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之后,徐佑留下宗羽在江陵,作为三方联络的纽带,又偷偷和檀孝祖密会,商议了如何保持信息畅通的法子。离开当夜,再次去拜访郭勉。
“七郎要走了?”
“是!”徐佑保持着对郭勉的尊重,道:“事情办完了,时不我待,早些回扬州为上!”
郭勉为徐佑斟茶,若无其事的道:“王府之内,似有六天余孽的踪迹……”
六天无孔不入,徐佑固然意外,却并不吃惊,道:“找到了吗?”
“我从金陵回江陵之前,颜婉送给殿下一名歌姬,这歌姬容色美艳,歌舞双绝,偏偏又最懂得如何讨好男子,堪称可心如意的解语花,没多久就深受殿下的宠幸,这段时日竟连王妃都不搭理,夜夜宿在歌姬的房中……”
要不要脸?
之前颜婉鄙夷他拍安休若的马屁,徐佑都看在眼里,这倒可好,你丫的直接送女人,还有脸鄙视我说几句客套话?
“我还以为颜婉再不济,至少还有几分君子的风骨……没想到,哈!”徐佑毫不客气的嘲讽起来,不过嘲讽归嘲讽,正事不能耽误,问道:“这里面有问题?颜婉是第一次给殿下送歌姬吗?”
“不,他每半年就会送一到两次,要不然府内养着数百歌姬干什么?大多是为了调理好之后,送给殿下赏玩。”郭勉淡淡的道:“殿下于军务,英略纬天,于政务,沉明内断,然别无所好,只好女色!”
世人皆好女色,这并不是大罪过,可作为人主,作为天子,若好女色而无节制,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安休若连属下送的女人都要,可见百无禁忌,这个弱点不会只有郭勉知道,很多时候,弱点,几乎等同于死穴!
“既然不是第一次送,郭公怎么断定这名歌姬是六天的人?”
“我还不能断定,因为派人查过,她的出身来历清清白白,毫无破绽,但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那味道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莫非是资深谍报人员的第六感?
对能够一己之力搞出船阁的牛人的专业性,徐佑从不怀疑,脸色变得沉重,道:“必须尽快确认此女的身份,若真的有问题,尽早解决!”
郭勉点点头,道:“此事我亲自来办,七郎不必多虑!”他突然笑了起来,道:“倒是另有一事,七郎莫非还不打算言明?”
徐佑笑道:“今夜过府,正是为此而来。”
他离席站立,命清明拿出一枚玉佩,轻轻用力,从中折成两截,一半递给郭勉,道:“这是我为文君下的聘礼,日后但凡有人持这玉佩来找我,哪怕天大的难事,也必定尽力去办。”
郭勉接过玉佩,纳入怀中,放声大笑,笑声里透着发自肺腑的快意,道:“好,得七郎一诺,胜过万两黄金,这份聘礼我收下了!以后善待文君,她是可怜人,千万莫负了她的心!”
“不敢相负,也不愿相负!”
月上枝头,满城静寂,郭勉送徐佑到了门口,徐佑作揖道:“郭公,我已备好船只在码头等候,咱们就此别过!”
郭勉拍了拍手,门后走出来一人,穿着黑衣,戴着笼冠,背着小小的包裹,青丝挽成男子才有的发髻,光滑的脸蛋涂着黯淡的灰色,乍看去好似是个普通的男子,可那双灵动明媚的眼眸,分明是徐佑的熟人。
宋神妃!
“七郎,带她走!”郭勉低声道:“颜婉始终不死心,留在这里,我怕是无力保全她。跟在你身边,日后和文君做个伴,也算寻个托付。”
宋神妃咬着唇,望着郭勉,双眸泛红,却终究未发一言,屈膝跪地,磕了三下头,起身走到徐佑身边,静静的道:“郎君,走吧!”
莺声柳色,第闻亥豕鲁鱼;凤管鸾筝,莫辨浮沉清浊。
徐佑依稀记得何濡这样说过宋神妃的筝,还有她的惊鸿曲,雪泥酒,这样的妙人,终究被这世道泯灭了原来的颜色。
“走吧!”
