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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他也没忍心叫醒妙锦,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养神。
朱高煦刚走到内宅的月洞门口,便看见一个武将在门外,有点焦急地在那里踱来踱去。
“发生了何事?”朱高煦径直问道。
武将道:“江阴侯吴高今早上趁看守的士卒不备,想撞墙自尽!脑袋撞破了,人也差点就死了。”
朱高煦皱眉道:“本王去看看他。”
他走到外面倒罩房的一间屋子里,见到吴高被五花大绑在一把椅子上,额头上果然有伤口,血迹已经被擦过了。但此时此刻吴高看起来却很平静。
“江阴侯。”朱高煦抱拳道。
吴高抬头看着朱高煦道:“恕不能还礼。”
军士端了一条凳子过来,朱高煦便在吴高面前坐下来。
吴高冷静地说道:“汉王亦知,老朽投降并非出自本意,您何不将我的脑袋砍下来,以儆效尤?”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意思不明的声音。
俩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吴高不禁又开口道:“汉王可愿答应老夫之请?老朽已是半截入土之人,而今丧师十万,本就该死,活下去也是无益。就此一死,尚能保全京师的家眷,望汉王成全!老朽必感激之至。”
朱高煦终于开口道:“你是被麾下将士所逮,很多人都亲眼见到的,死不死并不会有甚么影响。只需不投降就行了。”
“我不降,汉王放心留我?”吴高有些意外地问道。
朱高煦道:“江阴侯一心与我作对,几次让我十分头疼,说实话我很生气。但江阴侯是有声誉有身份的大将,应该不会做甚么下作之事,这一点我还是很信任你的。”
接下来吴高不吭声了,沉默了许久。
朱高煦又不动声色道:“您就不想再活一些日子,以便瞧瞧本王与英国公的对决?”
吴高的眼睛一亮,他虽然没有点头,但看得出来已经很动心了。
朱高煦见状站起身,果断地对身后的军士道:“松绑!”





大明春色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又闻解解元
从关押吴高的倒罩房出来,朱高煦便碰见了侯海。侯海拿着一份奏报,执礼道:“下官收到盛都督那边送来的这封信,交趾人阮智、正被护送前往桂林府途中。王爷或许想看看这个消息。”
朱高煦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内容与刚才侯海所言差不多。他随口问道:“只有阮智,靳石头没回来?”
侯海道:“下官不知。”
“阮智一到桂林府城,立刻带来见我。”朱高煦下令道。
他心中已隐隐预感到,劝降交趾明军的事恐怕不太顺利。
当天下午,阮智便到了桂林府。朱高煦正在前院客厅里与诸将议事,他听到禀报,便传令阮智来见面。
等了一阵,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汉子便到了门口,他正是朱高煦在征安南国时结识的阮智。阮智此时穿着大明朝百姓的短衣,看起来与广西当地人的长相别无二致。
当年唐末宋初,交趾地区才逐渐脱离了中央王朝;在此之前,交趾属于静海节度使管辖,升龙那附近有不少汉人。因此靠近广西云南这一带的北部交趾人,相貌也与明朝人相近,倒是占城(南越)那边的人很好分辨。
阮智是交趾地区陈朝贵族阮公瑰的族人、属于贵胄宗族,胡氏政权时期又投靠了胡氏叛军。阮智起初在芹站附近带兵,但朱高煦认为他完全不适合做武将。后来阮家得到朱高煦的厚待和拉拢,阮智便一直都是比较倾向汉王府的交趾人。
阮智认识朱高煦,急忙上前抱拳行礼,开口便道:“汉王殿下,靳将军已被东关(升龙)明军抓住了!”
客厅里的汉王府文武,顿时便嘈杂地说起话来。
朱高煦之前就隐约猜到了结果,当下比较镇定地问道:“免礼。究竟发生了何事?”
