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张辅复杂的情绪只是在一瞬间,此时所有人都很震惊意外,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张辅却马上明白了,现在不是怪罪人的时候!
他很快下令道:“杀!一个也不能留!”
驿道上立刻传来了几声惨叫,众骑兵将士拿着兵器,疯狂地杀进朝廷钦差的队伍里。此时张辅麾下全是武夫,听到大帅的军令、哪里还管甚么道理,武夫们见了血非常残|暴。
一番混乱之后,地面上便留下了一大片尸体,有人的尸体、也有马的尸体,一些空马还没跑,站在原地嘶鸣。
张辅问道:“有没有人逃脱?”
师佑的声音道:“大帅,应该没人跑掉!”
“应该?”张辅本来就非常生气,此时更是红着眼睛、充满愤恨地看了一眼师佑那边。
张辅侧耳听了一会儿,又喊道:“再查一遍,确定没有活口。”
“得令!”
张辅自己也跳下战马,蹲在金忠的尸体旁边,伸手在上面翻找东西。不一会儿,张辅便找到了一份圣旨!他展开看了一遍,急忙塞进了怀里。
年轻的师佑这时也拍马返回了。看着神情不善的张辅,师佑一脸抱歉的样子,说道:“大帅莫气,末将听这金部堂言语不敬……”
张辅想到还用得上这种人,立刻强压住怒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做得对!”
师佑忙道:“末将愿鞍前马后忠于大帅!”
张辅点点头,回顾左右说道:“这些人形迹可疑,但他们是朝廷命官!在场的弟兄手上都占了朝廷命官、宫中使者的血;你们若被抓获,必诛全族!此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他稍作停顿,又喊道:“弟兄们跟随本帅。本帅带尔等升官发财!”
众将士纷纷应答道:“得令!”
张辅下令道:“把尸体藏起来,回营!”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六十二章 痛快人
“事不宜迟!等不及大军抵达衡州对岸了,现在就动手。”张辅沉声对柳升说道。
柳升手里捧着圣旨,大明皇帝亲笔书写、加盖宝玺的圣旨!上面竟然沾着血迹。他的手在轻轻而快速地抖着!柳升也是从“靖难之役”过来,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武将;但这件事一样让他心惊胆战。
果然,真正可怕的事,不一定非是沙场上尸横遍野的场面。
不过柳升只怔了一小会儿,便咬牙点头道:“干!”
张辅红着眼睛,眼睛瞪得溜圆。他盯着柳升,却忽然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笑意:“柳将军,痛快人!”
张辅郑重其事地慢慢点了一下头,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一间破瓦房,说道:“击鼓!传令,军情有变;陆师千户以上大将,水师各船长官将领、随军文官宦官,都到中军商议战术!”
亲兵武将抱拳道:“得令!”
张辅与柳升二人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大将必须的才能,便是无论战场上如何风云变幻、诡异无常,都得临机决断!
眼下形势便非常紧迫、一点迂回斡旋的余地都没有了,简直不是死就是活。
昨夜天黑,张辅也不知道金忠等人马的具体数目;那些人都骑着马、事发突然场面混乱,亦无法确定究竟有没有跑掉的人……或是金忠如果提前察觉到危险,早就派了人回去报消息也不一定!
张辅和柳升一点时间也不耽搁,先下传了军令、然后再部署中军军营。
水陆大军的各部武将、文官宦官,人数有好几百人之众!张辅的中军行辕在一个村子里,昨夜临时征用的“中军大堂”房屋,根本容纳不了几百人。所以等一会儿、文武官员只能站在村子里议事。
张辅立刻找来了千户师佑,密令道:“召集弟兄们,准备好兵器。你回到这村子里来,看我的手势,我这样在前面横着一挥……”他做了个动作,“你便悄悄出去,带着弟兄们到村口来;若中军的亲兵侍卫询问,你便拿我的军令给他看!”
千户师佑正色点了点头。
张辅又道:“我怀里有一只铁碗儿,一会摔碗在石头上为号!你得了号令,立刻率军冲进村子,所有不服的、反抗的,一律……”他接着又用手掌一挥。
师佑抱拳拜道:“末将得令!”
