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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你叫什么名字”
冬至屈膝跪下,头俯得很低,表达恭顺的姿态,道“冬至”
“几时入的徐郎君门下”
“不足半年。”
孟行春笑道“不足半年就能单独出外办差,想必有些过人之处。可识字”
“略识一些,粗浅的很”
“粗浅吗”孟行春屈指敲了敲忠经,似笑非笑的道“我看你刚才注意这本书,应该是读过的。你我同读一本书,却自认粗浅的很,莫非是故意讥嘲我的学识吗”
冬至的后背顿时渗出了冷汗。
她还是大意了,被孟行春外表的和善麻痹了警惕心,顿时陷入危险的境地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与虎谋皮
镇定一定要镇定
冬至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故意露出惊恐的神色,颤声道“一部诗经,先有齐之辕固生,鲁之申培,燕之韩婴,赵之毛亨、毛苌,此四家传诗,后有康成先生以毛诗为本,博采三家所长,写成毛诗传笺,与诸经注相沟通,两汉诗学,荟萃于此。可是,两汉以来,读过诗经的人何止千万,却从此之后再无四家,再无郑玄。所以使君研读忠经,是为了通晓天地间的至理至德,婢子仅仅学会了善莫大于忠,恶莫大于不忠这两句话而已,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故意讥嘲使君”
这番话从本质而言,说的不卑不亢,但她的姿态却放得极低,不仅拍了孟行春马屁,也满足了他高高在上的威权心理。若是徐佑看到这一幕,不能不老怀大慰,没白费心血教导冬至这么久。
“哈哈哈,好,徐七郎就是徐七郎,连家中的婢女都能调 教的如此可人,我远远不及”
孟行春显然对冬至的应对十分满意,道“坐吧”
“使君面前,哪有婢子坐的位子”
“你是七郎的人,不必恪守礼数,坐吧”
王复对徐佑的印象极好,怕冬至还要推辞,忙使了下眼色,道“假佐让你坐,就坐着吧”
冬至磕头谢礼,这才起身,走到最下端的蒲团上跪坐,这里代表地位最低,符合她的身份。
瞧她这般懂事,孟行春大为欣赏,道“你跟着七郎之前,在哪里做事”
“不敢欺瞒使君,我以前是郭氏府中的婢女,名叫千琴,后来随了小郎,并赐名冬至。”
孟行春先是一愣,然后指着冬至,仰头大笑道“原来是你我当初想要你来卧虎司任职,郭勉亲自为你说项,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没想到你竟跟了徐佑”
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冬至日后少不得跟孟行春打交道,主动说清楚这一节,要好过被孟行春从别处知晓。
“婢子福缘浅薄,没这个荣幸,望使君莫怪”
孟行春挥挥手,道“这没什么责怪的,我既答应了郭勉,不会说话不算。再者我心里明白,你一个小女娘,来卧虎司这种地方未必是福缘,跟了徐佑也好,他正人君子,又绝顶聪明,是容身的好去处”
“谢使君垂怜”
揭过了这一层,孟行春直入主题,道“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跟徐佑有交情不假,欠徐佑人情也不假,但是不代表徐佑可以随便找个手下来和他谈事情。要不是冬至从进屋之后的一系列表现,很可能已经被逐出了门去。
这是官场的规矩,也是他身为卧虎司假佐的体面和尊严
离开了卧虎司,冬至再次拜见了顾允,顾允这段时日忙于春耕复种,劝课农桑,几乎脚不沾地,却还是百忙中抽出时间和冬至碰面。
“事情办得怎样了”
“大致有些眉目,林屋山上发生了剧变,杨乙被杀,三个灵官自身难保,都明玉几乎一手遮天,掌控了天师道扬州治的所有大权。如果真如小郎所料,都明玉心怀叵测,恐怕会酿成大乱”
顾允对天师道的关注力度不够,或者说现在的扬州门阀,根本没把逐渐式微的天师道放在心上,大多数的精力都在思索怎么跟大德寺打交道,然后摸一摸那位权势熏天的黑衣宰相的心思,以免在未来的朝堂失却了先机。
“应该不至于吧微之是不是过于忧虑了”
顾允看了眼鲍熙,鲍熙冷冷道“杜静之留给都明玉的扬州治是一个烂摊子,他要想重整旗鼓,不让孙天师失望,必须彻底掌权。杨乙,乃至其他的灵官都不服他,不杀之,怎么立威不撤换,如何固位单单从这些情报里只能推断出都明玉枭雄心性,不可小觑,但要说他心怀叵测,欲谋乱事,恐怕七郎有些故作危言”
冬至歉然道“先生教训的是,我家小郎只是想着未雨绸缪,预先做些防范,如果无事,那最好不过。可若万一有事,也不会乱了阵脚”
“这倒像微之的作风,深谋远虑。”顾允笑道“反正我总是支持他的,你尽管办你的差,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开口,不管都明玉想干什么,也不是最近几个月就能见端倪的。等你查到确凿的情报,我再考虑应对的法子,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府衙的人手也不足,林屋山那边由你负责”