“解缙!”阮智的情绪有点激动,只说了一个词。
朱高煦好言道:“你别急,在椅子上坐,慢慢道来。”
阮智拜谢,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靳将军是汉王府的人,在下是认识他的。见到他带来的汉王书信与许诺……在下便尽力安排靳将军与东关的一些明军武将见面。起初还算安全,明军武将多不愿得罪汉王府的人;何况在下是打听清楚之后,筛选出了好说话的将领,方才引荐给靳将军。
近来东关有平汉大将军张辅的一道军令,凡是揭发汉王府奸谍的人,皆能升官、得到重赏。那交趾省参议解缙,便非常卖力地执行这道军令,每每到军中劝说将士向他直接禀报密事。
终于有一次,靳将军的事被一个武将的亲兵发觉了,本来寻常军士想要告密也找不到路子,这下那亲兵却直接找到了解缙。解缙立刻抓了那明军武将,接着顺藤摸瓜查到了靳将军。在下闻讯十分担心,只好连夜逃离东关城……”
朱高煦身边的长史侯海最先没忍住,当场不顾斯文地破口大骂:“娘|的!那解缙究竟有啥毛病?伪帝显然是嫌弃他了,才将他贬斥到交趾去,他还那么卖命作甚?”
阮智道:“靳将军的差事本来也进展不顺,但被抓获全因那解参议。解参议常在人多的地方慷慨陈词,称陈季扩叛军威胁交趾省,汉王不顾国家大义、交趾省之安危,意欲驱赶交趾驻军去造反送死……”
众将顿时哗然,纷纷大骂,汉王府的文武当然觉得朱高煦很冤枉。因为朱高煦在云南拒绝承认叛军建国,为了大义舍弃了可能得到的许多好处;而今却被污蔑,大伙儿自然十分生气。
一员武将站到屋子中间,抱拳道:“末将请王爷即刻发兵,从广西南下,进军交趾东关,把那些宵小小人揪出来正法!”
朱高煦不置可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从阮智说的许多话里,关注到了其中一句“靳将军的差事本来也进展不顺”。
于是朱高煦猜测那些交趾明军将领的心态,他们可能是觉得大明朝的内|战打不长,所以并不愿意长途跋涉回来打内|战,只想坐等结果、谁赢便投靠谁……毕竟这是一年多以来、诸多势力的一致算盘。
但交趾省这股势力,也不太可能帮朝廷攻打汉王军。一则其中的贵州军官兵家眷在汉王府控制之下,临阵很容易投降;二则还是路太远。
交趾明军,暂时还不是朱高煦的敌人,至少不是主要敌人。朱高煦也不得不考虑,从桂林府到交趾东关两千里的行军距离。
他的沉默,让客厅里更加吵闹。有的人在大骂交趾明军武将们,隔岸观火、恬不知耻毫无忠心。
朱高煦抬起头,循着骂声看了一眼那个将领。他心道:虽然人们个个都在表忠,你还真信了?
这个世上,确实有人曾想把人类训练成完全忠心听话的工具,但都失败了;而且一旦把实权完全交给那些“工具”,统|治者无一不被反噬其身,尝尽苦果。无论是西面的马木留克,还是唐朝的阉官,或是大明朝将来的文官。
“此事容后再议。”朱高煦终于开口出声道。
众人的吵闹声稍小了,纷纷转头望过来。朱高煦便又说道:“湖广决战才是重中之重,一切军政决策都要为此会战考虑!咱们只要打赢这一次大战,全局大势便定鼎结果了。如果对付交趾驻军,会影响湖广会战,便可先行搁置,以后再办。”
“末将等遵命!”大伙儿纷纷作拜,停止了争论。
朱高煦又看向阮智,不动声色地说道:“虽然靳石头的事没办成,但阮家的忠心,本王是记得的。迟早一天,本王定会清理交趾事务,彼时绝不会亏待你们。”
阮智一脸倦容,却露出了激动的目光,“阮家一直很轻视我,不过我得到了汉王赏识,将来必是宗族里举止轻重的人了!”
朱高煦面露微笑,直言不讳地许诺道:“如果那些心向本王的交趾人,却得不到足够的好处,那本王还怎么治理交趾地区?”




