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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翁主便对着帘子、用朝|鲜语问道:“朴将军,我们怎么停下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知道朴景武一直在马车旁边的。果然朴景武的声音道:“回翁主话,此地多山,道路起伏,人马都累了。明朝御史李琦下令休息两刻,再行赶路。”
翁主便挑开了车帘,将脸露了出来。梳着大鬓的乌黑头发下面,是一张圆的美丽脸庞,光洁细|腻的肌肤还带着少女的稚嫩,额头光滑,一双明眸含着美好的笑意、含着隐约的羞涩,鼻子、下巴都小巧,看起来十分秀气。她只要笑起来,脸颊还会有轻微的酒窝。
外面的敦实黝黑的年轻武将朴景武顿时看得愣了,他已下马站在坐骑旁边,这时赶紧低下头,一脸感动地弯下腰。
平时翁主都不露面的,这时与朴景武说话,挑开了帘子。朴景武的荣幸与感动,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翁主轻声问道:“我们到哪里了?离明朝都城还有多远?”
朴景武躬身道:“离大明都城还很远很远,或许还有两千余里。不过离北平布政使司不远了,北平也是大明的一座大城;大明永乐皇帝在位时,听说就想迁都到北平。”
他说得很详细,“我们再往西走,就能到永平府卢龙县,然后到开平城;过了开平城,下一站就是北平城。”
翁主轻声道:“朴将军真是博闻广记。我只知道北平,还有卢龙,书上写的大唐卢龙节度使、就在现今的卢龙县罢?”
朴景武忙拜道:“翁主明见,正是此地。”
“好多有名的地方呢。”翁主道。
她沉吟了一会儿,又小声说道:“朴将军一直对我保护有加,诚心实意。而今我却只能奉父命,不远数千里去大明朝皇宫,你会恨我么?”
“末将绝不会恨翁主!”朴景武立刻说道,他的表情很焦急、仿佛想马上把心掏出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唉……”翁主幽幽叹了一口气。
朴景武忙劝道:“末将该死,本不愿惹翁主伤怀的。翁主有苦衷,心中有更长远的抱负;末将不敢有奢望,只愿遵从翁主的心意。我国有多少人愿意守卫在侧,只有末将得偿所愿、不敢多求。”
贤惠翁主无从多言,也说不出自己的苦衷。
她实在是担心当今的大明皇帝朱高煦的为人。听说朱高煦的父亲朱棣、是类似于当今朝|鲜国王李芳远那样的人,起兵夺占了皇位;朱高煦更是比他父亲更凶狠,曾多次随父北征野蛮人,接着帮助朱棣打下江山,又起兵攻灭了其长兄的朝廷。
贤惠翁主从朱高煦的事迹里,已然猜到那是个甚么样的人。必定比蒙|古部落野蛮人更加凶|残暴|躁,比她的叔叔李芳远更加狠|辣冷酷!
不过她想到自家的处境、父亲的忧惧,她一句话也没多说。
贤惠翁主正想放下车帘,忽然听到“噼里啪啦”密集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北面的空中一片黑影,无数的箭矢飞到了空中!
朴景武也转头看天,神情大变。
周围已经立刻传来了哗然的喧嚣!
“啊啊啊……”顷刻之后,周围响起了惨叫声,以及明军将士们的大声喊叫。“嘶……”受伤的马匹嘶鸣起来,凌乱的马蹄声随即响起,受惊的马匹向前乱跑。
“有敌军!列阵!”不远处的明军武将喊叫声出来。
贤惠翁主花容失色,问道:“甚么人攻打我们?”
朴景武“唰”地拔出剑来,挡在马车北面,转头道:“翁主,现在还不清楚!末将必誓死保护翁主!”