冬至这次来,原本是想请顾允协助查一查那些被都明玉新带入教的道民的底细,她可动用的人手太少,情报来源也比较单一,想要查清楚估计得拖到明年,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可鲍熙摆明了不支持,甚至反对调查都明玉,顾允又被鲍熙左右,没有真正听进徐佑的意见这无可厚非,因为在当下,谁也不会相信都明玉真的能干出什么乱事来。
聪明人和绝顶聪明的人,区别就在于此
顾允这边既然无法指望更多,冬至将所有的宝压在了子车奄息身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十日,在距离林屋山十数里远的一处村庄的民宅里,冬至再次和子车奄息碰头。
“急着见我,是不是有所发现”
子车奄息还是心神不宁,站在窗户后面,透过微微开启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埋怨道“怎么选在这里还不如上次的地点,这离林屋山太近,很不安全”
“你出山不易,离开太久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这里的安全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这家人刚死了个老汉,请你来度亡合情合理”
“人可信吗”
“可信,都是我的人”
冬至没有撒谎,为了林屋山下这个据点,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确信能够完全控制这一家老少男女,不会也不敢出卖自己。
“那就好”子车奄息松弛下来,将窗户关紧,坐了下来,双手抱头,好一会才看着冬至,道“钱库的钱果然少了”
“你偷溜进去的”冬至皱眉道“钱库重地,都明玉肯定严加防范,你怎么溜进去的”
“我找了看守钱库的弟兄,趁他当值的时候溜进去,都祭酒虽然厉害,可林屋山这么大,不可能全部依靠他刚提拔那一群新人,有些老人表面上投诚了,可实际没跟他一心。”
子车奄息当了这么多年度亡灵官,自然有他的门路和死忠,以他怕死的性格,敢这样冒险行事,想必有十足的把握,不怕被都明玉抓到把柄。
“少了多少”
“几百万钱总是有的,时间紧,我没有仔细看,但钱库最下层的箱子有被挪动的痕迹。有人偷偷跟我说,那一晚,都祭酒至少拉走了二十箱”
“谁跟你透露的消息”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这个你不必管,但是绝对可靠”子车奄息的眼眸里全是茫然,道“我想不通,都祭酒这是为了什么他偷运钱库的钱,可都是扬州治历年收上来的租米钱税,除了上交鹤鸣山,还有一部分要留着作为本治的开支。几百万钱啊,不是小数目,难道他真的不怕露出马脚,被天师问罪责罚吗”
“箱子底部放上等重的铅块,上面铺一层铜钱,然后压在木架的最下层,只要不是一箱子一箱子的翻,能蒙蔽许久了。”冬至太清楚里面的勾当,道“都明玉未必需要瞒的太久,或许过不了几日,他就不必再顾忌天师了”
子车奄息短暂的沉默,再抬头时,双眸尽赤,道“我得赶紧离开林屋山,向天师禀告此事。我就不信了,有了钱库的铁证,都明玉还能作威作福,滥杀妄为天师还会护着他对了,说好的钱呢,什么时候给我”
“钱不是问题,明天就能给你。但是你想没想过,要是都明玉的所作所为,包括挪用钱库的钱,都是经过天师恩准的呢”
“啊”
子车奄息呆了呆,再次抱住了几乎要炸裂开来的脑袋,痛苦的呻 吟道“我,我必须得走,走的远远的。都明玉肯定要杀了我,天师也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灵官的死活。钱,快给我钱,我要走”
局势的诡异难明,对都明玉的恐惧,都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冬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子车灵官,看着我,看着我”
耳中听到的声音似乎具备某种魔力,悠远、深邃、温柔又不失威严,子车奄息抬起头,看着面纱后的冬至,她的青丝,仿佛闪耀着无上的光。
“孙天师是否知情,都明玉是否贪墨,现下都不能定论,所以你既不能向天师陈奏此事,也不能一走了之。”
“那,我该如何做”
“投诚”
“投诚”
“像你那位看守钱库的弟兄一样,向都明玉投诚”
卧虎司的小院永远平静的不起微澜,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等闲看不到任何人和动物活动的迹象。
王复轻轻的推开门,静候孟行春写下最后一笔字,低声道“冬至传来消息,林屋山上的钱库果真少了数百万钱,去向不明。”