大明春色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大好前程
从桂林府到永州府只有四百余里,雷填等一行人走了三天半才到。
之前他们从桂林府出发,自然是走陆路;毕竟叛军在后,水路太慢了。但若没有靖江王的家眷,大伙儿骑马估计一天一夜就能到永州府。
抵达永州府之后,雷填耿浩等人便要与耿夫人母子分别了。平汉大将军张辅已安排好,派人用水师的战船接靖江王家眷,沿湘江水路北上;而下令雷填耿浩一行人走陆路,骑快马沿官道克日前往长沙府。
此时张辅正在长沙府。
永州城的湘江码头上,官军水师的一艘车轮舸已靠岸抛锚。
那是一艘没有船帆的楼船,左右共有六只大水轮,以骡马等牲口在甲板下的船舱里带动水车,也可以用人力;甲板上还有配备碗口铳、神火飞鸦等火器。秋冬季节,湘江常有北风,乘坐这种车轮舸便无须担忧风向,可较快地抵达长沙。
年轻的武将耿浩到码头来送别,雷填只好跟了过来。
大概是一路上耿夫人对耿浩十分尊重,一口一个耿将军,说了很多好话;耿浩也对那夫人十分殷勤,他送别一直到了战船的甲板上。
此时耿浩正对水师武将反复叮嘱:“上船的贵人,可是靖江王的夫人和王子,你们必得用心护卫,以礼相待,不能让夫人王子委屈了。”
耿夫人也听到了耿浩的话,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水师武将拍着胸脯道:“放心罢,叛军还没到湘江哩,这条江是咱们大明朝极其要紧的航道,水面清靖十分太平。坐大船也比骑马舒坦多了,看到船尾的楼了吗?上面有舱屋,住里边就跟住在大户人家的家里似的!床榻桌椅一应俱全,里边还有书架,要是风景看得腻了,可以坐在船上读读书,那叫一个风雅。”
耿浩听罢放心了,向夫人等拜别。
耿夫人也屈膝回礼道,“耿将军,后会有期。”
送别的人离开了甲板,船也随后起锚缓缓驶离码头。耿浩在江边站了许久,目送战船远去。
雷填牵着马过来,说道:“人走了,今日咱们也要赶紧启程去长沙府。英国公现在可是御前红人,咱们最好别怠慢他。”
“好。”耿浩点了点头。
“耿将军,咱们也算有缘。本官有句话得说,那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雷填道。
耿浩皱眉道:“在下只是敬重耿夫人礼贤下士的风仪,雷科官何意?”
雷填笑了笑,摆手道:“耿将军也误会了!我是说那耿夫人的心思了得,并不一般。她一路上对咱们这些人都很客气,可以称得上是讨好;那是因为她情知咱们会上奏天听,言桂林府及靖江王府之事。她当然希望,咱们提到她们母子时能有好话。”
耿浩不吭声。
雷填又说道:“本官不是没和藩王府的人打过交道。要不是这回出了事,藩王府上那些人,根本不会正眼瞧咱们。”
耿浩听罢不置可否,轻轻点了一下头应付过去。
或是耿浩没有投降,还率兵护送雷填的缘故,雷填对耿浩额外亲近,话也不少。
面黄肌瘦的雷填翻身上马,马速还没跑起来时,又转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耿将军这样的俊才,确实很招妇人喜爱哩。你知道妇人见待啥样的男子?”
耿浩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显然很有兴趣、也很爱听,当下便抱拳道:“愿闻其详。”
雷填笑道:“年轻英俊家世好,还有一个,得相信妇人的话,比较容易受人摆布。别以为有夫妻尊卑的礼法,妇人便没手段了,我家的妻妾可叫我长了不少见识。”
耿浩一副谦虚的模样道:“受教了。”
雷填欠了欠身体,忽然神情变得严肃,小声道:“咱们骑马沿驿道奔长沙府,我看后天就能到。见了英国公,你也得留个神,那英国公也是相当狡诈之人;之前老将如顾成者,也被英国公给坑了!
而我与耿将军有缘,不会坑你;还有朝中的袁寺卿(袁珙),也比英国公为人可靠多了。你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要有个数。”
耿浩煞有其事地拜谢,说道:“若有甚么事,在下定与雷科官商议。”
……大明朝的长沙城,位于湘江东岸。
耿浩等一行人在驿站换马歇息,一路快马疾行,果然第三天便到了长沙府地界;然后他们换乘船只横渡湘江,抵达了长沙府城。
平汉大将军行辕内的张辅,闻讯很快便派人来了,召他们前去见面。
受召见的人有十来人,大伙儿到了大堂上时,却见上面的公座空着。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披甲武将从穿堂走了出来,说道:“大帅在签押房,先请耿将军入内禀奏事宜。余者诸位,先坐下饮茶罢。”
众人陆续拜道:“遵命。”
耿浩在那武将的带引下,进了大堂北面的穿堂,没一会儿便到了另一个院子里,走到了签押房。他跨进门槛,只见里面的桌案后,坐着一个身穿赤红绫罗袍服、头戴梁冠的大汉。
引路的武将道:“禀大帅,人到了。”
坐着的大汉抬起头来,看了耿浩一眼,目光十分锐利摄人。耿浩一下子便紧张起来,好像有甚么无形的压力,让他整个人都不轻松了。
此人应该就是英国公、平汉大将军张辅,大明朝此时的大臣中,最有权势的大人物!却不料他如此年轻,鬓发胡须乌黑,看起来正当壮年,可能才三十余岁。
张辅一言不发,将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人便站了起来。他的个子又高又壮,长身而立,仪表极有气势。
他对着那武将轻轻挥了一下手,便背过手、在桌案旁来回走了两步,等那武将出门把房门掩上。
耿浩忙抱拳拜道:“末将耿浩,拜见大帅!”
