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不知过了多久,朱高炽似乎经过了慎重思索,开口道:“英国公不必回广西了,朕另择良将南下,接替你的兵权。湖广大军才是官军主力,你过阵子去湖广……待朕与大臣议出方略之后,你便领旨出京。”
朱高炽说罢,稍作停顿,注视着张辅语重心长地说道:“俺对英国公有厚望。”
张辅拜道:“臣领旨谢恩!定不敢有负圣上重任,不惜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徐辉祖在一旁微微侧目,冷冷看着张辅,不过没有劝阻圣上。否则俩人很容易当场吵起来,实在有失身份。
朱高炽挥了一下手。张辅拜别,拱手倒退着走到隔扇附近,然后直起腰转身向门外走去。
可张辅走出了东暖阁之后,徐辉祖留在里面、并未跟着出来。张辅在宦官的带引下走过斜廊,再度回头看了一眼东暖阁那边,仍不见有人走出来。
大明春色 第四百五十七章 平汉大将军
随处可见鎏金的宫殿重檐、五彩的漆画,宫女们的月白褶裙和宦官手里的拂尘穿梭其间,十分应景。
张辅沿着路走出了乾清门,跟着宦官继续往南走。他和宦官没甚么话说,一路上十分沉默,犹自想着自己的事。
皇宫此处地方很少有大臣过来,遇到的都是宫人;宦官宫女见着头戴八梁冠的国公、都会鞠躬避道,张辅倒不必太在意他们。
他想起了圣上刚登基那会儿的事。当时他十分耿直,把前来劝降的汉王府长史钱巽、径直押解回京;不料京师君臣并未委以张辅重任,还让他处于十分尴尬不利的境地。
起初张辅的心里,着实是藏着怨气的。
不过他总算没有表现出来。朝廷否决了他的方略主张,他没有争辩;又让他在交趾省屯粮告罄的时候、立刻出兵云南,他也照做了,而且并未因此故意怠战,还算尽心尽力。
结果证实,忍耐确实是必要而有用的品行。张辅记住汉王的那句话,也是十分有道理……人们不经过失败、不栽跟头,那是很难反省过错!
进|剿西南地区的战事失利,诸将的难看战绩,让朝廷重新想起了他张辅的出身、身份、能耐和见识。现在张辅已经意识到,他想得到重用的愿望,即将实现了!
正如圣上所言,朝廷官军的主力,乃部署于湖广地区的人马。这些人马从全国各地卫所调集而来,不仅兵多将广,而且包括了不少京营、皇帝亲卫的军队,乃精锐之师。
而圣上亲口告知张辅,要把他调到湖广掌兵,于是张辅显然要成为圣上最倚重的武臣了。
……半个时辰之后,徐辉祖才离开乾清宫。他走出皇宫之后,径直回到五军都督府,把何福叫到了大堂后面的一间签押房里议事。
“张辅要做平汉大将军了。”徐辉祖直接说道。
何福抱拳一拜,他那张比徐辉祖白净得多的脸上,却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徐辉祖看在眼里,心知何福一向很有见识智谋,或许已经意料到了这件事。
果然何福开口道:“英国公本是‘靖难’功臣之后,自圣上登基以来,表现十分忠心;又听闻英国公之女张贵妃诞下了皇子,便更得信任了。”
“俺已举荐何将军为左副将军。”徐辉祖道。
何福忙道:“此事万万不可,末将所言小红山之事……”
徐辉祖打断何福的话,说道:“就在刚才,俺向圣上谈起了高煦试图拉拢你的事,圣上现已知道了。”
何福仍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叫徐辉祖觉得似乎有点蹊跷。徐辉祖皱眉心道:分明是立功的大好机会,为啥何福如此推脱。
“何将军,是不是还有啥难言之隐?”徐辉祖问道。
何福正色道:“只有小红山围猎之事!不过以魏国公之才,远胜末将;末将最盼望的事,实乃魏国公亲自带兵。”
徐辉祖面露尴尬,沉吟了片刻叹道:“实不相瞒,俺在圣上跟前提过,欲出掌兵权,但圣上未允。今天我才得知,兵部尚书金忠等人也举荐了何将军;虽有高煦曾拉拢过何将军,但圣上仍愿用你……俺名声太大,名气反倒成了拖累。”
何福神情一凛,抱拳道:“既然如此,末将唯有尽力而为,不敢有负圣上与魏国公之信任!”