冬至不可能和孟行春毫无保留的共享情报,所以小曲山的刘彖是接收这笔钱的最大嫌犯他们并不知情。不过卧虎司的手段还是有的,只有闻到了些许腥味,很快就能发现是哪只猫偷吃了鱼
“去查,看这笔钱运到了何处”
“诺”王复想了想,又道“我们要不要跟鹤鸣山知会一声”
“不必了”孟行春神色幽冷,道“都明玉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没有孙冠点头,他敢杀杨乙,却不敢动用钱库的一文钱租米钱税,可是孙冠现在的命根子”
王复心头一震,道“天师道想做什么”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孟行春扔掉了毛笔,道“我们安插在林屋山的细作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几个,还有几个没什么出息,不过有一人当上了五百箓将,还从来没有启用过”
“给他点一支虎嗅香”
卧虎司的规矩,但凡细作,没收到卧虎司特制的虎嗅香之前,不能传递情报,以免暴露身份。
“诺”
“另外,从今日起,让所有人放下手头正在做的事,集中全力将都明玉三年来,不,五年来的行踪给我查清楚。他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去过的地方,喝过的酒,玩过的女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诺”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们中 出了个叛徒
当子车奄息随着都明玉一同出现在二月初六东王公圣诞日的庆祝活动上,冬至夹杂在人群中远远的望了一眼,知道他终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离开,按照指令向都明玉投诚。
有时候,放弃比得到需要更大的勇气
都明玉杀了杨乙,囚了祈禳灵官,逐了除瘟灵官,立威立的够了,搞的下面人心惶惶,又岂能不知所以子车奄息肯识趣投诚,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也乐得接纳,以此稳定人心。这是刘邦封赏雍齿的计策,果然行之有效。当众人看到曾经得罪过都明玉的子车奄息都安然无恙,甚至有传闻他将由度亡灵官高升为祈禳灵官,不退反进,立刻人心大定。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这一波权力更迭带来的大清洗终于告一段落
其实,这只是更大范围内的权力更迭的一个序曲,真相永远比现实更加的残酷
子车奄息不可能得到都明玉的真正信任,或者说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让他表现自己的忠诚,但至少在当下保住了岌岌可危的道官职位和朝不保夕的人身安全。
最主要的是,冬至没等他完成任务,就爽快的给了七十万钱,存放在吴县城中的一处私宅里,他随时可以取用。这也让子车奄息安心在林屋山继续待下去,真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可以直接携款逃命。
吹笙被周边的人挤得快要哭出来了,道“女郎,我们什么时候才回钱塘啊这里的人真是太多了”
冬至眼角扫过,偶然发现王复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如鹰隼的眼睛牢牢锁定台子上的都明玉,唇角露出丝丝笑意,道“和李木会合,我们回家”
一路舟车颠簸,等到了钱塘已经是初十的傍晚,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直奔静苑而去。吴善今夜带人值守,巡视到前院时看到冬至一行,立刻迎了上去,恭敬的施礼道“女郎”
冬至点点头,道“家里安好”
“一切安好”
吴善和冬至见完礼,这才捶了下李木的肩头,高兴的道“好家伙,随女郎外出办差,辛苦了”
李木揉着肩,苦着脸道“吴老大,你拳头硬,大家都知道,下次打我轻点啊,我这小身板受不住”
吹笙噗嗤笑出了声,吴善尴尬的收回拳头,道“你别听他胡说,我,我平时不打人的”
吹笙红了脸,咬着唇道“你打不打人,关我什么事,犯得着同我讲么”
吴善赔着笑脸,道“我总不能看着李木他们这些粗汉坏了我的名声吧”
“老大,你这话昧良心啊,我在吹笙面前从来都夸你的。”
“你闭嘴”
不理他们之间的笑闹,过了二进的院门,冬至突然看到祁华亭跪在青石小道上,不由停下脚步,道“他怎么了”
吴善忙趋步上前,凑到近处,低声道“被其翼郎君押送过来的,好像是跟小曲山上的人暗中有往来。”
刘彖往静苑安插奸细并不让人意外,可意外的是,祁华亭为小郎看重,可以说除了苍处之外,待他最厚,没想到竟是这个人选择了背叛。
