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王秀才离开薛府后惶惶不可终日,他想起薛禄打死纪纲的事,怕薛禄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王秀才也心存侥幸,或许薛禄根本没兴趣和他一个生员计较,很快会把这事忘了。
……薛禄和几个幕僚写了很多遍奏章,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怎么也没搞明白。他冥思苦想,晚上也睡不着,终于自己想明白了,这奏章究竟哪里不对!
之前大伙儿写的所有奏章,都有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一直在为四川兵败辩解,推卸责任。
如果四川之败,薛禄没有错,难道错的是皇帝、用错了人?辩解真的有用吗?
薛禄连夜爬起床奋笔疾书,重新写了奏章。专门说自己错在何处,并请圣上严惩、绝无怨言,痛述他误了圣上大事,万死也不能报答圣上给的恩情……
薛禄从来不是一个求稳的人,他就要这样写奏章!
圣上若要让一个人死,那个人解释推卸再多都没用。圣上若不要一个人死,就算当年李景隆前后两次丧师达百万大军,他死了吗?
回头看“靖难之役”,建文朝的大将全都打过败仗,但被处死|罪的人很少。哪种人会死?徐增寿那样、确定了是吃里扒外的人。
薛禄放下笔,将镇纸放在未干的奏章上,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纸上写的认错,让他十分恼怒气闷,四川那一战的失败,墙头草太多、把他害惨了!
要他心甘情愿承认的罪责,只有退到重庆府之后。那时他没有守城,确实是因为他还不想死……而被围在重庆府必死无疑;就四川那烂摊子、那么多汉王瞿能的旧部,根本守不住。唯一的作用是拖延时间,或长或短罢了。
薛禄强忍着那股子憋屈,只想着怎么还能重掌兵权。终有一天,要让汉王也尝到失败羞辱的滋味!
大明春色 第四百四十章 官军未败
梅雨时节还没到,京师就下了一场绵绵的小雨。薛禄上了奏章之后没过两天,便受圣上召见,去乾清宫东暖阁面圣。这时天上仍旧下着下雨。
此前几个月在西南三省发生的大战,朝廷官军无疑非常失败。但薛禄见到皇帝朱高炽时,并未从皇帝脸上看到恼羞成怒的神色,更无焦急慌张。
当然也全无高兴的模样。
朱高炽见了薛禄,竟先是讲起了一个故事,“这事儿是当年俺们三兄弟一起在京师的时候,高煦与俺讲的。俺觉得很有意思,阳武侯听完,便放到肚子里好了。”
他不等薛禄回答“洗耳恭听”之类的话,马上又说了起来,“说的是有三个活物,一只蚊子、一只大虫(老虎)、一头羊。蚊子正钉着吸羊的血,忽然从树林里冲出一只大虫,把羊吃掉,连同骨头也嚼碎了!”
朱高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着薛禄。薛禄不确定,他不敢抬头直视天子。
“蚊子愤怒斥责大虫。大虫道,你同样在吸羊的血,俺们没有甚么不同;蚊子道,俺只吃羊一点血,而你却要了羊的性命。”
薛禄听罢,忽然想起了前两天那教书的王秀才。王秀才无法真正威胁到薛禄,也不必那样做,他如同蚊子,只想从薛禄身上得到一点点好处。
这是个寓言,如同《庄子》里很多篇文章一样的手法,但又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寓言。圣上说这事儿,究竟是赞成蚊子的说法,还是大虫的?
薛禄不敢问,弯腰拜道:“圣上圣明,臣愚钝。”
朱高炽叹了一口气,却不解释他的看法,很快便岔开话题,说道:“阳武侯在四川做过的事,见过的事,说说罢。”
“臣遵旨。”薛禄抱拳一拜,沉吟片刻便开始述职。
当着皇帝的面述职,决不能轻易说谎话,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但是,即便是用真相编织起来的一件事,也可以稍稍有所不同的……
许久之后,薛禄走出了东暖阁,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东暖阁在乾清宫,属于后宫区域,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到这里面圣。薛禄还能面见圣上,至少,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性命的安全。
薛禄一抬头,忽然就看见斜廊上默默地站着一队文武大臣!那些人站在那里不仅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没有随意动弹,十分谨慎的样子。薛禄想到片刻之前的失仪,那个松一口气的动作,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阳武侯。”有大臣向他见礼。薛禄也抱拳回礼,走上了斜廊。这时候朝廷里还有人理会他,证明不止一个大臣和薛禄自己的想法一样,只要还能在东暖阁面圣,便没有彻底完蛋。
薛禄在宦官的带引下,走出了乾清门。他这时忍不住又想到圣上说的那个寓言,这是不是在敲打提醒他的意思?圣上在暗示薛禄就像蚊子,私心让朝廷蒙受了一些损失?
