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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马恩慧此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事先她猜到、废太子一家要去凤阳,便可以将吴忠提前布置在那里,并授意吴忠等待机会;所以高炽一家到了凤阳之后,吴忠纵|火,便无须再听从她的指令!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但马恩慧又没法辩解,她忽然想起离开凤阳之时,与吴忠是远远地见过一面的。当时没有说话,但吴忠会不会误解了她的意思?
如此一想,马恩慧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是她心之所想。
她有想过报仇雪耻,但从来没决定用如此狠辣、草率、不计后果的方式!马恩慧先前是想利用郭嫣的,并且找机会借皇后势力。因为皇后身边那个太监黄狗,曾是吴忠的干儿子!
所以本来马恩慧已经慢慢找到了路子,她并不想置那么多人于死地,更没打算与高炽一家同归于尽。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按照预计的情况发生,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
马恩慧叹了一气,神情有点异样地说道:“我确实恨他们(高炽夫妇);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忽然不恨了,可也没有一点高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才对?”
朱高煦道:“朕有三个侄儿。其中张辅的外孙、郭嫣的儿子,他们才几岁大,能懂什么?他们俩应该是无辜的。”
马恩慧问道:“圣上也很无辜罢?”
朱高煦面有意外的表情,转头看过来,说道:“当然!这件事与朕一点关系也没有,却不可能完全摆脱嫌疑!”
他或许想直接问马恩慧,这件事是不是她干的;然而刚才马恩慧那一番话、为自己辩解的言语,已经有了态度,所以朱高煦不再多此一问了。
他相信马恩慧的话吗?
马恩慧无从得知,但她觉得高煦至少有点相信!否则高煦早就大发雷霆了。正因为他无法断定、甚至宁愿相信马恩慧;不想轻易冤枉她,此时才表现得比较克制罢?
有时候高煦这个人很怪,似乎越是严重的事、他越不会发火。反而无关紧要的一些小心思、让他不高兴了,他才会宣|泄情绪。
不过高煦应该也没有全信她,毕竟这件事实在太严重了!而马恩慧确实有说不清楚的嫌疑。
马恩慧幽幽叹息道:“我知道圣上并不全然信我,但我相信圣上。”
这件事要真是朱高煦干的,那也办得太难看了。他也没必要跑到这里来、问马恩慧。
朱高煦听罢也叹了一声,说道:“堂嫂此时处境很不妙,倒没想到、你还在乎我究竟是否无辜。”
马恩慧听罢也顿时有点惊讶,她也理解了刚才朱高煦的意外神情。
“会有甚么后果?”马恩慧小心地问道。
朱高煦沉吟片刻,说道:“朕‘杀兄全家’的嫌疑必定没法完全洗清,世上那么多人、总会有人臆测,‘残忍无情’这样的身后名,肯定是没办法了。除此之外,削弱藩王兵权、北伐蒙古,这两件已经准备好的大事,此时变得很凶险;不能不再重新考虑……”
马恩慧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咬得非常疼。
她能明白高煦的感受。亲兄全家被人杀|死,他必然会伤心。即便皇室争权夺利很惨烈,但父母兄弟还是有情义的;马恩慧懂得,有些事只能斟酌轻重艰难抉择罢了。
且一个皇帝,莫名背上千古骂名,影响皇位稳定。这些事并不轻巧!
马恩慧心里也很乱,明明燕王系是仇人,此时她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同情起高煦来,有点不合情理。她喃喃说道:“我知圣上是有抱负的君主,而今被世人误解,一定很难受罢?”
朱高煦沉声道:“有意义的大事,总是很复杂艰难,误解在所难免。如若没有忍耐一切、甚至燃烧自己的决心,又谈何抱负?”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高煦的声音忽然又道:“堂嫂真的没有指使吴忠?”
马恩慧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煦又道:“你只要回答,我就信你。”
马恩慧听到这句话,抬起头迎着高煦的目光。她看到高煦的眼神,诚挚中带着些许的期待,仿佛期待着她坚定地否认!
马恩慧心头莫名地一酸,又仿佛感受到了甚么温暖的东西。她也说不上来,但是此时的感受非常强烈、纠缠!
她竟然没法让自己、说出否认之辞!