徐辉祖点头道:“何将军早就该掌兵了。当年你南征北战,身经百役无一败绩,捕鱼儿海之役时更是无所畏惧。便是‘靖难之役’灵壁之战,若非俺被临时调走、致使何将军等势单力薄,胜败尚且不定!此次何将军出师湖广,必能建树大功!”
何福道:“末将谢魏国公美言!”
他接着问道:“朝中可有方略了?”
徐辉祖道:“张辅认为高煦会主动寻官军主力决战,而圣上如今很是信任张辅。朝廷或将以优势兵力迎击叛军,一战定鼎平叛形势!
议以张辅出任平汉大将军,节制湖广、广西、交趾三军军务,部署此次大战之全局。兵部尚书金忠兼领湖广巡抚,并负责督运各路粮秣军需。金忠等人与俺举荐了何将军,何将军或将受命平汉左副将军。圣上要再次启用薛禄,为右副将军。
江阴侯吴高不久后将调往广西,为南路军诸部主将,受节制于英国公张辅。常德军之副将、安远侯柳升接替吴高的兵权,升任常德军主将。水师由陈瑄出任主将,杨溥等人给他举荐了不少靖难功臣为副。”
何福听罢点头道:“江阴侯吴将军在贵州表现欠佳,却仍是沉稳老将。柳升在‘靖难之役’之时能战善战……”
徐辉祖道:“何将军也是能征善战之良将……大将!此番诸大臣一致举荐你为左副将军,你是很重要的人,可明白?”
当今圣上虽为太宗皇帝之嫡长子、皇太子,但圣上不能亲征掌握兵权,这在内|战中是一个很大的弱点;所以现在官军的主帅,不可能毫不受监督制衡!
京营和亲卫精兵多是当年的靖难军;即将出任平汉大将军的张辅,本身又是靖难功臣里很有名声地位的人,所以张辅更须得何福这样的人监督着。
徐辉祖不愿直白地说出来,那样会显得他不太光明正大、尽琢磨这些权术,因此只是暗示了一下何福。
何福郑重地抱拳道:“魏国公请放心,末将明白!”
徐辉祖满意地点了点头,“俺会在京师静候何将军,建树大功捷报报来!”
……何福在五军都督府的衙署里呆到了黄昏,听到酉时的鼓声响起,他便回家去了。
他回府换下官袍,妻子徐氏和他的三个儿子何魁一、何魁四、何魁六都来行礼问安好了,何福却没好脸色。儿子们面有惶惶之色,以为哪里做错了事惹恼了父亲。
然何福心里不是恼怒,而是担忧。
他不仅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些叔伯堂兄弟侄子。早在元朝,何家就在凤阳做大元朝廷的官,后来何福的叔伯父亲都投到大明太祖麾下,又成了大明之臣,何家也算是富贵了好几代的高门大户,人口不少。
而今何福干的事一旦败露,何家那么多人该怎么办?!后果不堪设想,这让何福忧虑重重。
此前大明太宗皇帝在位之时,何福的弟弟何禄追随建文皇帝藏匿,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罪;而今洪熙帝当皇帝了,何福又私通起兵造反的汉王,在眼下的严重程度,恐怕远胜过隐瞒建文帝之事。
因此朝廷和汉王争战,何福一直不愿意掌兵。
何福现在受汉王挟制,如果汉王要他在战场上反水,他不得已为之了,朝中君臣肯定会因他的背叛而恼羞成怒!圣上能饶过何家?何家人太多,确实不易保全。
可是,今天在五军都督府,何福已经被逼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
圣上和大臣都有意、欲用何福制衡张辅,徐辉祖也想何福为开国功臣们争取机会。当时何福推拒,已然引起徐辉祖的猜疑了,还问了一句“是不是另有隐情”,何福还敢不答应么?
何福无心考虑随后的大战,他一点心思也没有,全然不关心官军能不能获胜,甚至巴不得官军大败!他一门心思琢磨的事,只有自家处境。
当初因为他弟弟何禄的事,何福不得已地受了汉王挟制,不得不与之通了几次书信,其中还有一些关于争夺皇太子位的内容!及至今上登基,何福与汉王的关系已然无法洗干净了!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何福正在一筹莫展时,府上的心腹奴仆来到了客厅,上前耳语道:“有个姓陈的人求见,来人悄悄告诉老奴,他是魏国公的人。”
“有请,请到书房来。”何福立刻起身道,“你在外边,别让府上的人进去。”
徐辉祖今天当面与何福谈过了,敢情有什么密事不便在衙署里谈,非得派人到府上来?何福有些困惑,起身去了内宅的书房,先想见了人听他说甚么。
不料等何福在书房见到人时,来人却是汉王那边的心腹部将陈大锤!何福这些年数次与汉王联络,中间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汉王府宦官王贵,另一个便是此人。
陈大锤进门后便随手掩上房门,抱拳道:“在下太久未见宁远侯了,侯爷别来无恙?”