一直到了街巷口,徐佑回首,月色氤氲之中,郭勉苍老的身躯,越发的苍老,可他的影子,却和院子里的松树一样的挺拔。
或许,这是两人最后一面,
徐佑突然有了明悟。
寒门贵子 第七十四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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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江而下时的风景和逆江而上时完全不同,逆流时像是置身在一帧一帧播放的水墨动画里,映入眼帘的东西并不十分连贯,却更加的清晰和让人回味;顺流时像是观看五倍速播放的某种著名动作电影,只能跳着看那些最有吸引力的片段,然后疯狂的刺激着多巴胺和肾上腺,再然后索然无味,归于贤者时间。
可要说那种旅行更适合观风景,徐佑一定推荐逆江而上,不管怎么说,水墨画总比动作片来的高大上。
四人组队分成两拨,左丘司锦和宋神妃同路,由清明为她们乔装打扮后乘坐郭府暗中控制的货船直接去往钱塘。而徐佑目标太大,则和清明一道,另外乘坐专职客运的双层大船光明正大的离开。
不过,上了船后徐佑就开始呼呼大睡,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走上二层的甲板透透气,毕竟整艘船搭载了几十名乘客,龙蛇混杂,尽量少接触为上,只要平安回到扬州,此行就算功德圆满。
如此过了二十余日,停停走走,没人不长眼的来惹是生非。距离金陵八十里时,徐佑和清明中途下船,尽量捡偏僻的路段越过金陵地界,直到京口重新找了一艘客货两用的大鳊乘坐。
长江沿途关津众多,尤其金陵周边更是层层关卡,走陆路相对安全点。京口上船之后,没过多久,清明从外面回来,低声道:“萧药儿在船上!”
萧药儿易了容,清明要不是和她打过交道,又是易容界的祖师爷,应该很难认的出来。她并不是单身,还有一个女郎同行,那女郎身量很高,比詹文君还高半头,应该到徐佑脸颊的位置,放在江东温婉柔美的女子当中,真真称得上鹤立鸡群。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郎的修为,估计已经是小宗师的级别!
徐佑眉梢微扬,道:“小宗师?”
自重生以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郎,但小宗师却从未见过,修为最高的是袁青杞,可她也只是徘徊在六品巅峰,还没有破开五品的山门。虽然徐佑有预感,袁青杞只差临门一脚,机缘到了,随时可以再进一步,可不管怎么说,今天偶遇的这个女郎,是他知道的第一位女子小宗师!
武道艰难,若非有资源有悟性有背景有毅力有机缘,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走到五品的山门外。所以按照可以习武的男女比例来说,女子小宗师数量奇少,属于科学范畴内的正常数值。
再说了,要不是这个时代风气大开,对女性的束缚和歧视降到了历史最低,就连女子武者都不会出现,更遑论小宗师。
“人在哪里?”
“和我们隔了三间舱室!”
这是运货的大鳊,底仓是货物,上层只有二十多间可以住人,抛开货主和船工等,也仅有七八间可以搭载乘客。当然,在交通不算十分发达的时代,每间舱室的每一寸空间都很宝贵,不可能有什么硬座软卧单人间双人间之类的vip待遇,只要愿意乘坐,塞七八个人都无所谓,徐佑掏了十个人的钱,才落得耳根清净,独占了一间小舱室。
只是萧药儿为什么易容离开金陵?
“出外游玩?”清明猜测。
“风雨欲来,自扬至益,从徐到广,处处危机,步步惊心,萧氏不可能这时允许家中子弟外出游玩。或许金陵城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萧药儿不得不隐匿身形,偷偷外逃?”
可萧氏扶助安休明登基之后,现在正处于世家门阀的巅峰状态,要不然也不可能给她安排个女宗师随行,这比安玉仪都有排面,身为公主,被囚禁时身边的护卫小宗师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
这样的背景,谁又能逼得萧药儿外逃?
两人互相对视,清明问道:“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
徐佑和萧药儿虽小有牵扯,但彼此间谈不上交情,自然也没必要多管闲事。至于金陵到底发生何事,回到吴县,冬至手里会有详细的情报,不需要找萧药儿打听。
“不用,我们尽量少出舱,到了吴县,各奔东西即可!”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清明去灶房取晚饭时,路过萧药儿的舱室,似乎不经意的听到里面两人的说话。他耳目通明,又善于隐匿形迹,轻轻站在门外,不怕会被里面的小宗师发现。“你真要往钱塘去?”
“嗯!”
“可你也说和那叫徐佑的郎君只见过两次,还闹的并不愉快,找到他也不一定能帮到你!”
