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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阳宅首要是门,以门为气,纳气则旺,衰气则凶。你这宅子的主房正对宅门,本为离宅,后来在北侧加盖了三间房,将门改到西北,变成了坎宅。所以坎离成水火之势,大凶伤子。这几年家中可有白事”
毕石结结巴巴的道“是,是,我小儿子年不过二十一,就得了重病,三年前离世了”
道人面露怜悯,道“是不是加盖了房子之后的事”
“对,为了给他娶妻,房子刚盖好不久,身子就不好了,看遍了大夫也是无用”
“可是染了风寒,药石无医”
毕石老眼淌泪,猛然抓住道人的双手,道“真人,不,神仙,老神仙,你说我小儿的死,是因为这凶宅引起的”
“哎,你还有两个儿子,若是不及早整饬宅院,恐怕绝后”
毕石扑通跪了下来,惊惧不已,哀声道“真人,救命”
道人扶他起来,仔细端详,沉声道“不过你面相周正,有神煞护卫,就算宅子处于凶地,可也不该绝后才是。”他来回踱步,突然转身问道“西北是什么地方”
毕石引着道人来到村子的西北方,道人脸色大变,指着一块荒地道“这是谁家的地西北乃离之绝命,又是离宅之曜煞,有水流川行不息,即为大凶。”
毕石脸色煞白,道“这,这是我的地”
“那就难怪了,凶上加凶,立成绝地,在峦头法里说的很清楚,这叫寡妇宅,阴盛阳也,不出七年,家中只有女子,没有男丁了”
毕石身子一软,萎靡于地,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抱住道人的腿,苦苦哀求,道“求神仙指点,如何才能破去这样的凶兆”
“要么在此地加盖五进宅院,我为你勘察方位,一木一瓦都要极其讲究,震住凶煞即可,但用度不小,恐费数十万钱。”
毕是眼中透出绝望,道“我,我一个小小里正,哪有这么多钱”
“要么,将此地卖给外人,那吉凶与否,自然与你无关。我再教你将家里正宅的大门重新造到合适的方位,此凶兆亦可解”
毕石大喜过望,立刻说道“这个可以,我马上就能把地卖了,不,白送出去,不要钱也成”
道人却摇头道“不行,别人卖多少钱,你也要卖多少钱,多收了不行,少收了更不行。你要白送的话,照样会伤及己身。切记,我和你说的这些,谁也不能告诉,否则就不灵了”
毕石对道人已经深信不疑,只要不是让他立刻去死,说什么就是什么,言听计从。辞别之后,等冬至上门,立刻以市价将那块荒地出售,按照规矩签了契,到衙门备案,交了输估,然后拿着钱回家一刻都不迟缓,雇人改了宅门,偷偷在家里给道人设了生祠,早晚烧香供奉,虔诚的不能再虔诚了。
冬至拿着地契回到静苑,说起毕石的迫不及待,惹得众人大笑。徐佑打趣道“没想到其翼还有这个本事,日后若是咱们缺钱用了,大可让他给人相宅子去。”
何濡这个和尚假冒道人不是一次两次,所谓熟能生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这算什么本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无赖而已,等将来有机会,你看我怎么糊弄那些门阀世族的”
履霜和冬至齐齐作了个鬼脸,腻在徐佑怀中的纥奚丑奴还不懂鬼脸的嘲讽意思,但看着好玩,也跟着皱着鼻子,吐出了舌头,煞是可爱
徐佑弹了下她的脑袋,避免她跟着冬至她们学坏,道“地到手了,开始准备吧,早日把洒金坊搬过去,也好早日摆脱刘彖高居小曲山的阴霾”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经玉算
有了地,就可以着手开始建房,这一点古代要好很多,不需要太多部门的审批,也不需要申报土地用途,只要拿到了地契,就是你的私产,只要不过分逾矩,随便折腾不犯法。
徐佑出乎意料的将具体规建事宜交给履霜全权负责,严叔坚协同办理,从设计图纸、聘请工匠、购买材料到运输、破土、动工诸多琐碎,他一概不问。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手下人多磨练磨练,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若是将来遇到挫折和困境,都可以派出去独当一面,不至于事到临头,无人可用
履霜的主观能动性被完全调动起来,带着给她分配的四名部曲,来往毕家村和静苑之间,从早到晚,几乎忙的连人影都看不到。冬至也忙于各处情报网络的扩展和完善,更是神出鬼没,见头不见尾,剩下秋分一人陪在徐佑身边,有时候难免会显得孤单和无聊。
“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和履霜一起去毕家村那边玩玩,好不好”
