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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何濡的话中带着嘲讽,但也有一丝痛苦。他痛恨安氏,十几年来,朝思暮想,只盼着有朝一日成为楚国的掘墓人,可家仇之外,尚有国恨,他的身上流着汉人的血,当汉人的江山被胡人践踏,终归是锥心刺骨的不舍和同仇敌忾的愤怒。
“元瑜”徐佑忧思道“上有英主,下有名将,北魏终究是楚国的心头之患”
何濡乜着眼,道“怎么,七郎困居钱塘,却要开始忧国忧民了吗”
“位卑不敢忘忧国,生为汉人,死亦汉鬼,真到了危急关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胡人的铁骑再次蹂躏江东二十二州。”
“好一句位卑不敢忘忧国,七郎既有这样的志向,许多事就不再是难事”何濡眸子里冒出了疯狂的光芒,对他而言,国是汉人的国,而不是安氏的国,若为了应对魏国的威胁,推翻腐朽不堪的安氏正是理所应当之事
徐佑若有忧国心,正合他意
说完了魏国,话题再次回到於菟身上,左彣不解道“就算於菟会说汉话,可她一人带着女儿,沦落异国他乡,出于自保,或者其他原因,装作不会说,应该可以理解。其翼郎君因此断定她的话全不可信,是不是太草率了”
“此话粗听有理,但反过来想,若她真的只是为了自保,一个会说汉话的奴婢,总比满嘴北语的奴婢更容易受到主家的赏识和任用,也可以更好的融入江东,改善自身的处境,让自己和女儿温饱无忧,何必颠沛流离,被人四处转卖,以至于朝不保夕”
“这”
左彣开始动摇,何濡的话很有说服力,道“或许她她恐惧南人”
“风虎,你对女人的了解实在太浅薄了点,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多出去见识见识,看看真正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左彣老脸一红,没想到这么严肃的场合何濡竟然说这样的话,扭捏道“我我还是算了吧”
何濡哈哈大笑,徐佑没好气的道“你个花和尚,这么懂女人算怎么回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赶紧说正事,再胡言乱语,今后别想吃秋分做的饭了”
何濡的死穴在口腹之欲,立刻笑容一敛,道“恐惧,是有的,但不是恐惧南人,而是恐惧无法再回到北地。有些女人,被俘虏,被折辱,被蹂躏,起初或许会挣扎几日,等残酷的现状消磨了所有的勇气和希望,就会认命,然后心甘情愿的成为异国的附庸,敌人的奴隶,忘掉了故国,忘掉了故乡,忘掉了故人,只求活着,直至卑微的死去。但有些女人,却不会那么的甘心,也不会那么的情愿,既不想客死异乡,也不想屈身事贼。狐死首丘,叶落归根,哪怕受到再多的磨难,也会始终想着要逃离”
“逃离”左彣吓了一跳,道“你是说,於菟想逃走”
“不错只有被四处转卖,颠簸于途中,才有可能寻觅到逃走的机会。否则的话,被囚在某个豪贵的家中,奴仆管束之严格,逃走极难,就算侥幸逃走,也成了官方搜捕的逃奴,跑不了多远。”
冬至的思路被何濡彻底打开了,猛一击掌,振奋道“是,商贾运送奴隶多用舟船,若是於菟水性佳,足可佯作落水,给人假死的迹象,然后安然脱身。此计虽不能确保她能逃回北地,却是唯一可以避开官府搜捕的法子,也是她唯一的选择和机会”
履霜听的满腹疑问,道“若是冬至猜的对,那从荆州至钱塘,千里之遥,路途中应该有多次逃走的机会,她为何没有呢”
冬至笑道“我的好阿姊,你可别忘了,於菟不是独自一人,她还有一个女儿,三年前刚到荆州,小女孩不过四岁,江河之中,四岁的孩童不可能活得下去。所以於菟在等,等她长大一些,也等她学会了水性,然后才有机会策划逃生的事。”
何濡打了个哈欠,道“不如明天你去问问刁黑,於菟前几个主家为什么不要她若我所料不差,她每到一处,肯定会故意生事,惹些小麻烦,但这些小麻烦又不会威胁到她和女儿的性命,毕竟擅杀奴婢也是有罪的,只要让主人感到厌烦,将她们转卖出去,就达成了目的。”
冬至点点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道“让主人厌烦,又不至于丧命,这是极其危险的作法,一个不慎,就会玩火。於菟三年不曾失手,可见心机城府都非等闲,我提议,不必再查了,直接送给她们钱财,放出府去,至于出府之后,是留是逃,悉听尊便。”
左彣附和道“这倒是个解决的法子,於菟既然想走,放她们离开就是了。”
何濡笑而不语,望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徐佑,徐佑沉吟片刻,道“不能放”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曰鸡鸣
