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你究竟是谁?”
徐佑悠然坐在桌边,道:“在下徐佑!”
檀孝祖双目微微聚拢,道:“幽夜逸光,徐微之?”
“正是!”
“我还道幽夜逸光何等名声,竟也会此等偷鸡摸狗的伎俩。你求见殿下不成,那是颜参军从中作梗,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也是枉然。”
“如何见到殿下,那是我的事,倒也不劳烦将军!”江陵城里果然没有秘密,徐佑前往王府求见,被颜婉阻挠而归,连深居府内的檀孝祖都得到了消息,道:“我今夜来此,确实只是为了给故人传信。信在案上,请!”
檀孝祖缓缓起身,走到案几旁边,拿起桌面上的信笺,拆开飞快的浏览一遍,里面说起何濡如何从遗腹子变成了北魏的和尚,又如何从北魏回到了楚国,又怎么跟随在徐佑身边成了谋主,看起来匪夷所思,可偏偏合乎逻辑,顺理成章,应该不是谎言。
“可有信物?”
徐佑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玦,成卷曲龙形,张口露齿,背饰扉棱,通体勾撤云雷纹,色透油光,是枚不可多得的商周老玉。
檀孝祖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这确实是当年何方明最喜爱的配饰,他跟在身侧,曾多次近距离把玩过,内侧靠近龙尾的地方有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正是他不小心磕碰所致,别人造假也造不来。睹物思人,追忆往昔,竟忍不住虎目泛光,流下了两行英雄泪。
“少将军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檀孝祖紧紧握着玉玦,激动的望着徐佑,简直恨不得马上见到何濡。原以为何大将军诸子皆蒙冤而死,从此何氏绝后,没想到还有个遗腹子,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何郎君人在钱塘,日后自有再见之时。”徐佑心中大安,虽然来时何濡说过檀孝祖见玉珏就会听令,对他的观人之术,徐佑自然放心,可毕竟事关重大,难保不会出现纰漏,幸好结果尚算完美。
报过了家门,那就是铁的不能再铁的自己人,檀孝祖何等聪明,知道徐佑的来意,也不隐瞒,道:“朝廷使者今夜来府,想必郎君已经知晓,不过郎君估计猜不到他要我干什么……”
徐佑道:“其实不难猜,左丘守白想让檀将军杀了江夏王,取信于今上,然后加官进爵,永享恩宠,是不是?”
檀孝祖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赞赏,不置可否,反问道:“郎君自东而来,可知京城到底发生了何事?今上诏告四海,说顾卓、梁秀谋逆,未知真假……”
徐佑冷笑道:“贼喊捉贼!先帝于含章殿前挖得巫蛊玉像,欲废太子,却被太子联合萧氏、沈氏攻入台城,弑父篡位,元凶极恶,人神共愤。”
当下说起金陵发生的种种,檀孝祖听的目眦欲裂,他受安子道恩遇甚厚,因此对安休明以子弑父的人间惨剧痛彻入骨,怒道:“安休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跟随三殿下多年,岂是名利可收买的吗?我原来还以为流言说安休明弑父篡位,并不可信,个中或有其他内情。然而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屠戮兄弟,再结合郎君所说,流言必定是真,这样的人主,德不配位,天下当共诛之!”
“若得将军助力,大事何愁不成?”
“好!我明日即刻进府,想办法让殿下见你,共谋起兵之策!”
徐佑摇头道:“我自有见江夏王之法,将军不必过问。今夜你我碰面之事,切不可让外人得知。殿下面前,我们还装作是初识,这样既不会让殿下怀疑你我同谋,也会让你我之策更有说服力。”
“郎君考虑周全,就这么办!”
离开檀府,徐佑又去见了郭勉,问他一个人的下落。郭勉毫不介意徐佑深夜再次前来,道:“谁?”
“海盐公主,安玉仪!”
窗外的夜色褪去了最后那丝氤氲的朦胧,夺目的光从天际线之外摇曳着照出江陵城孤冷的凌晨,左丘司锦依旧跪在房内,如瀑的青丝无力的垂下,腰身纤细的盈盈一握,她是骄傲的,可骄傲救不了她想救的人。
听到开门声,左丘司锦微微颤栗,徐佑的声音响起,道:“起来吧!”
左丘司锦没有动,她武道入品,跪上一夜并没有什么疲惫不堪的身体上的各种不适,这或许是幸运,也是不幸,至少没办法像普通女子那么通过卖惨来博得男子的同情,但是这种姿态上的绝对臣服,表明她愿意为了左丘守白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徐佑把她扶起,温声道:“之前说杀左丘守白,只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现在我找到了另外的路,不需要再把你逼到需要做抉择的地步。”
左丘司锦惊喜的抬头,眸光里的不安和痛苦开始消散,她很信任徐佑,杀就是杀,不杀就是不杀,绝不会拿谎话来蒙骗她。
“回房去梳洗休息一下,等会我们去见见海盐公主!”
