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军帅,怎么办?”
萧玉树坐在旗舰三楼的望台上,冷酷的判断着战局的走向,道:“探明敌人的兵力了吗?”
“查明了,此次用兵,张槐精锐齐出,动用了八十艘海龙舟,一百七十艘青龙、飞云、盖海等斗舰,还有各类小船不计其数,应该是受到新亭那边的压力,不再和我军对峙,准备决战。”
“传令:放开中线,除李曲部,其余往两侧会合。等敌军进来,李曲所部边战边退,诱其靠近梁山洲。”
“诺!”
随着传令船来回穿梭,从上空俯瞰,中军的大阵如同两只张开的翅膀,慢慢的退向两侧。平江军立刻捕捉到战机,八十艘青龙斗舰从中间的突破口穿插到敌后,分出三十艘追击李曲部,五十艘准备分割包围,再各个击破。
突然,长江中间的梁山洲的密林里,上百架雷霆砲同时发射,铺天盖地的巨大石块仿佛天罚,砸断了青龙斗舰的桅杆和女墙,翻滚着碾压过人群,犁出人间地狱般的长长血痕。
追击李曲部的三十艘青龙斗舰瞬间沉没,剩余的五十艘震骇之余,无法在保持队形,无奈分散开来,加速冲入两翼的敌船之中,避免雷霆砲第二轮发射。
果然,这样敌我混杂,雷霆砲再无用武之地,可各自为战,原本分割包围的战术无法实现,随着萧玉树的命令,中军的战线再次合拢,这五十艘青龙斗舰顿时成了瓮中之鳖,被团团包围,陷入了绝境。
张槐不再保留,亲率旗舰和百艘飞云和盖海楼船以及上千艘蒙冲、赤马、先登、走舸、突冒、鱼梭等小舟加入了战局。
萧玉树微微一笑,道:“张槐黔驴技穷了!传令,萧绘部、王棕部自梁山州后,周文宽部自梁山州左侧出击,全员压上,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楼船为主,攻坚陷阵,横冲直撞;小舟为辅,趁乱缠斗,蚁附而聚。
“左侧,放!”
高大五十多尺的拍竿,形如大桅,下有辘轳,以绳索绕贯辘轳和吊竿顶部的轮轴,悬挂巨石。数十人转动辘轳使巨石高悬空中,对准敌船,即刻放回辘轳,巨石猛力下落锤击,敌船当者立碎。
不到两个时辰,被拍竿击沉的蒙冲、赤马等小船已近五成。但由于拍竿的耐久性不佳,每击沉三四艘,就会发生断裂或者倾倒,无法继续使用。
张槐的目的达到了,这种规模的战斗,小船可以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通过小船来消耗敌人的拍竿和箭弩,为最后的取胜奠定了基础。
血战竟夜,平江军的战线被逐渐压缩,最后形成了品字状的三个大小不一的战局。而中军水师却可以在这个“品”字里穿梭自如,互相支援。
等到了天光大亮,平江军的斗舰只剩五十多艘,小船更是损毁近八成。不过海龙舟战力惊人,也给中军造成了重大的损失,沉没的战舰是平江军的两倍之数,伤亡更多。但中军胜在人多船多,这个战损比,目前还承受的起。
有部下苦劝道:“卫将军,突围吧!再打下去,弟兄们就要死光了……”
张槐冷冷道:“临阵怯敌,乱我军心,来人,砍了他的脑袋,高悬示众。传令下去,今日就是死,我张槐也要死在梁山洲!”
二品开府的卫将军,竟有死战不退的勇气,对士气的鼓舞超过了想象。众将无不冲锋于前,有个名叫李元良的校尉,杀的性起,脱了甲胄,仅穿绔裤,从胸口到双股,黑毛连体,犹如野兽。他赤膊手持铁斧,纵身跃至敌船,斧光掠影,连取十多人的性命,骇的众卒狂呼声“恶鬼来了”,争相跳入江水,弃船而走。
凭着这股子士气,中军退却三里,终于把“品”字重新连到一起,张槐命人把不能再移动的战船摆放成扇形,背靠长江北岸,准备负隅顽抗。又有部下跪地哭嚎,道:“卫将军,请你先突围,节下愿以死殿后。此处虽可固守一时,但仍然落在中军的包围之中,等到日落之后,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张槐这次没有杀人,而是扶起这名部下,笑道:“萧玉树也正在等我突围,他衔尾追杀,岂不快意?你们放心,我看中军的拍竿几乎全部损毁,楼船虽高,却没了威胁,再坚守一个时辰,自有妙计破贼!”