“我与七郎所见略同,於菟不仅不能放,而且要好好养在府内,不能让她受委屈,也不能让她太自由”
徐佑和何濡相视而笑,那种从眼界到智计再到灵魂的高度契合,感觉十分的美妙,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不那么完美的自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彼此互补,又彼此依靠,让这个冰冷的世界,不再那么的孤单和寂寞。
“为什么”
不仅冬至想不明白,左彣和履霜也不明白,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每一次面对徐佑和何濡,都有种智商跟不上的挫败感。
徐佑没有解释,目光转向秋分,笑道“秋分,你说,让她们留下来,好还是不好”
“我我不知道”
“没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说错了也不打紧集思广益,兼听则明,无论什么看法,都会对最终的决断有益”
“小郎,我不懂这些,但我觉得不管那妇人如何,是好是坏,至少小女孩是无辜的。我瞧着她太可怜了,这么丁点的人,眼眸里却没有一点髫年该有的生气,真的放她们出去,这天寒地冻,无亲无故,连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徐佑叹道“你我百般算计,却都不如秋分看的明白。说的是,不管怎样,小女孩总是无辜的放她们出府,只不过让自己心安理得,却于事无补”
冬至忍不住劝道“小郎,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於菟如果真的不安分,留在府里恐怕多生事端,到时候放也难,不放也难,不如快刀乱麻,一了百了。”
“给了你五十万钱,却怕看不住一个妇人和孩童吗”
冬至一呆,这是质疑她的工作能力啊,忙拍着胸口作保证,道“岂会看不住她们小事一桩,我敢立军令状”
“那就是了,我主意已定,留下於菟二人。”徐佑结束了这个议题,道“履霜,这次不是新买了五个婢女吗让於菟和另外两人到后厨帮工,月钱一样,也不要限制她的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在静苑之内,她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诺”
“对了,再分一个婢女给其翼,随他到洒金坊照顾起居。那边都是些粗糙大汉,笨手笨脚的,这才去了几日,看看我们风流倜傥的何郎君,都快变成西域来的胡人了。”
何濡不修边幅,邋遢惯了,无论如何说不上风流倜傥。履霜忍着笑,道“记下了”
何濡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抓痒痒,懒得搭理徐佑。冬至促狭心起,指着他叫道“快看,快看,其翼郎君这神情更像西域的胡人了”
这下大家再忍不住,哄堂大笑,徐佑笑的最大声,毕竟调侃何濡,可是静苑的保留节目“还有一人去照顾风虎,你啊,没事多跟女郎们聊聊天,免得被一个和尚嘲笑一点都不懂女人”
又是哄笑声大起,刚刚被笑的主角何濡更是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就不要了吧”左彣急忙拒绝,道“郎君,我军伍出身,一个人这些年早习惯了,骤然身边多一个人,做什么事都别扭,还是留在郎君身边服侍好了。”
“也罢,不难为你这最后一个婢女就给冬至,你常出门办事,身边不能没有心腹跟着,吴善、李木他们都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出面。”
“好啊,我早想找小郎讨个人使使,总算得偿所愿”冬至在郭氏时执掌船阁,手下多的时候有数百人,正如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她只嫌少,不嫌多。
“咚咚咚”
一慢两快,四更天了,更夫粗犷的嗓音响彻街邻“防贼防盗,闭门关窗平安无事喽”
“四更了,大家劳累一天,都回去睡吧其翼你留下,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等众人依次离开,秋分关上门,点了白烛,悄然退到里间的小屋,徐佑久久不语,看着烛光摇曳,突然道“你觉得於菟的身份”
“非富即贵”
何濡眸光大亮,在昏暗的夜晚,倒映着烛火,彷如星辰,道“她或许是西凉人,或许不是,但跟柔然汗庭和北魏王族一定有莫大的关系。”
“理由呢”