“啊?”左丘司锦讶然道:“传闻海盐公主染病不起,三年前就薨落了,郎君是要去祭陵吗?”
“海盐公主并没有死……”
是的,安玉仪没有死,徐佑初至钱塘,被詹文君邀请到明玉山暂住,游山时误入绝崖瀑布,和护卫安玉仪的小宗师交过手。当然那时还不知道安玉仪的身份,后来和詹文君联手捉拿了衡阳王的侍卫李季,才逼得十书道出了真相。
后来郭勉被迫退出扬州,安玉仪随之回了江陵,这些年一直都在江夏王的庇护中活着,只是相比这样暗无天日的活法,这位豪放不羁的公主可能更想痛痛快快的死去。
出江陵城西八公里外,有一座龙山,山势如群龙腾舞,兼具雄伟幽深之胜,山中多春秋战国以及汉时的大墓,徐佑记得后世越王勾践剑就是在这里出土,算得上阴宅风水上佳之所。
但是,阴宅是给死人住的,安玉仪年华正好,又过惯了骄奢淫逸的日子,被安排住在此处,简直是种残忍的折磨。
龙山被江夏王划归王府私人所有,加上陵墓众多,阴气太盛,等闲没人前来滋扰。山腰僻静的夹谷里修建了一座两进的小别院,墙高十数尺,朱门紧闭,绕墙四周各种植被密布,若非走到近前,几乎看不到庭院的轮廓。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婢女露出半张侧脸,疑惑的打量着徐佑等人,道:“郎君找谁?”
“我自金陵为贵主带了一个人的口信!”
“郎君稍候,容我通禀!”
等了片刻,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是那个婢女,微微喘息道:“郎君请进,我家主人在房内等候!”





寒门贵子 第七十章 枯鱼过河泣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寒门贵子 !
房内的含义有很多,徐佑以为是待客的正堂,可没想到婢女直接领他进了安玉仪的卧室。锦榻之上,安玉仪屈身侧躺,单手托着下颌,眉目间和安玉秀有几分相似,不过安玉秀更内敛婉约,安玉仪却透着几分勾人的媚态。她的身上盖着薄被,蜿蜒成起伏有致的山峦,细腻如雪的肩头在黑发的映衬下白的耀眼,修短合度的小腿微微卷曲着露在外面,让人忍不住想要掀开被子来寻幽探胜的冲动。
久经美色考验的徐佑并没有什么异样,对他而言,容貌远不是女人最大的武器,高贵的灵魂比漂亮的脸蛋更能激起他的兴趣和征服欲。
再说了,若论妖艳,安玉仪和鱼道真差的何止道里计?见过了鱼道真,对这个类型的女子几乎可以免疫。
徐佑在打量安玉仪,安玉仪也在打量徐佑,眸光里闪烁着某种奇怪的光芒,显然徐佑的身形气质都很符合她的审美,道:“哪里来的俊俏郎君,姓甚名谁?”
“钱塘徐佑,见过公主!”
“徐佑?”安玉仪微微蹙眉,光滑如镜的额头泛出三两道细细的皱纹,妩媚之中透着几分清纯可爱,道:“哦,我记起来,写‘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徐微之。好啊,我最爱你的诗,今日见了真人,倒也没辱没了那些灵气逼人的诗句。”
徐佑不卑不亢的道:“蒙公主厚爱,荣幸之至!”
安玉仪眼眸横波,玉手拨弄着青丝,歪着头道:“你为那负心人带了什么口信?”
“衡阳王?我跟衡阳王素不相识,此来求见,是给别人带的口信。”
“哦?”安玉仪眉头挑了挑,道:“我还没说那负心人是谁,你就知道是衡阳王?”
徐佑道:“衡阳王和公主郎情妾意,江东无人不知。而衡阳王负心弃诺,江东更是无人不知。”
安玉仪笑得花枝乱颤,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只穿着薄纱的上身,仿佛初晨的阳光反射在白雪皑皑的山顶,让人不敢直视。她缓缓坐起身子,丝毫不介意春光外泄,道:“好胆色!你还是第一个敢当面说我和衡阳王的事,那,以你看来,我们做错了吗?”