寒门贵子 第四十三章 船舰盖江,旗甲星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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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计?
大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张槐还能有什么妙计,整个扬州的兵力集聚于此,顾允费了吃奶的力,扬州几大造船厂日夜赶工,这才按时送来了两百艘斗舰和八千新练之兵。到了这会,双方已经掀了底裤,谁大谁小,一览无余,这不是吃药可以解决的问题,没有兵没有船,喊得再起劲也到不了巅峰的彼岸。
不过,名将之所以成为名将,关键时候就看出区别来了。虽然大多数人心里忐忑不安,可没有人继续质疑张槐的决定——这是他领兵以来屡破强敌赢得的信任和尊重,换了那些不靠谱的将军,谁还听你胡吹大气,恐怕部曲们早就全线崩溃,各自逃命去了。
两军对阵,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气实则斗,气虚则走,既然主帅决心已下,唯有死战而已!
梁山州。
鏖战还在继续!
一个时辰之后,平江军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防线摇摇欲坠,张槐的座船直接推进到第二道防线,敌人的弓弩再探前一点,就可以直接射中。
可是凭借着将旗迎着烈日招展的那股子气不泄,防线总是坠而不倒,每次都能惊险过关,打退中军的拼死进攻。
又是一个时辰,眼看到了正午,三道防线皆被突破,张槐的妙计还没有奏效,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败亡在即,当兵打仗,生死有命,真到了这个关口,倒也没怎么悲春伤秋,慷慨赴死便是。
李元良身中三箭,简单包扎处理,又要上阵厮杀,被亲卫死死拦住,他一把推开亲卫,手指着旗舰,怒吼道:“卫将军尚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将军的楼船前头……”
“校尉,快看!”亲兵惊呼道。
张槐的座船毫无征兆的动了,离开了青龙斗舰的护卫,往前突出了一个船身,就好像那白嫩的近乎完美的弧形上被神明恩赐的嫣红如豆的一点,充满了诱惑人心的吸引力。
就因为这一动,引得中军如饿狼闻到了血腥味,争先恐后的调转船头,齐齐往这边攻过来。擒住敌酋,胜过斩首千级,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
君不见小兵杨喜分了项羽一条腿,因而封侯,开创了弘农杨氏千年的辉煌和尊贵。张槐纵然抵不过项羽,可若落到了自己手里,这辈子的荣华也将享之不尽。
可由于仓促转向,首尾相撞者不计其数,甚至为了争功,有大船故意撞翻小船,往前冒进者,也有风浪颠簸,转向时没法控制船舵,翻船倾覆者。一时间成百上千面旌旗东倒西歪,乱成一团,遮蔽了后方的视线,严密而深谙兵法的中军水师的阵型终于露出了破绽。
正当平江军剩余的船只都急忙往前压上去救援张槐的时候,李元良敏锐的察觉到了战机,他反其道而行之,率领五十名善于潜水的悍卒,乘坐一艘子母连环船,避开浓烟滚滚的主战场,绕过漂浮的沉船残骸,趁着风势加大,运桨如飞,从侧翼隐蔽的接近了萧玉树的座船。
“敌袭,敌袭!”
瞭望兵发出预警,数十名弓箭手纷纷爬上女墙,张弓射箭,不用李元良吩咐,牛皮包裹着的革盾竖起两侧,可以防普通箭矢和火箭。
咄、咄、咄的声音仿佛夺命勾魂的鬼哭,短暂的十数息,漫长的如同从生到死的时光,艰难挺过第一波箭雨,五十人幸运的毫发无伤。
由于突袭的迅速,又是顺风,敌人甚至来不及发射第二波箭雨,双方已接近二十尺内,李元良大喊一声:“点火!断绳!”