“人心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无非是趋利避害,攀龙附凤八个字而已。如果於菟仅仅是个卑贱的婢女,生死操于人手,荣辱全凭天数,照她所说,从西凉到柔然再到北魏,无不安于现状,恭谨顺服,却为何偏偏来到江东如此的不安分呢”
“南北有别,终归是不同的”
“这点点不同,难道还能大过西凉、柔然与北魏的血仇吗西凉的羌人宁可向江东的汉人称臣,也要跟北魏的鲜卑人死战到底,柔然的东胡虚弱时远遁漠北,只要强盛,就立刻驱兵南下,寇掠北魏的军镇。南北之别,比起这样的深仇大恨,实在不值一提。更何况,北地的奴婢地位最为低下,任由主人随意打杀,而不会受到律法惩处,江东这边好歹制定了许多保护奴婢的条文,遇到良善之家,日子过得不比普通庶民的差。”
徐佑再次陷入沉思,道“你的结论”
何濡冷笑道“於菟之所以费尽心思,都要带着女儿亡命逃走,说明她在北地的身份非同小可,只要回去,立刻就能享受旁人难及的荣华富贵。换作你我,也不肯甘心在江东作一个奴婢”
徐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白玉似的陶瓷沾染了肉眼不可见的黑点,沉声道“我需要更多的证据,你认为要从哪里开始着手查验”
“第一处要查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她如何从荆州军府的营户里脱身”何濡压低嗓音,道“向来作了营妓的女子,要么被粗暴蹂躏至死,要么受不了折磨而自尽,极少有人能够生离,别说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徐佑点点头,目光深邃而悠远,道“我也如是想,军府中必定有人发了话,才能保她安然无恙。这个发话的人,就是我们要查的重中之重”
“七郎不肯放於菟离开静苑,想来早猜到她的身份非同小可。”何濡笑着调侃,道“既然留她在府中,不如好生笼络,以收其心。说不定将来奇货可居,再现吕不韦遇见子楚的惊天际遇”
徐佑瞪了他一眼,道“於菟虽是女子,却有坚忍不拔之志。这样的人,倾尽全力也未必能窥探一二,还想收其心痴人说梦”
“对别人或许是说梦,七郎却不是别人,只要你想做,总会有办法的”
徐佑敏锐的察觉到何濡的打算,瞪了他一眼,道“此事不急,你不要胡来,且从长计议”
何濡笑呵呵道“诺”
送走何濡,徐佑直到五更天才入睡,正做梦时,听到履霜的声音“小郎,该起来吃早膳了。”
“昨夜太乏,容我再睡会”
“可其翼郎君、风虎郎君,还有惊蛰、冬至他们都在外面候着,小郎要是不去,他们也不敢用膳”
徐佑无奈的睁开睡眼,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问道“秋分呢”
履霜拿着准备好的衣物,服侍徐佑穿好,又端着铜盆为他净了手脸,一边束发,一边说道“秋分在教於菟怎么应付厨下的活,北地很多习俗跟我们不同,多教教她,也好在府中安心做事”
说着她突然俏脸一红,竟停下梳篦,身子低低的挨着徐佑的肩头偷笑起来。徐佑没有回头,望着镜子里的履霜,奇道“笑什么於菟在厨下出丑了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笑於菟,而是,而是”
履霜少见的满脸娇羞,徐佑更加好奇,道“那是怎么了”
“刚,刚才我叫小郎起床,突然想起诗经里的一首诗”
徐佑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也是一笑,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是不是”
“是”
这首诗名叫女曰鸡鸣,是诗经里很有趣味的一首生活诗,意思是说女子叫丈夫起床,丈夫却懒着说让我再睡会,跟徐佑和履霜刚才的对话十分的相似,怪不得她会笑不可遏。
至于为何羞涩,因为此诗讲的是夫妇帏房事,套在履霜和徐佑身上并不合适。徐佑打趣了两句,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那个小女孩呢,带她过来,一起吃饭”
小女孩跟在履霜身后走进来,徐佑认真打量她,发现除了双眸是碧色的之外,头发却是浓郁的黑色,皮肤很是白皙,鼻梁高挺,有点像后世所说的洋娃娃。不过她的眼神木讷呆滞,缺乏孩童的天真和灵动,想想也可以理解,任谁从小过着那样的日子,都会丧失活泼的天性。
这很残忍,却无可奈何
“你叫什么吗”徐佑给她夹了菜,柔声问道。
小女孩低头吃饭,并不说话,履霜道“我问过於菟,她说女儿叫纥奚丑奴。”
“纥奚丑奴好听的名字来,多吃点肉,你太瘦了些,吃肉可以长胖点。”
