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朱高煦思索了很长时间,决定不批这份奏章,径直送内阁,然后等着六科廊房的人誊录公布。
这样一来,更多举足轻重的大臣便会陆续出来劝立太子了,事情能继续发展下去。
朱高煦挺喜欢瞻壑的,瞻壑出生的时候、他正在云南忙着各种战争,那段患难的经历,让朱高煦对大儿子的感情更特殊一些。关键瞻壑是嫡长子,朱高煦实在不想折腾,何况也没有理由不选择瞻壑。像当年的父皇,那么不喜欢高炽,最后皇帝意志也妥协了,毕竟废长立幼的事非常之复杂。
酉时之前,朱高煦便离开了东暖阁。
他走到斜廊上时,太监告诉他今晚应该贵妃侍寝。朱高煦也不召见妙锦,径直乘轿去坤宁宫西边的贵妃宫。
妙锦穿着常服、头戴凤冠,在宫殿正门口率众迎接。见礼罢,一行人走进里面,妙锦又道:“臣妾听说圣上未用晚膳,便叫人准备好了酒菜,圣上请移驾饭厅。”
“好。”朱高煦点了点头,然后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侧后的妙锦,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此情此景,让朱高煦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御门,正在有板有眼地办着公事。
俩人来到饭厅里,在一张圆桌旁边入座。立刻就有宫女们开始服侍晚膳,端着水上来净手洗脸,尚膳监的宦官也来到了外面的小房间等着试吃。
朱高煦随口闲聊了几句,谈起了储冰的器具。妙锦也规规矩矩的回应着。
过了一阵,四菜一汤以及一小壶酒便送上来了。这时朱高煦说道:“叫大伙儿都下去罢,前面门外那些宦官,还有弹琴的女官,都撤了。”
“是。”侍立在周围的宫女们纷纷屈膝行礼。
朱高煦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又伸手摸额头。妙锦见状问道:“圣上怎么了?”
“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朱高煦皱眉道。
妙锦的脸顿时一红,差点没笑出来,不过刹那间她已稳住了表情:“没甚么不对。圣上做甚么,哪里轮得上臣妾说?”
朱高煦夹了一块白鸭肉,在蘸碟里蘸了一下,犹自一边吃,一边想着。
俩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妙锦开口道:“圣上别想了,真没甚么。”
“我不信。”朱高煦道。他寻思着,难道是今天出宫去见马恩慧,妙锦知道了?如果朱高煦刚找完别的女人,又来亲近妙锦,她是在意这种事的。但是朱高煦今天真的没干啥。
他也不便解释,只能先沉住气,等着妙锦的答案。不然万一猜错了,那便是自寻新的烦恼。
这事儿想起来也怪,朱高煦不怕皇后知道他今天的行踪,反而在贵妃面前不太坦然。
妙锦时不时看朱高煦一眼,她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本《诸国科学译汇》,圣上要拿给贤妃,我没甚么可说。不过,圣上为何没先告诉我一声?”
朱高煦恍然道:“主要是为了给姚姬的哥哥姚芳,这样书籍才有来源。”
“哦……”妙锦点了点头。
朱高煦琢磨了一阵,放下筷子好言道:“说好是我俩的秘密,朕知道错了,实在是因为疏忽。事已至此,妙锦别再生气,我想别的法子补偿你。”
妙锦愣了一下,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也没掩饰着她的神情。那张美艳的脸上有些动容、有些惊讶,某一刻仿佛要破涕为笑,让朱高煦期待着她笑骂一句。然而她的各种细微情绪稍稍平静后,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朱高煦见状,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妙锦道:“哪有皇帝这样说话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朱高煦道:“他们都走了,没外人。”
妙锦听罢又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道:“吃罢,一会凉了。”
朱高煦便道:“你也吃。”
“饱了。”妙锦的妩媚杏眼依旧看着朱高煦,似乎有点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把手臂放到了桌子上,支撑着下巴继续敲着他。
朱高煦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吃喝,他到这个时辰是真饿了。
晚膳罢,朱高煦招呼宫人进来。大伙儿收了杯盘碗筷,侍候着漱口、上茶。朱高煦与妙锦继续在饭厅里坐着,他端起茶杯,又挥手让内侍都退下。
