙锦现在面对章炎的儿子、才更加百感交集。
她的声音有点异样了,“我没照看好你……”
小宦官道:“大姐姐一直对我都很好,我做了宦官,与大姐姐也没甚么关系。现在也没甚么不好的。”
妙锦偷偷揩了一下眼泪,强笑道:“你能想得开也好。谢谢你带的鸡蛋,我对人说师父是全真教的张三丰,本来是忌食荤腥的,何况在道观里……不过今天不管那些规矩了。”
小宦官道:“我不太懂那些规矩,好心没办好事。”
妙锦摇摇头,有问道,“你干爹叫甚么名字?”
小宦官答道:“干爹叫王狗儿,原来好像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改的。我也不姓章了,省得辱没了章家。干爹叫我跟着姓王,还取了个名儿叫王寅。“
妙锦又小声叮嘱道:“那你以后就只记住自己王寅,千万不要再提章家的人,明白么?”
小宦官王寅用力地点头道:“我明白的!大姐姐往后想吃甚么,就叫人带个话,干爹在御厨当差,甚么山珍海味都有法子弄到!”
“你就知道吃。”妙锦情绪复杂地骂了他一声。
王寅被骂得“嘿嘿”笑了起来。
妙锦又好言道:“那你跟着你干爹吃好点,这年纪正长身子呢。”
王寅抬起头才能看到妙锦,他又用力点了一下头,说道:“哎哟,大姐姐,我要先走了。”说罢转身就掀开房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妙锦送到门口,望着那小小的背影,又发了好一阵呆。
不知怎地,她想起朱高煦的王妃生了儿子的事,心里确是有点酸酸的。但又想到郭薇人挺好,妙锦反而觉得自己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更何况,她有甚么理由和名义去心酸?
大明春色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朝朝暮暮
云南布政使司地盘上,只有山上才会下雪,山下只有雨。西南山林地区就算在旱季,也常常下雨。
永昌府城上的天空飘着雨。城内大街两边的屋檐下,站满了各族百姓躲雨、围观热闹,雨地里还有许多戴着斗笠打着伞的官民。
城门口一群群士卒正在列队通过,整齐的跑步脚步声连绵不绝,稀泥污水被踩得遍地飞溅。
过了一会儿,身披甲胄的朱高煦从一辆马车下来了,马上有亲兵打开伞遮在他的头顶。朱高煦微微侧目,身边的赵平便沉声道:“把伞拿走。”
许多当地文武官吏迎上来了,纷纷向朱高煦见礼,嘈杂地恭贺汉王大捷。但朱高煦没有理会他们,因为这时从城门口进来了许多挂着白幡、放着棺材的马车骡车。
车队前面还有两列写在白布上的字,左边写的是“大明忠魂”,右边是“皇朝英杰”。
朱高煦抱拳向车队鞠躬行礼,身边的将士、以及许多前来迎接的官吏,也跟着藩王纷纷弯下腰。无数人肃立在雨中。
车队缓缓通过城门,朱高煦久久站在雨中,一动也不动。雨水很快淋湿了他的全身,头盔上的积水沿着宽檐铁盔不断往下滴,从脸上流过,让他感觉痒|丝丝的,但他忍住没有动弹。
就在这时,朱高煦看到了侧面不远处的土人翻译官刁雅,她正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的,伤心得直抹眼泪。没人管刁雅,毕竟她面对棺材哭泣、没甚么不应景,只要没笑就好。
这些战死的明军将士,为的是朱家藩王、大地主大财主沈家的翡翠贸易利益;朱高煦给阵亡将士的尸体弯腰行礼、给他们礼遇,以及抚恤他们的家眷,都是应该的。
然而这场战争和土人关系不大,甚至也没给汉人百|姓带来多少好处。一个土人小娘,面对明军将士的棺材有甚么好哭的?
此战土人军民的伤亡是明军的十倍以上,因战火肆掠而家破人亡村子被毁的人,不计其数,那些人甚至也没有明军阵亡将士的待遇。
朱高煦心道:兴许很多人容易被气氛所影响罢?他们很难看清庄严礼仪背后、为争夺利益的残|酷厮杀和立|场。
……大军进城驻扎了两三天,雨还没停。云南山里的正月初春季节,有时候下起雨来也是没玩没了。
朱高煦站在征用作行辕的院子屋檐下,抬头久久看着天上的雨。
“这个时节,京师下的可能不是雨,却是雪。”朱高煦随口叹了一句。这个时代的天气比后世更冷一些,大江以南有些地方也会下雪。
每当天气稍冷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妙锦,或许因为与她好几次相遇,都是在寒冷的时候。
朱高煦伸出被兵器手柄磨得粗糙的手掌,接住从瓦间流淌下来的雨水,感受着它毫无意义的冰凉。手久久地停在那里,他怔怔出神。
一种微妙的消沉和无奈,隐隐带着伤春悲秋的神色,笼罩在他的脸上。
但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一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他用力地甩掉了手上的水,摸出手帕擦了几下。
朱高煦一边擦手,一边随口道:“我似乎记得有一首诗,说的是古代一个神奇的女子,能化作雨和雾?”