几乎是片刻之后,北面那上坡后面,一群骑马的人影子便出现在了坡顶,纷纷拍马冲杀出来!“砰砰砰砰……”第二次箭矢也从坡顶后面飞向了空中。
“临阵逃脱者斩!护卫不力,死罪难赦!”明军武将高声呼喊道,“步骑列阵,准备……”
贤惠翁主不知所措,心中只有害怕。
就在这时,朴景武下令道:“快赶走马车,往西走!”前面的马夫听罢,立刻“啪”地一声扬了一鞭。朴景武也翻身上马,骑马护在北侧、紧跟不舍。
贤惠翁主望着北边那群骑马的人,见他们很快已经居高临下冲到了路边。那些“悍|匪”不像是一般人,看起来是兵强马壮、进退阵容都很有章法。
明军护卫数十骑兵上马,拍马冲杀了上去。弦声络绎不绝,惨叫声此起彼伏。那片地面上尘土被马蹄踏得飞扬,似乎笼罩在了血雾之中。
马车颠簸着向前赶动。就在这时,贤惠翁主听到了前方传来了马蹄声,她直觉不妙。果然顷刻之后,拉车的马匹便惨叫嘶鸣起来,似乎中了箭!马车随即一阵猛烈的晃动。
“啊……”贤惠翁主失声喊了出来。耳边一阵“哐当”的巨响,人也早已昏头转向、身上各处感觉到了剧痛。
她觉得眼前猛然起了一阵白雾,浑身便失去了力气,人也昏了过去。
过了一阵,耳边传来了朴景武的喊声:“翁主!翁主……”
贤惠翁主并未完全昏迷,悠悠醒转之后,身上的痛楚再度袭来。不过最让她难受的并非身体的痛楚,而且内心的巨大恐惧与惊慌。
即便她在朝|鲜国也经历了政|变、流放等大事,但根本没见识过这样粗|暴凶|残的场面,日子大致是很平静的。此时的处境,让她完全不知怎么办。
“翁主,末将将以命相报!”朴景武提着剑正声道。
哪怕身边的朴景武忠心耿耿,贤惠翁主依然没有丝毫的安定感!因为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群骑马的人从四面靠拢过来了!朴景武虽从小习武,但他面对这么多悍|匪,怎么可能打得赢?
朴景武也看到了那些骑马的汉子,他的脸上一阵悲壮神情,转头用朝鲜语说道:“翁主,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自从八岁见了你一面,就跪在神像前发过誓了,此生不惜性命,定要时刻保卫翁主!”
贤惠翁主又惊又恐,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她竟然没有甚么感觉,大概是因为她早就从朴景武的妹妹口中听说了。
她也并不是心肠硬,以前她听到过类似的故事,那时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流、好几天都不能释怀,觉得故事里的男子真的太好了!
但现在贤惠翁主真正亲自遇到这种感人的事时,实在没有太多别的感觉;只有恐惧、怕死的感觉。或许极度的恐惧感,其强烈程度、已远远超过了其它任何感受!
一生简直太荒谬了!她行了那么远的路,竟然会在山沟里稀里糊涂送掉性命?





大明春色 第六百七十章 不容半点差池
此地靠近燕山东南余脉,人口稀少,土地荒芜。永乐朝时,大明朝廷有迁都北平的打算,然而很快就停止了;北平城附近的人口尚不稠密,靠近山海关这边、更是远未从元末以来的多次战乱中恢复。
朝|鲜国使节遇袭的地方,位于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离最近的卫所屯堡都很远。附近的山不高,视线却也太开阔,北边是起伏的山坡,长满了荒草;南边的山丘顶部,甚至是光秃秃的石头。
除了一条驿道从这里经过,周围几乎没有甚么风景。
厮杀声已渐渐平息了,多名骑马的贼汉拿着弓箭刀剑,从四面靠近倾覆的马车。待那些人渐渐离得近了,贤惠翁主发现他们的布衣里面、露出了甲胄!
若是朝|鲜国的匪盗、多穷困走投无路的流民,不可能有精良的甲胄、训练有素的攻守;想来明朝匪盗也差不多罢?
“朴景武,你快把剑放下!”翁主急忙用口气生涩的汉话喊道。她不仅是对朴景武下令,还是说给那些“劫匪”听的,所以用汉话。她已经认定那些劫匪是汉人、来历不简单的汉人!
身披甲胄斗篷的朴景武,转头用朝|鲜话道:“大敌当前,我要保护翁主。”
“没有用,只会激怒他们。”贤惠翁主急忙用朝|鲜话道,“你不是发誓要听我的吗?”
朴景武听罢,叹了一声气,把剑用力地扔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穿着袍服戴着大帽的汉人骑马过来了。夏秋之际的衣裳比较薄,那人明显没穿甲胄、身上也没有兵器。但他似乎是这群劫匪的首领、或是很有地位的人;因为许多汉子都抱拳向他行礼。
“大帽”拍马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贤惠翁主。但是他的目光冷冷的,似乎对她的美貌不感兴趣、只是纯粹地看她身上的高腰礼服打扮。反倒是那些持|械的汉子,不少人都悄悄瞧她,眼里带着可怕的欲|望。
“你便是那个朝|鲜国宗室女子?”大帽问道。
贤惠翁主道:“是。”
大帽拱手道:“翁主,得罪了。你们只要不反抗,咱们便不杀你们、也不为难。跟咱们走!”
