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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恩慧说到这里,顿时有点后悔了,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为甚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朱高煦的声音有点颤抖,有些激动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这是恩慧那天上吊后说过的话。她慧看了他一眼,终于难以再面对高煦,突然逃也似地走出了房门,反手把门掩住了。木门一阻隔遮挡,恩慧离开了他的视线,心坎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回房出神地收拾了一阵,便褪去外面的衣裙,便吹了灯上床就寝。
这里的宅邸、房间,这张床,都不再是她在凤阳时的样子;但是在黑暗之中,她久久地睁眼平躺着,又仿佛回到了凤阳。那时她也不止一个夜晚这样躺着,想起高煦,恩怨情仇难以分辨,心烦意乱难以入眠;今夜的不同之处,是她的心更乱、更强烈,而且有一种紧迫感。因为今年剩下的漫长光阴里,与他只能见这一面了。
她的双|腿在薄被里紧紧地并拢着、绷得很直,一动不动,有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般,已然毫无生息。
不知过了多久,恩慧也不知究竟是半夜、还是凌晨了。她终于有了点动静,时不时看了一眼窗户,想知道天色是否泛白;不过外面仍旧漆黑一片,或许时辰就在三更左右。
木床轻轻响动了几下,恩慧终于“窸窸窣窣”地摸黑走下了床,用脚碰到了鞋子的位置,然后摸到火折子、吹燃之后点了灯。
恩慧坐在等下又发了许久的呆,实在是想得累了。她的眼神一凝,吸了一口气把灯吹灭,便默默地向房门口走去。
她出得房间、小心地关好,便一声不响地沿着屋檐下的檐台,走到了另外一间房门口。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灯光很朦胧;恩慧穿着浅色的亵衣,一个美|艳的妇人半夜三更幽幽地站在那里,若被人看见了、必然有点扎眼。
她犹豫了好一阵,不敢站得太久,终于伸出发抖的手去轻轻掀了一下房门。木门竟然轻松地开了一道门缝!
恩慧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她离开时顺手掩上了这道房门,也不知高煦是忘了上门闩、还是故意留着的门……若是后者,敢情自己的心思一切都已被他看透?恩慧顿时有一种、好似被人窥视了身体的羞|耻感。
但她还是侧身闪了进去,重新关紧木门。此刻她的心里早是一片空白,纠缠得疲惫不堪的一颗心、无法再徘徊,只不过是继续将起床之际、想好的事继续下去罢了。
“恩慧?”高煦的声音道。他也没有睡着,不然她的动作轻得没有动静、无法吵醒高煦才对。
恩慧咬着嘴唇,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她轻轻挑开帷幔,便坐到了床边。沉默了片刻,她轻轻地颤声说道:“废太子的事……高煦为了我不惜违背道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既然苟活于世,我也应该背负失德的羞辱,至少不会愧疚了。你想看就看个够罢!”
朱高煦伸手过来,沉声道:“没有人知道的,你不能放松一点么?有些事就算咱们不做,还不是要被人猜疑。”
恩慧道:“天知地知,你也知道。但我想变成那样受人唾弃的人!”她说罢一滴眼泪,毫无防备地滴到了高煦的手背道。
朱高煦借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依稀灯光,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背,又道:“这世上冥冥之中的是非规则,极可能并非世人臆测的样子。”
恩慧没有再说话,轻轻抬起双手放在衣领上,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她仿佛觉得,正拥抱着高煦、一齐堕入了幽暗看不见底的、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堕落之前,她以为会非常可怕、非常痛苦,然而很快她就把甚么都抛诸脑外了。大概有人陪着、所以恐惧便渐渐消失;而那坠落过程中,迎面吹来的风却十分爽快,浑身轻了、忘乎所以。究竟是在深渊中、还是在云端里,漂浮忘我之时又怎有心思去分清?
……高煦不是甚么好人!沈徐氏翻了一个身,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沈徐氏猜测着今晚来的那个美妇人,觉得十有八九是皇室中人。以高煦今时今日的权位,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几乎都能正大光明地据为己有,除非是不合礼教的人物……寻常女子,根本不必这么偷偷摸摸地送出宫廷!
但她究竟是甚么人,沈徐氏一时还无法断定。自建文朝以来,皇宫中的人实在太复杂、里面的人换了几茬了!