身边的赵平抱拳道:“王爷说的可是宋玉的《高唐赋》?其中有一句: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朱高煦听罢赞道:“赵百户的肚子里面,挺有点墨水哩。”
赵平道:“回王爷,末将以前做过童生,书读了不少,才学却不过尔尔。”
朱高煦点点头,说道:“你只做百户委屈了,回昆明城给你个把总做。”
赵平听罢立刻单膝跪地,一脸感激地抱拳道:“末将拜谢王爷栽培之恩。”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你立了功,应该的。起来罢。”
赵平抓获思行法时,大战胜负已定;赵平其实没有对整场战役起到太大的作用,而且有钻营之嫌,朱高煦对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满意。
不过当初赵平愿意到孟养司矿场、那不毛之地,敢冒着各种危险开拓进取。这才是朱高煦提拔赵平的真正理由……可惜第一次赵平去孟养司,兵败被俘、丢城失地,这样的结果还要升他的官?显然无法服众、也不合军法。反而是抓获思行法的事,那是可以说道的大功。
所以朱高煦没有明说、赵平究竟立了甚么功。
……南方雨水多,此时只要一出城,路面大多是土路,到处都很泥泞免不了。古人言“在家千日好,出门半天多”挺有道理。如果是住在城里的人,雨天在家里更好一些,至少城里很多路都铺了石板和砖块。
永昌府的一场小雨,下了几天还不停,道路难行。
朱高煦等不及了,决定带着亲卫骑兵先走,留下几个大将带着大军、等雨停再开拔。
一队人骑着马轻装简行,从永昌府跋涉到大理城、楚雄、昆明城,到大理府城时也快到二月间了。
骑兵奔至汉王府端礼门,朱高煦顾不得脱下身上满是污垢尘土的甲胄,只是取了头盔,就立刻骑马赶去承运门、往后宫而去。
郭薇等人一齐迎出了前宫。朱高煦看清,段雪恨也在郭薇旁边;出门前,朱高煦叫她就近跟随王妃,现在他忽然回府,看到她确实很守承诺。
“王爷!”郭薇满脸惊喜地唤了一声,她提着裙子、迫不及待要走下石阶。朱高煦大步走上去,扶住她,“王妃免礼了。”
郭薇仰起头看他,说道:“妾身听长史府禀报,王爷的大军在永昌府耽搁了好几日,没料到王爷这么快就能回来了。”
朱高煦打量着她,郭薇当然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生了孩儿后,似乎少了些许青涩、多了几分母|性般的成熟。
“薇儿的身子养好了么,孩儿还好罢?”朱高煦问道。
郭薇点头道:“壑儿都三个多月大啦。”
“父皇取的名字是朱瞻壑?”朱高煦立刻问道。
郭薇的目光一直看着朱高煦,一面仔细瞧着他,一面点头“嗯”了一声道:“父皇派人来云南府传旨,赐的名。姐姐也生了男孩儿,取的名字是朱瞻垲。”
朱高煦拉着郭薇走进宫门,要去看儿子。他在一群人的带引下走进寝宫,便见一个孩儿正在一张床上折腾想打滚,旁边有两个宫女看着,她们都上前来屈膝见礼。
朱高煦径直上前,抱起孩儿来看,见朱瞻壑的眼睛挺清亮,抱在手里也沉,正是个胖小子。孩儿好奇地瞧着朱高煦的脸,也不哭,只拿小腿儿踢他。
“父王,壑儿快叫父王。”郭薇在旁边教着。
朱高煦笑道:“孩儿初学说话,一般是先学会叫妈,父王发音太难了。”
他逗了一会儿孩儿,又听见郭薇道:“王爷先沐浴更衣罢。”
朱高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甲胄,这才道:“我是该先换衣服、再抱他,来人准备热水。”
郭薇道:“已经备好了,王爷请。”
朱高煦在宦官宫女的帮助下先卸甲,便屏退左右,自己洗澡。郭薇拿着干净的里衬进隔扇里来了,朱高煦看着她,不禁有点愧疚地叹道:“前阵子我正好出门在外,连薇儿生产也不在身边,回来时连儿子都三个多月大了。唉,我对不住薇儿。”
这时他听得郭薇柔声回应道:“妾身没怪王爷,您也不必告歉。王爷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您是藩王,正该为云南百万百姓谋划;您也是父亲了,还得为壑儿着想。许多人都指靠着王爷,妾身哪能这点见识也没有呢?”
