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荣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曾荣和阿梅自是没意见,可绿荷有些不太情愿,她刚和阿梅打过架,阿梅能伺候她才怪呢。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知适可而止,再闹下去,只怕这位覃姑姑也该厌烦她了。
还好,曾荣和绿荷两人刚躺下,刘安打发一个大夫来了,大夫给曾荣和绿荷重新诊了一遍脉,也重新开了两个方子,又半个时辰后,刘安打发太监给送来了两提中药,一提三包,上面分别写着曾荣和绿荷的名字。
随着药包一同送来的还有几样米面菜蔬,太监留话了,说是病人只适宜喝清淡的白粥,可菜蔬里却有两只鸡和半只羊腿外加半篮子鸡蛋,因而,这些东西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覃初雪看着这东西陷入了深思。
看来,她忽略了不少事情。
眼前这个叫阿梅的小姑娘不简单啊,能让刘总管如此上心之人可不多。
可曾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和这个叫阿梅的女孩子又是什么关系呢?
按捺下自己困惑的覃初雪命小翠把这两只鸡先埋在雪地里,可那半只羊腿先吃,鸡留着等过几日曾荣见好后再补补身子。
阿梅自是不会在意这些,曾荣刚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正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疚呢,别说两只鸡,就是这些东西都埋起来等曾荣好了再吃她都没意见。
覃初雪冷眼观察了阿梅半日,见她委实尽心尽力地伺候曾荣,端茶倒水,煎药喂药,得空还帮小翠烧火择菜洗菜,就有一点,她对那个叫绿荷的女孩子一直不搭不理的。
阿梅倒是也没瞒她,直说她脸上的伤就是绿荷挠的,也说了些之前绿荷是如何拉踩曾荣和她的,刚入宫时分床铺她要占南边的炕,工坊分绣架时又要挨着曾荣,前段时日曾荣绣凤穿牡丹,她也绣凤穿牡丹,可她非要等曾荣把花样描好把绣线配好后再开始,说白了,不就是想抄袭曾荣么?月底结工钱,她拿三两嫉妒曾荣拿五两,没少拉着别人挑事闹事,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水平,能跟曾荣比么?
可曾荣是怎么对她的呢?
什么事先可着她先挑不说,每天晚上还花时间教她认字写字,曾荣若是没空,就是阿梅教,就这绿荷还不知足,还总缠着曾荣教她念诗教她画画。
“阿荣都依了她,就任由她欺负?”覃初雪问。
“那倒没有,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啊。”阿梅扬起了下颌,眉眼一弯。
覃初雪见此也弯了弯嘴角,“哦,那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你又因何如此护她?”
“我们两个是一个绣坊出来的,阿荣年龄小,我,我自然要护着她一些。况且,她对我也很好,我们早就发誓要护着彼此的。”阿梅一顺嘴,差点把自家姑姑供出来,还好,关键时候及时打住了。
覃初雪本来还想问问阿梅和刘安是怎么认识的,可一看阿梅并非没有一点城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得还算有分寸,便收住了。
左右阿梅要在这待个三五天,她有的是机会套话。
“罢了,你去照看阿荣吧,这会只怕药效该起来了。”覃初雪结束了这场谈话。
阿梅出去后,覃初雪忽地想起一事来,曾荣几个来得匆忙,只带了被褥,没带亵衣,只怕药效一来,发汗过后身上黏答答的不舒服,于是,她也跟着出来了,想叫阿梅去一趟宿舍给这两人拿身亵衣来。
谁知她刚掀了门帘,便听见阿梅在对面屋子的斥责声,追过去一看,只见阿梅正怒气冲冲地拖着绿荷的两腿往炕头拉,绿荷则一个劲地解释自己什么也没做。
“怎么啦?”覃初雪问。
“回姑姑,她太可恶了,我一来,她居然趴在阿荣身上套阿荣话,阿荣正梦魇呢,她问阿荣刘公公是我什么人,你说,她是人么?”阿梅忿忿说道。
原来,因着曾荣的状态比绿荷要严重些,再加上她两个晚上没睡好,本就精神不济,喝了一大碗药,昏昏沉沉的,便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绿荷不清楚啊,她见阿梅没在,机会难得,想着曾荣毕竟小几岁,应该比较好哄,所以哭哭啼啼地向曾荣诉苦,说她进宫后一直不适应,想家,想她妹妹,她妹妹和曾荣年岁相差无几,所以她才会觉得曾荣亲近,可阿梅偏偏不允许她靠近曾荣,所以才会屡次看她不顺眼,所以才会起争执。
说白了,是阿梅的私心作祟,她只想一个人霸着曾荣,不想让曾荣去结交新朋友。
“阿荣,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玩,喜欢听你说话,喜欢听你念诗,喜欢看你写字,喜欢看你绣花,你跟别人不一样,真的,别看你年龄小,可你比她们都聪明,也比她们都善良,我,我是真想和你做朋友的,阿荣,你觉得好不好?”