她甚么话也说不出来。离开凤阳那天,她与吴忠道别的一面,其中意思太过微妙;马恩慧想解释,亦是无从说起……有时候人的语言,真的很苍白,不一定能表达清楚所有意思。
马恩慧的目光躲开了,说道:“我去给圣上沏一壶茶。”
朱高煦愣了一下,神情复杂地看着马恩慧,他点头道:“好罢。”
马恩慧转过身,眼泪马上流到了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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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第六百六十章 真的可以吗
淡淡的茶香已经飘满了几间房屋,马恩慧背对着客厅、时间稍微长了点。她偷偷擦干了眼泪,并发了一阵呆,终于把茶泡好了。
等她回到刚才的地方时,却听见了轻轻的鼾声。只见朱高煦居然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马恩慧将茶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几案上,怔怔地看着睡得正香的高煦。她的心情很复杂,有点温暖、有点心疼、有点无奈,总之五味杂陈。
事到如今,高煦还能在自己这里睡着,他还是很信任她的。上次他说的话“觉得堂嫂很亲切美好”看来是真的;原先马恩慧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随口甜言蜜语呢,毕竟男人就是那个样子。
而高煦承受的误解、失去亲人的伤痛,马恩慧也感受得到。所以她才感觉到心口有点痛,因为不仅没有办法帮他、自己还是帮凶!
马恩慧细细瞧着高煦的脸和身体。因为他睡着了,马恩慧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高煦面对无数人的误解,说的是:为了有意义的艰难复杂的大事,就应该承受很多。
马恩慧想到这里,又打量高煦时,顿时觉得自己最欣赏的男子、还是长得高大的,肩膀要宽阔。
他疲惫地睡着了,还是仿佛一头疲惫的雄狮。它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发出安静的轻轻鼾声,却仍能让人感受到收敛的力量、深逈的目光,忍受着非议的嘲|弄,默默地承担着一切……
马恩慧内心产生了一个让自己羞愧的声音:或许高煦做皇帝,才是上天的选择。
她的心里纠缠了一会儿,目光终于渐渐变得坚定,心道:即便是妇人,也多少应该有点担当罢?抑或不想被自己欣赏的人、鄙视?
马恩慧安静地走到了门口,见巧儿在不远处,便招了一下手。
不等巧儿开口,马恩慧便将手指放在了朱唇间,轻轻“嘘”了一下,小声道:“圣上在椅子上睡着了。你去我的卧房,把隔扇外面那条毡毯拿来,给他盖上。”
巧儿忙低声道:“奴婢这就去。”
没一会儿,马恩慧便接过毡毯,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朱高煦的身上。她挥了挥手,巧儿屈膝走了出去。
马恩慧做了这些琐事,便慢吞吞地走向里面的房间。她关上房门的一刻,稍微停顿了一下动作,再次看了一眼高煦,终于缓缓关上了房门,让自己的目光从客厅里消失。
她走进里面的房间,开始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先拿来了纸笔,把茶壶里的水倒了一点在风干未洗的砚台里;接着她便提起笔开始写字。
马恩慧一共写了两份东西。
第一份写的内容大概是,此刻我已无必要说谎,吴忠是我留在凤阳的;我确是估计到了高炽会去凤阳,想事先做些准备。但是,吴忠所为之事,绝非我事先授意,我也没打算那样对待高炽一家。
圣上兄长一家六口之死,让圣上痛失亲人、背负骂名,我确有不能推脱的罪责;唯有一死,才能抵消罪孽。况我活着,已没有必要了,圣上不必伤心,找人烧掉尸首、扔了骨灰罢。
第二份写的内容是:欺蒙利用燕逆次子“高阳郡王”,大仇得报,唯有一死,以彰气节。马氏。
马恩慧写完了东西,让它摆在桌案上。她接着找出了一把剪刀,将墙边的帷幔剪成了布条、打结。然后她用一条木凳垫脚,将布绳从房梁上穿了过来,重新打结。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脖子套了上去。
这样站在凳子上,马恩慧仍然等了许久、下了几次决心。明明已有死志,人还是那么害怕、那么孤独。
她心道:等高煦一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死在他的面前,必定会伤心痛苦,然后记住我!
马恩慧顿时有了些许的慰藉,想让别人因为痛苦、而不忘记自己,似乎真是有点卑鄙呢。
她一边想,一边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脚下一蹬!
