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除非是蒙|古诸部有能耐打过来,下诏勤王必定效果很好。毕竟大伙儿都知道当今的天下局面、异|族再厉害也站不住脚,勤王这种送上门的大功,谁不跑快些!
茹瑺说道:“只要臣还领着兵部尚书的俸禄,便有职责提醒袁寺卿:眼下调兵勤王,来不及了!汉王叛军控扼水路,必定会沿大江东下。
叛军此时应在湖广衡州近左,沿湘江、大江东进,路程两千余里。但叛军一路上无须筹粮;靠水师水运,便可解决大军所需粮秣。如此算来,若是沿江城池守军没能有效阻击叛军,叛军最快在两个多月之后,便能兵临京师城下!
两个月调北方边军、卫所军到长江南岸,如何办到?”
茹瑺愁眉道:“要是叛军一路乘船东下,时间会更短,可能只在一个月之内!而今直隶地区兵力空虚,叛军只要劝降京畿近左的一个城池,驻军在那里,京师就会人心浮动……”
“孤军深入?”袁珙问道。
茹瑺道:“以汉王的性情,多半会如此。孤军深入,有大江航道保证粮道和退路,此时已没甚么危险;叛军孤军极可能先占京畿别的城池,形势就算不利还能守城,或跳船退兵。汉王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朱高炽听大臣们议事了好一阵,他一直没有参与,只是坐在上位听着。不过听了那么多说法,朱高炽算是心里有了数。
无力回天,无药可救,彻底完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再好的方略、再厉害的计策,摆开打的时候打不赢,方略又有甚么用?
朱高炽终于开口道:“接下来朝廷该怎么办?诸位大臣尽快拟一两个方略出来,呈送进宫,让朕批复。”
大伙儿纷纷执礼道:“臣等遵旨。”
朱高炽挥了一下手。
于是御前议事结束,大臣们谢恩告退。
不过没一会儿,朱高炽便命宦官海涛跟出去,叫大理寺卿薛岩单独留下。等薛岩返回东暖阁时,里面一共就只剩四个人了;皇帝朱高炽、大理寺卿薛岩、锦衣卫指挥使谭清、司礼监太监海涛。
朱高炽一言不发思索着甚么。
许久之后,谭清才沉声道:“禀圣上,臣此前已抓了柳升的家眷到诏狱,请圣上下旨处置!而张辅、陈瑄深受皇恩,却临阵投降、背叛圣上、擅杀部堂大臣,简直十恶不赦天打雷劈;请圣上下旨将其家眷捉拿问罪,以儆效尤,免他们继续通敌!”
朱高炽看了谭清一眼,点下了头。
当然逮|捕张辅的家眷,只包括英国公府邸、以及其弟弟家的人;宫里的贵妃,锦衣卫管不了,那也是圣上的家眷。
张辅这种背|叛,实在是太过分了!东宫故吏、大臣们都非常愤怒,谭清请旨应该不止是锦衣卫的意思,别的官员也有暗示过谭清出面。
反倒是朱高炽自己,并未表现出极度的恼怒。因为他知道现在报|复泄|愤、亦是于事无补了。他最近两天,忽然想到了更有用的法子!
就在这时,朱高炽说起了别的事,他开口道:“上次薛寺卿等查俺三弟造|反之事,虽然最关键的人死了,但大致真相亦被查明。俺觉得,薛寺卿查案是很有才干的。”
薛岩忙躬身道:“圣上过誉,臣不敢当。”
朱高炽低声说道:“先皇驾崩,着实有蹊跷之处……”他说罢看了谭清和海涛一眼,这两个人心里是最清楚的。
朱高炽接着又道:“但是俺可以告诉尔等,此事与俺毫无关系,俺也不可能做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其中必定另有其人。俺决定让薛寺卿、锦衣卫、司礼监,一起密查此事;查出真相,拿到真凭实据!”
海涛与谭清立刻拜道:“臣(奴婢)遵旨!”
薛岩愣了一下,也抱拳拜道:“臣领旨。只是臣有一事不明,甚么地方不能查?”
朱高炽一脸严肃道:“甚么地方都可以查,百无禁忌,后宫也可以来!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薛寺卿把大理寺的公务都扔给同僚,只要专心办好此事。”
薛岩深深鞠躬道:“臣遵旨!”