妙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今晚施了脂粉,青花瓷杯上留下了一块浅浅的红印。她又见朱高煦瞧着茶杯,便默默地摸出一块丝绢,轻轻在杯口上揩了一下。
“高煦不用多想,我觉得是自己的事。”妙锦轻声道。
朱高煦点了点头,继续饮茶,并未开口。
妙锦看着窗外的晚霞,喃喃道:“想想高煦待我很不错了,完全不顾道德礼教,非要封我个贵妃、给个名分。相识那么多年,你做了皇帝,却还是让着我。”她瞧着朱高煦露出了一丝自嘲的微笑,又有那眼角细长上挑的妩媚,明亮的杏眼正是一笑也颇有风情,“是我这种人不知足罢。”
朱高煦认真地听完,说道:“自从我做藩王起,便有几个妻妾。郭薇很在意她的正室身份、皇后名位,同时也在意给郭家带去的尊荣。杜千蕊摆脱了困顿的家乡处境、又得到了安稳的归宿。
姚姬希望得到宠爱,不受委屈的地位,养尊处优的日子,以及别的东西;她也不高兴我把宠爱分给别人,但还能认清现实。总之过了这么多年,她们大致都得到了平衡。”
妙锦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高煦,静静地听着。
朱高煦接着道:“而妙锦不是不知足,你又不要权势、也不要地位财富。可能你是没找到内心的平静,也可能你要的东西,正好我给不了。”
妙锦颦眉道:“与高煦相识之前,一开始你就有妾,然后听从父皇母后安排大婚娶妻。我倒不是在意你有一群妻妾,何况而今已做了皇帝……我就是在意,可没办法的事,算了。只不过有的事,还是忍不住难受!”
朱高煦问道:“譬如我把书私下给了姚姬?”
妙锦点了点头,轻咬贝齿脱口说道:“高煦的心向着别人,不是我的了。”
朱高煦听到这里,顿时一脸无奈。
妙锦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主动抱住朱高煦的手臂:“我现在回头一想,自己住过的最好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
朱高煦想了想,只得摇头。
妙锦轻声说道:“北平城高阳郡王府后面,那个地窖。”
朱高煦一脸不解。
妙锦道:“你亲手挖的,还有里面的墙帷、床铺被褥,甚至各种用度,都是高煦用心布置的。虽然那里又小又闷,也不太华丽,但甚么都有,住着还挺舒适,谁能想到被关在那种地方、还应有尽有?”
朱高煦仍然很无奈:“妙锦要的东西,总是那么奇特。或许、你确实不适合皇宫,反倒是寻常殷实人家,能给予你更多。”
妙锦摇头道:“要不是遇到你,又若非先父当年想行刺,我就想出家罢了,更不会为难你做藩王或皇帝。”
朱高煦道:“要不……我在乾清宫再挖个地窖?”
妙锦一不留神,听到这里顿时“嗤”笑了出来,她的脸也是一红,拽着朱高煦的胳膊推攘了两下:“但你得亲手挖。”
朱高煦没有笑,温言道:“世事没法尽如人意,即便我做了皇帝也是这样。你现在的想法,以及过去隐居的愿望,都有点太不食人间烟火,算了罢?”
妙锦在他耳边道:“我也没法,我无法让自己听话。先前我本来想过了,定要规规矩矩做好贵妃,可你一来就问东问西,还认错,我连一天也没坚持住。”
朱高煦若有所思道:“入世还是出世,道家还是儒家,平凡人还是帝王,太执着本心的人,总是那么矛盾……”
妙锦忽然打断他:“我们正在好好说话,你的手从衣裳里拿出去。”
朱高煦道:“你还敢反抗,信不信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只要你舍得。”妙锦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竟然一点畏惧也没有。.
大明春色 第七百八十章 迂腐
“早上睁开眼就能看见你,真好。”一个有点迷糊的声音在朱高煦耳边说道。
朱高煦的脖子感受着她的呼吸温度,看着床帐顶又躺了一会儿,转头笑道:“平素的清高模样呢?我觉得你是越来越黏了,咱们不像相识了那么多年的人。”
贵妃妙锦搂着他,轻声道:“是啊。”
朱高煦想了想,说道:“我得起床了,今天有好多事要办。早朝、经筵,坚持了大半年,大臣们都挺满意。下西洋的王景弘等人回来了,中午还得赐个常宴。”
妙锦扭头看了一眼帷幔外依稀透进来的灯光,又伸出光溜溜的玉白胳膊挑开床帐,回头道:“天还没亮,外头宦官学鸡鸣的声音也没听到,圣上再躺会儿罢。”
朱高煦道:“我得提早一点,一会儿叫人打水冲洗一下,再换衣裳。刚才醒了才觉得肚子上、腿上都不太舒服。”
妙锦的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朱高煦唤道:“来人,朕要沐浴更衣。”
片刻后,一个女官推开宫门,在门口道:“圣上稍侯,臣妾立刻去安排。”
妙锦也挣扎着靠坐起来,抓起被褥挡在胸前,她的一头青丝散开后有点乱,妩媚的容颜在凌乱惺忪之中,倒有了几分可爱。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贵妃不用起来了,等我收拾好离开,你也先沐浴。”
妙锦无奈道:“圣上能不能别一直说啊?”