朱高煦听罢,“哗”地一声从水里把手臂伸出来,轻轻握住了郭薇的纤手,他没有开口说话,但用动作表达出了心里的感受。
他默默地瞧着郭薇,半年多没见,觉得她确实又变化了一些。细看之下,她的小脸似乎稍微圆润了一点,身子也变的更丰腴,肌肤光滑如缎;她说话的口气和神情,也比以前多了几分自信和沉着。做了母亲,好像真的能改变一个女子。
郭薇话里“为壑儿着想”的声音,猛然间又让朱高煦想到了将来的命运:全|家大小被杀,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他尽力没表现出内心的情绪,但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他默默地浇水清洗着身上的尘土和汗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郭薇时不时轻声问“冷热合适么”等一些琐事,朱高煦也没仔细听,他只要“嗯”地回应就行了。身边已习惯了他的这个习惯……
作为一个成年男子,面对家眷亲人一群妇孺,朱高煦忽然觉得很多事、都无法再推卸,责无旁贷。他从来没当过爹,不过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无论是做贵胄还是平民、如果当爹的不给力,全家人会是甚么下场。
他有了父亲这个身份后,最直接的感受大概如此,却不是兴奋。
……
……
(抱歉啊大家,昨天有事影响了状态、断更了一天.................)
大明春色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男孩儿
在热水里沐浴之后,朱高煦此时才感觉到了些许疲惫,身上软绵绵的不想动弹。他穿上柔软的丝绸衣裳,坐在柔软的锦缎椅子上休息。
穿着月白裙的年轻宫女端着清香怡人的云南茶上来,摆上两叠点心干果。他与坐在旁边十六七岁的美貌王妃,相互说着分别时各自的事。
朱高煦不久前还风餐露宿,在粗糙的帐篷里睡觉、在泥泞的道路上跋涉,此时更觉得汉王府里确实奢华舒适。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拥有如此荣华富贵,也不能成天只在王府里享受;连他的父皇朱棣富有四海,仍会去四方征战。
郭薇轻声道:“壑儿满月时,沈徐氏送了一份大礼,妾身问了王贵,那些东西大概值一万贯钱之多。知道此事时,财货礼物已造册记载、收入府库,妾身便没自作主张,只等王爷回来决定。”
朱高煦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听罢只是微微点头。
郭薇便又问:“沈徐氏为何送如此贵重的礼?”
这时朱高煦抬起头说道:“此前孟养司之役,与翡翠贸易有很大关系。沈家曾提出捐纳一些军费,但我没要。这回沈徐氏借壑儿满月之机,送一万贯财货,应该是弥补此项费用的意思。”
郭薇听罢恍然道:“原来如此。妾身听说商人重利,心里还嘀咕沈徐氏为何变得那么大方呢,果然是另有意思。”
朱高煦没多想,随口就说道:“我既然说了不用商人承担军费,沈徐氏仍然要补偿咱们,并没有好处算尽。可见她确实是个知得失进退的人,容易打交道,而且也有相当的财力。”
“只要好相与,就好了。”郭薇喃喃道。
朱高煦愣了一下,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作罢。
当天朱高煦甚么地方都没去,只留在前宫,与郭薇母子待在一起。接下来两天,他在下午分别去了姚姬和杜千蕊的院子,都是单独相见。
不几日,沈徐氏写了书信送到王府。她写道,本应亲自到王府恭贺殿下,但她一介妇人多有不便,怕王妃等多心,于是邀请汉王殿下择日到沈园品茶。
朱高煦次日上午就去了,他也想问问翡翠贸易重新开张的进展。
沈园就是戏院后面的一处园林。这一片建筑群都是沈府的产业,有戏院、酒楼、客栈,包括沈园也是做生意的地方,应该是接待有身份的贵客之所,平时是有宾客来往的。
朱高煦最近几次到沈园时,里面通常都没有宾客了。或因以前发生过两次意外,沈府额外警惕。
此地在菜海子西侧,不是云南府城最繁华喧闹的地方,却也是城中人口密集之地。沈园正是闹中取静,到了这地方,便如同身在无人打搅的山庄别院中一般。
朱高煦走进一间厅堂,熟悉地掀开了后门,便观赏着外面的池水与垂柳。
没一会儿沈徐氏就来了,她穿着浅红色的襦裙,淡妆轻抹,只戴着三两样金石首饰,浅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年轻俏丽了不少。
沈徐氏款款作礼,面带笑容恭贺道喜,又说准备了一桌美酒佳肴,中午为汉王庆贺。
朱高煦站在后门里面,径直问道:“我离开孟养司时,矿场已在采石,沈家这边的进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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