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徐佑这次是真的震惊了,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詹氏以钱塘为根基,用了数代的时间,费心经营,才勉强积攒下亿万家财,其中房产、田地和字画器物居多,纯粹的大钱并不多。刘彖在广州到底从事何等营生,竟然能在数年间弄到这么多大钱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刘彖看着徐佑,如同看着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小丑,道“徐郎君,现在把洒金坊卖给我,其实对你,对我,都是好事。如果你不同意,将来肯定会后悔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徐佑听的出来,他的这番威胁不像是虚言恐吓,只有强大的信心作为后台,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沉吟了片刻,道“就算卖给你,我在其他地方再开个纸坊,照样可以做买卖,你花两千万钱不过买个空罐子,有什么用”
“我自然没那么傻,洒金坊卖给我,包括你造由禾大纸的秘药,以及每日造千张纸的那种技艺都得给我。当然,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可以到别处再开纸坊,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突然之间,徐佑有了明悟,从层层迷雾当中发现了刘彖的真正目的。他想要的,其实不是洒金坊,也不是造大纸的秘药和活动纸帘的技艺,而是围绕小曲山周边的这片土地
甚至可以再往深处想一点,当初刘彖从广州返回钱塘,动用了所有必要的手段,步步紧逼,将严叔坚的四宝坊差点挤兑的倒闭。要不是徐佑中途插手,四宝坊最后的命运,不外乎被刘彖收入囊中,纸坊所占的这大片土地,也将成为刘彖的盘中餐
刘彖跟严叔坚有仇不假,但报仇之外的心思,很可能是因为纸坊所占的这十几亩土地
这一片地有什么要紧吗
徐佑想不出答案,莫非地底下埋着东西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严叔坚在此地开纸坊几十年,辛苦造纸顶多赚点钱,能有什么宝贝值得偷偷藏进地里去的
刘彖究竟想干什么
没有答案,至少在这里,在这顷刻之间,徐佑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两千万钱我承认,这个数目让我动心,但是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洒金坊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刘彖双目聚起怒火,道“明人不说暗话,不要拿糊弄陆明府的那套来糊弄我。何濡不过是你的奴才,谁会信他是洒金坊的主人说句爽快话,卖,还是不卖”
徐佑突然笑了起来,道“刘郎君,我也不瞒你,洒金坊照目前来看,一日可赚七八万钱,百日就是千万钱,你想用两千万钱买下这个会生金蛋的鸡,未免太天真了些这样吧,我抱着最大的善意来拜访你,希望可以找到消除彼此芥蒂的方法。你开个实价,除过洒金坊,其他的要求都可以谈谈看。”
“百日徐郎君,人生祸福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你做着百日千万钱的美梦,却不想想,若是再有个天灾人祸,性命能不能保住尚在两可之间。洒金坊哈,到那时只是为他人聚财而已”
刘彖的恐吓越来越直白,徐佑反倒心生警惕,对面坐着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唐知义那样的蠢货,敢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有充足的把握和自信。
可当下的钱塘,不管明里暗里,不管官府还是江湖,能够威胁到徐佑性命的人几乎不存在,刘彖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和依仗呢
“所以世人皆愚,只看眼前,不看将来。”徐佑道“我同样是个愚蠢的人,不能像郎君一样看破百日之后的厄运。”
“这样说来,你是真的不肯卖了”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徐佑斩钉截铁的道“各退一步,你疏通碧幽河,并保证以后绝不再淤塞河道,我就将造由禾大纸的秘药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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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尽力而为