“好罢。”朱高煦笑道,“我先起了。”
“下午呢?”妙锦的声音道。
朱高煦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道:“甚么?”
妙锦道:“高煦上午又是早朝、又是经筵,中午要赐宴,下午去不去柔仪殿?”
朱高煦恍然道:“你知道的,赐宴的重点不是吃饭,礼仪要很久。下午也没多少时间了。”
妙锦顿时软软地躺到了枕头上,“唉”地叹了一声气,忽然又柔声道:“你今晚还想不想见我?”
朱高煦沉吟片刻,好言劝道:“妙锦在皇宫里那么长时间了,你应该知道,宫闱之中,一时太得宠、不是好事。”
妙锦幽幽道:“我真不想做甚么贵妃。”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妙锦明白的道理不比我少。”朱高煦抚着她的削肩道。
妙锦道:“我知道,圣上去忙罢。”
朱高煦点了点头,好言道:“明天上午你来柔仪殿罢,朕在那里要召见几个人,妙锦也可以在场。朕起床了。”
待准备妥当,东边的天色已泛白了。朱高煦穿戴好了乌纱翼善冠、团龙袍服,走出了寝宫,见外面的轿子、一队人马已经侯在那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觉得与当初做藩王的穿着差不多,区别都在细处。
今日似乎又是晴天,地面干燥,宫阙草木之间笼罩着淡淡的白雾。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嘴边露出了惬意的微笑,心头莫名感觉有一种淡淡的开心。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陷入太深,否则必定会激化宫闱矛盾。虽然这对妙锦或任何一个女子的真心都很不公平,但有些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皇帝制度。
朱高煦提醒自己,只要适应现实,一切都挺好。看开了,那么多美人、能换着享乐,至少能新鲜丰富点。
“奴婢等恭送圣上。”身后的女官宫女们传来声音。
朱高煦稳住心神,阔步向轿子走去。
他上了轿子,端坐在上面,便开始寻思朝廷里的正事。一想到内外的方略和可能遇到的阻力,烦恼很快便涌上心头。
登基两年多以来,朱高煦愈发觉得,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做藩王比做皇帝的日子好过多了,如果没有生存威胁的话……
几乎一整天,朱高煦都在忙着履行自己的职责。
那些礼仪并不累,一切步骤的节奏很缓慢;反而要时刻保持一种平静耐心的心境,得淡泊。否则在经筵上听着儒士们慢悠悠地念经文,再老生常谈地说经义,那种无聊的感觉能让人焦躁难忍。
虽然一切都有官员安排布置,但朱高煦也难以一心二用,因为时刻要注意仪表、神态、姿势,偶尔还得说几句得体的话。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失态,大臣们便会委婉地提醒他,反复说,直到朱高煦自觉地意识到疏漏。
他不能沉下心想更深远的事,但能想想简单轻松点的,比如美人甚么的。昨夜的良宵、今夜该轮到的贤妃姚姬,甚至昨天马恩慧的奇怪表现,都是他暗地里打发光阴的事。
其间难免走神,然后便会有胡濙等主持经筵的人,反复念叨警醒。直到朱高煦从女人身上收心,再次听着圣人经义的教诲。
朱高煦真不喜欢这种君臣交流的方式,就像在一大片无趣的沙滩上、搜寻着一两粒分散的珍珠。为甚么不把珍珠直接摆出来呢?但是这种方式延续了多个朝代,或许自有其道理。
下午朱高煦从宴席上离开,来到东暖阁时,离酉时下值、估摸着不到一个时辰了。
他刚走进东暖阁,忽然发现贤妃姚姬正在里边。姚姬立刻笑了一下,上前来屈膝行礼。朱高煦脱口道:“贤妃怎在这里?”