薛禄还真是没法确定圣上的心思。
……阳武侯离开乾清宫之后,接着进东暖阁的大臣是几个文官,有东宫故吏、以及袁珙吕震等大臣。皇帝的亲舅舅徐辉祖也在斜廊上,但徐辉祖暂时还没有被准许进去面圣。
进屋的大臣们上前叩拜行礼,朱高炽头也不抬地说:“免礼平身。”
“谢圣上恩。”
朱高炽的目光依旧看着御案上整齐摆开的四份奏章,除了刚见过的薛禄写的,还有张辅、顾成、吴高的奏章。这些东西在前后不同的时间里送到京师,现在同时放在了朱高炽面前。
“看看罢。”朱高炽道。宦官海涛便拿起那些奏章,分给了大臣们。
此番大败,朱高炽闻讯之后表现得很好。他没有在大臣们面前龙颜大怒,因为他最大的感受根本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一个皇帝若是在别人面前害怕,那是最不合适的表现。所以朱高炽看起来几乎面无表情。
这阵子他不断地想,自己在怕甚么?公开起兵反对他的兄弟、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可怕,但是最让朱高炽不安的,还是在内部!
战场上的一败涂地,让朱高炽忽然醒悟,朝廷内部的问题比他意料中的还要严重;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蒙蔽他!
朱高炽一想到自己身边的阉人、女子,都可能分别是谁谁谁的人,他便愤怒不起来,只感到手脚冰凉。可是他又不确定:究竟哪些人心怀异心?是不是真的有异心,或是有几成异心?
一时间,朱高炽忽然有点理解父皇了、那个他多年害怕而且暗自怨恨的父亲。
父皇若在世,遇到这样的境况会怎么办?朱高炽觉得父皇会杀很多人,父皇肯定会那么干!当然其中死的大部分是无辜之人……就像当初那个宫女,朱高炽只是亲近了一回。
朱高炽也开始理解失败的建文帝,世人在私下里认为建文帝做错了很多事,但或许身处建文的位置、决策并没有那么简单。
朱高炽能学父皇的手段吗,或是能学建文么?他认为都不行!在东暖阁这个地方曾经坐过的三代帝王,拥有的东西、身处的境地和敌人,各不一样,没有依样画瓢的路可走。
杨荣的声音道:“圣上,臣请言。”
朱高炽回过神来,点头道:“爱卿但说无妨。”
杨荣拜道:“臣以为,眼下最要紧的事,并非论述诸将功过。”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多人都下意识地微微点头……毕竟数十万大军围|剿高煦,却在短短数月之间,连失云、贵、川三省,要论只能论谁的罪了。
杨荣接着说:“亦非商议下一步大略之时。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那便是舆情!
先是朝廷确定魏国公主张的‘驰援贵州、决胜西南’大略之后,朝廷六部为鼓舞军民士气,又要传令各州县调度军需,发过几次邸报。故而此次大战,知情者不在少,今番要再隐瞒也是徒劳之举。但若坐视不理,唯恐流言四起,反而掩盖了事实,叫天下人误以为朝廷兵败了。于民心、军心极为不利!”
袁珙冷不丁问道:“敢情官军没败?”
杨荣听罢有点不高兴,毕竟袁珙忽然插嘴有点没礼貌。杨荣转头道:“王师只是未能获胜!”
他接着说道:“四川之役,因前四川都指挥使瞿能投靠叛贼,鼓动旧部倒戈,致使四川军糜|烂;阳武侯率京营忠勇将士数百骑与四川卫所军,在太平场与叛贼十万众大战,四川军临阵投降。阳武侯阵斩叛军数千,终因寡不敌众,退兵重庆。重庆卫指挥使徐华,早已勾结叛贼,开门向叛贼跪地乞降,阳武侯率军突围,转进至湖广意图反攻,牵制汉王叛军半数于四川。
贵州战场,吴高军遭遇叛军主力阻击,两军激战,吴高军数次获胜。但贵州守将顾勇年轻马虎,竟被叛军偏师攻破城池,兵败被俘!