“我也不知道……”
萧药儿的声音透着满满的疲惫和彷徨,道:“我无处可去,离城时红玉阿姊让我去找徐郎君,说这世上只有徐郎君有胆色收留我……”
另一女郎沉默了一会,道:“好吧,既然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总不能袖手旁观,送佛送到西,我随你去钱塘。等你找到徐佑,我再离开!”
“多谢阿姊……”萧药儿感激道:“要不是你昨夜在野外击退那些追兵,又帮我改变容貌上了这艘船,恐怕我还没到京口就已经被抓了回去……”
“举手之劳!江湖儿女,最爱管不平事,有我在,保你安然抵达钱塘,放心吧!”
听到这里,清明悄然离去,回到舱室,将两女的对话告诉徐佑,徐佑听得莫名其妙,道:“她找我干嘛?我们又不是很熟……”
清明摊摊手。
徐佑有罕见的抓了抓头发,道:“这样说来那个小宗师和萧药儿并不认识,只是萍水相逢,见她落难故而拔刀相助?这就怪了!”
是很怪,萧药儿的父亲是司隶校尉萧勋奇,这个在金陵时就从冬至口中得知,作为萧氏的核心子弟,天下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对她产生威胁,何至于如丧家之犬这么狼狈?
未知是最大的危险!
若萧药儿真到了钱塘,明玉山家大业大,根本避无可避,与其让这份未知的危险尾随而至,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佑苦笑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走吧,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去会会这位紫艾军的小丫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里面传来萧药儿略显紧张的声音,道:“谁?”
“萧女郎,可还记得金陵城里的黄华吗?”
“啊?”
舱室内先是死一般的静寂,然后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接着舱门砰的打开,萧药儿急促呼吸的脸颊看不到表情变化,跟以前那股子童颜巨孺的甜美模样完全不同,可在徐佑眼里再逼真的易容术都瞒不过神照万物的直指本质,果然清明没有看错,确实是萧药儿无异。
“徐……”
“许久未见,女郎可好?”
徐佑笑着打了岔子,萧药儿也不是蠢货,顿时明白徐佑不想表露身份,跟着改了口,惊喜却么也遮掩不住,道:“黄华,真的是你!”
她猛的扑上来,双手紧紧抓住徐佑手臂,毫不介意柔弱的娇躯和这个男子来了个亲密的接触,道:“老天,我不是做梦吧?”
这时,船舱内那女郎也走了出来,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视野!
青丝如瀑,随意的用布束在脑后,充满着无法言明的野趣和灵动。双眸如墨,似有点点星光闪耀着亘古以来的寂寞,眉梢细且长,既不过分的妩媚,也不过分的英挺,脸颊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却仿佛枫叶染透了整片整片的天空,层层叠进,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她的腰身纤细,双腿笔直,从肩头到足尖,如同丹青妙手借了天地间一缕灵秀描绘出来的完美身段,可又不像江南女子那样的柔弱和娇俏,反而多了几分塞外孤烟的绝傲与巍峨。
不错,巍峨!
这个美得天怒人怨的女郎,给徐佑的感觉,并不是皮相上的诱惑和享受,而是心里突如其来的触动和某种奇怪的凌厉的压迫感。
她就站在那里,别人看去,如风如柳,徐佑看去,却如山如岳!
袁青杞美的出尘,张玄机美的无暇,两人胜在内敛和娴静,这女郎美则美矣,可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连发丝都带着喷薄欲出的攻击性。
这不是小宗师该有威压,她的修行法诀定有奇特的地方,若和同品阶的小宗师交手,单单这份威压就足够让她的胜算多出三成!
女郎的目光掠过徐佑,直接盯住了清明。不过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好奇的打量,仿佛在说:哦,原来你也是小宗师啊……
清明冷着脸,没有任何回应。
徐佑拍了拍萧药儿的肩头,然后拉开了距离,这样不会显得生硬,也不会太过失礼,道:“我这随从认出你来,所以过来打声招呼。马上年关了,这时候离开京城,要去游玩吗?”
萧药儿双眸泛红,泫然欲泣,咬着唇道:“我……我……黄华,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不知该怎么办,红玉阿姊让我来找你,我也知道不该给你添麻烦,可我,我真的无处可去……”
寒门贵子 第七十五章 连手推舟下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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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发生了叛乱!