何福招手叫他近前,沉声道:“京师耳目繁多,陈将军不宜在此久留。我这就把朝廷的大致方略、诸将安排写下来,你带回去。”
陈大锤面露喜色:“那敢情太好了……”
话音刚落,陈大锤忽然道,“谁?!”
何福大吃一惊,浑身都是一颤!想来他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在战场上见过尸横遍野的人,但不知怎地,身在锦绣繁华的京师,他胆子比战场上小多了。
他循着陈大锤瞪眼盯着的方向,转头看向里面那几副书架。不过一时间他甚么也没看到,便冷冷道:“你还不出来?”
大明春色 第四百五十八章 论讲道理
徐娘子在娘家总被嫌弃,反而惹得父亲徐章不高兴。亲人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而姑姑徐氏也是亲人,却因嫁出去了、反倒对徐娘子的事不是那么在意,还常常说些安慰的话。于是只要有机会,徐娘子就爱到姑姑家里来,昨天又来了……
眼下徐娘子正蹲在一副书架后面瑟瑟发抖。先前她的姑父何福背对着书架这边,但又进来了一个“陈将军”,不知怎么发现她了!
听到姑父的命令“你还不出来”,徐娘子终于站起来,埋着头硬着头|皮走出了书架。
“原来是你!”何福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你怎会躲在此处?”
徐娘子心里很害怕,不过毕竟见过不少世面,说话还算口齿清楚:“晚辈得了姑姑准允,到书房来看书打发光阴。不料姑父忽然来了,我以为姑父很快就会离开,又着实有些怕您,一时疏忽了礼仪,躲在后面等着……我甚么也没听见,甚么也不懂……”
“说谎!”陈将军道。
何福也点头道:“你这是欲盖弥彰。”
徐娘子慌慌张张地说道:“姑父和这位将军说的话,我真没听明白,也绝不会说出去!”
陈将军的脸色一冷,看向何福沉声道:“事关重大,恐怕不能不行非常之事。”
“不成。”何福皱眉道,“她是贱内的亲侄女,之前的赵王妃!”
陈将军一脸惊讶,侧目看了徐娘子一眼。
徐娘子听到这里,腿也吓软了,她隐隐感觉这陈将军想杀人灭口?!
这时陈将军向这边走了过来,徐娘子大惊失色道:“你要作甚?”她又转头看向何福,“姑父……”
……何福没有任何反应。
刚才他在毫无防备之下、忽然知道书房里躲着人,确实吓了一大跳。但他发现是徐娘子时,已经镇定下来,慌乱顷刻收住了。何福对于陈大锤的举动也不太在意,此时在何福家里,陈大锤不可能不问他何福一句、便擅作主张就把人杀了!
果然陈大锤站定,问何福道:“既然令侄女身份尊贵,请侯爷示下,该如何处置?”
徐娘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何福,“姑父知道的,我原本便不想听,肯定不会对别人说半个字!”
何福沉吟片刻,问道:“陈将军能否想到妥善之法,将她带走?”
陈大锤道:“法子是有,俺能找到接应的人,可最好要这位娘子愿意才行。俺们总不能绑着一个女子走,不然路上只消遇到个巡检,就得出事!”
何福点点头,对徐娘子道:“此事干系许多人之性命,不仅攸关何家全族存亡,连你爹徐章也会受你牵连!千万不能叫人捉住把柄,否则你是说不清楚的,徐章也完了!为今之计,只能叫贤侄女去我一个好友那边住阵子,他必定会照顾你。你可愿意?”
徐娘子问道:“汉王?”
何福与陈大锤对视一眼,何福终于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徐娘子一脸担忧和无奈,却总算点了头。
陈大锤见状,说道:“俺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侯爷的侄女在半路上想逃跑、或是不听安排乱说话,那末将只能以大事为重了!”
