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朱椿又问她人证,结果世子妃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具体的人来。朱椿便道:“若金氏真的有恶言,本王自会惩戒!不过她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打了你也不算多大的错。”
世子妃听罢“哇”地一声就哭出来,简直几欲昏厥!
朱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本王知道你们在争甚么,真是妇人之见!你们争来争去有用吗?以后世子位该是谁的,还不是圣上说了算!”
蜀王庶子华阳郡王那俩母子,朱椿也很不喜欢!因为在“伐罪之役”之时,华阳郡王吃里扒外、居然私下里勾结护卫武将,打开了成都府城门;这种事是他一个儿子应该做主的吗?
要投降也应该与当爹的商议罢!结果弄得朱椿后来的处境、非常艰难。
正因那件事,朱椿才根本不敢提将来的世子人选;毕竟在圣上那边,华阳郡王有大功。朱椿一肚子愤恨,却也只能咬牙咽到肚子里!
不料世子妃哭得更凶,她哽咽道:“连王爷也觉得世子爷……”
朱椿这时才发觉自己有点失言,实在是他的嫡长子体弱多病许多年了;最近更是半死不活、眼看确实没救的。
“悦熑是本王嫡长子,本王也每日难过,但事到如今有啥办法?”朱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就不能安生一点,让悦熑好好养病吗?”
世子妃道:“若金夫人得了势,还能给儿媳等活路吗?求王爷做主!”
朱椿忽然大怒,一脸怒气道:“那谁给本王活路?!”
世子妃听到这里,顿时也不哭了,一脸眼泪愣在那里。
朱椿长叹了一口气,挥手道:“去找王妃,去!”
世子妃赶紧磕头,终于不再烦朱椿了。
蜀王妃是蓝氏,蓝玉的女儿。洪武年间,朱椿就因为与蓝玉联姻而受了点影响。不过太祖皇帝很信任儿子们,朱椿并未受到丝毫牵连。
后来建文削藩,朱椿又被吓了一次。
最近的“伐罪之役”,朱椿再次受到极大牵连……父皇不在了,他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严重冷酷!
前年冬天,在这间水榭的家宴上,朱高煦遇到了刺客!后来沐晟坐镇成都府,明察暗查了很久此事;很多嫌疑都指向蜀王。
毕竟是在蜀王府上发生的事!朱椿也知道难以逃脱干系。
毕竟当时汉王军的实力太弱了,以汉王府对抗整个大明朝、胜算非常小。若是汉王军战败,刺杀事件对朱椿非常有利;他便不用再为儿子开门投降的事负责。
然而世事难料,汉王军居然意外地夺得了天下!
朱椿便陷入了危险之中。当时高煦说得很好,表现得非常信任宽容,但坐稳了江山之后呢?
……要是没有契机,皇帝还不一定愿意动他的叔父,毕竟蜀王从来无心谋反,没有威胁。
可是,正好削藩的大事摆在了面前!在办大事之时,皇帝顺带收拾一下“有异心”的蜀王,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今,朱椿确实感觉到,连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他此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偶尔也会做自作聪明的事。
大明春色 第六百五十五章 逍遥城
中都凤阳,也有一座皇城。
虽然大明王朝的首都、从未曾设在此地,但太祖皇帝的故乡、祖坟都在这里。来到凤阳的“废太子”高炽一家,便住在这座皇城之内。
皇城由中都留守司、京师派遣的宦官严加看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进得去;里面的人也几乎出不来。偌大的皇城就像一座牢笼,又像墓地一样、死气沉沉!