刘彖显然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拍了拍手,道“来人,送客”
徐佑站起身,道“刘郎君,陆明府虽然不在钱塘,但县衙里还有李县丞,我来找你,是想着大家以后要在小曲山做邻居,闹的太僵持不好。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只好公堂上见了,再会”说完拱手作别,和左彣下山而去。
刘彖坐在蒲团上,望着远处山下蜿蜒曲折的碧幽河,神色复杂难明。一个穿着青衣小帽、奴仆打扮的人走到他身后,状似恭谨,毕恭毕敬,说出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是个大麻烦吗”
刘彖眼中闪现着不悦,道“不算大麻烦只是一个聪明的商人,不肯轻易舍弃赖以发财的根基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他屈服的”
“尽快搞定他小天主已经下了谕令,要我等加快进度,清肃小曲山周边的闲杂人等。年前那两个蠢材擅自行动,劫掠女子淫辱为乐,结果引得黑皮子搜山,差点坏了大事。”
“是我御下不严,自会向小天主请罪”刘彖话锋一转,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花用巨大,每行一步都要钱财开路,否则的话寸步难行。你此次回去,必向小天主言明,尽快再运一笔钱过来。”
“教中钱款度支都由五天主负责,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日后查出来”
刘彖冷冷道“放心,每文钱的去处都记在账簿里,经得起任何人查验。金官若是信不过我,可向小天主禀告,另派他人处置钱塘事宜。”
“将军言重”金官低垂着头,道“我立即动身,若小天主允诺,十日内,再运来三百万钱供将军所用”
刘彖重重的道“三百万金官或许没听明白,我需要至少一千万钱”
“这”
金官为难道“将军,你来钱塘这些时日,花钱如流水一般,教中已多有非议,很多人到五天主座前进谗言,小天主就算再支持你,也不好说话。一千万钱实在太多,我尽力而为,最多只能再运来五百万钱”
“鼠辈”刘彖怒道“别人在阵前拼命,他们躲在天宫中不出力就罢了,偏偏还爱指手画脚,搬弄是非。金官,我们要做的是何等的大事,千百年来,可曾听过有惜财的雄主吗”
金官不置可否,道“将军慎言,这番话权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至于钱数,我只敢保证五百万,多余的部分由小天主裁决”
“好吧,你尽力而为”刘彖缓缓的躺在靠枕上,闭上了双眼,道“世间事,也不过尽力而为四字而已”
回到洒金坊,严叔坚他们都眼巴巴的望着徐佑,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之前接的大量订单,必须赶在一两个月内出货,否则的话,对洒金坊的信誉是个严厉的打击。何濡反倒不慌不忙,见徐佑神色凝重,挥挥手驱退众人,吩咐苍处关上房门,这才问道“没谈成”
“谈不成”徐佑苦思不解,道“刘彖想要洒金坊”
“嗯”饶是何濡智计无双,也恍惚了片刻,道“他要洒金坊好大的胃口,他吃得下吗,不怕撑破了肚皮”
“只要我同意,他吃得下,哪怕付出两千万钱的代价”
何濡再次刷新了对大胃口的认知,道“刘彖疯了”
徐佑慢慢摇头,道“他比谁都冷静只是他太想要洒金坊这块土地了”
顷刻之间,何濡明白了徐佑的意思,昏黄的眸子里光芒绽放,道“有趣,有趣我竟看走了眼,这个乍看上去粗鄙不文的聚宝斋主人,原来心机深沉到这等地步。七郎,我们得找严掌柜的问问话了”
“问是可以问,但估计问不出东西。严叔坚如果真的在地下藏有宝贝,不可能让咱们接手四宝坊”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严叔坚或许正是利用了我们的这种思绪。试问谁会想到,他这样的老实人会把好东西藏在地底深处呢”
徐佑微微摇头,却没多说什么,让左彣把严叔坚请到房中,开门见山,道“掌柜的,我冒昧问你一事,希望能据实以告”
严叔坚极少看到徐佑这样严肃的一面,心头一凛,有点佝偻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几分,道“郎君请问,但凡我知道的,一定据实回禀”
“回禀”两字可知严叔坚已经把徐佑认作郞主,心底恭敬和钦服,如此他的话可信度会提高许多。