具体情况萧药儿并不清楚,可也知道这几天城里抓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中军的将领,有士族的子弟,还有宫中的宦者,以及几个大商贾。
叛乱掀起的动静并不大,但造成的影响却十分恶劣,安休明不敢再相信身边的人,因为里面有的将领还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而有些士族也刚刚受过他的封赏……只可惜得位不正,世间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功名利禄收买,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
参与叛乱的还有皇后王氏所在的士族子弟,安休明自有了鱼道真后,向来不怎么待见皇后,这次分封,王氏所占的比重远远低于萧氏和沈氏,也正因此惹得族内子弟不满,参与到叛乱中来。
安休明惊怒之际,秘密进行了大清洗,并借此机会筹谋废后。萧勋奇立刻起了心思,和柳宁柳权协商,准备联手把萧药儿推到皇后的宝座上,此事原本绝密,却被柳红玉暗中得知,掩护萧药儿逃出了京城。
“阿父派人来追,要不是遇到这位阿姊,我怕是早被抓了回去……”
徐佑再次把视线投到那女郎身上,拱手道:“还未请教女郎名姓?”
女郎淡淡的道:“小女子陋名,何足挂齿?”她原可以报个假名,反正也无人知晓,然而连假名都懒得虚与委蛇,这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想必出身来历都绝非等闲。
徐佑笑了笑,也不追问,对萧药儿道:“既然出来了,不如到吴县暂住一段时日,等令尊消了气,再回金陵不迟。再说了父女哪里有隔夜仇……”
话音未落,船只猛然一阵摇晃,好像被长江里的某种巨型生物拦腰撞击,舱室里的案几和木床都随之离位,清明闪电出手,抓住徐佑往甲板上方冲去,女郎也同时抱住萧药儿,紧跟其后。
外面夜黑如墨,狂风骤起,船身开始倾斜,不少人惊慌的从各自休息的舱室里跑出来,妇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夹杂着一个女童奶声奶气的哭喊,让这一切变得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幸好这是艘货船,运货是主页,载人只是顺道,包括徐佑他们在内,仅有不到三十个乘客。船主经验丰富,也沉着冷静,高喊着让所有乘客手牵着手,不要分散,不要乱跑,同时安排五六个船工们把众人疏散到船尾,那里有两艘逃生用的的小艇。
“船怎么了?”有人大声在问。
“左侧破了大洞,进水太急,救不过来了,只能弃船!”船工回答。
徐佑虽然不能夜里视物,可眼力毕竟比普通人强出太多,站在甲板上看周边并没有什么礁石、铁器和破损的坚固物体,这艘大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破了这么大的洞。
不过这时候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先救人要紧,徐佑本来排队靠前,主动让到旁边,让其他人上船。他一身修为,真到了危急关头,随便找块木头就能效仿达摩一苇渡江,算不上舍己救人。可跟周边急躁躁的拼命争抢上船的其他男子一比,形象立刻伟光正起来,那女郎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随着萧药儿坐上了其中一艘小艇。
小艇两侧挂着几个腰舟,所谓腰舟,说白了就是个大葫芦,属于古代独有的救生圈,里面可以放衣服和干粮,夹在腋下或者放在胸前抓住就可以浮水不沉,一直到后世黎族人迁入海南岛用的就是这种渡海工具。
等所有乘客上了艇,船主发了狠,身上套了两个腰舟,亲自操桨,剩下的船工也全部下水,分别护在两艘赤马旁,这会江风越来越大,浪头也一波比一波高,不拼命还等着死吗?
“起!”
“哟、嘿!”
常在长江行船的人都明白,这是裤腰带上别脑袋,所以有“一声号子一声令”的说法,号子起,就是军令,船工们必须高度紧张,调动情绪,跟着节奏丝毫不能乱。
“江风吹,冷飕飕。”
“连手推舟下扬州。”
“门阀子,家头坐。”
“哪知穷人苦和愁。”
“哟、嘿!”
“推舟原是咱的命。”
“阎王来了也不收。”
“哟、嘿!”
“推舟原是咱的命。”
“阎王来了也不收。”
随着粗犷又煽情的号子声响彻这千里横波,两艘小艇艰难的稳住了船身,随着风向往下游的岸边靠过去。正在这时,从水下飞出十几条铁爪,勾住两艘小艇,用力一扯,当即翻了一艘,徐佑所在的那艘由清明和女郎同时发力,那些水鬼拽了拽,没有拽动。
可就算这样,场面也危险到了极处,那艘船上的十几人齐齐掉落江里,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徐佑冷冷道:“清明!”