贤惠翁主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朴景武上前想扶她。贤惠翁主立刻把手臂躲开了,用朝|鲜话道:“朴将军应知礼。”
“是。”朴景武有点尴尬地弯腰道。
贤惠翁主与朴景武离开了马车,那些“劫匪”汉子立刻上前,去把马车掀起来。
一行人步行回到刚才休息、被袭击的地方时,见短暂的厮杀已结束,这边的劫匪们正忙着打扫场面。
被杀死的人几乎都是随行的明军护卫将士,劫匪也有伤亡。反倒是手无寸铁的朝鲜国使节康顺臣、明朝御史李琦没死。
御史李琦用汉话大声质问道:“我乃朝廷命官、护送的是外邦使节,你们袭击官员、杀死官军将士,知道罪有多大吗?!”
“他|娘|的!”一个汉子大怒,挥起马鞭拍马冲了过去。
刚才那个“大帽”喝道:“住手!”
大帽冷冷地对李琦道:“望李御史识时务。”
李琦愣了一下。
大帽回顾左右道:“把这些衣甲脱下来,尸首驮到山坡后面的坑里埋了!赶紧把地方弄干净,快!”
“得令!”有个声音应答道。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帷帽骑马的女子来到了这边。她的脸看不清,但看身材必定是个女子;女子拍马上来,也是对贤惠翁主……的衣服很感兴趣,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我穿着应该还算合身。”
贤惠翁主越来越觉得蹊跷,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些劫匪应该不是为了抢东西、也不是为了美色……好像是想要大伙儿的身份!脱下那些明军将士的衣甲、以及面前这个女子刚才说的话,都是那个意思罢?
在大明朝境内明目张胆地做这等事?贤惠翁主隐隐感觉到了,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
这时一骑冲了过来,马背上的汉子说道:“杨先生,咱们在东边有两个人忽然不见了!似乎还有官军军士,向东边逃跑了!”
“啥?”一个大汉惊道,“能跑马的地方,不是都安排了人?怎么跑掉的?”
“嚷嚷甚?!”被称作杨先生的“大帽”眉头紧皱,怒道。
旁边一个汉子道:“杨先生自有定夺,尔等不要慌张,办好自个的事!”
这时活下来的康顺臣、李琦、朴景武的双手都被绑了起来;贤惠翁主因为穿着活动不便的长裙、又是个弱女子,没有被绑。他们被押送着,先离开了此地,往北面的荒山上走。
……先行的一队人马,翻过了两座荒芜的山丘,到了一片树林里。在那个戴大帽的“杨先生”下令之后,大伙儿便停下来休息。
没一会儿,御史李琦的面前,放上了两块石头,然后放上了一张木板。片刻之后,纸墨毛笔等物都陆续摆上来了。
“解开他的手。”杨先生下令道。
杨先生和气了一些,看着李琦道:“劳烦李御史写一封亲笔奏章,大概就写:你方从朝|鲜国启程不久,便水土不服,生了重病,只好先返回朝鲜国养病,待身体稍好后,再返回京师。”
“你们是赵王的人?”李琦皱眉问道。
杨先生道:“李御史不要多问。你只要照我说的写,咱们就送你去安顿;北面的象山中有一座山寨,地方都收拾好了。等事情稍定,李御史该做甚么官、还做甚么官,诸事都与你不相干。”
李琦问道:“你们想凭借使节的衣冠、印信,用刺客伪装成朝|鲜使节和女子,然后行刺圣上吗?”
杨先生不置可否,语气变得冰冷:“李御史若不听劝,咱们这么大的事已做下了,有啥不敢干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这时,一个汉子上前来,说道:“没想到朝|鲜国,还有那般貌美的娘|们,眼下反正也没用了!杨先生不如赏给弟兄们,快活快活?要不杨先生您先享用……”
杨先生转头一脸怒气,看了他一眼。汉子悻悻一拜,退后了几步。
李琦见状,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杨先生,你看底下都是些甚么人,您觉得能成事?事已至此,不如弃暗投明,揭发那心怀叵测的藩王,说不定还能将功补罪哩!”
杨先生道:“少废话!那些武夫好色贪财,不是很寻常么?”
李琦又道:“那你们逃走的两个人、只是好色贪财?你们所为之事,本来便容不得半点差池,可现在已经逃走了两个人、还有官军军士!事已泄|露,杨先生还不悬崖勒马么?”