宦官吴忠走到这座皇城外时,最先看到的是一座石碑;石碑上的文字,乃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亲笔写的文章,然后叫工匠刻上去的。
序里面已经写明了太祖的用心,怕后世的文武只知道粉饰吹捧,子孙后代忘本,这才亲自写出来惊醒后人: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彷徨。俄尔天灾流行,属罹殃,皇孝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大哥)先死,合家守丧。
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史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二哥)少弱,生计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为粮。予亦何有,心惊若狂。乃与兄计,如何是常。兄云去此,各度凶荒。兄为我器(泣),我为兄伤。皇天白日,泣断心肠。
兄弟展品路,衣恸遥苍。汪氏老母,为我筹量,遣予相送,备醴馨香。空门礼佛,出入僧房。居未两月,寺主封仓。众各为计,云水飘扬。我何作为,百无所长。依亲自辱,爷天茫茫。既非可倚,侣影相将……”
吴忠每次读到这篇碑文,都很心酸。
太祖在文中,直言不讳地写下了当年的窘迫,开国皇帝幼年之时、简直惨不堪言!父母、大哥因为天灾死亡,竟连块墓地也没有,活下来的朱元璋与大嫂二哥一家生计辛苦;兄弟逃荒,历经艰难,颠沛流离。但是,不管怎样,一家人都相亲相爱,兄弟走投无路只能分别之时,更是“泣断心肠”。
虽然文章那么心酸,吴忠却读出了满满的亲情。难怪太祖皇帝对一家人那么好、十分信任,他可能以为家人总是把感情看得很重要。
吴忠却又想到,燕王对建文帝一家穷追不舍赶尽杀绝、高炽连几岁大的文圭也不放过,顿时暗自唏嘘难受。只觉得才过一两代人,皇家宗室就已经忘本了!
世间之情就是那么奇怪,一无所有之时的艰难困苦,并不能磨灭亲情;反倒是大家都拥有很多了,考验才真正开始,亲人之间为了权力、利益,简直是薄情寡义心狠手辣!
“咳咳咳!”吴忠压抑地咳嗽了几声,急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捂住嘴。等他拿开了手帕,轻轻展开瞧了一眼,见到手帕上的血;接着他急忙将手帕捏在了手心里,放回袖袋之中。
他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宦官。他们的神情毫无异样,其中一个老宦官还讨好地说道:“吴公公竟会识字!”
“如今的宦官呐、识字的不少,不识字的人只能干点粗活。”吴忠不动声色地说道。
老宦官弯腰道:“咱家年纪大了,只能跟着吴公公跑跑腿,等着老死在凤阳哩。”
他们说了几句话,提着东西走到了城门旁边的小门。守门的武将认识吴忠,笑着招呼了一声,然后才叫人搜查他们采办回来的东西……
这留守司的人、还有皇城的宦官,在新君登基后都换了不少人。像这个守门的武将,闲聊的时候便说过,他原来在汉王府一个叫“守御府”的衙门里当差,以前的上官、就是新封的侯爵之一王彧。
而吴忠在凤阳,也渐渐混开了。不仅以前的文武会给他面子,新来的人也愿意和他交好;原因很简单,吴忠是马恩慧的人!
新帝刚刚登基,便遣大将王彧前来中都凤阳、迎接马恩慧;王彧来的时候,对马恩慧那个恭敬礼数、那个排场,大伙儿也是亲眼看见了的。何况皇帝说过,马氏对他有大恩!这些事都不是假的。
有这一层关系,中都官吏、宦官都觉得吴忠有通天路子,还有谁愿意去得罪他?想套个近乎、攀点交情的人大有人在,大伙儿不一定能从吴忠这里马上得到好处,但拓展一下人脉也没坏处!
吴忠也非等闲之辈,以前他是建文帝身边的亲信大太监,当然也听着皇后马恩慧的差遣。“靖难之役”后便被送到中都来了,他在这里已经住了近十年之久!
马恩慧还被囚禁在中都的时候,吴忠便在这里渐渐有了点关系,处境开始改善。
等到新皇朱高煦登基,马恩慧被大将接走;吴忠更是立刻翻了身!
没多长时间,吴忠便与留守司、新遣过来的文武都有了交情。相互之间一合计,吴忠捞到了一个肥差:给皇城里关押的人采办用度。
这里面买了多少东西、每样的价格多少,那都是活络的,手段多样,查也不好查。吴忠手上多多少少能沾点油水,然后再打点一下相关的文武,那他的差事办得就更好了……
三个宦官回到皇城里的一座院子,吴忠便不动声色地说道:“桐油罐子搬到咱家屋里去。桐油这东西用来点灯,烟大、又臭,哪能给贵人们用?咱们这等奴婢用起来,倒也合适。”
老宦官立刻点头道:“老奴明白!”
俩人对视一眼,一切都不必言明。
老宦官又问道:“这些新鲜的鱼肉果蔬,也得尽快送到‘逍遥城’里去哩。”
“咱家送过去。”吴忠道。
老宦官立刻便答道:“好咧!让吴公公操劳了。”
“分内之事而已。”吴忠淡然地说道。
老宦官笑着点了点头。吴忠瞧他的模样,猜得到他的心思:连块肉也要贪半块?