秋分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道“不了,我没阿姊那样的才干,那些钱啊账啊的我记不清楚,也不会算,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就这样陪着小郎挺好的,要是连我也走了,小郎没人服侍可不成”
“傻丫头”徐佑揉了揉她的发髻,道“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服侍。不过你说的对,许多事不会算账是不行的。”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闭门不出,写了本相当于前世里小学一年级数学的基本教材,短短十数页,讲解了阿拉伯数字的计数方法,和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法则,然后手把手的教秋分学习。
秋分没学过九章算术之类的算经经典,等于一张白纸从头学起,除了刚上来对阿拉伯数字感觉不适应之外,加减乘除倒是学的很快。没过几日就从十以内加减法,学到了两位数的加减乘除,她向来伶俐,只是恪守奴婢的本分,不如冬至和履霜那么显眼和外露。
又过了十日,秋分的进度一日千里,徐佑开始试着教她定义定理公式,比如加、乘法的交换、结合律,还有数量关系式等等。正好履霜回来汇报工程进度,徐佑耳中听着,手中笔走银蛇,写了四个大字,突然笑道“履霜,秋分,我出个题目考考你们,若是一名工匠每日七文钱,五十六名工匠耗费二十八日才能建成纸坊,共计多少工钱”
履霜愣了愣神,不懂徐佑的意思,不过仍然凑趣道“这个有些难解,我正好带着算筹,或许可以试一下”她之前在静苑是管账的,算筹这种常用物自然少不得,一般二百七十三根竹筹为一束,放在算袋里,用来计算各种筹算问题。
徐佑笑道“行,你和秋分比比看,谁先算出来,我有奖赏”
履霜对秋分知之甚深,知道她不通筹算之法,甚至连算筹都没有摆弄过,如何赢得过自己,道“比试就不必了吧再说妹妹她也没有算筹,我们当做玩闹就好了”
“无妨,秋分不用算筹。”徐佑将毛笔递了过去,道“她用笔算”
“笔算”
履霜冰雪聪明,立刻明白徐佑肯定又教会了秋分什么神妙的法门,有意让她来考校秋分学的如何。既然不会伤了大家的颜面,当下也不推辞,抿嘴笑道“那我可要尽全力了,若是等会输了比试,妹妹你千万别笑我。”
秋分羞红了脸,道“我哪里会笑阿姊,再说我绝不会赢的”
“那倒不一定说好了,不管谁输,都不许哭鼻子”
履霜笑着看了眼徐佑,如果说世间有仙术,那徐佑一定是会施仙术的人,只要有他在,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不让人惊讶。她从腰间解下算袋,倒出竹筹,整齐的堆放在左手边,秋分也到案几后执笔就坐,徐佑打了个响指,喊声开始,然后没有管秋分如何运算,而是走到履霜身后,好奇的看着她摆弄算筹。
自有记数以来,筹算法可谓集中华民族千古智慧之大成,别看一根根竹棍并不起眼,可它遵守的却是十进位制,跟其他文明相比,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比如古罗马人的数学没有位值制,古玛雅人用得二十进位制,古巴比伦人用得六十进位制,这些位值制使记数和运算变得无比的繁琐和复杂,远不如十进位制来的简捷和方便。
履霜取算筹从左到右,先摆出七,再摆出三十。筹算法有一套运算口诀,个位用纵式,十位用横式,百位用纵式,千位用横式,以此类推,遇零则置空,不仅可以加减乘除,而且可以乘方开方,更可以解出多元高次方程,堪称数学界的一大奇迹。
不过,这种算法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耗时间和空间。筹算的难度越大,需要的算筹越多,摆放的空间也越大,并且在移动中不能保留上一步的计算过程,教学和学习都十分困难,因此逐渐的被时代抛弃。
履霜这边还在摆弄算筹,精心计算下一步的摆放方式,那边秋分却已经算了出来。只是她极度缺乏信心,抬头看到履霜依然在算题,对自己的答案不敢确定正确与否,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很像学渣刚成为学霸的心态。
如此反复了三遍,确定完全按照徐佑教她的方法解题,这才娇怯怯的举起手,道“我算完了”