“洒金坊也就是原四宝坊的这块地,有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吗”
严叔坚一脸迷茫,道“没有啊,郎君为何这样问”
徐佑凝神贯注他的神色,道“因为刘彖费尽心思,不惜代价,其实想要的只是这块地而已”
严叔坚身子剧震,如同筛糠似的抖动,容色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左彣扶着他坐在蒲团上,好一会才喘着气道“如果是为了这块地的话,我应该明白刘彖的心思。这里,本是属于刘家的良田,正阳兄死后,刘家的日子过不下去,我瞧在心里,感同身受,想要救济她们孤儿寡母,但老嫂子要强,不肯直接接受我的资助,就把这块田卖了给我。不过,我当时出的价钱,高于市价数倍有余,绝不能算是强占。刘彖从小狠我,以为我强取豪夺,把他家里的田占了去,所以现在回来报仇,势必要将这块地再夺了回去”
这倒是个理由,虽然内心深处觉得刘彖不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复仇者,愿意花费两千万钱来夺回这块象征着过往耻辱的田地,但徐佑实在找不到别的缘故来解释他的异常行为,道“原来如此”
又安慰了严叔坚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刘彖的威胁总有解决的法子。楚国大治多年,律法森严,不会让他肆意截断这么多村民的水源而不受责罚的,眼下只是僵持阶段,讨价还价,摆放筹码而已,等双方的底牌亮的差不多了,就该互相找个台阶,就坡下驴的解决这件事。
让严叔坚下去休息,徐佑问道“其翼,你觉得刘彖真是为了洗涮年幼时的恨意,才执意想要这块地的吗”
“不好说,要看刘彖的性情是怎样的,如果偏激又执拗,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万一他另有所谋,呈现给你我看到的只是假象,那一旦被他得逞,后果难以预料”
“所以”
“所以,我们不需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只需要明白他对这块地势在必得,那就简单了,只要阻挠他,不让他拿到地就是了”
“好,就这么办我现在回城,去见一见李定之”
跟李定之的碰面没有悬念,刘彖只走上层路线,对李定之这个比较低调的县丞不屑一顾,别说时不时的孝敬,就是逢年过节也只简单的送了点酒肉。听徐佑说了碧幽河断流,立刻当作署理县务后的第一桩大事来办,点齐了户蓸、兵曹、金曹的掾吏和衙卒,第二日一早,浩浩荡荡的开赴小曲山。
刘彖接到消息,到也不敢怠慢,亲自迎到山下,道“不知县丞大驾光临,小人来的迟了,请县丞罪责”
李定之对刘彖狗眼看人低的行径早憋着一肚子火,冷哼道“不敢当,刘郎君钱多通神,岂是我小小的县丞敢罪责的”
刘彖脸上赔着笑,道“县丞说哪里话,我就算能通神,可还不是县丞治下的齐民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好,有你这句话,今个的事倒也不难”李定之带人直达碧幽潭边,看着淤塞的泥石,不断上涨的潭水,还有轰鸣震耳的飞流瀑布,心神微惊。猛然回首,大声斥道“刘彖,小曲山既然归你所有,相应的,必须负起该负的责任。潭水积在此处,一旦再有大雨,冲开泥石,汇入河道,定会酿成大祸,你知不知道”
“小人知道”
“知道”李定之阴阳怪气的道“河道淤塞已过三日,你为什么不派人疏通”
“不是小人不疏通,实在有心无力。家中的奴仆都在山上忙着修整山地,原想着过几日抽出空来就立刻疏通”
“过几日”
李定之痛心疾首,道“过几日大祸酿成,别说是你,就是明府也要倒霉。马上,现在就干”
刘彖不急不躁,看了眼徐佑,道“这里淤塞严重,又很危险,没有数十人日夜的劳作,恐怕不能恢复旧貌。县丞,不是我搪塞你,要想彻底疏通河道,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不是小数目,我府中缺人,也缺铁器,要不你发些差役来帮个忙”
“这个”李定之犹豫了一下,道“官役不能擅用,需等明府回来再做定夺。”
“那就是了,要不等明府回来,再商议此事”
“你”
李定之被刘彖呛的颜面无光,徐佑适时的站了出来,道“不用动官役,刘郎君缺人、缺铁器,却不缺钱,可使钱雇佣附近的村民来做工,以工代役,明府那边好交差,村民这边也没怨言。”
“这个好,以工代役,两全其美”李定之和徐佑是老熟人,配合十分默契,道“刘郎君,就这么办吧”
刘彖点点头,并不拒绝,道“这是个好法子,不过,我怕这山石不坚固,要是再来场大雨,说不定还得淤塞。难不成次次淤塞,次次都要我使钱来疏通县丞,就是闹到郡守府,怕也说不过理去”
这话是警告徐佑,想借李定之来压他,无疑痴心妄想。就算这次疏通了,他照样可以让山石重新淤塞河道,反正就是搞的洒金坊断了水源,造不了纸,做不成生意。