张辅轻轻挥了一下手。
师佑一拜,退了几步,然后快步走了。
张辅又找柳升商议了一番细则,一边安排诸事,一边等着文武官员前来。
先到村子里的是陆师各部的大将,他们的军营都在中军附近。接着水师诸将,文官宦官也陆续来了。
中军“大堂”外的土夯坝子边上,放着几块门板;众将见状,都按照规矩,解下佩刀依次放在门板上。因为武将太多,一些人的兵器放不下、只好靠在墙上竖放着。
村子内外没有甚么异常,大伙儿到来后、便议论纷纷有点嘈杂。有的人还在问,“有何军情?”“叛军在渡江吗?”
张辅既然能把军队带到这个地方来,行军也有好几天了;众文武便几乎没人质疑他的军令。中军也是临时才部署了“大事”,一时间即便有甚么疏漏、也还没有暴|露出来。
此时张辅正在一道檐台上慢慢踱着步子,没有回应部将们的话。柳升则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偶尔看张辅一眼。
“大帅,所有下令召集的人,都到齐了。”亲兵武将抱拳道。
“好。”张辅点了点头,环视泥地上站着的一大群人。
人们也纷纷站好了位置,文、武、宦官分开,排成了队列。
张辅咳了一下,大声道:“今日并无军情!本将召集诸位,是想与大伙儿商量一件事……”
人群里马上又说起话来,一些人在交头接耳。
张辅不动声色地转头示意,柳升便站过来说道:“先听大帅说事!”
陆师各部的武将,多是柳升军的残军将领,在湖广驻扎、行军、作战也与柳升熟悉了,他们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吵闹声小了很多。
张辅说道:“本将也实属无奈啊。苦思此时之局面,本将想了一个应对之策……若愿意追随本将的人,我张辅必不亏待!若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周围渐渐地完全静下来了,大多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严重。
这时张辅抬起了右手,从左到右横扫挥了一下,他一边做手势一边说道:“人各有志,咱们相处日久,我也惦记着弟兄们的情分!愿意跟我与柳将军一起干的,这事的责任在咱们二人、尔等都不用担忧后果……”
张辅说到这里,又停下来了。
终于有一个性子急的武将嚷嚷道:“大帅,究竟干啥事?”
张辅沉吟片刻,大声道:“归顺百战百胜、难以抵挡的汉王!”
顿时人群里哗然,队列也有点乱了,嘈杂声嗡嗡一片。很多人脸上都写着震惊。
有个文官大声喊道:“张辅深受皇恩,他是想投降!”
张辅盯住那人看了一眼,也大声喊道:“时至今日,朝廷大势已去,咱们顽抗只有等|死!我不愿意看着老弟兄们一个个死,我与柳将军愿意担当罪责!
汉王乃太祖皇帝嫡孙、先皇嫡子,‘靖难之役’与弟兄们并肩作战,而今大势所趋!投汉王,大伙儿还是大明文武官员!”
接着又有不止一个人在人群里怒骂张辅。刚才那个文官挥手道,“‘平汉大将军’是圣上给的兵权!张辅背叛圣上,他已没有兵权了;大伙儿不用听他的,拿下张辅向朝廷请功!”
张辅没有还口,脸色虽然冷,口气却还算客气,他说道:“我刚才说了,人各有志,并不强求!你这官儿也别想拿性命换好名声,史官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青史有没有你的名字,还不知道哩。”
他接着好言道:“愿意走这条活路的,都站过来。不愿意的就算了!”
虽然陆续有人骂,但是“稀里哗啦”绝大部分的武将都朝檐台下走去,想跟着张辅投降的、只是不吭声而已;因此刚才显得反对声音比较大。
忽然,有人听见了无数脚步声,一些人转头村口观望。
还没站过来的人里,有个人见势不对,马上向前站了过来;另外有三人见状,也跟着不动声色地走进了前面的人群。这些张辅都看在眼里。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小铁碗,忽然“哐当”一声摔在石阶上,怒道:“本将一番好意,尔等不领情便罢了,何苦出言不逊?”
片刻之间,师佑便带着百余披坚执锐的将士,奔跑冲了过来。
“张辅,你这是兵变谋|反!”
话音刚落,师佑已奔到了地方,他提刀跳了过去,一掌按住那官儿的肩膀,右手一刀对着他的脖子刺|了进去。官儿被刺到之前,大叫了一声。
众人愕然,但所有人都没有兵器。那放兵器的地方有点远,突然之间也没人敢冲过去抢兵器……无益之举罢了!