张辅没有半句废话,开口便径直道:“江阴侯的仕途已经完了。”
耿浩愣在那里,待张辅眼睛里那摄人的精光投在他脸上,他才忙支支吾吾地说道:“江阴侯虽是末将之岳父,不过末将一心忠于朝廷……”
张辅立刻打断了耿浩的话,说道:“你原先被抓进了诏狱,是吴高把你弄出来的。你又娶了吴高那傻女儿,不用告诉我,你真愿意娶那样的人;你无非便是想依靠江阴侯的势力罢?”
耿浩的脸上发烫,听到如此直接不给面子的话,他感到十分难堪。但他也无从反驳张辅的话,因为那是事实。
张辅语的语气稍缓,好言道:“不过眼下你只得另寻出路了。正有一件事,你若愿意做,本帅保你立功升官。”
耿浩颇忍不住问道:“还望大帅明示,甚么样的事?”
张辅走到耿浩的面前,耿浩忙弯下腰。张辅在跟前沉声说道:“本帅听说了一些传言,吴高投降叛王之前,曾暗示部下,‘老夫决不投降,除非被人绑着去见汉王’!”
耿浩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似乎是平乐府知府陈用晟干的事……”
“吴高也学到了!”张辅不容分说地道,“这是我的人密报之事,但苦于没有证据。你是吴高的女婿,若愿大义灭亲,站出来指认此事,必能揭穿吴高殆误军国大事的行径。”
耿浩有些为难地说道:“江阴侯毕竟对末将有恩。”
张辅冷冷道:“他只想为他的傻女找个好夫婿,大丈夫何患无妻?在大是大非跟前,你可万勿含糊。身为大明官员,国家私情,孰重孰轻,非得心里有数!”
耿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若答应大帅出卖江阴侯,咱们耿家的侯爵有望恢复?”
张辅稍微顿了一下,依旧面不改色,他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你先祖父为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耿家的人,本来就应该继承长兴侯的爵位。”
耿浩早就听闻了张辅的权势,不仅贵为国公,手握重兵,而且女儿是圣上的贵妃!如果真的能帮上张辅,让张辅回报,恢复侯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罢?
张辅接着又道:“怎算是出卖?吴高本来就干过那些事,我听到了密报的。那些建文旧将,能背叛旧主、必然也能背叛当今圣上,有啥好奇怪?耿将军不过是据实禀报。”
耿浩犹豫了好一会儿,但其实此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甚么也想不出来。
张辅又道:“长兴侯戎马一生战功赫赫,最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无愧一世英雄。你回京就把吴高的女儿休了、省得给长兴侯丢脸。更别让吴高拖累了耿将军的大好前程。”
耿浩终于无法舍弃眼前看到的希望,更不能放下胸中的大志,无奈地默默点了头。
他心道:连英国公这样的大人物也说了,吴高也不过是在利用我!而且吴高自己蠢,拥兵十万还打不过叛军五六万,打了败仗还投降叛贼,本来就完蛋了!并不是我害他这样的。
耿浩便沉声说道:“大帅别忘了许诺。”
张辅十分警觉,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好像明白了甚么,马上正色道:“当然!本帅知道,镇远侯顾成在京师到处说我坏话。但你们去当面问他,他干过甚么事,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大明春色 第四百九十四章 英国公的梦想
耿浩离开签押房之前,张辅又很认真地告诫了他一句:“今日只有咱们二人,甚么话都没说过,明白了吗?耿将军若要动甚么心思,最好先想想后果。”
张辅走回桌案边,在椅子上坐下来,等待着第二个接见的人。在这短暂沉默的独处中,张辅没有感到一丝惭愧和懊悔。
他的手正放在一枚印上,这时下意识用力地将它按在桌案上,一丝怒气从他的瞳孔深处泛了上来。
张辅一直在前方作战,但他心里非常明白,京师一些人在玩弄权|术!他们将张辅当傻子一样摆布,将军国大事当儿戏一样对待!