“世间伦理,兄妹不可生情,自然大错特错。然而伦理并非生而有之,乃先贤者倡议,各朝廷迎合,继百世方成世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往前推数千年,若无伏羲女蜗结合造人,何来今日的世间?更无这世间的伦理?伏羲,女蜗,他们也是兄妹……”
安玉仪站了起来,笔直修长的双腿在薄纱中若隐若现,走到徐佑跟前,笑道:“伏羲女蜗都是神仙,我们凡人比不得,也做不得数!”
“那就说说凡人,郑国的公子蛮和夏姬,宋国的公子朝和南子,齐国的齐襄公和文姜,这些可都是兄妹……可知从古至今,兄妹生情者甚多,公主并不算异类。”
安玉仪双手负在臀间,绕着徐佑转到他的身后,螓首微微凑近,对着耳边吹了口气,道:“这些建银亲妹妹的兄长们,可都负了心么?”
衡阳王和安玉仪坏了人伦大道,可最后只有安玉仪受罚,囚禁密室,不见天日,虽没有被安子道勒令自尽,可对外宣称病死,彻底断了赦免复出的念想。不管对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而言,还是对一个风华正茂的女郎而言,她这辈子都算是结束了。
比死更残忍的惩罚,莫过于此!
同为皇室,命运如此不同,原因就在于两人被发现之后,衡阳王把过错全推到安玉仪身上,说是她放浪勾引,才会酒后失德,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秽事。安子道对安玉仪向来就不是十分宠爱,如今丢尽了祖宗脸面,盛怒之下,父女恩情已绝,留她一命,也足够还了这世的情分。
安玉仪并不恨安子道,身为父亲,身为帝王,他就是杀了自己都不为过,可对衡阳王,却是恨之入骨!
负心人!
这三个字听起来轻描淡写,可徐佑有神照术,穿透安玉仪若无其事的外表,窥见她内心深处倾泄江河之水也洗不尽的怨毒。甚至可以说她之所以还坚持活着,只是因为衡阳王还没有死。
徐佑来之前已经料到这一点,爱之深、恨之切,谁也无法幸免,何况安玉仪这样的女人?她对衡阳王的恨,正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负心薄幸,世间男子皆如此,倒也不是只有衡阳王。公主既然隐居于此,何不忘掉过往,赏花赏月,饮酒赋诗,安度余生?”徐佑仿佛一尊石头雕刻的人像,任由安玉仪贴身跳逗,眼神始终保持着温和和平静,没有任何紧张或呼吸急促的情绪外露。
“世间男子皆薄幸?”安玉仪又转回徐佑跟前,玉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蛮腰摇曳,风情万种,红唇艳若桃李,道:“你呢?徐郎君曾负过几人呢?”
徐佑淡淡的道:“我不曾负人,也不曾被人相负。”
“不负人,也不被人相负……”
安玉仪喃喃着重复了几遍,扫过徐佑的脸颊,回到床榻边坐好,突然敛了笑意,静静的道:“说吧,给谁带了什么口信?”
方才的放郎,此刻的端庄,瞬间的变化如同精彩的魔术,给人强烈的视觉和感官冲击,徐佑却不为所动,沉声道:“我在金陵时受先帝看重,曾多次陛见深谈,先帝偶尔远眺西方,说他想念一个人,可又不能相见。我当时还在好奇,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天子想要见谁,一纸诏书岂会有不能相见的人?斗胆问起,先帝却总是目露哀戚,又仿佛心怀愧疚,不愿多提。直到金陵之变的前夜,他似乎预感到大乱将生,交代我若能到江陵来,想办法见到海盐公主,告诉她两句话……”
安玉仪双手紧紧抓着裙摆,说明她的内心不像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声音微微颤抖:“你说!
“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
安玉仪娇躯剧震,指尖几乎要刺入大腿,她无法想象那个骄傲如神祇的父皇会亲口说出悔恨的话,尤其还是对她这个不忠不孝毁了天理人伦的安氏孽女。
她的唇,尖尖的细牙咬出了血痕。
“先帝还说,等青溪里的桃花盛开,就让你重回金陵,公主的身份或许不能恢复,可至少人在膝前,他老了,没几日好活……”
泪落如雨。
安玉仪萎靡于地,双手抱着腿,痛哭失声。这场泪在她的心里憋了太久太久,没日没夜的撕咬着她的心、她的过往和她的余生。身为女儿,她是愧疚的,尤其得知安子道被两个兄长杀害,她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对那个人说声歉意,这是无法挽回的遗憾,也是无法弥补的缺失。直到徐佑带来这两句话,结局虽不圆满,却终于可以放下对父亲的愧疚,可放不下的,依旧是对衡阳王的仇恨。
抛弃之仇,杀父之恨!