……朱高煦在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响,警觉地立刻醒了过来。他糊涂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以及睡着的地方。
“居然睡着了。”他嘀咕了一声,回顾周围没见到人。接着他发现了旁边冷掉的茶,很快想起睡着之前、马恩慧去沏茶了。
他站了起来,下意识寻思着梦中听到的响动,又四面看了一番,走到了旁边掩着的木门口。
朱高煦推开木门,顿时眼睛就瞪圆了!只见马恩慧的身体已挂在了房梁上,还在晃悠着!
朱高煦脑子里“嗡”地一声,没时间多想、身体便条件反射般地弹跳了出去,几个箭步冲到那边,立刻双手抱住马恩慧的大|腿位置,往上一提,先让她的脖子不再受布绳勒力。
他踮起脚,把抱的位置往上挪了一下,仰着头看着、让马恩慧的身体向两边摇动,很快将她取了下来。
“堂嫂?”朱高煦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他急忙捏住马恩慧的鼻子,把她的嘴捏开,将自己的嘴凑上去、往里面吹气。吹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按马恩慧的胸口,顿时感觉到了柔软而很厚的触觉。不过朱高煦此时主要是想她活过来!一门心思忙活着。
朱高煦先吹几口气,然后立刻快速地双手用力按压她的胸口,如此反复。过了片刻,他发现马恩慧的里衬衣领很窄、紧紧地箍着她的脖子,他便赶紧伸手抓住那衣领、想往下扯开一点。点没想到用力过猛,“哗”地一声,那里衬居然撕裂了长长一条口子!交领外衣也掀开了,他眼前顿时一片雪白的白光袭来。
他一时顾不得那么多,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时不时又去掐她的人中。
朱高煦心头十分恐慌,觉得马恩慧可能死了!不过也带着些许希望,毕竟她的身体还是热的软的,估计上吊没一会儿!
不多时,马恩慧终于幽幽醒转了过来!
朱高煦继续吹了几口气。她的眼睛睁开了,愣愣地看了朱高煦一眼,立刻无力地阻止他凑过去的嘴。她很快发现了破碎的衣裳,忙双手往中间拉扯了一下。
“嘿!”朱高煦顿时干笑了一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都仿佛一下轻松了不少。
马恩慧脸上惨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时间没有吭声。不过一会儿之后,她便能挣扎着坐起来了。
朱高煦歇了稍许,发现了桌案上写着字的纸,他站起身,走过去拿起来看。他一边看,一边转头瞧马恩慧,他的眼神很异样。
“圣上何苦救我?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最好的罢?”马恩慧双手揣着外衣衣领、遮住破损的里衬,开口说道。这次她没有发火,她应该意识到这件事不是轻薄、而是权宜救人。
“嗯……”朱高煦发出了一个声音,皱眉思索着。
片刻后,他忽然眼神一凝,认真地看着马恩慧道:“我不准你死。我已经想到了一些补救的办法,大致能稍微平息眼前的麻烦,你不用死的!只答应我这一件事,怎样?”
朱高煦的话里、带着求她的口气,毕竟若是一个人决心要死,还真的很难被拦住!
马恩慧道:“圣上之孟兄,一家六口性命,我确有干系。圣上如何告慰兄长、侄子在天之灵?”
朱高煦沉吟片刻,说道:“说句心里话……至少在我心里,大哥一家并没有你重要。”
他还确实没撒谎。他与高炽的兄弟感情、也就那么回事。
建文元年以前,兄弟之间的事与他无关,那个“高阳郡王”根本不是他(穿越),感情毫无代入感;之后两兄弟产生了芥蒂,一直在相互指责埋怨算计,没有体验到所谓兄弟之情。
感恩之心也没有。朱高煦拥有的一切来源于父皇母后,并不是大哥给了他那么多;所以朱棣徐皇后无论怎么对他,他都不恨父皇母后。
后来父皇一驾崩,那关系就更不提了。别说感情,简直是要弄|死对方而后快的仇人!想想高炽干的事,又想想因为争权而死的无数军民,仅存的那点感情早就荡然不存……剩下的那一点,不过是作戏罢了。
高炽这个亲兄弟,远远比不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军中弟兄!