由于曾荣睡在炕尾,绿荷睡在炕头,中间隔了一张炕几,加之曾荣此时药效发作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谁在说话,只觉得有人在不停地聒噪,有心想叫她闭嘴又张不开口,想挥手撵人吧,手又动不了。
倒是绿荷见曾荣似是被梦魇了,一开始还有点害怕,想要叫人进来,继而一想,此时的曾荣定定没有防备之心,不若趁此机会向她打探些她和阿梅两个的秘密。
庆荣华 第一百二十九章、看穿
绿荷不傻,她早就发现柳春苗在暗中关照曾荣和阿梅,曾荣倒还好说,自己有本事,她认了,可阿梅还不如她呢,凭什么也受到重用?凭什么挣的比她还多?
还有,那个什么刘公公,是两位姑姑都不敢得罪的人,就连覃姑姑都要尊称对方一句“刘总管”,可阿梅却能和他说上话,昨儿探视时是刘公公单把阿梅带走了,连搜身都没有就带直接带走了。
今日又是那位刘公公发话,阿梅才跟着来侍疾,也是刘公公开恩,大夫才上门,才单给她们开了方子,据说送药的同时还送了不少食材来,还有那个太监的带话,绿荷都听到了,因此,她也猜想这些食材是刘公公特地给阿梅送来的。
为此,她十分好奇阿梅和这位刘公公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柳姑姑因何会对她们两个如此照拂,曾荣又为何如此听阿梅的话,她们两个又有什么瓜葛,等等。
这么着,绿荷才爬到了曾荣身边,哪知她问了好几遍,曾荣也没回答她,只嘟了嘟嘴,发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情急之下,她只得趴在曾荣身上,掐了曾荣两下,想把她弄清醒些,然后再凑到她嘴边问话。
可可这一幕被进来的阿梅看到也听到了,阿梅一开始有点蒙,只是气她不该趴到曾荣身上压着曾荣,后来才回过味来,绿荷是在套话,是想趁曾荣不清醒时套话。
这还行?
这也太坏了,于是,她忍不住开骂了,一边骂一边把她从曾荣身上推下来弄走,要不是看在这是在覃姑姑家,她早就上手给她几个耳光了。
饶是如此,她拽着她两腿时也没少掐她拧她,就这,她这口气还堵在嗓子眼出不来呢。
覃初雪也没料到绿荷会有如此心机,倒是小瞧了她。另外,她对绿荷问出的那句阿梅和刘公公是什么关系有些许的不安,看来,不止她一个人对这件事有兴趣,换句话说,有人要把手伸进来了,就是不知冲谁。
因着这件事,覃初雪打消了去试探阿梅和曾荣的念头,她想观望些时日,毕竟她认识曾荣也才一个月,而人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不真正经历一些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你是叫绿荷吧?”覃初雪一边问一边走到炕沿前,不过她没有去看绿荷,而是先去查看的曾荣,见她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嘴唇微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果然潮乎乎的。
绿荷感知到了覃初雪的冷淡疏离和不怒自威,战战兢兢地回道:“回覃姑姑,是,不过我是冤枉的,我方才是听见阿荣妹妹喊阿梅,我不清楚她在说梦话,以为她叫人呢,所以爬了过去,又听见她喊什么刘公公,所以才问她叫这两人有何事,并不是阿梅说的什么追问她和刘公公有什么关系,阿梅,你真是听错了。”
因着最后一句话是对阿梅说的,阿梅没等覃初雪开口便“呸”了一声,“你撒谎,我明明听见你问的是刘公公是我什么人,你骗谁呢,之前在。。。”
“住嘴,像什么话?宫规都学哪去了?”覃初雪喝住了阿梅。
阿梅闭嘴了,脸上犹有不平。
“绿荷,你素日和谁交好,我让阿梅去把人唤来照顾你,小翠忙不过来。”
其实,要依覃初雪的意思是干脆把这绿荷送走,她委实看不上这种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自视甚高的蠢人,只是一想到外头还有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只得委屈自己忍了下来。
绿荷见阿梅都挨训了,也不敢再多事,老老实实地报出红菱的名字,覃初雪打发阿梅去跑一趟,顺带把两人的亵衣取来。
阿梅走后,覃初雪坐到曾荣身边,替曾荣捏了捏被子,把手伸进她后背摸了摸,这才挪到炕桌处,对绿荷说道:“绣作坊不是内宫,大家都是凭手艺吃饭,安安稳稳做几年,到了年头自会放你们出去过正常人日子,何苦把内宅妇人那套争斗搬过来?还是说,你不想留在绣作坊,想去内宫那边?”