新仇旧恨交织一起,徐佑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说服安玉仪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去见江夏王。约定了明日王府门前碰头,徐佑躬身施礼,告辞离去。
在徐佑拜访安玉仪的同时,檀孝祖却在王府里吃了闭门羹,颜婉不让他入内拜见江夏王。檀孝祖可不是初来乍到的徐佑,无可奈何只能乖乖的离去,怒斥道:“我乃荆州都督府司马,你区区参军,哪来的胆子拦我?”说完拔出长剑,劈开了案几,然后一脚踢翻,气冲冲的闯入了内宅。
颜婉脸色铁青,却拿檀孝祖没有办法,只好紧跟其后匆匆而去。一路上遇到的家奴和守宅的部曲看到檀孝祖持剑疾行,都恭敬的侍立旁边,并没人敢出头阻拦。
这是多年征战闯下的赫赫威名,荆州军虽归属江夏王,可真正的领军人却是檀孝祖,所以安休明给左丘守白的秘密任务,就是说服檀孝祖投靠,如此江夏王根本不足虑,荆州弹指可定。
“檀将军,檀将军息怒!”
说话的人叫杨椿,是王府侍卫队主,他守在江夏王卧房外面,死命的抱住檀孝祖,苦苦劝道:“殿下昨夜染了风寒,实在不便见客。将军若有紧急军务,可以和颜参军商议,再拟个章程呈上来就是,何必这般……”
檀孝祖冷冷道:“杨椿,你让开!”
杨椿为难之极,刚要说话,被檀孝祖把剑架到了脖子上逼退,径自进了房内。江夏王安休若正坐在桌后,面露尴尬之色,道:“孝祖,你怎么来了?”
“颜婉和杨椿隔断内外,节下恐他们密谋对殿下不利,所以斗胆硬闯府宅,还请殿下治罪!”
安休若腿长手长,样貌和身高都是与安子道最相似的皇子,可他从来都不受宠,所以屡屡出镇外州,很少在金陵驻足。
“误会,都是误会!”安休若打个哈哈,道:“我染疾不适,故令他们拦客……杨椿,是不是瞎了你的眼,让你拦客,可没让你拦着檀将军,自去军法处领罪!”
跟着进来的杨椿重重打了自己两下耳光,弯着腰退出屋外,和廊檐下站着的颜婉以目示意,悄悄做了个手势。
这是说檀孝祖似无恶意,两人同时缓缓舒了口气,转头望向屋内。檀孝祖从怀里掏出左丘守白昨夜给他的密诏,放到安休若的面前,道:“今上有令,要我取殿下的人头!”
安休若面如死灰,黯然泣下,道:“我死亦不怕,但上有老母,可否许我一诀?”
(丸子从来不愿就故事情节多做解释,该说的都在书里,知我的不必说,不知我的,说了也白说。不过鉴于某些书友喜欢挑些奇奇怪怪的刺,我略作说明,寒门贵子虽然架空,但具体到人物,几乎都有原型,比如何方明,参考檀道济,比如何濡,参考祖道重(祖狄之子)。具体到大的情节,无论是佛门的六家七宗,还是天师道的各种教义,以及无为幡花之道的三天六天之争,这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事,也几乎都有原型。比如金陵之变,严格按照刘劭弑杀刘义隆的过程,再比如这次檀孝祖见安休若,也严格按照沈庆之见刘骏的过程。诸如此类,书里可以说无处不在,相信我,历史本身总是比小说更莫名其妙,刘骏继位后可以说颇有手段,但在造反前夕,面对沈庆之吓得哭泣不止,人都有许多面,并非真的像很多小说里那样,人设始终如一。)




寒门贵子 第七十一章 幕后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寒门贵子 !
诏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取安休若的人头,给檀孝祖人臣可以享有的全部荣耀。安休若一边流泪,一边拿起诏书,道:“我和将军相识以来,言听计从,如师如兄,今形势若此,甘愿以头颅换得将军富贵。只是老母尚在,容我诀别……”
安休若的母妃叫尤媛,年老色衰不再受安子道宠爱,又被杨妃排挤,所以随儿子就藩荆州,一来十余载,再没见过圣面,也没回过金陵,和安休若相依为命,感情极其深厚。
檀孝祖愤然扔了剑,道:“殿下以为我是何人?卖主求荣之辈?孝祖受先帝隆恩,岂会为乱臣贼子所用?今日自当辅顺讨逆,殿下何必多疑?”