“这还叫一切安好”冬至瞪了吴善一眼,道“小郎现在何处”
吴善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小郎在房中,和阿五弈棋。”
阿五是暗夭的代称,他的身份不好公开,在静苑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冬至想了想,道“你们先去忙吧,我去见小郎”
推开房门,履霜和秋分同时望了过来,俏脸绽放出惊喜的神色。秋分起身迎过来,拉着冬至的手雀跃道“阿姊,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吴县繁华,让你流连忘返呢”
“吴县再好,却没有我家秋分可爱,一想到你啊,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呢。”
秋分不依道“你又打趣我,小心我让履霜阿姊敲你的脑袋”
冬至笑道“我从吴县给阿姊带了上品的水粉,她开心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我”
“啊,还有礼物有没有我的份”
“有,知道你不喜欢水粉,也不喜欢衣饰,给你买了好东西,都在牛车上,等下让吹笙给你送过来。”
秋分嘻嘻笑道“我就知道,阿姊对我最好了”
“你输了”
“米苏了”
徐佑扔了棋子,屈指刮了刮怀中抱着的纥奚丑奴的鼻子,道“不是米酥了,是你输了来,跟着我念,看嘴巴,舌头,对,这样捋直了说话,你输了”
“你输了”
“对,好厉害给,奖励你吃个糕点。”
徐佑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块髓饼,亲手喂纥奚丑奴吃。她虽然在江东多年,可一直跟在於菟身边,异族的野性没有消减分毫,猛一张口,尖利的小虎牙差点咬到徐佑的手指。
“慢点,慢点,这些都是你的,吃东西不能急,要优雅”徐佑笑嘻嘻的不以为杵,也毫不介意纥奚丑奴咬碎的饼屑洒到身上,道“女孩子,要优雅”
这个出身异族的小丫头近来很是痴缠徐佑,无事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也不会说汉话,只会吱吱呀呀的学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於菟刚上来还很抗拒徐佑和纥奚丑奴太过亲近,可后来发现徐佑对丑奴极好,也很君子,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狼心狗肺的主人,色心起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暗夭双手托着下巴,没有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苦苦思索这一局又输在了什么地方。他跟徐佑对弈二十七局,只赢过一次,那一次还是因为纥奚丑奴捣乱,让徐佑分了心。这个结果让他很怎么说呢,不是懊恼,也不是胜负欲,而是很简单的好奇心,好奇到底怎么改进棋艺,才能多赢几次。
徐佑安抚好纥奚丑奴,抬头对冬至笑道“四日前才接到飞卿的信,我还道你要中旬左右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冬至正好秋分嬉戏,闻言立刻收了笑容,躬身回话,道“事情办妥了,我怕小郎惦记,所以连夜启程返回。一路上还好,顺流而下,没有耽搁,所以快了几日。”
“看你风尘仆仆的,想必也累坏了,先去梳洗休息一下,吴县的事,等吃过晚膳再说。”
“诺”冬至明白,徐佑不想当着暗夭的面商量这些机密要事,道“小郎,我刚才进来时看到祁华亭”
“你说他啊,”徐佑淡淡的道“刘彖给了他十万钱,让他出卖抄纸器的制造方法,被其翼发现,抓住了送到静苑。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正好你回来了,说说看,该怎么办”
冬至怒道“卖主求荣的狗东西,要不是小郎重用他,就他那副尊容,白送给刁黑,人家都嫌弃他长得丑给脸不要脸,就算乱棍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
“打死倒也不必,我看他知心悔过,应该只是一念之差,打三十棍,逐出府去就是了”
“小郎,你慈心仁厚,可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天要下雨,还能阻止不成随他去吧”
冬至不好再说什么,退下后,对外面候着的吴善招招手,道“小郎吩咐,打祁华亭三十棍,逐出府去记住,给我狠狠的打”
“诺”
吴善眼露凶光,道“敢吃里扒外,瞧我打的他三个月下不了地”
