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大明春色 第四百七十四章 狭路相逢
士气十分抽象,它难以受某一个人的控制,却可以被察觉、也可被引导……
朱高煦离开前卫军营后,又在附近的山坡间骑马,实地跑了十来里地。他回到中军行辕时,天色已完全黑了。各方面的因素,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酝酿。
有鉴于敌军大胆扎营的距离,朱高煦觉得吴高意图在明天发起一次会战。
这将是一场类似遭遇战的对决。虽然彼此都提前预料到了在平乐府碰见,但刚刚接触、大战便要一触即发了!
就在这时,妙锦走进了朱高煦住的房间。她在村子中的某处找到了一床棉被,走进来放到了朱高煦那张破旧的木床上。
朱高煦投去目光,妙锦见状便开口问道:“汉王最近睡得还是不好?”
“想的事有点多。”朱高煦随口道。
妙锦发出轻轻的一个声音,算作回应。
朱高煦想起妙锦正在写书,又一时觉得如果把想法说出来、也许思路会更清晰一点。他便没头没脑地径直说道:“军中那些低层将领和士卒,可不会对双方的兵力差距有多大感受,他们只会看到两军的人马都很多。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避战,会给将士们造成弱势的感官。再加上王斌部前锋军几天前才大败,明天的战役如果我退却了,必定影响自家士气,也会助长敌军的勇气。”
妙锦看了朱高煦一眼,她朱唇轻启,却终于没出声,只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或许她也知道,朱高煦并非要和她商量军务。
但朱高煦的愁绪,似乎触发了妙锦的同情心;她本来只把被子放在床上了事,这时又走到床边将被褥展开,细致地俯身在那里铺了起来。
借着屋子里的油灯,朱高煦便看到了她俯身的样子。他认为价值连城的部位、在妙锦铺床的姿势中,愈发突出。刚刚朱高煦还焦头烂额,这时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了。
此刻的紧张和压力,并不能影响朱高煦的欲|念,相反每当这种时候他更放得开!
妙锦尚未发觉朱高煦的异常,她正细心地抚平被褥。靠墙的地方够不着,她又爬到了床上,跪伏在那里伸手去按里面的边边角角。身上的宽大长袍往下坠,于是那身段的线条更加起伏婀娜。
朱高煦终于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到了床边。他刚伸手过去,跪伏在被褥上的妙锦便感觉到了。她转头一看,先是吓了一跳,身体忽然颤动,接着妩媚美丽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立刻翻过身来,坐到床上,身子往床边挪动,人轻轻一动弹,这旧木床便“嘎吱”响起来,仿佛要散架了一般。妙锦不动声色地把朱高煦的手拿来,低声道:“高煦不是正愁军务么?大战在即,我可不想做红颜祸水。”
朱高煦听到这种理由、以及她的语气,便更是得寸进尺,好在妙锦虽然在推拒、但力气不大。她的声音也渐渐变了,呼吸有点沉重,“我知道此战备受天下人瞩目。事关重大,高煦还是先用心大事罢。”
“妙锦不必担忧,我一定能赢吴高!”朱高煦忽然觉得精神非常好,浑身都有了劲。
妙锦却仍在推拒,她伸手推着朱高煦的胸口,头侧过去闪躲着,但力气已渐渐绵软无力了,“周围全是人,这床太旧了,不太好……”
油灯下的破旧屋子里光线暗淡,里面的物什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只觉得一片褐灰。然而妙锦的白净肌肤与泛着红色的脸颊,却显得愈发娇艳。
……次日一早天没亮,朱高煦便穿戴整齐好了,正往卧房门外走。妙锦还在昏睡之中,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周围必定鼓号齐鸣,那时候她肯定会被吵醒。
朱高煦在堂屋里的桌子旁边坐下,写写画画等了一阵。军中卫指挥使以上的武将,陆续都被召了过来。
此时外面的天天仍旧黑漆漆的。朱高煦站起身,招呼武将们过来帮忙,将靠墙的木桌抬到了中间;然后他在桌面上摆上几盏油灯。大伙儿围坐过来,借着灯光,总算能看清纸面上的图形了。
房屋十分简陋,但诸将也是一本正经,坐得很整齐。朱高煦指着桌子上那张纸上的一条粗线,说道:“这条线表示前卫王彧部驻扎的那道山脉,横贯东西。
江阴侯极可能想在这里分个胜负,以便随后摆脱追击。但他肯定不会在山南布阵,仰攻此山;本王若是吴高,也会先将主力调往此处山脉的北面,然后沿着山脚自西向东全面进攻……本王以为,此时退兵避战绝非上策!所以打算以防御姿态,迎战敌军的进攻。”
大军昨天旁晚才到此地安顿下来,一切都比较仓促;连周围那些山的地名,朱高煦在一夜之间也没太搞明白。而且他现在的口气,没有商量余地,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朱高煦接着继续说道:“今早各部拔营,各军辎重队先向东边的山上调动……”他熟练地提起笔,在那道山脉的东部,一口气从上到下画了三个圈。
他画完了图,接着说道:“咱们暂且给这些制高点取名,位于前卫东面的山脊叫南坡,往北叫中坡,再往北叫北坡。等到吴高军从西边翻山后,咱们全军各部便先往东退,然后部署到这些制高点附近,占住地利。
吴高军若想尽快分出胜负,就得扩大攻击范围,只能从西向东仰攻高地。他若沿着山脊攻打,两军接触面有限,进展太过缓慢;咱们则可以调动南坡的军队,沿着山脉及时增援前卫阵营。彼时咱们还可以从中坡、北坡等地夹击山脉北面的敌军!”