清明会意,他精通水性,不会比这些专业的水鬼差,纵身入水,几个呼吸之间,水下冒出大股大股的血迹,跟着浮出十几个穿着黑色海蛟皮水靠的尸体。尚存活的水鬼彻底吓破了胆,一人抓住抱孩子的妇人,短短的分水刀架在脖子上,慌不择言的喊道:“你,你敢杀人……我们是中军水师……”
这群水鬼确实隶属于中军水师,正好驻扎在京口训练。司隶府的追兵被女郎狠狠教训了一顿,知道实力差距太远,可又不敢不完成萧勋奇的命令,只好到水师借调了一队精锐水鬼,要他们乘蒙冲快舟追赶,且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大鳊离开这片水域,然后紧急回京禀报,请求小宗师武力支援。
眼看大鳊就要进入扬州地界,而司隶府的支援还没有来,无奈之下,水鬼只好先凿沉大鳊,再掀翻小艇,反正司隶府有令,不惜一切代价,夜黑风高,长江上翻个船,死几十个平民,一句水难就能糊弄过去。
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是没有冒充抄贼劫掠时干过,可是没想到,平时做惯的营生,今夜却踢到了铁板上!
水下还在不停的浮上尸体,很明显中军水师的名头吓不到别人,水鬼登时慌了,厉声道:“快出来,否则我杀了她,还有这个女童……啊……”
那水鬼瞬间睁大了眼睛,仿佛真的见了鬼,喉咙露出针尖大小的窟窿,直接贯穿脑后,软弱无力的松开妇人,慢慢的沉了下去。
无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徐佑看到安坐舟中的女郎手腕微微晃动,竟从袖中飞出一条不知什么材质的金色丝线,拈花摘叶,伤人无形,内力精纯深厚自无需多言,手法更是奇巧莫测,能够击碎喉骨、切断食道的力度,竟没有半点风声破空,细细思量,可怕之极。
清明已经清除完剩余的水鬼,船工们也在船主的吆喝声中四处救起落水的乘客,多亏腰舟准备的够多,常走水路的人大都会游泳,人手一个,没被风浪吹开的太远,只要全依附在尚完好的小艇周边,不用怕耗尽体力后溺水。
“当心!”
萧药儿突然扑到船头,一边焦急的大喊一边探手往江里抓去,原来是那个抱着女童的妇人由于受到惊吓,在劫持她的水鬼死后也昏迷了过去,女童脱离了母亲的怀抱,顺江往下游冲去,这样的深夜,一眨眼就可能再也找不到。
清明只来得及将沉入江水的妇人救起,不须徐佑吩咐,女郎再次出手,金色丝线闪电般划过夜空,如同长着鹰眼般准确无误的缠绕住已经不知落到何处的女童的腰,破水而出落回船上,轻轻的抱在怀里,毫不嫌弃女童身上湿透,柔声道:“乖!”
说也奇怪,嚎嚎大哭的女童顿时止住了声,瞪着纯净无双的眼眸望着女郎,突然咧嘴一笑。
女郎的唇角微扬。
清明将昏迷的妇人送到船上,萧药儿帮忙扶着,另外还有几个人受到惊吓,手脚酸软,不适合在水里泡着,徐佑带头系上腰舟跳入冰冷的江水里,把有限的位置让给需要的人。
可不管怎样,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整船人都吓坏了,个个面无人色,又冷又寒的江风似乎要冰冻住灵魂和身体,毫无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有人牙齿颤抖着说:“中军……中军水师为什么要杀我们……”
“是啊,我们又不是贼人。”
“到底怎么了?”
“会不会是抄贼假扮的?”
“这里距离京城不远,抄贼没这么大胆吧?”
听着这些人惶恐不安的讨论,萧药儿低垂着头,神色黯然,心里内疚极了。要不是因为她,这艘船平安无事,这些人更不必险死还生,遭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厄运。
船主欲哭无泪,这次生意反正赔的底掉,千万不能再死人了,否则的话真是倾家荡产再翻不了身,他摇摇头,苦笑道:“以前听人说过水师里的少部分人偶尔会扮作抄贼劫掠商船,若非这两位高人出手相助,我们今夜都得死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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