姚姬上前靠近朱高煦,小声道:“今晚轮到臣妾服侍圣上了,臣妾先服侍笔墨,再侍寝。再说圣上不是准许了,让臣妾在东暖阁侍驾么?”
“一会儿夏元吉要来。”朱高煦无奈道,“这人有点迂腐,看到你又会不高兴了。”
忽然身后的门外一个声音道:“圣上若以为臣迂腐,不能辅佐圣君,臣可归野田园。”
朱高煦转过身,尴尬道:“迂腐有迂腐的好,稳重。”
姚姬轻轻挪了一个地方,让朱高煦的身体挡住夏元吉,然后轻轻伸了一下舌头,又作出了一个表情。她的眼睛很明亮,仿佛在说话、嘲笑朱高煦多嘴自寻麻烦。
夏元吉跪伏在地:“臣奉旨觐见。”
朱高煦道:“起来罢,夏部堂进来坐着说。”
夏元吉又道:“臣谢恩。”
他跨进门口,又向姚姬作揖道:“老臣拜见贤妃。原来贤妃也在,不过圣上召见臣、谈得都是朝政之事,您这……”
“你我君臣,随便聊聊。”朱高煦道。
朱高煦走到隔扇后面,在地图前面的御案旁边入座,又招呼夏元吉在前面的腰圆凳上坐。姚姬侍立在朱高煦的旁边,做一些琐事。
朱高煦开门见山道:“朕觉得现行的货币制度,十分混乱,夏部堂有没有法子改进一下?”
夏元吉抱拳问道:“圣上所言者,宝钞?”
朱高煦道:“铜钱、金银也很乱。宝钞当然是最棘手的东西,用不好用、弃又不能弃,关键是找不到代替的东西。”
夏元吉看了姚姬一眼,然后面对朱高煦不动声色道:“臣明言,宝钞就是为了从民间压榨财富。大明开国以来,战事仍频,诸事开销巨大,光靠税赋入不敷出。天子下旨臣僚想办法,钱财不能无中生有,不用这些法子能怎么办?”
“那是在透支朝廷信用。”朱高煦道。
夏元吉道:“臣执掌户部之前,宝钞已出了问题,只能修修补补。现在宝钞不断被世人弃用,兑换钱(铜钱)也越来越少,户部却又毫无办法。赏赐宗亲勋贵,发官饷,都要掺杂宝钞,如果废除,朝廷势必马上要用钱、实物补充诸项开销,国库的收支便无法维持。”
朱高煦皱眉点了点头。
夏元吉道:“还有那个盐引,也是积弊丛生,可又有甚么办法?宝钞、盐引涉及的都是宗室勋贵的好处,就凭臣这个户部尚书,即便豁出项上头颅也是无计可施。”
他接着又劝道:“圣上不必太过忧心。而今朝廷停止了迁都、修建北平皇宫等大事,安南国的军费开销也逐年减少,按照朝廷定下的驻军安南三万的方略,户部的日子明年还能更好过一点。只要不再发生、举国之战此类大事,财赋等都能长久维持。圣上为何想起要改钱币规矩?”
朱高煦道:“以目前各地军政用度的法子,朕觉得效率太低了,便是浪费了大量人力。如果有充足的、可信的货币,维持集中制造、运输、采购的制度,朝廷可调动的国力或许能数倍增加。”
夏元吉认真地听着,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直言不讳地沉声道:“臣冒死谏言,那样的话,朝廷便动了很多人的好处。各衙门养的那些小官小吏,都得失去差事,六部衙门也会因此所有损失。”
朱高煦道:“目前朝廷内外的官吏并不算冗余,那些人可以换个职位。”
夏元吉道:“但甚么人管甚么事的权,已经分干净了。”
朱高煦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窗户,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先这样罢,朕再想想。”
夏元吉起身拜道:“臣谢恩告退。”
待暖阁里只剩下朱高煦和姚姬了,姚姬忽然开口道:“圣上,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了。”
“哦?”朱高煦愣了一下。
姚姬撇了一下嘴,冷笑道:“您是皇帝,只要您高兴,管那么多人的好歹作甚么?”