“回覃姑姑,绿荷不敢,绿荷在进宫之前就听闻过阿荣妹妹的名气,对她很是仰慕,所以才想和她结交,可阿梅总是从中作梗,我这才心生嫉恨,是绿荷的错,绿荷记住了,一定会改。”绿荷见对方一下就看穿她,忙诚惶诚恐地认了个错,并找了个半真半假的由头。
“你既知错,病好后罚你把宫规背熟了,还有,那三个月的洗马桶也补上,一日不能少。”
绿荷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没办法,这个覃初雪看着比柳春苗还威严,且一点情面不讲,她可不敢再作妖。
不对,若说真一点情面不讲,这番话她大可当着阿梅的面说出来,可她偏偏把阿梅打发走了,还开恩让她也找个人来照顾她,这位覃姑姑分明是个面冷心善之人嘛。
还有,她刚才问她是否不想留在绣作坊想去内宫,是不是说她可以帮她换个工种,可以推举她去内宫?
她可以信她吗?
要不要求求她呢?
不成,她刚否认了此事,这会再提,岂不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覃初雪见绿荷双目微闪,不定又在琢磨什么呢,她可没有兴趣和这样的人合作,于是,她起身离开了。
路过堂屋时,见小翠正在灶膛前打盹,便命她打盆热水去帮曾荣擦洗下身子,左右阿梅也该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时,门帘一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进来了,没等覃初雪张口,对方把帽子和围巾一摘,露出了一张不算太年轻的面庞来。
“你怎么来了?”覃初雪问。
“回姑姑,是主子让奴婢来的,主子听闻刘总管往你这派了大夫,打发奴婢来问问。”
“不是我,是两个绣作坊的绣娘。”说到这,覃初雪想起隔壁屋子还有一个清醒的绿荷躺着呢,于是,她把来人领到她住的屋子。
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覃初雪把来人送走了,回到曾荣这边时,见绿荷也闭上了眼睛,她什么也没说,退了出来。
庆荣华 第一百三十章、区别对待
曾荣是下午酉时多才醒的,彼时天已黑了,屋子里点上了灯,阿梅和红菱正在灯下打络子。
见红菱在,曾荣一时有点蒙了,以为是在宿舍内,倒是也记得自己病了,摸了摸自己额头,还好,不再那么烫手。
“你醒了?我去给你端点粥来,吃完好吃药。”阿梅瞥见她摸头,忙丢下手里的活爬过来。
“粥?”曾荣环顾了下四周,这才发现不是宿舍,闭眼凝神回忆了下,记起自己是被覃初雪带过来的,同时带过来的还有一个绿荷。
想到绿荷,她往炕头看了看,绿荷正裹在被子里,背对着她们,也不知是睡是醒。
“红菱怎么也来了,你该不是也病了吧?”曾荣问道。
她对红菱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比绿荷朴实厚道多了。
“不是,是覃姑姑让我去叫来的,说是小翠姐忙不过来。”阿梅一边说一边帮着扶起了曾荣,给她套上了件棉袄。
“绿荷怎么样了?好点没?”曾荣问。
她倒不是关心她,而是担心覃初雪,一下收留两个病人,万一把病气过给她就麻烦了。
之前柳春苗曾经说过,覃初雪的身子骨比较弱,没少请医问药的。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笨蛋,差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阿梅伸手戳了她一下。
她是后怕,万一她和阿梅之间的秘密真被绿柳探知了,指不定会给她们两个带来多大的麻烦。
“还好,她比你略轻一些,方才和我们一起吃了晚饭,才睡没多久,倒是你,可真能睡,我们这么折腾你你都没醒。”红菱说完抿嘴一笑,下炕出去了。
“你方才说我差点被卖了是什么意思?”曾荣问阿梅。
她是担心自己梦魇了不小心把上一世的事情带出来。
阿梅刚要把绿荷套话一事说了出来,覃初雪和小翠进来了,后面跟着的红菱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碗白粥外加一碟小菜,是一点油水没有的咸菜。
“醒了,如何?”覃初雪过来先摸了摸曾荣的额头。
“有劳姑姑了,轻省多了。”
“那就好,不过也别大意,一般发热晚上易反复,警醒些。饿了没?”