何福道:“贤侄女听到陈将军的话了?你只消听从他的安排,不必害怕,汉王也算是与你沾亲带故之人。”
徐娘子“嗯”了一声。
何福马上又对徐娘子说道:“你去找纸笔来,写一封信留下。便写,看破了红尘想出家为尼,不愿你父母找到你。”他接着看向陈大锤,“事不容犹豫,就这么定了!我现在便写出你要的东西。”
很快俩人就写好了东西,徐娘子的信留下,何福的信交给陈大锤。时间并未过去太久,不过何福离开皇城已是酉时,这会儿天色已渐渐暗淡。
于是何福亲自将陈大锤和徐娘子二人送出一道后门,这才返回书房。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后面那几副书架,神情依然凝重。内宅住着家眷,这间书房平常没人进出,只有何福一个人使用,一般他进书房都没有人的。之前他确实疏忽了,完全没想到先检查一下房间。
经过了这件小事,何福觉得自己的胆子又小了几分!干吃里扒外的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何福意识到,只要在很小的地方出了纰漏,就可能让所有事都败露了!
……
户部尚书郭资今日刚回京。朝廷和汉王府明面上势不两立,但私下里也会交易;郭资正是朝廷用汉王府长史、以及三家家眷换回来的人。
郭资从四川长途跋涉回京,十分疲惫,但他身体好生生的,一直没有被拷|打过。
回京当天,郭资就接到了圣旨,让他即刻到乾清宫东暖阁觐见。
郭资来不及与朝中同僚好友联络,忙着换好了官服,便奉诏进宫面圣。
他一路走到了乾清宫东暖阁。被宦官带进去时,只见里面除了圣上,还有袁珙、杨士奇、杨荣、杨溥四个大臣,以及宦官海涛,都是圣上的心腹,也是郭资认识的人。
郭资情绪激动,跪伏在地哽咽道:“臣叩见圣上!臣有负圣上重托,未能守住成都城,罪该万死!”
君臣分别已近一载,但皇帝朱高炽的声音似乎很冷静,“郭部堂平身。成都城失陷,乃因华阳郡王与蜀王府护卫武将勾结献城之故,朕已派人查清了。奸人投敌,此事不能怪罪于郭部堂。”
郭资谢恩,又道:“臣有失察之罪!不过那华阳郡王何时私通汉王,臣事先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碍于蜀王之面,更不敢随意查他……”
“朕知道了。”朱高炽的声音道,“朕想问郭部堂,你落入高煦之手,都说了些啥?”
郭资愣了一下,躬身道:“至始至终,臣未向叛王说过半点事!”
朱高炽沉吟片刻,说道:“去年高煦进皇宫,在文楼见过你。有关俺父皇太宗皇帝驾崩之事,高煦应该会问你罢?”
郭资渐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实话实说道:“叛王刚进城便问了此事。朝廷既有定论,臣当然至死不会说出半句!臣只言道,先帝驾崩、必与圣上诸臣无关;圣上登基之前已贵为皇太子,诸大臣亦是饱学之士,德才俱备、深谙圣贤之道,知情理、明是非,岂能与此大逆不道之事相干?”
朱高炽问道:“高煦怎么说?”
郭资道:“回圣上,叛王应该信了。事实确是如此,道理也十分明了,叛王不得不信。”
朱高炽道:“你还说了甚么?”
郭资拜道:“没有了,圣上明鉴!叛王忙着带兵谋|反,他只见了臣一面,便再也没理会臣。圣上可叫宫人察验,臣身上没有一点伤!那些要紧之事,臣未经拷|打,更不会轻易招供!”
若论讲道理,郭资还是很擅长的。
他之前见到汉王,两句话就说服了汉王;现在又只抓住没被拷|打一点,就几乎说服了当场的所有大臣们。杨士奇、袁珙都下意识地轻轻点了头。
朱高炽忽然说道:“那高煦怎会知道先帝崩于中毒?!他从何得知?”
“啊?”郭资刚松一口气,脸上马上一变,吃惊地复问,“叛王怎会知道此事?”
袁珙开口道:“圣上下旨将郭部堂换回来,用了十几个人!汉王如此得寸进尺,便因他叫张鹤带话,咬定先帝崩于中毒!”
郭资神色苍白,拜道:“此事恐怕有诈!臣指天发誓,绝未说过先帝中毒之事。”
袁珙小心翼翼地说道:“圣上,此事或许确非郭部堂泄|露。郭部堂为人忠直,沉稳有智谋,未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至于说出那种事。”
郭资埋着头,听到这里,对袁珙心怀感激。
朱高炽道:“那应该是谁说出去的?”