举手回答问题,举手提出疑问,举手表达意见,是徐佑很早就开始在部曲中推行的规矩。秋分是他最亲密的人,如果不是这几日变成了临时性的师生关系,平时说话是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履霜才刚刚算到一半,她对筹算法只是略通门径,应付静苑日常开支足够了,但做这些算术题破费点心思,闻声愕然抬头,道“算完了这么快”她和秋分如同亲姊妹,不会有什么强烈的胜负欲,输赢根本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输了这么多,输的这么惨
不过越是如此,越是好奇徐佑究竟教了秋分什么东西,让她对数算的认知突飞猛进到这等境界
“你先别说结果,让我算完后咱们对一对数,看看是不是一样”
又等了一会,履霜几乎用尽了竹筹,摆满了大半个屋子才得出最后答案,她俏皮的取来笔悄悄写在纸上,让秋分也效仿,然后同时打开,两张白纸上一张写着一万九百七十六文钱,一张写着10976
徐佑鼓掌,道“不错,不错,两个人都算对了”
履霜的星眸里布满疑惑,道“妹妹,你写的这是好奇怪的字”
秋分写的是阿拉伯数字,履霜当然不认得,她虽博通多国语言,却从未见过秋分写在纸上的那些如同鬼画符的符号。
秋分道“这是小郎教我的,很好学啊,没想到也很好用”
履霜看向徐佑,心头迷茫又模糊,徐佑指了指方才他在纸上写的四个大字,履霜凑过去一看,口中念了出来,道“天经玉算”
“这种记数的字我称为天经字,运算的方法和你的筹算法有相似,也有不同,但记数更方便,也更快一些,所以我又叫它玉算。天经玉算,可以极大改变当下的算法,意义重大,不过刚成雏形,以后还要继续改进和深化。你要是感兴趣,等忙完这一段,我再教你”
“好啊,我要学”
履霜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她看了秋分的运算过程,简单的几个天经字,上下左右,似乎按照某种特有的规则,寥寥几笔,短短瞬间,就可以得到最后的答案。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答案和她费时费力用算筹算出来的一致,这说明什么说明天经玉算是完全可行的一种算法,这,如何让人不振奋
徐佑对这种小学数学题兴趣不大,但改变人们的固定思维,需要一步步的走,由浅入深,从易到难,上来就搞个微积分不现实。并且阿拉伯数字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推广需要缓慢的过程,或许十年,五十年,或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这不急,他没那么天真可以立刻给整个世界带来改变,他首先要改变的是静苑,和那些跟随他在这个乱世生存的亲人、部曲和朋友们
由于徐佑从中作梗,刘彖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跟金官吹牛皮的九百万钱,只到手了三百万,被徐佑拉走的骆白衡等人都是大主顾,所以对山脚下的洒金坊更是视若仇雠,每每在山上看到,都如鲠在喉,恨得牙齿痒痒。尤其得知洒金坊又扩大了规模,足足开了十条造纸线,每天产量稳稳提高到了五万张。另外招工问题也得到了改善,自从徐佑参加雅集,被大中正定了品,虽然还是一介白衣,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已经贵不可言,那些本来惧怕唐知义等游侠儿的恐吓而不敢应征的农人和工匠也都装着胆子到洒金坊做工。
一旦人力、物力、原产料和生产技术都不能成为桎梏,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洒金坊疯狂的壮大呢
刘彖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金官在他身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的道“有些人以为他赢了,其实只是赢了现在,等到了那一日,不管洒金坊赚了多少钱,还不是咱们的”
“是啊,胜了今日,负了明日。胜负之间,谁能说的清呢”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西湖易名
“小娘”
徐佑气歪了鼻子,揪住纥奚丑奴的垂髫,道“纠正你多少次了,不是娘,是郎。舌尖往下卷,对,小郎”
“小娘”纥奚丑奴呲着牙,做出凶狠的样子,就是不肯改正。
徐佑拿她没辙,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无奈的自我安慰道“好好,小娘就小娘吧,好歹比老娘要好听多了。”