“俺必有重赏……”朱高炽似乎也意识到、现在赏薛岩甚么也没用了,他改口道,“这等大案,如果薛寺卿能查出真相,澄清是非黑白;必能如古之狄仁杰、包拯一样名垂青史,千古传诵!”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六十七章 无关好坏
大理寺卿薛岩在太监的陪同下,走出了东暖阁、走上斜廊。这时斜廊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大地上银装素裹、宫殿下面的漆画五彩斑斓,冬日的皇宫,景色十分漂亮。
薛岩无心欣赏风景。
他还在思索着、刚才圣上交给他的差事。圣上想查出先皇驾崩真相的意图……薛岩是很清楚的、心里对此并无多少疑虑。
而今朝廷官军一败涂地!洪熙朝眼看要土崩瓦解了,恐怕圣上心里、对此也必定有数;所以在一切无奈之下,圣上的思虑终于又回到原点:汉王起兵的理由。
以前朝廷不需要在意甚么“伐罪讨逆”的起兵借口。皇位上已经有人,藩王起兵就是谋|反!讲道理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平叛灭掉谋反的人才是正事。
但现在朝廷灭不掉叛军了,还得反过来被灭掉!实在打不赢的时候,讲道理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此时薛岩判断:先帝驾崩与圣上无关。
否则圣上做这件事毫无意义。东宫故吏的嫌疑也不算大,那些官胆子没那么大,何况今上也应该没有与之密谋。
因此薛岩认为,干下滔天大罪的、应该另有其人……
一旦真的查出了先皇驾崩的真相,并找到叫人信服的真凭实据、公诸于天下,大义上便有利于圣上了!
那时候,圣上便没有过错;且以皇太子、嫡长子的身份,名正言顺毫无争议地继位,圣上的皇位简直合法得不能再合法了!除非再往前给建文帝翻案,否则大明皇帝的人选、在法礼上必然该是当今圣上。
若等事情到了那一步,薛岩给汉王想的法子是“禅让”……毕竟汉王坐上皇位之后、还要想坐稳,那便得讲点大义;才能避免其诏令、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境地。
“禅让”的道理虽然很勉强,但总是有来历的,至少在诠释汉王的皇位来源之时、多少有点话说。
所以到了那时候,汉王以武力攻下了大明都城、迫使今上退位,也有可能不敢杀圣上以及圣上的家眷。如果汉王干那些事,天下人都会指责他残|暴无情;“禅让”也显得太假!
薛岩琢磨:即便汉王胆子很大,肆意妄为不讲道理,铲除了今上全|家再说。圣上至少不用背上弑君杀父的罪名!
这种罪名真是太丧心病狂了,当世决不能容忍,圣上以后不知道要被世人侮|辱成甚么样子……
于是薛岩把圣上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薛岩最有疑虑的地方,却是考虑他自己!
之前在东暖阁里,圣上忽然下旨给薛岩这个差事,薛岩便回答不太痛快。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事儿会得罪汉王。现在这局面,要不是必死不疑的人、谁还愿意轻易去得罪汉王?
但是圣旨不能违抗,薛岩只能接旨了。
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对真相充满着好奇与渴望;又是这么重要的大事,更是让他摇摇欲试。
先前圣上说的“名垂青史”“千古传诵”的话,薛岩是相信的!青史不可能不记载这样的大事,而查出真相的人是他薛岩,当然会在史书上留名。
要名,还是要命?这是薛岩沉思了很久、仍在徘徊的事。
不过他思量许久之后,忽然觉得就算去查这个事,也不一定会死!他觉得自己不死有两个理由。
其一,他是汉王嫡妃的媒人,到时候国丈郭家的门楣就要升到云霄了,郭家不给薛岩想点办法?
其二,薛岩忽然想起了夏元吉。这个人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当官,建文年间得到重用,站的位置错的不能再错了;而且“靖难之役”结束后,夏元吉起初没有投降!他被人抓到永乐皇帝跟前,才被|逼投降的。
这样的人,居然在腥风血雨的永乐初年毫发无损,官也升了!而与夏元吉一样没有投降的文官,下场多半很惨、没被诛连的人都算是好下场!
薛岩认为夏元吉这等人能活命,唯一的原因是夏元吉在户部的事务上、有真本事!残忍如先帝的皇帝,也舍不得杀人才。
如果薛岩能查出真相,得罪了汉王;到时候他再认错,找“圣旨不可违”之类的借口辩解……再加上他证明了自己在刑律上的才干,那是有可能得到容忍宽恕的。薛岩觉得为了千古留名,冒着性命之危是值得的!