东暖阁里沉默着,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郭资更无法解答,他在此之前一直被关在成都,甚么也不知道……何况现在他的嫌疑是最大的,谁叫他落入了汉王之手?
片刻之后,郭资忽然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汉王所称先帝中毒,如果确实是诈,那汉王岂不是已经得逞?圣上答应了那得寸进尺的要求、便是中了计,反被汉王诈出了中毒之事!所以此事得要怪罪圣上了……
郭资觉得自己身为人臣,不该让圣上担罪责。可是郭资担得起么?那是出卖自己人的大罪!
郭资小心翼翼地轻轻抬起头,从余光里瞧了一下圣上的脸。此时的朱高炽神情十分复杂,似乎在恼羞与疑惑之间徘徊着。
良久之后,朱高炽终于开口道:“郭部堂总算是回了朝,此乃一件好事。你依旧到户部去任尚书,改日再议罢。”
几个大臣一起拜道:“臣等谢恩,请告退。”
……朱高炽叫宦官海涛送大臣们出门,接着外面的宦官宫女走了进来,他又派人去将锦衣卫指挥使谭清召来。
等了许久,谭清入内,朱高炽招其近前,沉声道:“谭将军派一些人手,暗中看着郭资,看他是否与陌生人来往。”
谭清抱拳道:“臣遵旨!”
大明春色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家人
夏秋之交,云南府晴空万里,天空一片清明。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汉王府中,各种事物的颜色分外鲜艳。七尺台基上的承运殿,是整个云南府最大的建筑;窠拱攒顶的青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光,金边的殿宇与白色的汉白玉相映成辉,漆画点缀其间,彩色分明。
身材魁梧的宦官王贵,站在承运殿的台基上。他正等待着下面的交趾叛军二使,瞧着他们一步步走上来。
双方的人相互行礼。王贵上前两步,将手里漆封了的文书递上去:“请使者将此书带回交趾省,交给首领陈季扩。”
正使陈仙真接过文书,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漆封,便问道:“公公可否告知,汉王府是如何答复我越国国君的?”
王贵将手里的拂尘换了个方向,昂首说道:“陈季扩起兵反叛大明,自封国王;咱们王爷乃大明亲王,必不能认可此等反叛之事。但念在陈季扩遣使知会,居礼甚恭,只要他将功补过,为汉王府送来粮秣税赋;将来汉王可赦免陈季扩、及以下诸叛将之谋|逆大罪,仍封他们做交趾省的官员。”
皮肤黝黑的副使阮景异,顿时面露怒色,语气不善,带着奇怪的口音用汉话说道:“汉王府甚么也不答应,竟要钱粮?你们太狂妄了!太过分了!汉王府而今已是自身难保……”
正使陈仙真急忙伸手按住阮景异的袖子,制止他的怒言。
王贵瞟了阮景异一眼,倒也没有回骂,只是语气冰冷地说道:“咱家只负责侍候王爷,阮将军对咱家说这等话,有甚么用哩?你把汉王府的回复文书带回去,交了差便行!”
王贵说罢,沉吟片刻又道:“你们应该往好处想,咱们王爷这番话是好意,对待叛军是非常宽容的。”
陈仙真抱拳道:“贫道听说云南之地多有仙观,不知贫道可否留在云南,习习道法;只让阮副使带着文书,先回越国?”
宦官王贵摇头,径直拒绝:“那可不成哩!陈季扩虽是叛军之首,你们却是使者,得让大明官兵护送你们回去。仙姑对云南道观有兴致,先回去了,再以道士的名分前来,云南官吏必不会为难。”
王贵又转身对站在旁边的官员道:“请黄引礼,负责安排送宾事宜。”
穿着青色圆领长袍的大汉抱拳,恭敬地说道:“下官遵命。”
王贵虽然是个奴婢,却是汉王身边的亲信宦官。即便是长史府有品级的官员,一般对他都是十分客气的。
王贵办完此事,便不再理会交趾省的那两个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承运殿这边,往北面快步走去。
他经过圆形的建筑圜殿,来到了后面的存心殿内。走进殿门,已见里面站着许多人,还有点嘈杂,人们有的在行礼,有的在当众哭诉。
存心殿里这些人,正是刚刚才到汉王府的各家家眷们。盛庸平安两个大将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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