朱高煦说罢,观察坐在周围的将领们,见有的人还盯着图纸想着甚么,他便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他描述得十分清楚,因为昨天旁晚亲自实地跑了一遍马。
朱高煦发现自己确实挺有战争天分,就像这两天,快速地认清楚一个陌生地方的山川地势、并具有方向感,这也是一种有助于统率军队的天分。战场地形,不完全等同于地理;主将往往不需要看清楚全貌,只须把战术与地形结合起来,找到那些有用的关键因素。
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报”的喊声。等王彧的亲兵通过了侍卫的察验、走进屋子,那军士便单膝跪地抱拳道:“前卫王指挥使禀报,探马发现吴高军各营皆四更造饭!王指挥使猜测,敌军可能会于今早倾巢出动。”
“知道了。”朱高煦挥了一下手。他仿佛对刚才的禀报置若罔闻,回顾左右道,“现在咱们分地方。诸位率兵出动时,要先找到阵地,然后开拔至指定地方。”
“末将等得令!”
天亮后,果然方圆几里地内,都是一片喧嚣。军乐、鼓号与人马的吵闹混作一团,天地间仿佛一直笼罩在“嗡嗡嗡”的噪音之中,近处的声音很大,更是刺耳。
朱高煦骑着他的棕马,守在中军大旗的附近,亲自掌握前方报来的敌情。
果不出其然,吴高军已经开始在西边翻山了,一切迹象似乎都证实了朱高煦的预料。因为朱高煦的预料是最好的进攻路线;吴高如果不先翻过那道绵长的山脉,只好用大军在南边摆开仰攻山脊,实在不是甚么好事。
汉王军的辎重队已经带着大量车辆,往东提前出动了;军中诸部将士也陆续整顿好队列,等待着军令。
十几个大将骑着马簇拥着朱高煦,面带各种各样的神情、听闻着前后报来的消息。
圆圆的朝阳整个出现在东边山顶的时候,王彧的亲兵报来了新的消息。吴高军大半已经翻过了山脉,前锋骑兵正在向汉王军大军方向趋近!
朱高煦闻讯,立刻下达了军令。诸将听罢纷纷执礼,向四面离开、回各自的军营。
不一会儿,军营里苍劲的号声便响起了。起伏的丘陵山坡上,四处可见一队队步军正在移动。清晨的薄雾和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无数的人影朦朦胧胧无法尽观全貌,却显得人数更多。
隆隆的马蹄声也在远处响起。汉王军一大股骑兵出营,却向着主力行军的相反方向行进。
一炷香之后,远方的地平线上便传来了轰鸣奔跑的响动,隐约可闻的马嘶夹杂其间。前去监视敌骑前锋的汉王军马队,似乎已经和敌军发生了冲突,马战陆续爆|发。
朱高煦眺望着远方,揣测着马战的结果。他一身武艺,现在却没甚么用;而今他身上连一把长兵器也没有,腰刀几个月几乎没拔出来过,作用仅限于装饰。
良久之后,一骑飞快地奔了过来,那骑士来不及下马便大喊道:“禀王爷,敌骑暂且退兵了,正向西北边迂回!”
朱高煦应了一声,便不理会那传令军士。他径直踢马调头,带着身边的将士跟着步兵队列的方向,也往东边策马而去。.