“逍遥城”在皇城东南角落,原来那里有一些廊房。年初动工,在那里修了一圈围墙,变成了一个院子,还改了个名字:逍遥城。
里面关的就是废太子朱高炽一家子。
人们进出皇城已是很严;那“逍遥城”还有人专门看守,不准废太子等人、与皇城里的人来往!如此一来,废太子一家可谓是如同囚犯。
吴忠提着东西走到门口,看到院门上面写着“逍遥城”三个红字的牌匾,忽然觉得颇有几分讽刺。新皇给关押高炽一家的地方、取这么一个名字,倒不知是甚么意思!
守门的宦官查了一番,便客气地说道:“咱家把东西送到厨房去便成了。”
“没事没事,反正咱家也闲得慌。”吴忠笑道。
他拧着东西也不去别的地方,径直去了厨房里,见到一个老厨娘,便又说了几句话。
这时一个穿着素雅绸缎衣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招呼了一声:“喂!你、就是你,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她显然不认识吴忠。但吴忠倒是认识她,她姓张、原来还是“废太子”封的贵妃娘娘哩!吴忠十分恭敬地弯腰道:“您有何吩咐?”
张氏道:“你下次买肉的时候,多买肥肉,可以吗?”
吴忠立刻点头道:“奴婢一定记住了。”
张氏看了老厨娘一眼,从头发上拔下来一根簪子,径直塞给吴忠沉声道:“多买肥肉。”吴忠却推拒道:“东西奴婢不敢收,事儿一定办。今日买的肉也很肥,还有酒。”
张氏听罢赞许地点了点,道了一声谢,眼神里竟然露出了些许感动。
吴忠心道:这人呐落魄的时候,才能懂不少事儿。当年他们家在京师皇宫呼风唤雨之时,何曾管过凤阳这些亲戚的难处?
张氏离开了厨房。吴忠却没急着走,他慢吞吞地在厨房周围转了一圈,又检查了柴米的储存情况,这才离开“逍遥城”。
他回到住处之后,今日便没正事了。吴忠径直回到卧房里休息,他将卧房的门关上,这才从袖袋里掏出那张手帕,悄悄展开来看,坐在那里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儿,一副场景渐渐浮现到了吴忠的眼前。
那是马恩慧离开凤阳的当天,吴忠在路旁送别的光景。马恩慧坐在重重护卫的车上,她挑开车帘一角,看了吴忠好一阵子。俩人没能说上一句话,吴忠只能作揖拜别。
她的眼神里没有笑意,看了吴忠那么久,好像有话要说?
当时吴忠还以为自己能离开凤阳的;毕竟连皇帝都感念着马氏的大恩,马氏带个宦官回宫应该不难。而吴忠是马氏最信得过的宦官,她应该也想带着吴忠在身边的,若想办点甚么事都更方便。
但是马氏没有那么做!
吴忠也从未怪过马氏,因为他相信“皇后娘娘”留他在凤阳,自有考虑。
吴忠犹自细细地思索着,“皇后娘娘”究竟要自己做甚么呢?
他想了许久,又看了一眼手帕,不禁暗叹一声,心道:咱家还有机会替皇后娘娘效命?
大明春色 第六百五十六章 地狱轮回
“失火了!”
朱高炽忽然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了“贵妃”张氏的喊声。他还睁开眼睛,马上就咳嗽起来,一股呛人的气味直冲口鼻!那气味不仅有草木燃烧的烟雾,最难闻的、是一股令人头昏脑涨的臭味。
桐油味!