云南那边,老将镇远侯顾成,横扫云南布政使司地盘,围攻昆明城,杀敌无数。他身先士卒,却因呕心国事、日夜不休病倒。
而不久前交趾布政使司上奏,安南人简定、邓悉、阮帅等叛乱。就是他们烧毁粮草,致使英国公被拖住、军中缺粮,影响了进军。但英国公依旧排除万难,赶到了云南。
待张辅军到云南之时,却获知贵州城被攻破,粮道被断。东面贵州沦陷,南面有安南叛军与汉王叛军骑兵勾结截断粮道,官军无一粒军粮增援!将士以草叶树皮充饥,饿着肚子击退了叛军追击,成功进军到广西就食。
吴高军闻之,贵州沦陷、英国公退兵,只得回师湖广。汉王叛军既攻下贵州,屠|城三日,蹂|躏将士妻女,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兵祸至无数军民流离失所,叛贼裹挟青壮,拥兵愈众;并激励众叛匪,杀进江南,进军京师,劫掠官民。
汉王叛贼勾结交趾、割地蛮夷,一起杀掠大明子民,人神共愤!诸官军将士闻之,义愤填膺,争相请缨以报无辜百姓之仇!”
君臣数人听完杨荣的慷慨之辞,好一阵说不出话来,东暖阁里安静异常。
朱高炽甚至有点佩服他了。杨荣所言诸事,大致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但他说的又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也是挺不容易的。
杨荣等了一会儿,拜道:“大致如此发邸报下去,方能未雨绸缪,避免各地军民沮丧、将来不战而降。”
就在这时杨士奇道:“臣以为有点太过了,恐不能取信于天下。”
杨荣道:“再叫国子监监生和各地生员上书,万众一心,请奏圣上再次发兵平叛。”
朱高炽想了想,觉得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便道:“须得修改一番,此事尔等即刻去办,写好了先给朕过目。”
“臣等遵旨。”
袁珙抱拳道:“照这个意思写邸报,那罪将就是顾勇了?”
除了袁珙,吕震也是在北平呆过很久的,他们与镇远侯顾成交情不错。吕震也附和道:“顾勇实在有点冤枉。”
杨荣冷冷道:“有何冤枉之处?他是俘虏!”
大伙儿怔在那里。杨荣又忙道:“顾勇丢城失地,苟且偷生!还有他爹镇远侯顾成,若非军粮被烧,云南战场何至于此?”
于是东暖阁里再次沉默下来。
大明春色 第四百四十一章 谎言
朱高炽回顾左右,见几个大臣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挥了一下手,“邸报的事,杨侍郎(杨士奇)、杨寺卿(杨荣)商议之后,再来见朕。”
诸臣纷纷执礼道:“臣等谢恩,告退。”
朱高炽转头对侯海道:“时辰已不早了,你把黄中叫进来,叫其他人都回去,改日再议。”
海涛道:“奴婢遵旨。”
为张辅送奏章的人、不是一般的官差,而是交趾军左副将军黄中。朱高炽得知此事,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的。
不一会儿,黄中入内匍匐叩拜,礼数十分恭敬。
朱高炽叫他起来,问道:“英国公遣你进京,还有别的事?”
“微臣……”黄中侧目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海涛。朱高炽转头看向海涛,微微点了一下头,海涛立刻倒退着向东暖阁隔扇外走去。
黄中道:“臣请近前数步。”
朱高炽点头首肯。黄中便走到了御案旁,小声道:“英国公有一句话欲进言圣上,不便写在奏章上。英国公让微臣进言,提醒圣上江阴侯吴高掌兵之事。”
朱高炽皱眉道:“吴高逡巡不前,难道是故意所为?”
黄中忙摇头道:“并非如此……英国公对江阴侯用兵未提一言,而是说,江阴侯能重掌兵权这件事本身。”
朱高炽沉默了许久,这才抬起头问道:“说完了?”
黄中忙拜道:“微臣只有一言,请告退。”
黄中带的话太隐晦,但朱高炽认为没那么简单。张辅叫一个大将亲自送奏章进京,只为面圣进言一句话,能那么简单么?除非张辅脑子糊涂了。
……刚不久前在斜廊上,杨士奇杨荣等几个文臣走过来,宦官海涛也跟出来了。海涛叫别的文武都散了,彼时杨士奇从魏国公徐辉祖脸上,看到了失落与沉重的表情。
圣旨是叫杨士奇、杨荣二人再议邸报的事,于是杨士奇与杨荣同路,并肩走出了乾清宫。
他们走到三大殿旁边宽阔的砖地上,杨士奇才开口道:“方才在圣上跟前,勉仁(杨荣)便知道了,邸报那样写,我是不赞成的。”
杨荣道:“圣上言须得修改,但未否决最重要的地方。”
杨士奇没有反驳,低着头走了一段路。
忽然杨荣问道:“兄可知圣上为何不否决?”