曾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有点饿了,点了点头,阿梅很快端起了粥要喂她。
“我自己来吧。”曾荣没好意思让人伺候,伸手去接碗。
“别,你是病人,还是我来吧。”阿梅躲过了她的手,坚持要喂她。
“你可得好生多谢阿梅,这一日都是她在伺候你,煎药喂药,更衣洗衣,端茶倒水。”覃初雪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看得出来,阿梅是真心实意地照看曾荣,也是真心实意护着她,这也正是她不解的地方,因为这个阿梅也是个把欲望写在脸上和眼睛里的人,只是她比绿荷幸运的是,她背后有人指点,且她搭上了刘安。
“覃姑姑千万别这么说,要说谢,我们阿荣还得多谢覃姑姑,要没有覃姑姑,我们阿荣这病还不定怎么着呢,还有小翠姐也是,也没少帮我们阿荣擦身呢。”阿梅适时地奉承了对方两句。
她也才知道,原来这个覃姑姑对阿荣这么好,同样带回来的两人,曾荣是她主动提出的,绿荷是自己要求来的,进门后,两人的待遇也大不一样,不管曾荣是醒着还是睡着,覃姑姑每次来都会伸手去摸她的脸和身子,而对绿荷只是口头问问,从不曾上手摸过。
不知为何,阿梅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覃姑姑对曾荣好,也不喜欢曾荣瞒着她和覃初雪交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也隐隐有点担忧曾荣会不会背叛她。
这也是她尽心尽力照看曾荣的一个重要理由,她要比覃姑姑做的更好,要让曾荣感知到她的诚意。
覃初雪见阿梅一口一个“我们阿荣”,笑了笑,她不能自贬身份和一个小辈去计较什么,见曾荣吃上了白粥,她叮嘱她半个时辰后记得吃药便离开了。
小翠没有离开,拿起阿梅和红菱打的络子比较了一下,“你们两个都打这么多了?学这么快?”
“也不快了,小翠姐,你还会什么花样?”红菱问。
曾荣这才知道阿梅和红菱两个在跟小翠学打宫绦,小翠会很多她们不会也没见过的花样。
“嘘,我会的都教你们了。”小翠见绿荷似叮咛了一声,忙示意大家小点声,怕吵醒了她。
“方才姑姑说晚上容易反复,红菱姐你摸摸她,看她发汗了没,若有,也得更衣。”曾荣说道。
红菱一听忙过去摸了摸她,“糟了,好像又有点烫手了,身上也潮乎乎的。”
“给她额头那敷条手巾吧,湿手巾,再问问她渴不渴,最好是能喂点水进去。”曾荣提议道。
“你怎么懂这些?”小翠问。
“我们乡下人,生病了也没有钱看,打小便是这么过来的,能熬得住就熬,熬不住。。。”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大家都能听懂。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对了,阿荣,你吃完了,用不用下地走走,我瞧你足足睡了三四个时辰。”小翠换了个话题。
“也好,走走就走走。”
阿梅一听忙把曾荣的衣服裤子找齐了,曾荣说是要去出恭,小翠主动提出要扶她过去。
事后,小翠又扶着她溜达到了覃初雪的屋子,覃初雪正拿着本书坐在炕几前。
“姑姑看什么书呢?”曾荣凑了过去。
倒不是她厚颜,小翠既然扶她过来,想必跟覃初雪有关。
覃初雪把封面翻过来,曾荣瞧了一眼,《易安词选》。
“姑姑似乎对易安居士情有独钟呢。”曾荣笑了笑。
“情有独钟倒谈不上,喜欢是真的,不过我更多的感慨她这一生的际遇,可惜造化弄人,一代才女终究最后也只落了凄凉二字。”
曾荣见覃初雪说完后,眼眸看向自己,思绪却不知飘到何处,猜想这个真正喜欢李清照的人未必就是眼前之人,多半就是她的前主子,那个早逝的前皇后。
庆荣华 第一百三十一章、转世?