朱高炽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眼前一片烟雾,烟雾中火光闪烁。
他抓起衣裳捂着口鼻,朦朦胧胧中看到了他的“贵妃”张氏,刚才的喊声正是张氏的声音。
张氏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双手紧紧抓着朱高炽,正在“咳咳咳”地咳嗽,时不时说出一句简单的话,大概是要去救孩儿。
朱高炽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忙挣扎着下床。但他没走两步,脚下便不知踢到了甚么东西!本来就行走不便的朱高炽“哎哟”一声,扑通摔倒在地上,觉得几乎连骨头都断了!他身上一直剧痛。此时呼吸也很困难,他不断地咳嗽,直觉天旋地转。
他连滚带爬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过去。幸好朱高炽常在屋子里不出门,对此处十分熟悉;他走过了一道隔扇,便隐约能看见房门了。此时火势已经烧到了房顶,烟雾愈来愈浓,他呛得快昏过去了,用袖子捂住口鼻出气、已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朱高炽与张氏终于坚持着到了房门口。
他马上伸手摸到了门闩拔掉,用力一开门、居然打不开!在“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声音中,朱高炽听到了铜锁摇晃的声音。
先前朱高炽闻到桐油的气味、已然觉得奇怪,因为他们家掌灯用的不是桐油!但他刚才没有多想,直到现在、门居然从外面被反锁了!他才终于确定:这根本不是失火,而是蓄|意纵|火!
“二弟呐……咳咳咳!”朱高炽绝望地大喊道,“你对亲兄……下得去手!?”
张氏道:“快开门,救人啊!”
朱高炽道:“没用的。二弟想俺死,谁能救?”
他头晕目眩难受至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绝望地长叹了一声。
这时朱高炽已被熏得落下泪来,身上被火烤得越来越热,但心中却已一片冰凉。这个世道、人连亲兄弟都能下死手,人间已然变成了地狱!
“帮忙……”一个微弱的声音道。
朱高炽忽然挣扎着爬起来,继续上前拼命拉木门,但凭他和张氏的力气,怎么也拉不开反锁的房门。这门是往里开的,撞它却也没用!
忽然“砰”地一声,上面掉下一根燃着火焰的木头来。朱高炽大叫了一声,赶紧往后一退,身体再次摔倒在地,再想爬起来时、连劲也使不上来了,胸中一阵沉闷窒息,神智也越来越不清醒。
隐约中,他听到瞻基的呼救声,那声音哭道:“二皇叔,我错了,不烧|死您了……救命啊!”
……院子大门附近,住着几个宦官,主要是为了看住废太子一家,不让他们进出、勾通内外。
这临时修建的“逍遥城”的院子与围墙,倒也没多大的防护作用;毕竟地方在皇城里,外面有更高大的城墙与守军防卫,里面的人主要作用只是监视。
宦官们也发现失火了,他们想进去救人,但通往内宅廊房的地方、是一座穿堂。那穿堂里面已经烧起了大火,人过不去!
其中一个宦官道:“快去库房搬梯子,走外面围墙进内宅,先救人!再去一个人,叫留守司的将士进来救火,带上水车!”
几个宦官分头行事。他们冲出院子时,便见已经有很多将士列队跑步过来了!守军看见里面失火,也临时调兵进了皇城。
大伙儿找到梯子,几个宦官与武将爬进了围墙。但见里面的一片廊房、穿堂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烟雾滚滚。其中那几间卧房外面似乎堆着柴薪,火势燃得最旺,人哪里还冲得进去?
一个留守司的武将见状下令道:“水车进不来!快找一些桶,从外面的大缸里运水进来,把那廊房门口的火浇灭,才能进去救人!”
没一会儿,一些文官也带着人来了。人们慌乱之下,提着桶去附近的大水缸里舀水。
皇城里是准备了大瓦缸的,用处只有一个:便是预防火灾!每隔一阵子,都有人专门检查,将水缸装满,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众人打开一只只瓦缸时,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这时有人发现,那些瓦缸的底部都被敲破了洞,水早就漏光了!
一个文官道:“赶紧派人去别处运水,再叫将士们、去把附近房屋的门窗木头全拆了!稍有不慎,整座皇城都得被烧光!”
武将道:“现在要救人,你们都知道住在里面的是谁?”
一队将士回到了烟雾沉沉中的内宅,他们运进来了一根大木头。接着将士们便抬着木头撞门,一声巨响之后,那燃着大火的柴薪和房门、便被轻易地撞塌了。
人们又把从附近厨房里提来的仅有的几桶水、浇了上去,然而几乎是杯水车薪,并不能完全浇灭火势。
武将将剩下的一点水浇在了一个军士身上,命令道:“你进去把人背出来!”
那军士浑身是水,看着烟雾中的火光,一脸惨白。
武将大喝道:“违抗军令,斩!”
军士道:“俺家小,就托付给李千总了。”说罢一咬牙冲了过去,跳进了烟雾火光之中。
然而众将士等了一阵,里面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刚进去那军士不一定会被烧|死,但那么大的烟、恐怕一会儿他就被熏晕在里面了!