子母连环船,顾名思义,形似一船,其实是前后两艘船用绳扣相连,前船装满了胡麻油和柴薪、松香、树脂等易燃物。随着李元良的命令,四人手持火器扔到了前船,四名刀手挥刀切断麻绳,前船好似离弦之箭,眨眼间撞了上去。
船头装着多个倒须钉,一撞就牢牢的扎进了敌船的船舷,任你怎么鼓捣都分离不开。大火借助风力,轰隆声中,席卷而起,萧玉树的座船噼里啪啦跟着燃烧起来,呼吸之间,成了蔓延之势,再也扑不灭了。
“快,快,救火!”
“左舷,左舷进水了!”
“不要慌,各司其职!”
“军帅,军帅先离船……”
大江之上,一旦舟船起火,不管是落水被杀,还是葬身鱼腹,下场都不会太好,所以人心慌乱,也顾不得去管李元良。李元良见火攻奏效,真是虎胆,竟没有撤退,而是命令部曲操舟贴着船身绕到了船尾,扔出撩钩,背负刀盾,攀沿而上。
等李元良翻身落在甲板上,几个中军的兵卒呆了呆,似乎没搞清楚眼前这个衣服颜色和己方不同的家伙到底是谁。可他们显然没有机会思索下去,巨大的斧刃划过了脖颈,冲天而起的血柱如雨倾盆,将李元良浑身洒的通透。
他随手扯掉戎袍,再次赤膊光腿,远处的人似乎认出了他,惊恐的声音荡漾开来:“恶鬼……恶鬼来了,恶鬼来了……”两股战战,竟不敢上前。
李元良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的血迹,真的和恶鬼一般无二,身后五十人陆续来到身后,他厉声道:“列阵!兄弟们,随我杀了萧玉树,封侯拜相,正在今日!”
主帅座船的混乱引起了短暂的指挥停滞,数十艘中军战船急忙回头来救,张槐还不知道李元良偷袭成功,可他要是抓不住这样难得的机会,还不如解甲归田的好,立刻率众组织反攻。众将士都知道活不活的命,在此一举,无不勇猛冲杀,烧毁了中军五十多只大船,杀敌千余,方才危若累卵的局势为之大缓。
“杀!杀!杀!”
李元良闯了四十七步,身后还有三十二人,斧头猛的停住,周边已看不到敌人。燃烧的船首开始逐渐的倾斜下沉,萧玉树在亲兵队的护卫中从小船逃走,余者落入水中,挣扎着、哀鸣着,或被大火吞噬,或没入江水溺死,他仰头大笑,豪气干云,道:“萧家玉树又如何?还不是被兄弟们像猪狗一般赶跑了?走,不怕死的随我来,凿沉了它!”斧头所指,是另一艘斗舰。
百战余生的三十二人同声呐喊,道:“沉了它!”
李元良纵身跃入江水,和他的部曲如鱼儿般消失不见。没过多久,斗舰的底仓进水,下饺子般跳下来一百多人,却都成了李元良的斧下之鬼,密密麻麻的尸体随着斗舰全部沉入江底不见。
狼狈逃窜的萧玉树重新登上了一艘大船,竖起将旗,指挥着中军重新调整了部署,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把张槐的平江军围堵在江北之中,然后可集中兵力予以歼灭。
中军实在是太多人了,足足八万雄兵,和张槐的三万人鏖战一夜外加大半个白天,死伤了三万多人,可仍旧有四万人和三百艘船。这次萧玉树的新座船被五艘斗舰和数十艘小船层层保护,再没有机会擒贼擒王,无论怎么看,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正在这时,长江下游的江面冒出了尖尖的桅杆,然后由小及大,逐渐露出了庞大的身躯,赫然是五十艘海龙舟。
再往后,还有五百多艘各类大小船只,当先一艘挂着夔龙纹旗,旁边则是大大的“山”字,船舰盖江,旗甲星烛,顺风趁水,呼啸而至。
张槐大喜,拔剑指天,嘶哑着嗓音,响彻十里,道:“援军来了!”
寒门贵子 第四十四章 三面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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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自然是山宗的溟海盗!