高煦的胆子非常大,简直好像没有甚么事他不敢干的,有时又十分放|纵夸张。沈徐氏想到、高煦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到现在都难以启齿,印象非常深;又想到他平时的礼仪仪表,言行举止……沈徐氏不知自己是甚么感受。
要说高煦是衣冠禽|兽,却又确实不是,他没干甚么残|暴的事,甚至有仁义的一面。奇怪的是,沈徐氏对他没有一点反感,更可笑的是她希望高煦对她的“坏”处,不要那样对别人。
沈徐氏犹自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了一声,搞不懂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今夜沈徐氏没有去后宅的那小院。高煦说不定正与那个妇人在一块儿,她何必去自找没趣?何况上次也说了,今后要分清楚关系的;沈徐氏并非说说而已,实在是认为自己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复杂了、否则可能会对将来的处境造成不利。
再者,高煦身为皇帝,后宫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女人。明摆着的事,有甚么好计较的?
道理明明白白。可是她就是不高兴!
沈徐氏甚至连觉也睡不着,大半夜了依然清醒得很。她自作孽地反复想着,高煦与那妇人究竟在干甚么、想得十分细致,因为沈徐氏大概知道高煦会不要脸到甚么程度。
沈徐氏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像真正看到了一般;何况那几间屋子的陈设、样子,她很熟悉,想象起来,那些场面便更加真切了。
还有那个美妇人“王夫人”,着实气质相貌不一般。王夫人与沈徐氏不太一样,她的身材高挑、姿态端庄,一张鹅蛋脸上的五官十分好看,胖瘦适中、身段却非常饱|满夸张。沈徐氏仿若看见有甚么东西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再次翻了一个身,心中十分烦恼。
那边有围墙的阻隔、何况离得也比较远,此时在此地甚么动静也听不到。周围十分幽静,倒是远处玄武湖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水浪声、依稀可闻。
宁静之中,却藏着起伏不定的情绪以及事情。





大明春色 第六百六十五章 后浪推前浪
夏季的清晨,天才蒙蒙亮就有了鸟鸣声。
朱高煦从自己住的房间里起床,起床的时候有点艰难,昨夜确实没睡好。床上已变得空空如也,恩慧当然没有在这里留宿,否则天亮了被人看见的话、非常不好。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发现了几根细长的头发,便用手指捻了起来。
起初朱高煦对恩慧不是这样的情意。第一次见面就救了她的性命,产生的是微妙的同情和好感;他的心思就是那么奇怪,虽然是他救恩慧,却反过来有了好感,大概是因为知道、对方会感激自己罢?人与人之间的好意歹意,其实都是相互的。到后来,恩慧悄悄告诉朱高煦地道的秘密,对他帮助极大!他又十分感激恩慧。一来二去,情义逐渐在加深。
而究竟甚么时候开始、他才有非分之想的,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好感与情分到了一定地步,总想找到一个升华的突破口。寻觅无处,只有这样冤孽的肌肤之亲了。
朱高煦离开时,转头看了一眼恩慧紧闭的房间。
太监王贵小心地问道:“奴婢是否去请夫人起来,为皇爷送别?”
“不必了。”朱高煦道,他隐约看到了窗户帘子后面、似乎有影子一晃。
他站在院坝里等了稍许,见房门没有动静,便道:“咱们走罢。”
二人走出月洞门,在一条走廊上见到沈徐氏。见礼罢,彼此间也没有多言,沿着走廊走到了昨日停靠马车的地方。
沈徐氏道:“妾身送圣上出门。”
朱高煦想了片刻道:“你也上车,到了门口再下。”
沈徐氏屈膝道:“是。”
依旧是王贵赶车。车厢坐了两个人,不过今日的女子换成了沈徐氏。
沈徐氏脸上带着微笑,忽然用开玩笑的口气道:“宝妍也渐渐大了,只怕没人敢娶,要老在娘家呢。”
好像是玩笑的话,当然不全是玩笑,朱高煦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皇帝身份。这件事他以前也大概想过,只是没太在意,他就见过沈宝妍两三面,实在没说几句话。
但沈徐氏既然想那样做,并且提起了两次,朱高煦觉得还是应该随了她的意……毕竟“伐罪之役”雪中送炭的情分,这点事不该推却。
他沉吟片刻,便叹了一口气道:“待朕北征回来,即册封宝妍。”
沈徐氏欠身道:“臣妾恭候圣上得胜归来。”
朱高煦与王贵乘马车走北安门进皇城,然后绕行走西华门进宫。他到柔仪殿换了龙袍,便留在了这里。
不多时,太监曹福便走了进来,侍立在门内。朱高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曹福,你有事要说?”