此时海涛送薛岩到乾清宫门了,出了乾清门、便不再是后宫区域。于是海涛站在门楼里,执礼道:“薛寺卿慢走,咱家便送到这里了。”
薛岩客气地拱手道:“有劳海公公。”
海涛赶紧抱着拂尘,再次一拜。
薛岩走出乾清门,见天上的雪越来越大。他站在雪地里,既已坚定了心思,便长身而立、仰头看天;这时他一副浩然正气的样子,长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身后的海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薛岩。
……皇宫内的坤宁宫,在纷飞的雪花之中,静静地矗立在台基之上。
张氏端坐在坤宁宫上方的宝座上,她的双臂展开、袍袖放在宽大椅子的两边扶手上,坐姿很是霸气,她冷冷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厚重而华贵的宫殿,隐隐泛光的绫罗帷幔低垂,雕窗精细如画。窗外飘着优雅而洁白的雪花,冬季的宫殿里不仅不冷、更无萧瑟之感,五彩的颜料让一切都不枯燥。
然而华美的环境,并没有让张氏高兴起来。她的苍色苍白,目光中充斥着戾气。
因为无论大明朝的皇宫有多好,很快这些东西就不属于她了!
张氏在回想,自己多年的煎熬、熬到现在这个地位的艰辛往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切,不料全部都要被人夺走了!她心中的愤怒与不甘,简直无处倾述。
就在这时,殿门被掀开,便见皇子朱瞻基走进来了。
瞻基的实岁已经满过十岁、虚岁十二,他已完全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些稚气,却早已熟悉了礼仪,上面便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张氏看着瞻基,戾气稍退,更多的伤心与心痛顿时涌上了心头。她爱怜地伸出手道:“到母后这里来。”
“是,母后。”瞻基很乖地走了过来,他比以前懂事了不少。
张氏伸出手,抚摸着瞻基的脸庞,见他生得浓眉大眼、长得与他爷爷还真有几分相似,反而与他父皇的面相不太一样。
她一边打量着儿子,一边情绪复杂地“唉”叹出了声。
瞻基仰起头,便愤愤地说道:“是不是二皇叔惹您生气了?等儿臣有了大权,定要给那个可恶的皇叔找一堆罪名,把他活活烧|死!儿臣要杀戮他全家与全部党羽,再选朝中那些睁眼说瞎话的文官来修史,多编一些逸闻趣事当史书写,让他遗臭万年!好给母后出气。”
“谁教你的?”张氏问道。
瞻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张氏也无心多问了,但明白这些话肯定有人教,不然十来岁的孩儿、想问题没那么缜密。
她抚摸着儿子的脸,说道:“瞻基有孝心,也不算有错。那个人无关好坏,而是本事太大,活着就是个威胁。你会这么想、也无关好坏,只是为了自家人的地位牢固……”
说到这里,张氏又回到了现实;她看着自己最亲的亲人,心中再次充满了无奈与心痛。
她作为一个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贵极人间的亲儿子要丢掉一切了,并担忧着恐惧着瞻基的性命安危,张氏一时间心如刀绞!
没过一会儿,司礼监太监海涛入内。海涛上前拜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大皇子。”说完便躬身侍立在侧。
张氏有点不舍地对朱瞻基说道:“你下去罢。母后与海涛说几句话。”
瞻基恭恭敬敬地拜道:“儿臣谨遵懿旨。”
海涛上前,俯身在张氏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张氏听罢,一掌按在扶手上,咬牙沉声道:“张辅柳升等人,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圣上没下旨诛他们九族?圣上也太心慈手软了!”
海涛忙道:“娘娘息怒,这事儿是因为没有人劝皇爷的缘故。大臣们只在背地里恨,却都不出面进言,生怕得罪叛王过甚;只有谭指挥使替大伙儿请旨。皇爷只下旨将犯人逮进诏狱了……而那些人都是勋贵家的,谭指挥使没有皇爷的圣旨,也不敢做甚么哩。”
张氏眉头紧皱,小声道:“叫谭将军不给他们吃饭,饿死他们在诏狱!”