冬至转身欲走,又回头叮嘱道“教训教训即可,不要打死了人,小郎心好,尤其看不得自家人闹出这样的不愉快。你现在领着府内的部曲,以后要多加引导,同他们好好交交心,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寒门贵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竞争
祁华亭的腿没有断,但屁股受了重伤,趴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被吴善带着人扔到了城门外的荒地里。如果不出意外,他很难熬过这个冬夜,天明前没有人救,只有死路一条。
“华亭,你我兄弟一场,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你背叛郞主,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换了别处,别说留一条命,连尸体早就喂野狗去了。郞主仅仅打了你三十棍,是他顾念旧情,兄弟们行刑时故意没伤你筋骨,是他们不忍下手。无论如何,也算对得起你,至于能不能活命,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祁华亭趴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鼻子和嘴巴贴着泥土,脸颊乃至全身都没了知觉,想要开口求饶,可连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如刀子一寸寸的割着喉咙里的肉,疼的无法言说。虽然时近三月,可倒春寒的冷比起腊月天有过之而无不及,臀部连着大腿的位置被打烂了,没有十天半月的静心休养,很难痊愈,就算侥幸不被冻死,也要留下病根,折磨后半生的日子。
吴善他们离开了,夜幕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推迟了降临的时间,猎猎寒风吹得满树枯枝哗啦啦的作响,几声阴厉的野狗低吠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嘶鸣。等过了子夜,连狗叫声都渐渐消失,整个世间好似被冰冻在某个固定的时刻,没有人烟,没有温暖,没有生命,也没有明天。
突然,四周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谁惊呼“在这里”“找到了,这里有人”。话音刚落,一个人用熟木棍捅了捅祁华亭的肩头,见他一动不动,道“行主,死了”
“死了”唐知义分开众人,走到近前,踢了踢,道“真死了妈的,来晚了一步,这家伙太不经打了,受了几棍而已,竟然连一晚上都熬不住”
“行主,这怎么办,回去怎么交差啊”
想起刘彖发脾气的可怕,唐知义愁然满面,无力的道“也不能怪咱们啊,刚他妈的得到信,晚膳都没吃就跑来了,大冷的天,能找到尸体算不错了。他自个命薄,阎王爷也救不回来”
“啊行主,他动了,我看到他动了”
唐知义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转身打了一那人巴掌,骂道“叫什么叫死人还能动,你见鬼了”
另有人喊道“不,不是,行主,他真的动了”
“嗯真动了火把,快火把”
几支火把彻底照亮祁华亭全身,唐知义低头一看,他的手指真的动了,指尖死死的扣着硬如铁石的泥土,从指甲缝里渗出了斑斑血迹。
“来人,盖个厚衣服,抬起来走走,千万别让他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祁华亭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感受着从口腔进入的姜汤的辛辣,腹内猛然升腾起驱逐寒冷的暖意,立刻贪婪的多吮吸了几口。等一小碗姜汤全部下肚,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慢慢的睁开眼,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刘彖。
“醒了”
祁华亭挣扎着想爬起来,神色充满了慌乱和不安,双手胡乱的舞动,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通一声上半个身子摔下了床,道“刘郎君,徐徐佑要杀我他要杀我,救命,救命啊”
刘彖笑了笑,端坐没有动,刚刚给祁华亭喂食姜汤的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他,软语温言的哄着,安抚着,柔若无骨的身子荡漾着少女的妩媚和诱惑,让祁华亭一时有些失神,甚至忘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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