朱高煦沉吟道:“你说得,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大明春色 第七百八十一章 野心
从昨日下午起,姚姬就在东暖阁与朱高煦呆在一起,旁晚又在贤妃宫中。次日一早她醒来时,却发现朱高煦不在身边了,问了宫女才知道,他还在贤妃宫,起床后正在外面跑动呢。
姚姬起床稍微收拾了一下,在亵衣外面披了一件轻薄的丝料长袍,便走到了寝宫外面,果然听到了脚步声和喘气声。
天还没亮,砖石路旁边的石雕灯台里还有灯光。在依稀的灯火下,只见一个魁梧的身体正在起伏跑动,那人当然是朱高煦。他一边跑,一边喘气,但气息十分均匀有力。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跑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布短衣,下面穿着宽松的裤子,好像很热,脸上都是汗水,衣裳也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臂膀上,领子敞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朱高煦看了姚姬一眼,停下来道:“时辰尚早,贤妃再睡会儿啊。”
姚姬道:“圣上在作甚?”
朱高煦笑道:“在京师呆了太久,不时常抽空活动一下,我这身肉肯定要发福长胖。保持身材,也是保持状态。”
姚姬一眼看去,便觉得朱高煦的身段确实挺好,高大不是重点,而是身体比例看起来很有活力,腿长、人也看起来比较挺拔。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姚姬还闻到了他的汗水里,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却说不清楚是甚么味道。
她轻轻咬了一下朱唇,笑吟吟地看着他。
朱高煦的目光从她身上的轻薄袍服上扫过,竟“咕噜”吞了一口口水,甩了一下脑袋,然后便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让身体不断起伏,做着奇怪的动作。
姚姬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一直观看他在那里“活动”,看了很久,她竟丝毫不觉得无趣,反而有一种很惬意高兴的感觉。
这时朱高煦双腿向前一收,人便矫健地跳起来站直了,然后长吁一口气:“今天差不多了。我看往后可以晚上活动,不用起这么早。”
姚姬从宫女手里的木盘上,拿起一条湿毛巾,走上前轻轻给朱高煦擦汗。她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细致,好像不是在侍候他,而是在抚摸着他的皮肤。
她时不时还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朱高煦一眼,轻声道:“圣上晚上活动还不够么?”
朱高煦笑了一声:“朕一会儿还得上早朝。”
姚姬一脸无辜,抿了一下嘴道:“圣上答非所问,甚么意思呀?”
“就是那个意思。”朱高煦道。
“嗤!”姚姬拿毛巾掩住口,笑出了声,趁势闻到了毛巾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
朱高煦道:“不用擦了,我这便去冲洗一下,换了衣裳好去办正事。时辰差不多了。”
姚姬收了毛巾,顺手放在宫女手里,说道:“臣妾就爱看圣上野心勃勃的模样儿。”
朱高煦愣了一下,做出略微思索的模样,随后便道:“贤妃懂我。”
姚姬道:“臣妾服侍圣上沐浴更衣。”
朱高煦道:“今早不必了,我随便洗一下汗污,赶时辰。”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利索地沐浴、换好衣裳,吃了早膳出去。姚姬送他走了之后,才回寝宫沐浴。她早上一般是不沐浴的,除非朱高煦在贤妃宫就寝之后。
不过姚姬沐浴便比较复杂了,等她沐浴用膳、梳妆打扮之后,必定能到日上三竿的时辰。
太医院细心调制的粉末放在木桶里、与温水混合,气味有点刺鼻;再洒上一些春天摘采晾干的百花花瓣,用淡淡的香气稍微调和一些水的气味。她舒服地泡在里面,让女官宫女侍候着慢慢清洗,然后时不时吃一口宫女喂的蜂巢羹,听着奴婢们的恭维,正是一点也不慌,反正贤妃宫啥也不缺。
不仅皇宫内务会调拨各种物资用度,她哥哥姚芳现在也有钱,时不时会托人送些贵重的小礼物进宫。
“我最爱吃这种羹,可不能吃得太多,不然胸口会胀|痛。”姚姬轻轻摆了一下手。
“是。”喂她的宫女端着东西拿开了。
旁边的女官一边轻轻捏着她的削肩,一边用羡慕的口气奉承道:“臣妾比贤妃娘娘还小五岁呢,可在贤妃身边,近处一比,却似大了十岁!瞧瞧您这肌肤白的、滑的,就跟仙子的身子一般,人间哪里能见到呀?”
姚姬笑得胸口一阵起伏,木桶水面也荡漾起了汹涌的水涛,她轻轻转头道:“那我要不要叫你一声姐?”
“臣妾不敢,贤妃娘娘可真会开玩笑。”女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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