徐佑话音刚落,纥奚丑奴突然满脸惊恐,扔掉了碗筷,倒地抽搐不止,口作六畜之声。履霜大惊,顾不得失仪,扑过去跪在地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急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看着似是痫症,不用太紧张履霜,你放开她,让她平躺地上,不要碰触她的身子,头侧向一边。冬至,拿软衣物塞她口齿间,以免咬伤了舌头。左彣,让吴善速去请大夫来,就说可能是痫症,备好方子和药,拿来给其翼看一下。”
古代癫痫是分开的,大人为癫,小人为痫,直到北宋才将癫痫合二为一。吩咐完众人,徐佑俯身观察丑奴的脸色,只要不吐沫呛了气管,危险性应该不大,至于掐人中之类的做法,并不适当,也不科学,还是尽量不要使用。
正在这时,秋分和於菟前后走了进来,看到房里的情况,於菟猛然变色,一手推开秋分,冲了过来,秋分不知她发什么疯,刚想伸手去拦,听到徐佑说道“让她过来,丑奴发病了”
於菟口中叽里呱啦的说着北语,想把从地上抱起丑奴,徐佑阻止道“别动她,可能会伤了四肢”
“啊”
於菟的碧眸露出凶光,呲牙咧嘴,如同发狂的母兽,随时都可能撕咬徐佑。冬至顿时怒道“别不知好歹,小郎是为了救人,你再迟延阻扰,等她咬断了舌头,有你哭的时候”
於菟置若罔闻,依旧死死盯着徐佑,生怕他伤害了丑奴。舔犊之情为人性大爱,徐佑并不在意,让履霜以北语劝她稍安勿躁。
如此折腾了一会,丑奴渐渐恢复平静,等大夫赶到,把了脉,开了定痫熄风,祛痰开窍的方子,服用之后,就沉沉睡去。
於菟当然不是傻子,看得出徐佑是真心在帮忙医治女儿,跪在地上磕了头。何濡在背后对徐佑眨了眨眼,言外之意,仿佛在说
如何收其心,对七郎并不是难事
徐佑再次瞪了瞪他,以示警告,不得胡来,伸手虚扶於菟,道“既入我静苑,都是家人,不必见外。丑奴的病不算大病,大夫说了,此病因在母腹中受了惊吓,气上而不下,以至于精气并居,所以发而痫症。只要按时用药,精心看护,一两年中自可痊愈。”
履霜将话复述了一遍,於菟又重重的磕了头,徐佑正色道“我说过了,不要多礼。静苑中有个规矩,等闲不要下跪,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找履霜、秋分她们问询,只要勤勉做事,这里没人苛待你,好自为之”
他点头欲走,又回头吩咐道“家里没有孩童的衣物,明天去赶作几件冬衣给丑奴,天寒地冻的,她穿的太薄,容易受激发病。”
履霜伸手扶起於菟,柔声道“小郎人极好的,你不要怕,以后有事回禀,直说即可,不用动不动的下跪。还有,是我昨个疏忽了,我看咱们身形差不多,等会找几件我的冬衣给你穿上,可能旧了些,不要嫌弃才好。”
於菟感激的道了谢,却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眼徐佑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碧色双眸里却无比的冷静和坚毅。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夭再现
“小郎,你叫我么”
徐佑单独把冬至叫到房内,道“嗯,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冬至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小脸煞白,声音也颤抖起来,道“小郎,我,我”
徐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骂道“慌什么,又不是罚你坐,我慢慢说给你听”
冬至夸张的做晕死状,道“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拉着徐佑的袖袍,不依道“小郎,以后有事能不能一起说完,我年纪小,受不得惊”
徐佑忍俊不禁,道“你比秋分大了几岁还小么”
“我是年纪大,可童心未泯”
“好了,好了,打住,再说下去我午膳都吃不下”
徐佑和冬至说笑了两句,提到正事时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冬至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道“小郎,若有事的话,你尽管吩咐,无论多为难,我都会用心去办。”
“你跟郭夫人还有联络吗”
冬至先是一愣,白嫩的小脸瞬间通红,急急辩解道“我自从跟了小郎,绝无二心郭夫人远在金陵,如何联络得上是谁在小郎面前饶舌了么,我愿当面对质,如有半句虚言,宁可撞死在这梁柱前”
徐佑无奈道“跟谁学的毛病,小小年纪寻死觅活的这是静苑,不是郭府的船阁,没人在我面前饶舌。我只是想问问你,郭夫人在金陵可有住处若派人前往,能否联络的上”