还有那个大侄子,简直是朱高煦多年的噩梦!他早就说过了,有点无辜的人、只有那两个小侄子;只是无辜,仅此而已。
朱高煦想到这里,不禁把一些心里话说了出来:“堂嫂不惜一死,为我作想,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甚么?!”马恩慧震惊地看着他。她的脸色一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朱高煦。
朱高煦倒是很坦然,他说道:“我不骗你。是真的,一两句话不好解释,你相信就可以了。”
他停顿了片刻,又问道:“堂嫂不要寻死了,可以?”
马恩慧红着脸道:“真的可以吗?”
朱高煦点了点头,说道:“朕有办法,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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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第六百六十一章 皇权
四月二十八日晚,大理寺、刑部、锦衣卫的一众人没到中都,便在半路客栈落脚。
晚饭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张盛去了高贤宁的房间,又叫北镇抚使杜二郎去请薛岩。
几个人在高贤宁的房里见礼罢,张盛便低声说道:“司礼监太监一早见过末将,带了几句话。”
大伙儿都沉住气,神情也严肃起来。
张盛看了一眼薛岩,说道:“中都一案与宫中无关,圣上亦对诸大臣开诚布公、表明此事,大臣们都是相信的。但是为了顾全大局,避免案情牵连太多,难以收拾;盘问口供之前,各衙堂官都要用信得过的人,给那些牵涉案情的人打招呼,谁敢乱|咬、夷其族严惩不贷!”
薛岩率先率先表明态度:“事关重大,正该如此。”
高贤宁只是点了一下头,他是汉王府故吏,不需要说太多话。杜二郎也抱拳道:“属下得令。”
张盛道:“案情已经很清楚了,罪魁祸首吴忠已死……此案现在就可以定案:吴忠是建文朝余孽,勾结了中都的建文乱|党,作下大恶。吴忠党|羽一干人等,一应处斩,各家眷流放琼州府!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薛岩正色道:“皇室之内的案件,本身就不必让诸法司审讯。圣上公示了中都来的密信,又以天地祖宗为鉴,当众说了此案与宫中无关,大臣宗亲相信,事情到此便够了;咱们跑一趟中都,也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本官瞧着这样定案,合情合理。”
高贤宁听罢松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如此收场,似已是最好的法子。”
张盛转头看着高贤宁,说道:“圣上之意,建文奸|党十分凶残,以前便不顾亲情逼|死的湘王全家(自|焚),残忍无情之至;如今干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而圣上却十分顾念宗室亲情,接下来会让谷王返回湖广藩国,以表明朝廷对宗亲宽宏大量。”
高贤宁对前半段话不好说甚么,只针对下半段说道:“圣上宽恕谷王,以安诸王之心,实乃英明之策。臣领旨。”
另外两个人也拜道:“臣等遵旨!”
张盛接着又道:“吴忠若无人予以方便,他必无机会靠近‘逍遥城’,更无法纵|火!那些巴结、结交吴忠的人,给了罪犯(吴忠)机会,那些人绝不冤枉!他们想找关系升官发财,出了事岂能不担责?”
薛岩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道:“有道理。”
张盛说完便抱拳道:“司礼监太监王贵带出来的话,末将已转述过了。明日一早诸位启程,尽快赶往中都,应将事儿赶紧办妥,为圣上分忧。”
于是几个人都纷纷执礼,离开了高贤宁的房间。
三个衙署的人骑马赶路,不久便抵达了中都皇城。
守“逍遥城”的几个宦官,吴忠手下的两个人,以及中都留守司的一些人、让吴忠负责采办用度的文武,当天就被逮|捕关押了起来。
高贤宁很快便来到了吴忠的住处。这里早已被封了,他撕开封条,在小院里四处搜索观察。先是找到了一些财物、日常用度。
不多时高贤宁来到了吴忠的卧房,从一个枕头下找到了一张皱巴巴的手帕。他展开看见里面已经变黑的血迹,顿时沉思了好一会儿。
高贤宁拿起手帕放在一只木盒里,立刻转头下令道:“叫大理寺的仵作去逍遥城,带好东西验|尸。”
下属立刻作揖道:“遵命!”
当天仵作便凭借吴忠的尸首查出,吴忠死前、疑似有痨症!