杨士奇拜道:“愿闻其详。”
杨荣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沉声道:“张辅的奏章,兄看仔细了罢?里边有一段话……镇远侯驻营昆明城下,二月中旬,军粮被叛军将领平安所焚;臣奇之,于屯粮处四处查寻,未果。”
他顿了一下,又不动声色道:“贵州城破于何时?不到二月中旬罢?”
杨士奇不得不佩服杨荣的记性,看一遍就能将原文背诵出来。杨士奇也懂杨荣的意思了,更觉得杨荣确实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圣意。
西南一役大败,朝廷掌握的实情、不会有太多偏差;连诸将的奏章,也大多据实奏报,毕竟奏章给圣上看的东西、不是邸报。前后参战的几员大将,都有罪责!或是作战不力,或是顾虑重重逡巡不前,但他们至少不是故意的。
而顾成则不同!他真的为了保全家眷,便置朝廷平叛大事于不顾,干了自|焚军粮的事么?
张辅在奏章里暗示,恐怕会在圣上心里埋下疑虑。所以杨荣的进言尽管夸张,圣上也没有完全否决,或许确实对顾成的作为十分震怒。
杨士奇想到这里,便不再劝杨荣,他沉吟道:“谎言只要说一句,便不能只说一句。”
“谎言?”杨荣重复了一遍。
杨士奇看了杨荣一眼,说道:“我的主张,是在邸报关于镇远侯那一段里,加上军粮被|焚之事。”
杨荣想了想,用力点头道:“有道理!我再进言圣上,诏令镇远侯回京述职。又有交趾人叛乱,可调贵州军余部至交趾布政使司增援,待朝廷平定汉王叛乱之后,贵州军方可回乡。”
二人对视,举动十分默契。虽然他们的政见常常相反,却不知怎地,杨荣私下里与杨士奇的关系不差。
杨士奇道:“还可以多做一件事,找人弹劾郭铭通敌,并与贵州城沦陷有关。”
“这事能怪郭铭?”杨荣皱眉沉吟道。
杨士奇道:“前阵子对郭铭落井下石者甚众,咱们这样做,也能让他人尽所用。”
……这时朱高炽已离开了乾清宫,他径直来到贵妃张妙华的寝宫。
张妙华挺着个大肚子在宫门口迎接,弯下腰,她却还作势想行礼。朱高炽急忙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快免礼。贵妃当心。”
朱高炽走到跟前,这才伸手扶住张妙华,又吩咐宦官宫女扶着她进去。
张妙华的肚子很大了,据御医言,临产在即。朱高炽在椅子上坐下,一面嘘寒问暖,一面十分有兴致地瞧着那鼓起的肚子。
“你说是皇子还是公主?”朱高炽随口问道。
张妙华红着脸道:“妾身不知,不过御医说极可能是皇子。”
朱高炽点了一下头。自从张妙华进宫以来,很得他的宠爱。但今天他却有些走神,话也少了很多。
贵妃的父亲张辅,叫人带来的那句话,一直在朱高炽的心头萦绕。其实不用张辅提醒,朱高炽在获悉西南战败之后,自己也在反复琢磨……
首先朱高炽想到的是永乐朝的往事。当年父皇相当不喜欢他,朱高炽总觉得父皇立他为太子,那是十分不情愿的事。有流言说太宗是想传位给孙子,但朱高炽自己还有一种猜疑:父皇是被逼妥协的。
“靖难之役”后,燕王府心腹谋士、朝中众多文臣,为了自身地位的长远打算,都支持朱高炽为皇储,并有嫡长子名分作为理由。太宗杀人极多,但总不能把身边支持他当皇帝的人都杀了罢?于是最终太宗皇帝无法完全掌控那些人的立|场,只好妥协了。
现在,朱高炽面临着同样的难题。那些有着从龙之功,最支持他当皇帝的人,或许正在与张皇后、以及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勾结!
而张辅的女儿张贵妃极得皇帝宠爱,怀上了龙种,隐隐威胁到了皇后。所以皇后与大臣们在内外呼应,最终促成了徐辉祖的主张得到认可、并举荐了旧将吴高掌兵;欲以此压住张辅的势头?
无论是永乐朝的事,还是对现状的揣测,朱高炽都是自己在思量。他既无法确定事实是否如此,更不能拿这样的事与人商量;也可能只是他多虑了……不过从张辅密使带来的暗示看,张辅恐怕也有这样的推测!