海涛道:“奴婢定把娘年的话带到,谭指挥使敢不敢干,可不好说……”
张氏稍微冷静了一点,说道:“只让谭将军对付柳升的家眷。”
海涛拜道:“奴婢遵旨。”
海涛又轻声道:“皇爷下旨,叫大理寺卿薛岩、锦衣卫指挥使谭清、奴婢三人,一起暗查先帝驾崩之事。”
“哦?”张氏点了点头,很快出神了,她沉思着甚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张氏回过神来,见海涛还在身边,便轻轻挥手道:“圣上叫你办甚么,你便好好去办。”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准高兴
“她患的是失心疯。”
凤阳的一座院子里,一个送饭的小宦官瞧着马恩慧,小声嘀咕了一声。
马恩慧一脸呆滞,像傻子一样坐在桌案前。她的身上很脏,似乎好多天没有沐浴梳洗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更怪异的是,她拿起了一只没削皮的橘子,立刻就放到嘴里啃。她把又苦又难咬的橘子皮吃了下去,那橙黄的汁|水在她的嘴角和下巴流淌,留得一脖子都是。
这副模样,看上去与那些生来就是痴呆的人,有何区别?
小宦官旁边还有个头发苍白的老宦官、以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宫女。老宦官也仔细打量了一番马恩慧,回头道:“这事儿报上去了吗?”
“小的与上头的人说了。可没人理,也没人说要找郎中瞧。”小宦官道。他接着小声说,“她没有亲人了,听说娘家人被流放辽东之后、也死了。眼下世上没人在意她死活,小的估摸着、她自个也觉得这么活着没啥意思。”
“就你知道得多!”老宦官白了一眼道。
小宦官似乎没听出是责备,他又小声道:“这世道呐!她以前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唉……”
凤阳留守的官员下令,不准人们与马恩慧等身份特殊的人说话。平素宦官宫女来这座院子里,都跟哑巴一样,是不会说一句话的;但眼看马恩慧都疯了,大伙儿便自在了许多。
老宦官想了想,问道:“她啥时候变成这样的?”
小宦官想了一会儿,说道:“对了,在之前吴忠来过。那个吴忠在凤阳有不少熟人,似乎打点了谁,隔一两个月会送点用度过来;上头也是默许的。”
“哦……”老宦官神情复杂地看了马恩慧一眼。他说道,“走罢,你这小东西,少管点闲事,活得长!”
三个人收拾了东西,便退出了堂屋。
马恩慧还是没动弹,不过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流到了她的脸上。
她呆呆地把手里的橘子拿起来,又咬了一口。苦涩的果皮味道再次充斥着在她的口腔里、以及贝齿之间。但是她仍然津津有味地品尝那苦涩的滋味。
相比她这么多年来过的日子,苦楚真是算好滋味了,至少有滋味罢?
自从建文朝覆灭之后,马恩慧多半的日子都在凤阳“守陵”。正如刚才那个小宦官所言,凤阳的留守官员以及宫中的人,禁止看管马恩慧的宦官宫女、与她交谈。
这里连一本书也没有,也没人说话。数年这样的日子,那种枯燥无味、死寂的气氛,一直笼罩着马恩慧。
她感觉时间是静止的,昨天、今天、明天、后天没有一丁点区别。她常常在回忆与现实之间徘徊,有时候分不清是在回忆里、还是在苏醒的现实中。
刚才那个小宦官,不经意的几句话、却说到了马恩慧的心里……她没有亲人了,没人在意她死活,她自个也觉得这么活着没啥意思……
但是,前天宦官吴忠来过一趟之后,马恩慧竟然发现自己很想活着!
吴忠悄悄告诉她,汉王朱高煦率军二十万、在湖广全|歼官军主力七十万(消息不准确),天下震动。随后,官军“平汉大将军”英国公张辅、水师大将陈瑄、大将柳升等皆认为汉王不可战胜,完全屈服于汉王的威怒之下;那些大将遂率水师主力以及余部,向汉王投降!
至此,从湖广到京师的大江水运通道,完全敞开在汉王的大炮和铁蹄之下。
洪熙朝廷完了。
朱高煦竟然即将率军开进京师,将成为大明王朝新的皇帝?马恩慧想到朱高煦的脸庞,她的脑海里只有那张十几岁的脸,一切太疯狂,让她始料未及、难以想象。
她难以想象那张充满了温柔、怜悯的年轻后生的脸,驰马疆场之时竟是如此神勇。
或许这一切并不奇怪,当年燕王府用暴|力推|翻了建文朝廷,那个高阳郡王就起到了大作用。燕王“伪朝”的最大功臣,发起怒来也会反噬那些乱臣贼子!