徐佑自然没想过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让刘彖认输,笑道“刘郎君误会了,县丞不是这个意思。这次劳烦郎君出钱,我身为小曲山周边的一份子,也不能坐享其成。这样吧,如果河道疏通完善,并且足够抵挡日后的大雨冲刷,我愿献给郎君一份厚礼做答谢。”
李定之抚须不语,交给徐佑和刘彖分说。刘彖同样沉默,表明他不同意徐佑这个老提议。徐佑慢慢收了笑意,走到刘彖近前,低声道“刘郎君,洒金坊这块地你就别盘算了,拿了我给你的秘药,同样可以造纸赚钱,大家结仇不如结交,何乐而不为如果真的撕破脸,非要断了碧幽河的水,我敢保证,李县丞,或者杜县尉,会每日派人来山中巡视,查看河道险情,到了那时,你在山中住着也不安宁,是不是”
刘彖心中悚然,他没想到徐佑会来这一手,要是这帮黑皮子真的天天登门,那就什么事都别做了。到时候惹怒了小天主事小,坏了本教的谋划则万死莫辞。
“好吧,劳烦县丞亲来一趟,我就算吃点亏,也只能认了。由我出钱,雇村民来疏通河道。还有,徐郎君,别忘了你的承诺”
礼送李定之回城,徐佑趁夜给他送去了两担子稻米。李定之的老婆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掀开盖子看了看,抓起一把金黄的稻米扔到地上,道“这个徐佑也是不懂事的,谁家缺这点米巴巴的送过来,他不觉得丢脸”
李定之嘿嘿一笑,道“你啊,妇道人家,懂个屁”他走到担子前,伸脚踢了踢,然后蹲下去又晃了晃,耳中听到铜钱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娓娓动听。
世上再也没有如此美妙的音律了
徐佑回到静苑,召来冬至,问道“你之前不是在刘彖的府中安了人吗现在能不能排上用场”
“只是唐知义的手下,连内宅都进不去,顶多只能听来点下人们闲聊时的传闻,许多当不得真,还不堪大用”
“给他命令,让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听刘彖钱物的来源,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冬至犹豫了下,道“小郎,这个钉子打进去十分不易,现在动用他,一旦暴露,我觉得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卧底最忌心急,徐佑何尝不知,只是当下双眼一抹黑,不打探清楚刘彖的背景,心中烦躁难安,道“刘彖从广州回来时虽带了不少钱,但这段时日行贿陆会,资助雅集的纸张,购买小曲山的费用,养了那么多的部曲奴仆,还有其他零零总总的开销,聚宝斋又被洒金坊打压的厉害,入不敷出。若我所料不差,他必定会从别处调运钱财过来支撑钱塘的这个烂摊子。否则的话,又哪里来的底气,要用两千万买下洒金坊”
冬至眼睛一亮,道“这是个机会,说不定真的能够查到些重要的情报”
和冬至商议了具体操作的程序,徐佑疲惫不堪的回房睡下,秋分在他枕头边轻轻揉搓着太阳穴,慢慢进入梦乡。
只是,这一夜,又是刀与火,杀与退的噩梦
何时修得清明心,才可做得清净梦,
徐佑,路还很长
寒门贵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扬州纸贵
用了整整五日夜终于疏通了碧幽河道,洒金坊得以重新开工,徐佑遵守承诺,将造大纸的秘药交给刘彖。紧接着陆会和杜三省从吴县回来,直接查封了天师道在钱塘的最后一处靖庐,抓捕了所有道官押送吴县,由顾允直接行文林屋山,要都明玉就此事做出说明。
死的那人叫封合庆,钱塘人士,普通齐民,父母早逝,妻子与人私奔至今未归,只留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患有脑疾,连生活不能自理。这样的人生也确实到了了无生趣的地步,他的一位至交好友通过遗留在现场的衣服认出了他的身份,并透漏近段时间封合庆经常到靖庐去思过,和天师道的道官过往甚密。
都明玉没有亲临府衙,而是派人回复顾允,认为此事纯属诬陷,天师道替别有用心之辈背了黑锅,并说“世人皆知天师道和佛门不合,就算道门要和佛门争个高下,也不会用如此愚蠢的办法,徒令亲者痛仇者快,智者不为”
顾允本也不能拿都明玉怎么样,只是要天师道一个表态,何况他说的极有道理,钱塘湖雅集的谋定后动足够证明这一点都明玉绝对不是蠢人。
相反,都明玉绝顶聪明,只要不是脑袋抽了风,绝对不会使出这样愚不可及的计策。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以自尽来挑动民意,逼压对手,传到金陵,只会让主上更加的忌惮天师道,有害无利
最后由郡守府亲审,查无实据,道官被放出,而封合庆因家事心灰意冷,厌倦尘世,遂自尽于龙石山。至于死前妄言和死后的大雨,只是巧合,任何人等不得再借故造谣生事,否则依国法从严处置