师佑等将士很快将两团人都围住了,将士们拿着长兵器、弓|弩严阵以待。文武早已乱糟糟的,面向各个方向的人都有,他们都紧张地看着那些将士。
张辅此时忽然改了口气,冷冷说道:“对不住了!那些反对弟兄们的人,放走了回去必定谗言各位!为了大伙儿,先行看押着、等事情平息之后再放他们。”
刚才还骂得起劲的几个人,这时却哑巴了一样。主要因为被粗暴地辱|杀的那个官儿、眼下都还没死透,四肢仍在抽搐,看起来很惨很痛苦。
张辅走下了檐台,上前拍了一个人的肩膀:“你不是这里的,回后边去。”
他一连拍了四个人,叫他们离开投降的人群。
张辅再次走回檐台下,大声道:“反了!投汉王!诸将都回军营里、战船上,带弟兄们一起为汉王立功讨赏!”
众将十分熟练地抱拳拜道:“遵张大帅军令!”接着大伙儿纷纷跟着喊叫:“反了!反了……”
张辅喊道:“中军令,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得令!”
一片嘈杂之中,师佑道:“大帅,不如把这些背|叛弟兄们的就地正法,让弟兄们一起杀,好叫刀上沾点血!”
张辅不置可否。
柳升挥手叫师佑的人让开,果然许多武将便大步走到了放兵器的地方,纷纷拿起佩刀,冲进了不降的人群里……湘江东岸的一个寻常村子里,又是一阵血腥弥漫。
……自相残杀远远没有结束!湘江江畔的战船上、军营里,陆续发生了持|械武|斗。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打起来的!中军调动的陆师军队,已经冲到几条战船上了。
江边一条船上的火药桶忽然发生了燃爆、浓烟滚滚熊熊大火弥漫,岸边的将士们正在用水车扑火。水面上人头晃动,呼救声不绝于耳。
还有一条船似乎想跑,却被好几条战船围住。四面火炮轰鸣、密集的火铳声像炸豆一样,各式火箭在空中呼啸,江面上就像绽放了烟花一样炫亮。
官军的水师、陆营都很混乱,就好像此地爆发了战|役。
诡异的是,除了官军自己的军队,方圆至少十里之内,根本没敌军人马。
……
……
(谢谢书友的慷慨打赏,让你们破费了。我很感动,定会尽力写好书感激书友。)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六十三章 重见天日
这阵子天上的云层厚重、却一直没下来雨。
天已大亮了,雨仍未下,久违的朝阳竟然从云层里冒出了头。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古色古香的屋子里,让一切都更加明媚起来。
朱高煦还在姚姬的房间里。他已经起床了,但还没有穿好衣裳,他只穿着白绸亵衣、在窗边慢慢地走来走去。
而姚姬侧躺在床上,她削葱一样白净的胳膊撑着头,眼睛里含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瞧着正在踱步的朱高煦。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朱高煦忽然转身说道。
“嗯?”姚姬软软地发出一个回声,饶有兴致地继续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道:“我要把你当罪犯关起来!”
姚姬愣了一下,说道:“王爷的意思,要把我当成昨夜的刺客?”
朱高煦点点头:“昨夜捉拿刺客的人、都是北司的将士,还算靠得住;我也叫他们收拾了刺客进来的痕迹。接下来,我只要给他们论功封赏、并下令他们保守内情,事情真相必定还能瞒一段时间。
而昨夜院子里的喊叫声,惊动了围墙外的人;外面的众人只知行辕里有刺客,却不知是怎样的刺客……”
姚姬的眼睛里很快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人也拉着被子坐起来了。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必定已经明白朱高煦的意思了!看她感动的模样儿,便很清楚她的心思。
如果昨晚的事,造成姚姬刺|杀朱高煦失败的假象;虽然她没有成功,但姚广孝就没必要动姚芳了……至少暂时不会动。
朱高煦见姚姬似乎已明白缘由,便说道:“我可不想看着你郁郁寡欢。”
姚姬想了一会儿,轻笑道:“王爷要把人家关起来,就不怕我郁郁寡欢了吗?”朱高煦见她的笑意,自然也不当真。
姚姬见状又道:“王爷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绑起来,要为所欲为?”