曹福弯腰一拜,赶紧走了上来,绕过那张大桌案,走到朱高煦身边俯身小声道:“皇爷,黄俨上回派来京师的宦官黄太平,刚去中都了。”
朱高煦问道:“去作甚?”
曹福道:“奴婢还不太清楚,这事儿是王景弘与侯显先知道;如非奴婢有个干儿子听到他俩说话,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哩!
王景弘与侯显在司礼监书房里,悄悄商议着事情;正巧奴婢认的一个干儿子打那儿路过,就在窗户下面蹲着听了一会儿。他俩(王景弘与侯显)便正说着黄俨的事,商量着怎么把废太子匿难的事、牵连到黄俨身上!好为郑和报仇。”
朱高煦的眉头紧皱,他马上明白此间关系了。
早在燕王府时,黄俨与郑和便一直有仇怨,朱高煦是知道的。接着黄俨的人杨庆、通过贿赂巴结洪熙朝大太监海涛,混到了司礼监做少监,然后谗言郑和、致使郑和被杀!王景弘侯显很快便设计报复,告黄俨一党怂|恿赵王造反!
结果是杨庆死了,但黄俨仍旧没事。
朱高煦沉声问道:“侯显等人是怎么商量的?”
曹福道:“他们决定暂时不出手。王景弘等最后认为,此时去动黄俨、可能会惊扰赵王;便将给皇爷北征增加麻烦,对大局不利!他们还想着船队下西洋的大事,欲向圣上效忠,以得到圣上的支持。”
朱高煦刚才心里还有点烦,听到了这里,他马上松了一口气,不禁赞道:“大伙儿总算开始顾全大局了。曹福,你这是在替侯显说话?”
曹福忙道:“奴婢本想禀报皇爷中都之事,说到别处的事情、只能如实禀报,哪敢在皇爷面前说谎呀?!”
朱高煦沉吟道:“那黄俨派人去中都,究竟为了作甚?”他忍不住联想,难道高炽被|焚杀,还有黄俨的党羽参与?可又不太说得通,动机上没有道理!
“你去把侯显叫来。”朱高煦道。
曹福拜道:“奴婢遵旨!”
等了许久,司礼监少监侯显到了柔仪殿大殿。他上前叩拜道:“奴婢奉旨觐见,皇爷万寿无疆。”
“起来。”朱高煦径直道,“朕问你,黄俨派人去中都作甚?”
侯显听了一脸惊诧,刹那间似乎有点畏惧、又有点庆幸的样子。他愣了一下,忙道:“禀皇爷,奴婢等揣测的缘由是:黄俨听到了中都发生的事,怕宫中有人借机算计他,便派人去看看风头。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道理了。”
朱高煦听罢点头道:“有道理。”
侯显忙道:“奴婢等着实与黄俨有仇,但不敢因私废公,坏了皇爷大事!”
朱高煦露出一个笑容,夸道:“朕看有一些大臣,也没你俩明白事理。”
面目方正的侯显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当,不敢当。”
朱高煦沉吟片刻,道:“永乐年间,西洋诸国的使臣随船队来京朝贺,已经住了几年。国库供吃供喝,他们似乎住得还挺舒服、就没人上书说过要走。朕看白养着那么多人没甚么用,待北征之后,就送他们各回各家罢。最近几个月,你与王景弘一道,负责先去把龙江港上的海船修缮一番。”
侯显喜道:“奴婢遵旨!”
……
北平布政使司,赵王府里的宦官黄俨此时确实惶惶不可终日!
他刚刚见了赵王,从大殿里出来,一张脸上的五官便快皱到一起了。
黄俨以前确实把今上朱高煦看走眼了,本以为朱高煦只是个勇悍的藩王,但没想到他如此狠辣果决!刚打赢了“伐罪之役”,数月之间便将长兄一家斩尽杀绝。
赵王听到风声之后,也是吓得不轻。
黄俨这两天观察赵王,根本没胆量反抗……最要命的是,黄俨感到赵王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似乎有把他黄俨推出去表忠的打算?
大夏天的,忽然一阵风吹来,让黄俨身上一颤。他猛地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宫中有大仇家得势,跗骨之蛆一般盯着黄俨,让他随时有被清|算的危险!北平服侍了多年的赵王,在大难临头之际,似乎也只想顾着自己,极可能背后一刀、抛弃黄俨!