杨先生冷笑道:“咱们这些人曾歃血为盟、指天发誓,更还有家眷为质,哪会轻易背叛?走失的两个人,必是去追逃兵了。
即便追不回来那个官军军士,以士卒的作为,必是先返回山海关,禀报他们的上官;然后卫所的人再上急报,驿传北平布政使司或京师。咱们只要这几天在驿道上设伏,拦截信使,大可弥补过失。”
李琦继续不厌其烦地劝说道:“杨先生可得三思!只要及时回头,真不是一定会死;但你们这个谋划,根本成不了!甚么歃血为盟,能比得上大明朝廷的威严吗?参与密事的人太多了,总有胆小多心的叛|徒,必败无疑!
还请杨先生迷途知返,不要心存侥幸一条道走到黑,本官带尔等去告|密如何?”
“你写不写?”杨先生问道。
李琦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唉”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写!”
他提起笔便按照“杨先生”的要求写文。他在信中提到:圣上登基之前,臣未曾与圣上相识;而今却深受圣上信任、委以重任,然朝|鲜国水土不同于大明……
李琦写完了奏章,杨先生拿起来大致看了一遍,然后稍稍吹干了墨迹收起。
“不要……”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汉子正拽住贤惠翁主,欲往林子里拖!那个朴景武大急,刚要冲过去,就被两个大汉按翻在地,连嘴也被堵住了。
“住手!”杨先生过去呵斥道,“目无军法,为何体统!”
一个汉子道:“弟兄们提着全家脑袋为王爷卖命,王爷若在,必也会把这娘们赏给俺们。”
贤惠翁主竟然没有哭,她的脸色惨白,虽口音不准,却能大致说清楚话:“大凡有志之士,必有大抱负、德才兼有,先生计谋大事,应不齿为这等下作之事。”
杨先生果然十分受用,指着汉子们道:“王爷怎么叮嘱你们的?”
一个声音冷不丁道:“俺们听说有人跑了,走漏了消息。”
“惑乱军心者,斩!”杨先生怒道。
就在这时,忽然林子外面传来了一声“呜……”的号角声。众人无不诧异。
片刻后,“隆隆隆隆……”的马蹄声仿佛平地的惊雷,从四面突地响起了。
“哪来的人马?”有人惊慌地大声道。但周围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大明春色 第六百七十一章 血之皇朝
人说大明朝国中,富庶繁华形胜天堂。然而贤惠翁主刚从朝|鲜国到这里,所经历之事、简直如同身在乱世!
这片树林中,忽然之间再次兵荒马乱,那些“劫匪”纷纷拿起兵器,翻身上马。周围呜咽的号角声持续响起,马蹄声与呐喊声、便如同十面埋伏一般骤降到此地!
先前拉扯贤惠翁主的两个汉子已经走了,她得以解脱,从地上爬了起来,正站在那里惊慌失措。已经无人看守她,可是她却不知朝哪儿逃,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呜!呜……”被堵住了嘴的朴景武、忽然发出了一阵声音。贤惠翁主这才稍微回过魂儿来,忙提起长裙向那边跑。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扑通”一声,一个汉子便仰倒在她的面前!她差点没踢到那汉子身上,只见地上的人抱着脖子,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大张着嘴在地上抽搐。
贤惠翁主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觉浑身每个地方都充斥着恐惧!她愣了片刻,急忙绕过汉子,继续往朴景武那边奔去。
四面的弦声、厮杀声不绝于耳,剧烈的喊叫声震耳欲聋。
她终于到了朴景武身边,跪到地上,伸手把他嘴里的布拔掉。朴景武马上用朝|鲜话说道:“绳子!拿刀割掉我的绳子!”
贤惠翁主四面一看,发现不远处刚才被射|死的汉子身边,有一把腰刀。她急忙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刚想俯身去捡时,忽然一匹马冲了过来,她吓了一大跳!她后退时脚踩到了裙摆,“啊”地惊呼了一声,坐倒地上。
顷刻之后,忽然“咚”地一声巨响,带着可怖的颅|骨碎裂之声!