在那一刻,马恩慧的心情非常之复杂、纠缠。
她的内心里难掩一种高兴……甚至希望。其实朱高煦同样是仇人!他的手沾满了建文朝官军的血;不过是乱臣贼子之间的内讧,马恩慧有甚么理由为其中一方高兴呢?
她严禁自己高兴。
但是她的求生欲,确实很强烈!她忽然不想死了、非常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因此吴忠透露洪熙朝要完了、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快便察觉到了危险……宫里的帝、后,万一想起来凤阳的她了,会不会处死她?那是很有可能的。
马恩慧嗅到危险是有原因的。其一,那对夫妇(皇帝皇后)害死了马恩慧最后的儿子文圭、无辜的小孩儿,怕马恩慧今后报复。其二,马恩慧有报复的机会,她猜测当初汉王能从皇宫逃跑、与那座密道有关,汉王或许会报恩释放马恩慧。
然而马恩慧即便知道了有危险、也是毫无办法,她只能祈祷皇宫里的人忘记她。
但万一她被人记起来了呢?马恩慧绞尽脑汁想了个办法,便是装失心疯,既然疯了、当然便无法报|复别人!
管不管用,实在不知道。不过这是马恩慧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她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没有反抗自保的能力……
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她确实想报仇,想让那些心狠手辣的人、也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但有时候马恩慧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不只有仇恨。那种强烈想活的感受、她细细品味过;隐约之间,她感觉到了舍不得、舍不得生。
可是如此痛苦的生,与死又有甚么区别?生有何乐、死又何苦?
那一定有甚么希望、甚么好的东西,让她留恋,让她感觉到了阳光。
马恩慧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擦了一把眼泪,嚼着嘴里的橘子皮,暗暗地默念道:禁止想到那个人,他是仇人,更是不该想的人。
更加不准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六十九章 欲发而先忍
年过六十五岁的淇国公邱福,最近长胖了一些。他被看管在国公府上、不准出门一步,家里全是锦衣卫安排的人“保护”他;他每天的活动有限,胃口还很好,脸长得更圆。
他的儿子邱松同样在府上当闲人。只有孙子丘禄还在五军都督府做官,没有甚么实权,而且丘禄的同样侍卫随从、都是朝廷安排的人。不过丘禄能在五军都督府出入,倒让邱福知道了不少事。
丘禄的待遇不错。正是因为洪熙帝登基之初,丘禄怕事、劝过爷爷不要忤逆朝廷。
这天旁晚,孙子丘禄下值回家,照常来到了邱福的房里、问祖父安好。
丘禄的神情十分轻松愉快,上前敬茶时沉声道:“汉王要打进京师了!果然还是祖父看得远,孙儿敬佩之至。”
不料邱福毫无得意与激动的表情,他反而脸色有些疑虑,叮嘱道:“禄儿在官署里,万勿提起汉王。最好别出头,该你干的差事就干,不该干的都当没看见,更别多嘴!”
孙子一副思索的样子。
邱福冷冷道:“当年‘靖难军’都已到京师城外,徐增寿下场如何?俺们家啥也没干,在这节骨眼上,你不要触那个没一点鸟用的霉头。”
孙子恍然抱拳道:“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其实俺真没有想到,汉王能干到这个地步……”邱福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声,“当初俺就是替他不平罢了,更是不服他大哥!”
邱福一阵出神,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靖难刚刚成功之时,邱福曾多次劝汉王争取太子的位置。“靖难之役”中本来高煦就出力最大,讨要皇储的位置没甚么不对!邱福还说过,靖难的老弟兄都想着高煦能做太子!
但是高煦当时的表现畏畏缩缩,还说甚么长兄是嫡长子、太子正该长兄,大家应该和和睦睦,不能让长兄难以自处;那时高煦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邱福非常之不悦。
不料先帝驾崩之后,高煦直接起兵、席卷天下,哪里还想过他大哥怎么自处?他大哥已经称帝了,这时高煦起兵反对,就是一副你死我活的做法;比起当年只争太子,狠心多了……
现如今邱福回过头去一想,渐渐醒悟,似乎高煦在永乐朝一直示弱隐忍的做法、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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