曾荣虽怀疑真正喜欢李清照的是那个早逝的前皇后,可她对此人一无所知。
前世是徐靖娶了王楚楚之后,徐家不得不站队,徐靖才从王家那边知道原来前皇后也留有一个儿子,可这位先皇后是怎么没的多大岁数没的那个儿子究竟有什么隐疾等却一概不知。
这一世,虽进宫月余,可绣作坊偏安一隅,消息闭塞,内宫一事更是无从探听,就连覃初雪的身份她也只是凭着那幅凤穿牡丹图揣测出来的,至今仍未证实。
眼前倒是一个机会,覃初雪拿着一本《易安词选》在等她,显然是有话要和她说,而这个李易安兴许就是一个话引子。
略一斟酌,曾荣决定不再藏拙,缓缓回道:“姑姑倒也不必太过伤情,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和绝大多数女子比起来,易安居士这一生算是意义非凡,是多少人仰慕且穷极一生也无法追到的顶峰,幼时生于世家,天资聪颖,又肯好学,少时才华横溢,名满京城,成年后夫唱妇和,情投意合,是一对令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虽说中年后两人历经离乱,渐行渐远,最后家破人亡,晚年所遇非人,落一个孤苦度日,但仍念念不忘替丈夫整理遗稿,整理他们夫妻共同收集的金石书画,即便后来这些东西因为颠沛流离所剩无几,可终究他们是拥有过,也幸福过,而且最重要的,比起那些一辈子碌碌无为一辈子汲汲营营又一辈子默默无闻的人来说,岂不是要好太多?更别说,别看她是个女子,可以她在词坛的成就,多少人难望其项背。”
“你,你。。。”覃初雪看着曾荣,内心翻滚不止,因为十多年前,她也听过类似的一番话,可说这话的人是历经离殇,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伤得千疮百孔之后才发出的感慨。
反观曾荣呢?一个才十二岁的乡下小女孩,会背几首李清照的诗词就不错了,可她居然还读懂了李清照,见解比她主子似乎还通透。
因为她主子更多的是遗憾,是怨恨,而曾荣却是豁达,是仰慕,这怎么可能?
“你今年多大,生辰是几月?”有那么一瞬间,覃初雪怀疑曾荣是她主子的转世,否则,怎么刚刚好送到她面前?
“十二岁,五月生辰。”曾荣不知所以,说了实话。
再则,这种事情她也没法瞒,履历和保书上都写着呢。
“十二啊?”覃初雪掐指一算,不无遗憾,自家主子是在曾荣出生后半年才没的,不可能是转世。
“对了,上次你说没正式进过学,只读了几本诗词,可方才听你说话,不像是只读了几本书,你既有如此才学,为何要非要屈居在这小小绣作坊?”覃初雪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主要是曾荣的这番见解着实打动了她,爱屋及乌也好,怜才爱才也好,总之,她不希望这个小姑娘被人当成棋子卷进这个暗流涌动的后宫,明摆着就是送死的。
“我确实没有正式进过学,有些东西是我自己看懂的,有些是旁人教会我的,至于因何进宫,一时我也说不清,大概是不想连累旁人吧?姑姑想必也听过一句话,怀璧其罪,我出身低微,有幸被人垂怜带进京城,我也有我想护着的人,也有我想躲开的人,身不由己,大抵就是这样吧。”曾荣说完苦笑了一下。
前世,她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没想到重活一世,这四个字仍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你想护着的人,你想躲开的人?”覃初雪越发好奇了。
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孩为了自己想护着的人和想躲开的人居然进宫了,换句话说,徐家护不住她,只有宫里才能护住她,才能躲开那人。
现今的京城,连徐家都忌惮的人家似乎不多,也就那些武将世家和各王孙公子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小小的曾荣有交集?
还是说,她想护着的和想躲开的都是徐家,徐家虽有恩于她,也答应收养她,可这不等同于她可以嫁进徐家。
“姑姑也别多想了,我虽年龄小,但自幼看惯人情冷暖,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要什么。”
“也好,你明白就好。”覃初雪猜想曾荣并未完全信任她,所以有些话还没到追问的时候。
“放心,还有,多谢姑姑。”曾荣起身,规规矩矩地向对方行了个跪拜礼。
“起来吧,孩子,你若愿意,以后常过来看看,陪我说说话。”覃初雪上前扶起了曾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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