他不是傻子,独身持剑入内,而不是带兵包围王府,只是为了表明和金陵势不两立的态度。安休若如此淡定,背后帷帐之内,必定有小宗师伺伏其中,个人武力对他根本没有威胁,所以惺惺作态,不过是故意示弱来试探人心而已。
安休若感动万分,离开座椅走到旁边捡起宝剑,亲自送还入鞘,道:“将军忠义!我误会将军了!”
檀孝祖见好就收,屈膝跪倒,恳声道:“殿下,安休明弑父篡位,不得人心,只要殿下举义,大事可成……”
安休若面露忧色,只是扶起檀孝祖,没有开口。颜婉走了进来,道:“中军数十万精锐,沈度人称军神,萧玉树战功赫赫,不是将军一张利口就能击败的。何况安休明又占据天府,急切难攻,依我之见,还需从长计议。”
檀孝祖厉声道:“黄口小儿,晓得什么军务?沈度垂垂老矣,萧玉树区区妇人,何足道哉?然三军未动,你却来阻扰军心,请殿下斩其首,晓谕上下,以振作士气!”
安休若见檀孝祖动怒,忙对颜婉斥责道:“如何对檀将军这般无礼?还不快快致歉?”
颜婉抿着嘴,冷冷道:“府中议事,各抒己见,略有违背,就以性命要挟,敢问檀将军,这是殿下的都督府,还是你的都督府?”
檀孝祖大笑,笑声透着不屑,道:“你们这些酸腐文人,果真黑心,口舌堪比刀剑,只不过一个个惜命怕死,实在可笑之极。中军难敌,萧沈善战,就可以坐视逆贼高居太极殿,南面称尊?殊不知百年之后,坏殿下名声者,正是此辈!斩你的首级,不是因为你我意见项背,而是因为你误导殿下,乃楚国的罪人!”
大帽子人人会扣,可扣得巧妙是门学问,檀孝祖能从底层混到今日,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的粗鄙不文,心思深沉,远比从未遇过挫折的颜婉厉害。
见两人舌辩滔滔,各有各的道理,安休若犹疑不定,过了好一会才道:“先别争执,让我好好想想。大兄既然要我的性命,真要无可辩解,由他取了就是。总不能同室操戈,让旁人看了笑话!”
“殿下!”
檀孝祖还要劝说,安休若挥挥手,道:“孝祖,你也回去,且不要匆匆决断,大兄如此看重你,投靠他未必不是好事。”
檀孝祖额头触地,道:“我对殿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若殿下甘心束手,我愿解甲归田,从此不问世事。”
“何至于此?”
和熙的光线透过菱纹格子的窗户洒进屋内,安休若半边身子沐浴在光线当中,另外半边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眼眸里的神色,更难以得知他心里真正的想法,道:“下去吧!”
是夜,柴房里两人正在密议,被左丘守白称为八夫人的女子依旧看不见样貌,低声道:“今日檀孝祖来见殿下,将你给他的密诏交出,让殿下举义起兵,无奈颜婉从中阻梗,殿下没有同意,还说愿意一死成全兄弟之情。”
左丘守白轻笑道:“江夏王岂是肯束手就擒的人?他现在之所以犹豫,是忌惮中军和沈度,若起兵战败,想偏安一隅也不可得,还不如趁着手里还有筹码,和主上好好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道:“两全其美?若安氏一门兄友弟恭,我们六天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天地间?”
“所以你伪造密诏,故意给檀孝祖让他转呈殿下,以打草惊蛇之计,彻底断了他想与金陵和谈的想法?”
“密诏并不是伪造,确实是主上的意思。不过,主上让我便宜行事,若觉得檀孝祖可以收买,再把密诏给他。你告诉我的,檀孝祖绝不可能背叛江夏王,我却仍旧给了他密诏,自然是想在背后推江夏王一把。不料这位镇戍荆州多年的马上将军竟然如此寡断,刀斧加身,还没勇气奋力一搏……安氏,呵,安师愈是龙,安子道是虎,接下来这群全是鼠辈!”
八夫人沉默不语,她接到五天主的命令,全权配合左丘守白行事,司宛天宫里刑罚分明,虽然她并不受水官统属,可任务期间,一旦明确职责,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哪怕让她献出生命,也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此刻,她感觉到左丘守白的疯狂和毁灭,他对安氏的痛恨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很可能会在冲动之下做出影响大局的昏招——就像这次十分突兀的把密诏交给檀孝祖,要是今天安休若得知安休明收买自己的部下,而他的性命也会受到严重的威胁,立刻决定起兵造反,包括左丘守白在内的使者团,估计会成为祭旗用的第一波祭品。
1...223224225226227...36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