大明春色 第四百七十五章 山中的炮声
官军的步兵主力连续行军半个时辰,走了八九里地。等他们追上汉王军主力、能肉眼看见对方的人马时,太阳已上三竿位置了。
均匀而富有节奏的皮鼓一直在响,横吹的军乐夹杂其间,竟然隐隐给人一种欢快的气氛。大概是战场上往往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大明朝军中的乐曲,已经很少使用沉重恢弘的曲子。
鬓发花白的吴高脸上很多皱纹,手臂上从腕甲露出来的精肉却是一股股的。他拍马爬上一处丘陵山坡,眺望着远处的敌军部署。
吴高之前就得到过禀报,了解了大概的情况。这会儿他亲眼所睹,很快便看清楚了形势。
寻常吴高打大仗时,爱用防守替代进攻的策略,因为防守更稳,不容易突然大片崩溃。但眼下,朱高煦显然率先用了吴高的法子!
官军从西向东进军,此时正面的山形,就像一个向左倾倒的“凹”字,凹进入的地方正对着吴高军。
叛军几乎全部人马都在那边的各处山上,吴高若要进攻,只能仰攻山坡。如此坡度的地形,仰攻的将士体力消耗、会数倍于敌军,相当吃亏;火器弓|弩的射击也不如山上的敌军有优势。
唯有从南边那道起伏的山脉向西进攻,逆势才不会有那么大。但仅仅从山脊一个地方攻打,双方的兵力消耗太慢;若只是这么进攻拼消耗,等叛军的南路人马到平乐府了,吴高也不一定能拿下汉王叛军。
吴高临时开始考虑撤军了!
原先吴高的想法是,尽量摆脱汉王军,率先去贺县;直到昨天旁晚,他的打算还是去贺县,准备先击败汉王军,然后再前往贺县。
但现在他忽然换了一种思虑:现在汉王军已经到达平乐府,我为何不沿着汉王军来的路线,调头去桂林府?
如果改变行军路线北上,一则叛军南路盛庸部要追上吴高、距离更远;二则一旦成功,吴高仍可以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完成平汉大军主将张辅的“尽力向湖广官军主力”靠拢的大略。
就在这时,南边一阵如闷雷般的炮响传来。吴高眺望着南面的山脊,那里是两军的前锋昨夜监视的地方,高地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白的硝烟腾起。
“谁下令开战的?”吴高立刻大声问道。
话音刚落,附近的大片阵营中传来了一阵激昂的呐喊声。各部官军人马陆续停在了原地,而南面的炮声鼓舞着他们的勇气。
吴高见状,心下难免有些犹豫,并未马上下令准备撤军。大军走了那么多天的路,现在两军对垒,如果撤军退却、告诉将士们又要长途跋涉,显然会打击士气。
周围的部将没有人承认、下达过前卫开战的军令。这时一员武将抱拳道:“末将即刻派人过去看,回来禀报侯爷。”
“快去!”吴高道。
……南面的山脊上,炮声轰鸣,喊声震天。先前是汉王军的援兵到达前卫军营附近,很快主动向西边的吴高军前锋进攻。
不过汉王军一个五百人的大方阵被击退之后,在高地不平的山脊上发生了混乱,向东边溃逃。于是官军前锋数千人趁势追击到了汉王军前卫军营。
两军再次发生了激战。
汉王叛军的前卫营修建了简陋的工事,沿着中间高两边低的山脊,建造了一道齐腰高的土墙、一条深浅不一的沟壕。工事显然很仓促,土墙也很矮。大部分地方,官军士卒跳进沟里,徒手就能爬上壕沟和腰墙。
于是官军前面的近十个百户队,已经追击抵近了工事十步左右,他们沿着土墙,从正面、南北两军围攻沟壕土墙。两边的火器响个不停,箭矢在空中乱飞。
官军拿着安南人督造的神枪,也是一种铜火铳,以两排神枪齐|射。前排蹲在地上、后排站着,士卒们一手将神枪夹在腋下,一手吹燃火折子点燃引线。
“砰砰砰……”一阵爆|响,箭簇如雨点般打在了十步外的土墙上。一通靠近的齐射既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叛军士卒都蹲在土墙后面,最多只冒一个头,神枪的箭簇很难打中。
叛军接着也开始用火铳还击,他们的铜火铳有点奇特,铳尾对着士卒的面门,人们皆双手持铳,只露头便发射了火|铳。沿着土墙的铳声响起,一排排硝烟飞腾。
官军列队的火铳兵人群里顿时传来一声声惨叫,成排的步兵里,时不时边有人痛呼着倒在了地上。
这时官军开始换枪,把后排装填好的神枪递上来,放完了的火器传回去。后排一些士卒上前几步,填补被击中伤亡的人。
第二次齐射,叛军比官军更早。他们的轮流不是换兵器,而是直接换人。放完了火铳的人站起来往后面走,后面的人随后上前蹲在腰墙之后。
双方连续两次用火器对|射,因叛军有土墙阻挡,发|射火铳的法子也很稀奇,让官军吃了大亏!这时官军直接调神射手上来,以弓弩在十步内精|确射击那些露头的叛军将士。