她刚抬起头,便看见空中白的、红的飞溅下来。她的脸上随之一热,甚么潮|湿的东西劈头盖脸溅到了她头上!旁边马背上的汉子歪倒下去,战马继续往前冲出。“哒哒哒……”马蹄声中,另一骑披坚执锐拿着铜瓜的骑兵,反方向冲了过来。
贤惠翁主浑身僵硬,瞪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盯着地面,看到地上白花花的脑|花、与鲜红的血肉,她明白溅到自己头脸上的东西是甚么了。一阵干呕与头皮发|麻猛然袭上心头,这时贤惠翁主才“啊”地再次叫出了声。
“骑兵来了,翁主快躲开!”朴景武挣扎着连滚带爬地向这边靠近。
贤惠翁主瞪圆了眼睛,觉得前面那群骑兵、顷刻就能践踏到她的身上!她哪里还顾得上去捡地上的腰刀?她挣扎着翻身爬起来,急忙便往回逃跑。
一众披坚执锐的骑兵拍马冲来,一个军汉看了一眼身穿长裙的贤惠翁主,瞥了一眼便没再理她,拍马继续冲了过去。
贤惠翁主踉踉跄跄地躲着骑兵,回到朴景武那边。周围陆续有很多马兵冲过,但他们都对一个女子不感兴趣,也没有伤她。
朴景武的手臂还被反绑着,贤惠翁主没捡到刀,便爬到朴景武背后,伸手去解绳子。她的手在发抖,脑海里一团乱麻,捣鼓了一阵不得其法。贤惠翁主吸了一口气,咬住牙关,盯着那打结的绳子,使劲地坚持着。
终于解开了绳结!绳子稍微一松,朴景武急忙自己挣扎弄开麻绳,爬起来、将贤惠翁主护在了身后。
此地的“劫匪”只有数十人,厮杀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那些人便死的死伤的伤、被抓的被抓。
先前在驿道上,“劫匪”突袭明军护卫,十分凶悍;然而此时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的骑兵大队一来,“劫匪”们简直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四面围攻、土崩瓦解!
贤惠翁主看到了两次拼杀,觉得他们是一个比一个凶|残!
就在这时,树林里旌旗林立,一面写着“明”字的大旗之后,一员非常扎眼奇特的大汉、在前呼后拥中走了出来。
贤惠翁主还没有看到旗帜的时候,便已经猜到这批人马是明朝官军了!将士们身穿戎装,衣甲头盔一致,在大明国内,除了明军官军哪来这么多军队?
而且他们极可能就是大明皇帝朱高煦的人!贤惠翁主之前听说了消息,大明皇帝今年要御驾亲征蒙古野蛮人、最近应该就在北平布政使司附近……皇帝可能从哪里听到了“劫匪”的消息,这才及时来救!
打完了仗,这个大汉才骑马走出来。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贤惠翁主,正盯着她看。
贤惠翁主也最注意此人,只见他长得非常壮实独特,坐在马上简直像一座方形的小山放在马背上、将战马也衬得有点羸弱了。
因为天气有点热,那大汉的肩甲与腕甲之间连衣料也没有,一股股黄灿灿的肌肉暴|露出来、十分骇人。那胳膊简直比一般人的腿还粗,手里拧着的铁盾与铁斧、好像轻飘飘的一样。
女子比较容易留意装饰品,贤惠翁主只看了一眼,就瞧见了那马鞍马镫都是华贵的材料;那汉子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竟镶着黄金与宝石!周围的人对他是毕恭毕敬,看起来此人身份非常高,绝不是普通的武将……
大明皇朝,曾经在书籍里、官员的言语间,给了贤惠翁主那种礼仪之邦、文采风流、优雅堂皇的印象;然后此时此刻,一切幻觉已荡然无存!只看这些人,贤惠翁主觉得,大明似乎完全就是一个充满暴|力的国度!
大汉的神态傲慢,还带着点嬉笑之色。周围明明是血|腥弥漫,悲惨痛苦的呻|吟遍地!而他不仅面不改色习以为常,竟还笑得出来?
“你就是朝|鲜国宗室,贤惠翁主?”大汉问道。
贤惠翁主怔怔地点了一下头。
大汉又看了她一眼,笑道:“长得真漂亮!不过你进了皇宫,还得多花心思,争一争才有戏。”
贤惠翁主惊魂未定,还没从刚才的极度恐惧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没有想好怎么应答。不过大汉似乎也不在意,很快就转头于别人说话去了。
大汉的旁边单膝跪着一个武将,大汉这时说道:“活着的,全带走!”
“得令!”武将抱拳应道。
大汉很快便拍马离开了这里,盯住了那些抓获的俘虏。
贤惠翁主、朴景武、康顺臣三个朝|鲜人,不再被绑着,步行着跟随明军人马往树林外走。而那个明朝出使朝|鲜国的使臣李琦,已经不知哪儿去了,似乎正在与明军武将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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