当初张辅是一心忠于朝廷的,他连汉王府那个钱长史的面也没见、便径直逮捕了钱长史送往京师;但后来张辅才明白,自己太轻信别人了。
朝里那些人如何回报了他的忠心?
继续把他丢在交趾省,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后来又蒙蔽圣上,让他在囤积的军粮几乎告罄的情况下,即刻率军北上攻打云南!没有粮的张辅是寸步难行,那一仗搞得十分狼狈,在军中的声誉威望也是急速下降。
接着朝里有人还撮合了一桩肮脏的交易,把与张辅结仇的汉王府左长史钱巽、给送回去了。
那些人都有谁?张辅已然逐渐摸清,便是张皇后拉拢的燕王旧府谋士以及文官,后来又勾结了徐辉祖等一干建文旧将……
镇远侯顾成,因为交好了当年北平那些文官,便肆无忌惮地勾通汉王,吃里扒外私下交易!昆明城下战事失败的根源,张辅已经在奏章里说得很清楚了,但顾成仍然没事……背人没人保他?
还有那个江阴侯吴高,在贵州之战时,率十万大军不能救援贵州城,在战场上表现一塌糊涂!官军对贵州云南的围|剿失败,吴高肯定有责任。不料战后吴高屁事没有,并能去广西掌兵权!
如果朝里没人给顾成和吴高撑腰说话,怠误战机是不用治罪的吗?所以张辅觉得吴高一点也不冤枉。
现在的情况,也不仅仅是旧怨的问题。
在就任平汉大将军一职之前,张辅在京师住了一阵子,有一次他在东暖阁面圣,见到过张皇后。张皇后的微笑冰冷,那单眼皮小眼睛里的敌意、用笑容也掩藏不住。
张辅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外孙,对张皇后是一种威胁和隐患。
不过张皇后至少在明面上,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简直称得上是情理兼备,更没有反对张辅出任平汉大将军一职;张辅也视作是一种妥协。毕竟此时汉王叛军的形势愈演愈烈,双方都有共同的大敌!
如果张贵妃生的不是皇子,或许彼此之间还有重修旧好的余地;但现在相互的妥协,便极可能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就在这时,又有人被带进了签押房。张辅沉住气,压住了胸中的恼怒,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人。
“下官拜见张大帅。”来人是个文官。
此人是吴高军中的人,跟着巡抚雷填等人一起逃到了湖广。
大明官军军队里有很多文官宦官。吴高十万大军,里面的文官宦官一共应该有两三百人;又如薛禄在四川战败后,便有两三百文官宦官被俘获,后来又被汉王释放回了京。
除了郑和等宦官曾在海军里掌过兵权,军中一般的文官宦官不掌兵权,会做一些公文传递、登记造册和建议策划的事;当然还会负责联络军中的朝廷各衙门密探卧底,并监视掌兵的大将。
明军的权力分割日益细化,很多人都属于不同的衙门,其组织的复杂性远超以往的朝代。所以几乎很难发生大将拥兵自重的事。
军中文官应该知道不少事,所以张辅打发了耿浩之后,最先召见的人便是这个文官。
张辅开始询问汉王军的阵法、兵器等事。一番交谈下来,文官描述的汉王军作战方法,与大明官军几乎别无二致;只有一种叫“开山铳”的火铳比较稀奇,但射程与铜火铳也差不多。
“吴高军在洛容县,曾打败了叛军前锋,军中本来缴获了一些叛军所称‘开山铳’的兵器。可是后来吴高军大部投降了,彼时剩下的人人心惶惶,便未顾得上带走东西。”文官叙述道。
张辅点了点头,轻轻挥了一下手。
文官忙作揖道:“下官告辞。”
这时张辅展开了一副卷好的地图,只见图上颜料非常鲜明精细,乃用工笔画的技巧,勾勒出了大江南岸地图。
此物乃张皇后赏赐给张辅的东西,但作画的人是郭资,上面盖着郭资的一排印章。盖了那么多印章,显然是郭资的满意画作。郭资虽是朝廷大臣,却也精通绘画;当年太宗皇帝想迁都北平之时,修建皇宫的设计图纸,便交给了郭资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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