黄俨回到了自己住处,坐立不安地苦思起来。
以前他怂恿赵|王对付高炽,似乎是不应该的事,因为最可怕的人其实是赵王的二哥朱高煦!事到如今,黄俨感觉形势是每况日下,仿佛头上悬着一把利剑、不知甚么时候会突然掉到头上。
渐渐地他似乎明白了,他与郑和的多年仇怨,到头来俩人都得死;得便宜的,是后面的王景弘、侯显、王贵等宦官。
如江水,后浪推前浪。




大明春色 第六百六十六章 往日小黄猫
“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孝敬仁明,慈和柔顺,德性备矣。夫德性原于所禀而化成于习,匪由外至,实本于身。
古之贞女,理性情,治心术,崇道德,故能配君子以成其教。是故仁以居之,义以行之,智以烛之,信以守之,礼以体之。匪礼勿履,匪义勿由。动必由道,言必由信。匪言而言,则厉阶成焉;匪礼而动,则邪僻形焉。阈以限言,玉以节动,礼以制心,道以制欲,养其德性……”
坤宁宫正殿里,姚姬正在众目注视之下,用不急不躁的舒缓动听声音,流畅地背诵着仁孝徐皇后《内训》的第一篇。
她神情姿态动作十分好看,然而与背诵的教诲之意却不太一样。所背的内容要求不能“匪礼而动”,不然身形就不端庄;然而姚姬此时的身形不算很端庄,举止中有着一种柔媚。
实在是文章好背,心却难合。
以前姚姬学了琴棋书画、学了穿衣打扮保养发肤、学了如何讨好男子,以及怎么避人耳目传递消息等等,但就是没有学这种“事事都要守规矩、不然就配不上君子”的东西。
而今她已二十多岁了,一下子要接受新的教诲,确实不太容易。
她背得很熟,只是觉得文章里的要求、有点没道理。但是在口上背诵一遍,倒也没甚么要紧的……
等到淑妃杜千蕊背的时候,也是十分熟练。对于杜千蕊这样、很早就在教坊司受训的女子,《内训》德性章全文三百余字,背起来实在简单。
不过姚姬瞧杜千蕊的表情,总觉得杜千蕊有点无辜。显然淑妃也觉得、与她以前学的东西大相径庭,只不过她比较顺从,一面很困惑,一面又不敢有丝毫的反驳,因此瞧起来相当无辜。
姚姬回顾左右的妃嫔,觉得可能只有“小姨娘”贵妃妙锦,最认同这种东西了。毕竟妙锦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出身,她的父亲是进士出身。
一众妃嫔、女官照身份高低,陆续当众背诵,大多能背全。也有可怜兮兮地说她不识字的女官,只能听别人念着“之乎者也”强记住几句。
皇后郭薇便道:“你不识字情有可原,强记也有诚心,本宫从轻处罚,于本月罚扣三日之钱。”
女官急忙谢恩。
太阳升得很高了,大伙儿才陆续背诵完。姚姬又听了数十遍,文章的内容更加滚瓜烂熟。
司礼监的宦官上前拜道:“皇后娘娘德教后宫,母仪天下。礼部尚书胡濙上书称颂,满朝大臣无不崇敬。在京诸诰命夫人联名上书,请懿旨到大善殿受皇后娘娘训教。”
郭薇转头看了一眼姚姬,姚姬轻轻点了一下头。
“本宫将择良日,召见诸诰命夫人。”郭薇道。
宦官拜道:“奴婢领旨。”
郭薇又问:“皇贵妃(沐蓁)怎么没来?”