冬至被徐佑训斥,不仅不恼,反而心里很受用。因为她已经逐渐了解徐佑的脾气,只有对自己人,才会略微露出喜怒之色,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微微笑着的样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甩在了身后,再也望尘莫及。
“郭氏在金陵有多处产业,夫人肯定住在其中一处,只要打听一下,绝对找得到。”
“好,这几日你抽空修书一封,替我问夫人好”
“啊”
冬至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徐佑跟詹文君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她执掌船阁,身在其中,又岂能不知尤其后来宋神妃多次插手,更是逼得詹文君仓促离开明玉山,连跟徐佑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她终究没忍住,低声道“小郎思念夫人了吗”
徐佑笑了起来,温声道“说不上思念,只是夫人对我不薄,临近年关,想知道她的近况罢了。”
冬至见徐佑没有生气,壮着胆子,道“不如小郎修书可好夫人必定会从心底觉得欢喜。”
徐佑叹了口气,道“欢喜又能如何过去的事不必提了,你和她毕竟主仆一场,恩情深厚,逢年过节问候一下理所应当,不要有什么顾虑。”
冬至猜不透徐佑的真实心意,只当他真的仅仅想跟詹文君问候而已,道“好,我马上写信,然后派人送到金陵。”
“不必,信写好了交给我便是,其他的你不用管了,送信的人,我自有安排”
冬至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应了声是,恭敬的退了下去。徐佑跪坐在蒲团上,端着茶杯轻饮一口,眼前似乎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郎,正双手交叠腹下,对着他盈盈浅笑。
於菟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她的一举一动自有冬至暗中盯着,短时间内不惧会闹出大的事端。徐佑和何濡一起动身,左彣和山宗随从护卫,带着新买的十六个男子前往洒金坊。在坊里看了最新的进展,大家热火朝天,干劲十足,源源不绝的大纸订单也带动了小纸的热卖,由禾纸的名声算是真正打响,虽然还不能把剡溪纸踩在脚下,但至少可以相提并论,成为三吴并驾齐驱的名纸。
更重要的是,剡溪纸成名多年,剡溪紫藤几乎消耗殆尽,原材料成为制约纸张产量提高的最大难题,而由禾纸则不然。由禾纸用的黑藤藏在深山里无人问津,百年来的疯狂生长足够满足洒金坊五年内不停的采伐造纸,只要纸药的方子不流出去,别人想模仿也仿不来。
徐佑让方亢把控好质量关,不能因为赶工降低良品率,现在正是建口碑的时候,量固然要紧,质才是长久之道。然后交代苍处,方亢配药的时候,房外四人值守,不得放外人进来,坊内的人要外出,需三人成行,按时归来,汇报行至和具体事宜。至于严成,何濡借口他不是洒金坊的匠人,让严叔坚留他在城中的四宝斋里照看生意,等闲不得到坊里来,基本杜绝了泄密的可能性。
制度严苛,这是威,反正这些人都是徐佑的私人部曲,无亲无故,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没人心中不满。但话是这样说,福利也要跟上,恩威并施,才能让下面人心服口服。所以徐佑当场拍板,每人每月另加三百文俸钱,而且三天有肉食,七天有酒喝,衣服也都是现做的棉衣,一人三套,厚实柔软,保温又好看。
人活于世,无非衣食住行,徐佑的豪爽引得部曲们大声叫好。他们都是詹氏的老人,就算詹老侍郎在位时,也没有这样好的福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加上徐佑不是软弱可欺的主,自然让人又敬又畏,衷心拥护。
鉴于这几日仍然源源不绝的有人来大量购纸,严叔坚向徐佑申请再购买十辆柴车,方便从由禾山运送黑藤。柴车是民间常用的牛车的一种,跟贵族的牛车不同,这种车双板,没有遮挡,多用来运输重物,洒金坊本来有三辆,已经满足不了现在的需求了。
徐佑过去看了看,柴车做工简陋,效率较低,但他现在也没精力进行改良和重新设计,脑海中依稀记得明代有种柴车的造型比较科学,略作改进,交代严叔坚,新买的柴车要将车身的前后板做成网格状,这样可以有效减低车身自重,增加载货量,且能起到固定货物,防止滑动的作用,保证稳定性和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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