得到了弓|弩的一阵火力压制之后,官军的枪盾兵便喊叫着冲上去了。一些官军踩着同伴的肩膀往土墙上爬,叛军则以成排的长枪对|刺,沿着沟壕土墙的地方,四处都在惨呼大叫,杀声震耳欲聋。
时不时沟壕里便“轰”地一声传出爆|炸声,叛军把点燃了的生铁雷扔进了下面的沟壕,铁片在火药的燃|爆中飞溅,沟里的官军将士惨叫声嘶声裂肺。
正在从西边调来的火炮板车,这时又转头往后面撤退了。叛军的援军正在从工事的南北两侧推进,前方进攻工事的官军正在后退;如果火炮运上去,很快就会被叛军俘获。
叛军数百人在高地不平的山脊上追击,才追了不到两百步,官军的援军也来了。两军靠近,官军以火炮轰击、弓|弩神枪齐|射,然后以枪盾兵冲杀。叛军再度被击退,许多人保持着队形向东退却,还有些溃散了,跑得满山都是人。
双方此时只沿着山脊高地激战,接触的地方很窄,又各自拥有数以万计的强大兵力。这样的拼杀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
野战杀伤敌军、很多时候全靠追击,但是敌军有大量援军、地方也施展不开,追击无法持续,也便极难取得大的战果。来回厮杀,无非在徒耗时间、缓慢地消耗兵力罢了。
就在这时,一员武将拿着令旗来到了官军前卫军营,大声喊道:“停止追击!谁让你们开战的?”
官军前卫指挥使很快拍马过来了,回答道:“叛军先攻打我部,我部获胜后,追击至叛军军营。”
拿着令旗的武将把军令递了过去,“大帅有令,避免与叛军开战,等待新的部署!”他又回顾四面,指着后面一处高地道:“全军撤退到上面去,高处架炮,抵挡叛军攻打。”
“得令!”
传令的武将随后离开了战场,从山脉北面下山去了……
而此时两军的主力位置,却依然没有冲突。吴高军各部距离敌军,至少有一里多地,除非是洪武大炮中的重炮,不然连炮也轰不到。叛军虽在高处,显然没有携带重炮。
吴高身边一个副将说道:“我官军兵多将广,设法占领几处高地后,从数面进攻,此战亦有胜算。”
吴高不置可否,他的坐骑有点焦躁不安似的不断踢着马蹄,他在马背上晃来晃去,目光一直观察着正面远处的景象。
“叛军在乐川水上的浮桥已拆了?”吴高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部将答道:“半个时辰前,末将得到禀报,叛军昨夜连夜拆了浮桥,船只都往乐川水上游调走了。”
吴高又一声不吭地沉默了好一阵,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似乎在反复思量着甚么。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道:“派人去平乐府城,命令知府调漓江上的舟船过来。传令后卫将士,到叛军昨天的渡口架设浮桥。”
“侯爷准备退兵?”身边有部将问道。
吴高用不可置疑的口气道:“汉王叛军占住高处防御,稍加蹉跎,他们还能修建一些工事;这场大战难以速胜,与其耽搁时日、去等待胜利不知何时的结果,不如趁早当机立断撤军。
而我部的部署是向湖广官军主力靠拢,进汉王叛军已到平乐府,我军可趁机调头向桂林府方向改道,日渐远离叛军南路的盛庸援军。”
诸将一时间显得有些沉默,显然大伙儿不是很情愿。吴高也明白他们的意思,普通的将领只想轻松获得军功,往往没有对整个大略的远虑……说不定盛庸军每天都在靠近的事,大伙儿也完全不去担忧。
在此之前,大军从南宁府出发,走到柳州府北面的洛清江;接着又原路返回柳州府城东北,绕道走平乐府。这段日子以来,大军前前后后走了近千里路,显是不想继续跋涉了。
这也是吴高迟迟没有下令退兵的缘故!但他反复权衡之后,仍然认为,官军难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平乐府大战的胜利。
……
……
(重感冒发了高烧,脑子迷糊,好不容易才写出一章,更新晚了大家见谅。)
大明春色 第四百七十六章 退兵之意
江阴侯吴高已有了退兵桂林府的主意。他派人去平乐府城,下令知府陈用晟调集船只,在城池北部的乐川水上架设浮桥。
桂林府位于此地的北面偏西,要往桂林方向行军,必定渡过大致南北流向的乐川水才行。
但不到中午,吴高便得到了陈用晟的回信。陈用晟在信中言,平乐府粮草充足,请江阴侯入城驻扎。却不提建造舟桥之事。
吴高看完信,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怒火,脱口说道:“连个知府,也要与本帅讨价还价?这个陈用晟胆子太大了!”