朱高炽打量着自己胖得不能骑马打仗的身体,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囚犯一样、被关在了皇城里,能拿那些人有甚么办法?连父皇那么暴|躁的人都不敢乱杀人,朱高炽又敢么?
“唉!”朱高炽不禁叹了一口气。
张妙华的声音道:“圣上有烦恼吗?”
朱高炽露出勉强的笑容,摇头道:“都是朝廷里的事,你不用担心,这阵子只消好生将息身子。”
“妾身谢圣上。”张妙华动容道。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给朱高炽端茶上来了。一开始朱高炽没留意,以为她是个宦官,转头看了一眼方知是个宫女。那宫女女扮男装,穿着长袍、束着发髻戴着网巾。
朱高炽一看之下,觉得年轻女子这么打扮、竟是十分俏丽,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张妙华道:“她叫夜莺,很小就跟着妾身了。妾身进宫时,舍不得她,便得皇后恩准将夜莺一并带进了皇宫。”
“夜莺?”朱高炽随口道,“叫起来……说话很好听罢?”
张妙华道:“夜莺,快说句话给圣上听听。”
宫女屈膝作了个万福,白里透红的脸蛋露出羞涩之意,“奴婢拜见皇爷,皇爷万寿无疆。”
朱高炽笑道:“果然好听!”他立刻有点艰难地站了起来,“夜莺,扶俺一把,俺去更衣。”
宫女忙上前扶住朱高炽,带他到后面去找马桶。
朱高炽被搀扶着走进一道雕花木门,他转过身将木门“嘎吱”一声关上,忽然便将宫女按到了墙上。“呀!”夜莺好听地叫了一声,朱高炽急不可耐地弯下腰、把手伸进他自己的袍服里。宫女的脸“唰”地一红,颤声道:“皇爷,皇爷别这样……”
“你不愿意?”朱高炽皱眉问道。
宫女咬了一下朱唇,点头道:“奴婢……奴婢不敢不愿意。”
朱高炽左右看了一眼,便到一条凳子上坐下来了,长吁一口气道:“你过来,今后你还这身打扮,挺俏的。平素就到东暖阁去侍候俺。”
“乾清宫东暖阁?”夜莺在胆怯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朱高炽点头,一拍脑门道,“你不会不识字罢?”
宫女忙道:“奴婢识字,贵妃娘娘教过奴婢。”
朱高炽道:“那就好,在东暖阁侍候俺,俺养着眼、听听你这莺一般清脆的声音,或许能少些烦恼。”
宫女红着脸道:“奴婢谢皇爷美言。”
大明春色 第四百四十二章 毫无冤情
次日中午,宦官海涛径直走进了坤宁宫。当值的宦官宫女都认识他,更没人阻拦。
早在朱高炽做燕王世子时,海涛就在世子府上。他既不可能是建文余|孽,也不可能投奔高煦或高燧。因此,如今海涛是皇帝皇后最信任的宦官。
张氏见他进来,先问了几句朱瞻基在文华殿后殿读书的情形。很快她便让身边的奴婢们都退下了。
海涛这时才说起了正事,他低声道:“禀皇后娘娘,皇爷新宠幸的那个宫女,乃张贵妃宫里的人,名叫夜莺。皇爷喜之,吩咐她日夜陪伴,皇爷到东暖阁批阅奏章之时,仍叫夜莺随从服侍。上午皇爷密召科官耿通议事,屏退左右,奴婢也退避了,唯独夜莺在隔扇里边……”
“张贵妃宫里的人?”张氏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海涛弯腰道:“娘娘,奴婢问清楚了,那夜莺是跟着张贵妃一起进宫的,乃张贵妃闺中丫鬟。”
张氏的神情渐渐凝重。过了一会儿,她变得很生气,面上怒气难掩:“西南大战之前,都说徐辉祖的方略大有胜算,为何会一败涂地?”
海涛的腰弯得更低,恨不得把脑袋也杵到地板上去。他显然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张氏深呼吸了几口气,胸口因气愤而一阵起伏,她眯起眼睛,单眼皮小眼睛显得更小了。她换了一种问法:“前方那几个大将,究竟是谁出了差错?”
海涛道:“回皇后娘娘话,最近皇爷和大臣们常在谈论西南战事,朝臣们在明面上,可能会怪罪顾勇没守住贵州城;但大伙儿责怪顾勇,实际是因为顾勇他|爹镇远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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