冬至正在跟徐佑汇报从各地汇总过来的情报讯息,闻言扑哧一笑,道“小郎也太宠这个野丫头了,小心她无法无天,再没人治得了。”
徐佑还没说话,纥奚丑奴对着冬至扮了个鬼脸,扑到徐佑怀中磨蹭,粉扑扑的脸蛋看上去乖巧极了。
“哎呀呀,看这鬼灵精,汉话不会说几句,倒是学聪明了不少,都会哄小郎开心了”冬至还待打趣几句,左彣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忙站起让开位置,道“这边暖和些,风虎郎君快来坐。”
左彣笑道“不坐了,我来请郎君动身。跟陆明府约好了,今天要早点到才是”
陆会邀请钱塘各士族、名流、文人、三老等齐聚县衙,商量钱塘湖改名一事,徐佑现在名噪江东,拥趸极多,通俗点讲,也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所以理所当然的在邀请之列。冬至撇撇嘴,道“闹腾了这么久,不就是换个名字嘛,还得听这个、听那个的要我说,直接请小郎写个字,在钱塘湖边上立个石碑,简单爽快”
“请我写字”
徐佑放下纥奚丑奴,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帮着拿来宽大的、比她还高还重的袍子,踮起脚想学着秋分的样子服侍徐佑穿衣,却根本够不着肩头。
徐佑穿上峨袍,系上革带,扭头问道“写什么”
“写西湖啊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要不是小郎这首诗,哪里来的西湖的名号”
徐佑摆了摆手,道“钱塘湖也好,西湖也罢,都跟我无关,愿意叫什么名字都可以。张墨那个痴人执着于此,不过是想借改名之事推行他的七言诗大计,于我倒是无所谓的”
“对了,”左彣低声道“听说张墨这次也来了,还是他联合几十名士子,不时的上书郡守府,请改钱塘湖为西湖。顾府君不胜其扰,这才令钱塘县广听民意,自行决断改名与否。”
“张墨来了钱塘县的事,他一个诸暨人凑什么热闹,上元节的骚乱就跟诸暨有关,我估计陆会不会让他出现在县衙里”徐佑收拾停当,微微一笑,道“不过上次拒他门外,这次怕是不能不见了”
说完转身欲走,冬至道“小郎,刚才说到小曲山,我还没汇报完”
“哦,对,你继续说”
“七日前,小曲山南麓的九桥村发生了怪事,有村民在夜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铁甲和刀剑撞击,夹杂着战马嘶鸣,人马嘈嘈,仿佛万千军队经过,可壮着胆子出门查看,除了寒风呼啸,别无所得。接连三日,夜夜如此,不知从哪传出这是阴兵过境,观之则命不久矣,再也没人敢出来窥探。”
“阴兵过境”
徐佑皱眉道“九桥村可有坟场,或者有记载的战事”
“有,我特地查了县志,也问了当地的老人,曹魏末年,此地曾有乱兵肆虐,杀了千余人,埋尸的地方就是现在的村落。”
关于阴兵,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有时候不知是地理环境的磁场反应还是别的什么原理,确实会有这些情况出现。徐佑问道“县衙怎么处理的”
“请了天师道的道官前去做法驱鬼,不过效果不大,只消停了两天,又开始了。杜三省也带人前去守夜,可是只能听到怪声,却看不到人,或许真的是阴兵作祟。”
“继续跟进此事,若有进一步的动向立刻向我汇报”
“诺”
到了县衙,后花园人头攒动,粗估有二三十人,见到徐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很热情的过来打招呼,免不得一番吹捧。徐佑脸含笑意,恭谨有礼,丝毫没有年少成名的桀骜和清高,让人心生好感。
他左右四顾,果然没看到张墨。这时陆会走了进来,众人齐齐施礼,陆会笑道“我与诸位都是熟识,虚礼就免了吧。坐坐,都请坐,稍后我还要去视察民情,时间紧,长话短说,郡守府行文本县,让我和钱塘父老一道商议,是不是把钱塘湖易名为西湖。你们也知道,那些士子们闹腾的厉害,不遂他们的意,还不知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各位有什么看法,直言无妨”
“钱塘湖本算不得扬州名湖,此次因为钱塘湖雨后声名大噪,我那些外地的朋友亲眷,来了钱塘总喜欢问西湖在哪,我往往要多费唇舌解释,真不如易名的好”
“我赞同与其因循守旧,让钱塘湖泯然于众,还不如易名西湖,为本县多造一处名胜”
“嗯,钱塘湖之名也不是一成不变,先后有钱水、武林水、明圣湖、明月湖等诸多叫法,西湖之名通俗易懂,西湖比西子嘛,易名未尝不可”