朱高煦听罢,吞了一口口水道:“你愿意让我为所欲为吗?”
姚姬目光闪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只要王爷想,我甚么不愿意做呢……”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宦官王贵的声音:“王爷,探马急报,张辅今日一早兵|变了!”
朱高煦神情一变,顿时震惊了一下;然后他脸上的笑意便渐渐出现了,满面难掩的惊喜。他暂且沉住气,回应道:“本王稍后就去!”
王贵的声音道:“奴婢遵命。”
姚姬收起了她那娇|媚的笑容,看了朱高煦欣喜的样子、她便微笑道:“妾身侍候王爷穿衣,王爷先去办正事罢。”
朱高煦用|力点头道:“好!”
姚姬便从床上起来了。从窗帘穿透进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肌肤上、美艳而充满活力;明媚的光线下,她脸上微妙的神情以及她的一切、都能让人瞧得十分清晰。此时她的脸很红,就像喝了酒一样,那略显羞|耻而不好意思的神情之下,却没有丝毫不情愿……或许只有真正让她崇拜的强者,才能见识到她此时丰富的神态。
朱高煦的脸也很红,他的情绪非常高涨,不仅因为此时的美景,而且官军水师的成功兵变、带来的巨大好处,也让他激动不已。
他好不容易才稍微稳住心境,在姚姬的服侍下,穿戴好衣冠。
接着姚姬也穿好了衣裳,但还没有来得及去梳妆,一头青丝很凌乱。她送朱高煦到隔扇旁边,轻声道:“妾身只能幽居在斗室牢笼之中,等待王爷的临幸……”
朱高煦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时间不长。”
姚姬轻笑了一下。
朱高煦走出卧房,掩上房门。他见王贵还侍立在门外,便沉声道:“叫你那干儿子曹福,管好昨夜看见了刺客的人。你再派人看住姚夫人、不准她出门。”
王贵不是个多嘴的人,马上弯腰道:“是。”
朱高煦又小声叮嘱道:“只是作戏,但不要太假。”
他说罢沿着檐台下的走廊,往南走。时不时有一段屋檐下、洒满冬日的阳光,叫人身上暖洋洋的。朱高煦觉得自己的步伐十分轻快;他感觉身体也轻飘飘的,若非考虑到自己亲王的稳重比格,他真是有点想蹦跳起来!
或许人活一世,真正能发自内心高兴开心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而现在正是那种愉快的时刻。
朱高煦来到了行辕的中堂上,他看见盛庸平安瞿能王斌等一干大将、李先生侯海等文官,都等在那里了。他们起床得早,听到了张辅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因为得到喜讯已经有一会儿了,所以朱高煦现在已能稳得住言行举止,他十分从容地先召来斥候,亲自询问官军军营的细节。
盛庸抱拳道:“王爷英明神武、胆大细心,此番不伤我将士一兵一卒,便拿下了敌军水陆两军,‘伐罪之役’大势可定矣!恭贺王爷。”
李先生迫不及待地说道:“水师简直是雪中送炭!下官听说,伐罪军主力已到南边东洲岛去了;王爷宜立刻将大军北调回来,前往事发之地;接应张辅,完全地掌控住局面!”
“甚好。”朱高煦点头道,“立刻下达军令,快马递送东洲岛西岸。”
“遵命!”李先生抱拳道。
朱高煦也有点心急,本想先率护卫骑兵赶去衡州北面;但他可以想到这里的文武、全部都要劝诫他,便暂且作罢了。
他现在判断:张辅军必定不是诈降。但昨夜传出了刺客的风声,汉王军集团的文武、绝对不会轻易同意朱高煦冒一点险!朱高煦稍作寻思,虽然自己不必一定听从劝阻,但力排众议也很麻烦。
朱高煦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妥协的法子,说道:“马上调集骑兵主力先行!本王要亲自去受降。”
果然没人反对,李先生再次拜道:“下官遵命!”然后便走到旁边的桌案前去了。
朱高煦站了起来:“马军到衡州城外时,立刻禀报。”
他说罢便离开了上座,文武都纷纷执礼。
东洲岛位于衡州城之南的湘江上,距离衡州城并不远。骑兵机动较快,调动北上无须太久;但至少两三万骑的聚集部署,也需要不少时间。
朱高煦趁出城还有点时间,便想先见昨晚的刺客一面。
刺客是段杨氏,昨日朱高煦已经听王贵在门外禀报了。在云南的时候,王贵也见过那个妇人。
朱高煦走到后院时,见宦官王贵迎了上来。于是他叫王贵带路,去关押段杨氏的地方。
不用审问,朱高煦也渐渐猜到段杨氏的动机。
朱高煦与这个妇人无冤无仇,以前抓到了她、还放过她一马。他不仅没得罪她,还算得上有几分情面……这个妇人想刺|杀他,唯一可能的理由,便是对付沐府!