那五个被击杀的人则被钱塘县定性为过路的贼盗,在外地劫掠百姓,杀伤多人,罪不可恕。官府接到谍报,故而派兵围剿全歼,并上报州府,给予死去的衙卒厚恤,受伤的衙卒重赏,负责抓捕的杜三省记功,考绩时可酌情晋升品级。
“飞卿此事处理的不妥当”
徐佑得知消息后,私下和冬至聊起来,道“封合庆之死,疑点颇多,天师道或许真是无辜的,但幕后指使之人必定和天师道有仇怨。飞卿应该假装中计,对天师道虚张声势,步步紧逼,如此那幕后的人肯定会推波助澜,继续跳出来生事,反倒可以顺藤摸瓜,抓到对方的把柄。现在急于偃旗息鼓,摆明了告诉别人,我知道天师道是被陷害的,人家又不是傻子,一旦把狐狸尾巴缩回去,再想揪住可就难了”
冬至知道徐佑的用意,想教她从更高层次来分析问题,认真想了想,道“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朝野普天同庆,顾府君所处的位置不同,比起抓到狐狸尾巴,维系钱塘乃至吴郡的局势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徐佑大赞道“不错,不错,能从上位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比起以前有很大的进步了但你没有考虑到顾允的性格,他这个人宁折不弯,如果认准对百姓有益的事,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比如封合庆之死,明显是出于他人的授意,这种为了某种目的竟逼人自杀的恶行,以顾允的为人,不追查明白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冬至有些迷糊了,道“他是吴郡太守,真要想查,没人拦得住,为什么又收手了呢”
“能拦住他的人,还是有的”徐佑笑道“你忘了,顾允身边还有个鲍先生”
“鲍熙”
徐佑轻声道“我还是低估了鲍熙对顾允的影响,此人行事偏稳,不爱弄险,这次处置封合庆,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冬至突然有了明悟,徐佑说了这么多,其实并不是告诉她,顾允一时失算错过了抓到幕后主使的机会,而是通过种种看似没有关联的线索,判断出鲍熙对顾允的影响力再次占了上风。
说到底,封合庆死或不死,跟静苑没有利益冲突,她一直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却没察觉到暗藏在其中、真正与切身利害有关的那一面。
“我懂了,明日就以小郎的名义给顾府君送点上元节的礼物过去,再索要几幅近来的画作。”
等冬至退下,一直坐在房间角落里没有说话的暗夭抬头凝视着徐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徐佑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以为你跟顾允是朋友”
“是朋友没错。”
徐佑斟了两杯茶,示意他过来坐,道“但朋友有很多种,我与顾允一见如故,算是君子之交。我相信,他一心为我,可以付出很多代价,而我也一心为他,同样可以付出很多代价。”
“既然如此,郎君为什么还要算计他”
“这不是算计,而是经营”
暗夭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坐到徐佑对面,徐佑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朋友有很多种,有些无欲无求,有些肝胆相照,有些互托生死,有些利益结合。我与顾允,本可以成为无欲无求淡如水的朋友,可他的家世,我的处境,注定许多事由不得自己。”
“所以这是利益结合”
徐佑大笑,道“那倒也不至于,做不了无欲无求那么的纯粹,也算不上互托生死那么的悲壮,但至少可以守望相助,成为最坚定的盟友。我为他谋前程,真心实意,他为我解困厄,一片赤诚,这既不是算计,也不是利益,而是意气相投,彼此依靠。如果有朝一日他落了难,我不会弃之不顾,同样的道理,我若沉沦下贱,他也会倾尽全力来拉我一把。”
笑意渐渐消失,他叹了口气,道“可最重要的一点,你要明白,顾允不是普通人,身为顾氏子弟、吴郡太守,注定在他的身边会围绕着无数的阴谋诡计,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一不小心,你就会被挤出他的小圈子。这个过程可能是无意识的,甚至不会被顾允察觉,所以就需要用点心去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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