内宫监太监黄狗上前两步,抱着拂尘道:“回皇后娘娘,皇贵妃宫派人来禀报,今日皇贵妃身体不适。已召御医诊脉,乃喜脉、已有一月时日;皇贵妃便在宫中熬药调养,派人告假。”
顿时坤宁宫里响起了“嗡嗡嗡……”的许多说话声。姚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阵惊讶。
“我知道了。”郭薇说罢,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众后宫女子便陆续执礼谢恩。
姚姬离开坤宁宫时,再次瞧了一番在场的女子,确实没看到马恩慧的身影。之前姚姬就听到了消息,圣上带着马恩慧离宫了;如今看来,消息理应属实。
马恩慧已不在皇宫,今天当然就不用再来背诵《内训》。
姚姬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暗自叹息了一声,走出坤宁宫的殿门。
贵妃妙锦走在前面,拿手轻轻遮在额前,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的日头,脚下稍微停了一下。姚姬很快就走到了妙锦的旁边,向妙锦投以笑容,微微一屈膝道:“见过贵妃。”
在大伙儿的印象里,妙锦是个比较清高的人,不怎么搭理人。不过妙锦此时对姚姬倒是挺和气的,她还了礼,寒暄了一句:“贤妃今日背得最好。”
可能因为姚姬与皇后的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平素没人愿意轻易得罪姚姬。妙锦似乎也不例外,她从未主动与姚姬拉拢关系,但也很客气。
姚姬顺着妙锦的话题,用随意的口气幽幽道:“我背了《内训》,还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望贵妃有闲时解惑。”
妙锦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些从内到外的规矩、乃治人者为妇人所定,不必问甚么,只要遵守而已。本就没有‘其所以然’,又怎能从中得到?”
妙锦居然敢这么说仁孝徐皇后的文章,姚姬微微一愣,顿时觉得俩人隐约亲近了半分。
刚说了两句话,淑妃杜千蕊也走过来了,三人同行。
姚姬用闲谈的口气问道:“几天前圣上送马氏出宫了,妹妹可知?”
杜千蕊还没回答,妙锦倒是诧异道:“有这事?”
杜千蕊似乎有点犹豫,好一会儿没回应。姚姬也没再问了,情知杜千蕊可能有点为难……圣上应该给她打了招呼的,她又不好意思明显地向姚姬撒谎,于是一言顿塞。
“圣上没信错妹妹呢。”姚姬柔声道。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道:“贤妃娘娘请留步。”
三人陆续转头看了一眼,刚刚赶来的是内宫监太监黄狗。
黄狗追上来,抱拳弯腰道:“皇后娘娘还想与贤妃说说话,请您到坤宁宫偏殿里坐坐。”
于是姚姬便与妙锦杜千蕊道别,独自跟着黄狗回去了。
黄狗忽然点头哈腰地说道:“贤妃娘娘,永乐初您那只小黄猫,奴婢奉命丢了它……真的没有杀它,赶走时还喂了一顿吃食哩。”
姚姬恍然道:“你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呀?”
黄狗忙道:“奴婢心头一直没放下,常常念起,贤妃喜爱之物,奴婢竟然丢了,简直罪该万死!奴婢真的错了。您说那时奴婢怎么那般蠢哩?”
姚姬艳美的脸上带着微笑,耐心地听着黄狗说话,等他说完了,姚姬才道:“不过只是一只猫儿,你不提起,我早就忘了。”
黄狗小心问道:“您贵人大量,宽恕奴婢了?”
姚姬轻声叹道:“好多事罢,刚发生的时候觉得挺重要的;可过了一阵子再回头看,人生又经历过几样重要的事?何况那件事当时我便觉得不太重要,更已过去十年之久了。”
黄狗点头道:“贤妃娘娘秀外慧中,说的都是道理哩。难怪皇后娘娘有啥事,都想问问您。”
姚姬道:“那可不是因为我有道理,而是有心……你别担心了,我会为你在皇后面前说好话的。”
“啊?!”黄狗脸上一阵感激,几乎要哭出来,“吴忠以前确实是奴婢的干爹,可奴婢已经尽过心了,早先为他求情活命。到后来,奴婢与吴忠从来没联络过,奴婢真的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啊!”
姚姬轻声问道:“谁说你知道了?”
黄狗道:“没人说,是奴婢自个琢磨的。中都那事太大了,奴婢怕会被冤枉。”
姚姬一边慢慢走向偏殿方向,一边思索了稍许。
这太监黄狗是怕被牵连上关系,皇后如今连姐姐都不敢保、可能不会保他,甚至会将他推出去,以免影响圣上的信任!
姚姬开口轻声道:“你侍候了皇后那么久,还不知皇后是个重恩情的人吗?你多年侍候的苦劳,皇后心里放着的。我再替你说几句话,你别太担忧了。”
黄狗道:“谢贤妃大恩。”
姚姬又笑道:“你这个人,别老是把人想得那么坏。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一只猫儿的事,我那时生气,却跟你没关系。”
“奴婢不敢,不敢!”黄狗急忙不断弯腰。
二人前后来到了偏殿门口,黄狗在外面守着,姚姬走了进去。见皇后郭薇身边的奴婢、都不在这里,姚姬走上去屈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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