毕竟人若干这种九死一生、孤注一掷的事,都肯定有强烈的动机;不可能一点小事得罪了她,她就豁的出去。
段杨氏只要能杀掉朱高煦,“伐罪之役”即便取得了绝对优势,汉王军也可能失败!很多将士军户并不想推|翻大明朝,他们只想封赏;而且朱高煦若不在了,汉王军内部也很难有人、再能号令凝聚人心。
汉王军一旦战败,沐府是“谋|逆”朝廷的最大罪人之一,全家都可能保不住!这才是段杨氏唯一可能的动机。
王贵推开一间厢房,朱高煦跨步走进去。只见一个宫女正在给段杨氏处理腿上的伤口,宫女回头一看,忙屈膝行礼,然后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段杨氏的膝盖上。
段杨氏的双手被反绑在一张太师上,她此时并未挣扎,只是冷冷地盯住朱高煦。朱高煦打量了她几眼,觉得这妇人几年时间、真的老了很多。
朱高煦挥了一下手,宫女宦官都告退出去了。他也拉了一张太师椅过来,在段杨氏旁边坐了下来。
不料段杨氏竟然冷笑了起来,她先开口道:“沐家那些残|暴阴险的人,汉王竟然引为心腹,汉王身边都是这等人吗?”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道:“照段夫人之意,手握大权的文武,有几个好人?”
“哈哈哈……”段杨氏疯狂地尖声大笑了起来。
朱高煦却皱眉冷冷地瞧着她,一点笑容也没有。俩人在屋子里的表现,正是十分诡异。
段杨氏笑累了,说道:“我敢作敢当,昨晚我便是想杀了你!要凌迟还是烧|死,尽管来罢!”
朱高煦默然,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他愤恨过不少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反而这个段杨氏要杀自己,他却恨不起来。
“汉王一定能懂我的企图,还来见我,想审问何事?”段杨氏道。
朱高煦确实不是来问她动机的,他心里一直觉得段雪恨有点奇怪;而今忽然逮住了段杨氏,他只是想知道、段杨氏是否知道点甚么。
“段雪恨对本王说了些事……”朱高煦不动声色,若有所思地诈道。
“沐斌?”段杨氏脱口说道。
朱高煦顿时十分意外!幸好他刚才眼睛看着下面、一副思索的样子,此时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惊讶。片刻后他已沉住气,轻轻点了一下头。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六十四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朱高煦并未逼|问段杨氏,也没有为难她。
但她却很主动地交待起来:“沐斌正是我杀的!若非我做了这件事,沐晟会跟着汉王造|反吗?他必定在云南、便把汉王出卖了!”
朱高煦内心毫无波动,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等着段杨氏继续说下去。
或许因为,朱高煦从来就没有对人心报太大希望,甚么舍己为人、冒着身家性命只为了忠心的事,他是不太相信的。因此段杨氏说起这话,他心里也不怪沐晟、甚至觉得段杨氏所言挺有道理的!
他也忽然就明白了:之所以段杨氏如此痛快就招供,是为了最后再离间沐晟与汉王府的关系!不用逼|她,她也会说这些话。
她的心里只有恨,死到临头了也要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复仇。
段杨氏道:“汉王起兵之前,我叫雪恨带沐斌逃出京师;将沐斌诱出侍卫重重的府邸,然后以弩|箭杀之!”
朱高煦听到这里心下一怔,皱眉寻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段雪恨为甚么会听你的?”
段杨氏冷笑道:“我把她养大,那么多年她当我是亲生母亲。我知道她心里面,难免残存着对我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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