……
朱高煦在皇宫柔仪殿里。最近“内阁”与“典宝处”处理了绝大部分奏章;他寻常连奏章也不用再批阅,一下子日常事务少了一大半。
不过闲下来,他更有点心神不宁,反复琢磨着最近的局面。目前还没出现甚么情况,只等刑部和大理寺上呈卷宗,结案了事!
就在这时,位于柔仪殿南边不远的武英殿“典宝处”送来了一份奏章、大臣无法处理的奏章。朱高煦正坐在他那张书案前,当即便展开来看。
奏章是户部尚书夏元吉写的,夏元吉竟然要请辞官回乡!
夏元吉自洪武年间便身居高位、才四十出头,而今已官居部堂,他凭啥辞官?朱高煦顿时感觉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靖难军”开进京师的时候,夏元吉作为建文旧臣没有辞官,后来“被迫”投降,在太宗皇帝手下做官;“伐罪军”进入京师时,夏元吉又没有辞官,依然被从家里捉过来,“只得”继续做户部尚书……先前他冒着名节受损,也不愿意辞官,现在他凭啥辞官?!
朱高煦恼怒之中,心中暗忖道:老子已经发誓了,你还不相信我?看不起我!他|吗|的,这些人真当皇权是摆设?
他将奏章扔在桌案上,立刻喊道:“来人!”
太监侯显入内,躬身道:“奴婢在,请圣上吩咐。”
朱高煦道:“传旨锦衣卫北镇抚司,派人去把夏元吉逮|捕,投入诏狱待罪!”
侯显微微一愣,立刻便拜道:“奴婢遵旨!”
朱高煦干了这件事,在柔仪殿里走来走去,怒气许久也没完全消散,心说:我这皇位是尸山血海打下来的!高兴了治他一个莫须有的大不敬,不高兴了根本不需要理由、想杀就杀!
没过多久,似乎有很多官员就知道、夏元吉突然被锦衣卫逮|捕了!
因为朱高煦下旨的时候是上午,当时正是诸京官上值的时辰;所以锦衣卫的人过去逮夏元吉的地方、只能是户部衙署,可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及至下午,临时内阁大臣、守御司南署的堂官右守御使钱巽,在柔仪殿门外求见。朱高煦准他进来说话。
钱巽走到了大书案对面,作势要行叩拜之礼。
朱高煦立刻抬起手道:“免了免了!钱使君何事?”
钱巽拿着一本卷宗,弯腰放在书案上,手指按住往前一推,说道:“内阁、典宝处最近处理的政事,虽已记录在案,但不足一月、便未上呈圣上。其中有些事,臣担心圣上忘了。”
朱高煦拿起卷宗翻开,里面全是蝇头小字,他抬起头看了钱巽一眼,问道:“朕忘了何事?”
钱巽道:“禀圣上,前阵子臣上书,请增守御司南署用度二十倍,即每年钱、物价值二十万贯;户部、内务府各出十万贯。户部尚书夏元吉是坚决反对的,他在内阁主张,但支持他的人不到五人,故臣的奏章通过了内阁。典宝处也无人反对,此事便定了下来。”
“哦……”朱高煦一脸恍然,他伸手在宽阔的额头上摩挲了一阵,皱眉道,“太监王贵应该说过这件事,朕忽然给忘了。”
钱巽道:“臣的话说完了。”
“嗯。”朱高煦点了点头,“你回武英殿去忙正事罢。”
钱巽拜道:“臣谢恩,告退。”
朱高煦这才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可能太敏感了;夏元吉上辞呈的意思、或许与废太子之死无关,而是对守御司南署的大笔经费不满!
因为皇权是没有监督的,大臣们实在对皇帝的决策不满,最强烈的抗议手段便是罢工。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愈发觉得自己错怪了夏元吉。
其实就算朱高煦明目张胆地杀高炽,也不至于让在职的大臣们不满;年初朝廷已经给高炽定了“谋君弑父”的大罪,勋贵大臣都是很清楚的,替高炽说话、就是与丧心病狂的罪恶为伍!
但朱高煦自己动手的话,又涉及另一个道德伦理问题,兄和弟的上下伦理;所以这种事只关乎道德名声、以及藩王的心态。或许朱高煦是有点太过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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