在大军到达平乐府之前,吴高为了不被堵在漓江南岸,着实给陈用晟许了一些承诺。自称自己有十几万大军,会在平乐府击败叛军,并保证府城的安危;要知府等官员即刻操办舟桥,不得殆误战机。
如今两军对垒,吴高又要知府在乐川水架舟桥,似乎要离开平乐府的迹象。但吴高没料到知府陈用晟,竟然有不听军令的意思!
有广西军籍的将领,这时开口沉声道:“陈用晟以前是广西署平乐府事,洪武三十四年(建文年间),朝廷派人到广西调兵,陈用晟以为蛮族作乱不能平息,力劝广西三司顾及蛮夷叛乱之害。及至太宗皇帝登基,便以陈用晟‘善抚绥蛮夷’,即刻升任平乐府知府。”
吴高听罢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便道:“马上再写信过去,用本帅的将印。告诉陈用晟,本帅不会离开平乐府,但事关大略迂回合击之策、不便泄露军机,叫陈用晟不要多问,只管照军令行事!”
“得令!”
吴高离开平乐府之后,这辈子还回不回此地也不一定,先叫那知府协助了大军再说。不管他陈用晟以后生气与否,难道这就是他背叛朝廷的理由、可以栽赃到吴高头上?
府城北面那个渡口,天然便于架设舟桥,江心有好几处岛屿,将江面分作狭窄的数段,越窄的水面、架设舟桥越简单。
如果今天天黑之前能架好浮桥,吴高军便能在下午缓慢有序地撤退到乐川水东岸,然后连夜渡河撤退。
……朱高煦站在高地上,视线更加开阔,他能看到下面官军很大一部分的部署。
敌军靠得最近的地方,离山脚也有一里多地。所以在敌军停止前进后,两军对峙了近半个时辰,没有一声炮响。双方一直在行军追逐,似乎不止朱高煦缺弹|药,吴高军显然也不宽裕。
东边的太阳升得很高了,无数人马在太阳底下晒着。朱高煦身边的步兵将士们分腿站在山坡上,将长兵器插|入土里,扶着兵器瞧着下面的敌军阵仗。
好在今天一直在吹风,秋日的凉风吹拂下,人们晒着太阳也不觉得很热。所有的旗帜都在风中向着同一个方向飘荡,“噼啪”作响。风从西北面吹来,旗帜向东南招展。
无数的人马在荒郊野岭里遥遥相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朱高煦隐隐有了一种直觉和预判:吴高可能不会进攻了。
这是经过几番与江阴侯交手之后的经验,朱高煦觉得吴高用兵倾向于保守。
就在这时,西边的山坡上有三个人牵着马爬了上来。侍卫正在上前询问,不一会儿,亲兵侍卫便过来执礼道:“蛮人向导求见王爷,有事禀报。”
朱高煦头也不回地盯着远处的光景,道,“让他们过来说话。”
不多时,那三个人便靠近了朱高煦,其中一个汉王军武将,另外两个都是蛮人。朱高煦转头看他们,记得其中一个苗人,便是要给女儿准备嫁妆那个汉子;另一个似乎是猺蛮人(瑶族)。
俩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朱高煦照例一个字也没听懂。不一会儿土官过来了,才转述大致意思道:“今天起北风,天气要由热转凉了。在广西这边,那样的时候常常会下雨。这两天估计要下雨了。”
朱高煦听罢,转头眺望西北面的天空,天边似乎真的有乌云起来了。他便对土官说道:“你告诉他们,本王知道了,感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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