众人纷纷发言表态,大都同意易名,只有少数几个墨守成规,不愿轻易的改弦更张,但人少式微,没有形成足够的阻挡的力量。陆会一直没有说话,等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眼睛滴溜溜的扫过徐佑,道“七郎,你的高见呢”
徐佑拱手道“佑份属晚辈,当着诸位高贤,不敢妄语。但我也是认同易名,易名对钱塘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就是这句何乐而不为好,那就决定了,从今日起,钱塘湖易名西湖,我即可上奏郡守府,府君批复后再晓示百姓,咸使周知”
商议已定,众人散去,徐佑刚要跟着离开,陆会唤住了他,引着到了后堂,请让就坐,道“你在毕家村买了块地”
买地的手续经过杜三省和李定之,这样的小事,一县之长向来是不过问的。徐佑笑道“是何郎君买的地,他的洒金坊要另觅去处,正好毕家村有合适的地,便以市价买了下来。明府,可是触犯了哪条律法,或者价钱给的贱了,欺瞒了原主你尽管告知,但凡有错,我会让何郎君负荆请罪,绝不轻饶”
“那倒不是”陆会眯着眼笑道“我听说了,不仅没少给钱,反而多给了不少,看来洒金坊近来的生意挺好啊”
醉翁之意,真是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徐佑摇头叹道“好什么啊,明府还不知道吗聚宝斋的刘郎君拉拢了扬州二十多家大纸商,吆喝他的剡溪大纸,并且勒令不许卖洒金坊的纸,眼看着整个扬州的生意都被刘郎君抢了去,何郎君天天坐在洒金坊里借酒消愁,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这竟有这样的事”
陆会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似乎他真的不知道刘彖打压洒金坊,道“是不是有误会刘郎君为人敦厚,不像是会使出下作手段的人啊”
“谁知道呢,也许刘郎君被身边的人蒙蔽了。我正准备求明府帮忙,找刘郎君说和说和,扬州这么大的地方,一家做不完十二郡的生意,好歹给洒金坊留口饭吃”
“行,七郎开口了,我岂能不帮忙”陆会面露难色,道“只是冬日太冷,衙里的炭火不够用了,我这人呐,一受冷就容易忘事”
徐佑顿时义愤填膺,道“下人们怎么办差的明府稍候,我马上就派人送十车柴来。”
陆会多次想拿徐佑的把柄,可没想到徐佑这个门阀出身的人非但没一点骄横,而且滑不留手,姿态放得极低,该送的钱一分不少,时不时的还额外奉上点孝敬,让他无处下口。后来他也想明白 ,徐佑不是好对付的,毕竟顾允站在背后,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能动手,而且徐佑在,刘彖才能源源不断的送钱过来。同样道理,刘彖在,徐佑就是他手心里的蚂蚱,怎么也蹦不出去。
陆会笑的奸诈如狐,道“那怎么好意思,又让七郎破费了”
吃完被告吃原告,官场上那点事,古今如一。徐佑看的通透,陆会在雅集上接连犯了大错,事后却屁事没有,可见后台很硬,至少不是顾允能够对付的,所以他没有急着下手整陆会,反正现在的局势不紧,有一个贪财的县令,从某种意义上说,比正直无私的县令更好对付。
贪财,给点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若是碰到那种强项令,一旦跟徐佑不对脾气,那就彻底玩完,连转圜的机会都没有。
辩证法最大的益处,就是教会了徐佑认识对立统一规律,以两分法来看待事物,可以防止走弯路,走错路
出了县衙,徐佑对左彣笑道“我就知道宴无好宴,陆会请我来,不是为了听我意见,而是为了让我听他诉苦。”
“诉苦”
“堂堂钱塘县令,家中没有过冬的炭火,还不够苦楚吗”
左彣苦笑道“世人皆爱财,但像陆会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想法子捞钱的人,实在不太多见”
“走吧,去毕家村看看,随便让履霜准备十车炭火外加五万钱给陆会送过去。他的胃口本来不算大,我看呐,最近是被刘彖喂大了的”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旧事重提
出了城,一路行来,满地的麦苗好像还没睡醒似的,根浅苗细,一片枯黄。看到有农人在劳作,徐佑跳下牛车,凑到近前,看农人用锄头扒开表层冻土,伸手捏了捏,土壤发干,摸起来硬硬的,全是成块的土疙瘩。
徐佑纵然不懂种地,可也明白这是缺水失墒造成的,问道“老丈,今年的春稼长势这么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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