千总武将转头看别的军士时,好几个人神情畏惧地倒退了两步。
刚才下令的千总长叹道:“这下完了!说不定俺们都得死!”
……次日,一名中都的信使便骑快马、不断在驿站换马,急急忙忙地赶了几百里路,并渡过了大江;这时才刚到旁晚。趁着京师城门还没关闭,信使进了京师。
急报没有走通政司,而是直接送到了锦衣卫衙门。中都留守司与锦衣卫的关系不大,但密信就是写到锦衣卫衙门的!
锦衣卫指挥使、乐至侯张盛一拿到密信,还没拆封;他瞧见上面的漆封印信、以及“八百里加急”的字样,心头就咯噔一声,预感到出大事了!
张盛的手指紧紧捏着信封,怔了片刻,终于没有开漆封。他立刻拿着东西出衙署,径直往承天门方向快步走去,陆续进了承天门、端门,到午门。
守卫午门的军队是锦衣卫将士。张盛径直进了午门,找到一个当值的宦官,便叫他去通报圣上。
张盛在奉天门外等着。锦衣卫指挥使在平时也准许进宫,但按照规矩只能在奉天门附近活动,张盛此时提心吊胆、更不敢逾制。
等了许久,太监王贵亲自赶了过来,开门见山地急道:“皇爷在东暖阁,跟咱家来。”
二人便往北走了很长一段路,进中左门、后左门、乾清门,然后才走过斜廊来到了东暖阁外。身材魁梧的大太监王贵道:“不用通报了,咱们直接进去!”
他们走进东暖阁,过了一道隔扇,便见朱高煦独自坐在三张地图前面的椅子上、正瞪眼看着他们。
张盛与王贵一起跪伏行礼。
朱高煦的声音道:“东西呢?”
张盛急忙爬起来,双手把未拆封的密信递了上去。果然朱高煦一看漆封与“八百里加急”字样,脸色马上就变了。
朱高煦三下五除二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展开了看。张盛与王贵都弯着腰站在御案跟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吗|的!”朱高煦看完骂了一声。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又怒又愁,脸颊的肌肉微微动了两下、似乎在咬牙;不过好在朱高煦并未立刻勃然大怒。
他的目光从张盛与王贵脸上扫过,把密信径直递了过来。站得最近的张盛先接着,马上翻看内容。
住在中都皇城的废太子,全|家都死了!
举家一共六人,昨晚深夜被活活烧|死在卧房里。不过被烧|死的人是八人,其中一个是留守司的军士,军士起火之后进去救人死在了里面,有许多将士可以作证;另一个是宦官吴忠,乃负责皇城用度采办的宦官,他不住在“逍遥城”,却被烧死在了里面。
留在中都的锦衣卫武将,率部下封锁了“逍遥城”,并初步确定:昨晚的火灾起因是有人纵|火!
“逍遥城”柴房里的柴禾,被人搬到了废太子等的卧房外面、以及穿堂;并且燃起大火之时,人们闻到了桐油味。卧房外面还找到了残留的铜锁。逍遥城附近的救火水缸,也被人蓄|意砸破。
种种迹象表明,纵|火者是中都皇城的人,并且十分熟悉“逍遥城”内外。疑是纵|火者先将附近的水缸砸破;然后翻进逍遥城,将几间卧房锁上,放好柴禾之后、浇上桐油纵|火……
张盛看罢内容,马上递给了太监王贵。
从王贵的震惊表情来看,这个太监也才刚刚知情。
此时张盛还能确定一件事:此事真的不是圣上的意思!因为负责监视逍遥城的人,便是锦衣卫将士、以及司礼监派的宦官;圣上要办这种事,必得锦衣卫与司礼监知情才能办妥罢!
大明春色 第六百五十七章 哪些人相信
远处传来了酉时下值的鼓声,打破了东暖阁的死寂。
太监王贵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此事只能说是意外失火了?”
张盛沉声道:“只怕没人信的。照奏报上所写的迹象,‘逍遥城’起火有很大的桐油味,救火的水缸也全被敲破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参与救火的有将士、官吏、差役,不止是咱们的人,要瞒住真相不太可能;我看那个宦官吴忠的嫌疑很大,不如推到他身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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