徐佑平定徐州,准备北上青州之时,得知京口这边战事不遂,于是派人前往溟海,通知山宗即刻整军备战,同时让詹文君将赵信船坊新造的海龙舟尽数送往溟海,给他提前熟悉操控。过了十余日,备足兵甲粮草,离开溟海,在长江入海口附近的胡逗洲停留驻扎。
等接到郭勉的信,在江宁决定推举新帝,徐佑回京口面见安休林时,再命秋分拿着信物赶赴胡逗洲。
出兵乃大事,单单信物还不足以为明据,所以需要秋分亲自和山宗见面。两人是钱塘故旧,感情深厚,又拿了徐佑的信物,山宗再无疑虑,马上调集所部一万三千余人,浩浩荡荡,溯江而上。
而左丘司锦和秋分结伴同行,秋分去了胡逗洲,她却南下到吴县和顾允碰面,只说徐佑诏安了溟海盗,赐以幽都军的旗号,精通水战,可为奇兵,助张槐一臂之力。以顾允和徐佑的交情,加上左丘司锦手里还有临川王的密信,哪怕是溟海盗,也可以信任,顾允随即行公文各郡,允许溟海盗途径扬州沿岸各城时,如海阳、南沙、利城等,可以就地补给,凡兵甲、箭矢、器械和粮草,要多少给多少,怠慢贻误者军法从事。
扬州不缺物资,缺得是善战的兵卒!
所以当山宗率领溟海盗——哦不,应该叫幽都军,出现在行将绝境的平江军面前时,很多连死都不皱下眉头的将士们激动的差点落泪。
战斗再无悬念!
中军水师单论兵员素质和战斗力,远胜平江军,要不是祖骓发明了海龙舟这样的水战神器,平江军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也不可能给中军水师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可幽都军纵横溟海,所向无敌,比只在玄武池里练兵演习的中军水师的战斗力更加强悍,又装备了五十艘足以决定战局的海龙舟,锐气正足。
相反中军苦战一日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兵疲将乏,作为最主要的水战器械的拍竿损毁近九成,箭矢也不多了。萧玉树急令外围的十几艘斗舰前去拦截,被幽都军的几十架拍竿齐放,瞬间成了齑粉。然后直接冲撞进了战场,每艘海龙舟的船头装着形状类似铧嘴的犀利铁尖,比中军水师常用的冲角破坏力翻了几番,碰者立毁,如犁地般割开了中军的战线。
这不是战术和计谋可以改变的结局,随着幽都军灵活堪比小宗师的操舟技术,秀的中军头晕目眩,又被平江军趁机反扑,内外夹击,只撑了半个时辰,终于兵败如山倒。
追杀溃逃的船只更是幽都军的看家本领,时急时缓,时快时慢,像是群狼捕猎,又像是猛虎独食,好好的给平江军上了生动的一课。中军有近两万多人全是在溃逃中被杀被俘和投降的,萧玉树仅以身免,带着一千多名近卫逃回了金陵。
梁山洲之战,双方投入了数千艘船,十几万的兵力,鏖战一日一夜,是楚国立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水战。萧玉树以自己的威望和中军数万部曲的尸骨,造就了张槐的名将之路,以及山宗彗星般的崛起。
江山代有才人出,萧玉树之于张槐,沈度之于檀孝祖,这次讨逆,仿佛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新旧交接,冥冥中自有天意,玄妙莫名。
在张槐向萧玉树发起进攻的当夜,檀孝祖带精兵五万从陆路偷袭金陵南面的秣陵县,薛玄莫率荆州水军一百多艘斗舰大摇大摆的游弋在查浦垒附近的江面,摆出向曹淑叫阵的架势。
石头城和查浦垒成掎角之势,地形险要,想要攻克千难万难,还不如放弃水路,直接从新亭沿着陆路进攻秣陵。于是徐佑献计,由薛玄莫仅率三千人虚张声势,陈舰列营,周亘江河,多置旌旗,擂鼓助威,然后以主力采取压倒性的优势占据秣陵,再攻取金陵南郊的越城和丹阳郡城,和中军决战于秦淮河畔。
澹台斗星提出异议:“此计太过弄险,一旦曹淑识破,和陈述联军出战,薛玄莫的三千人覆没是小,新亭也将不保,我军后路会被彻底切断。而秣陵驻扎着两万守军,城坚墙固,若一夜不能克,曹淑追过来,和守军前后夹击,我军必败无疑。”
徐佑反驳道:“曹淑胆小如鼠,只求无过,不求有功,陈述也非将才,夜黑风高,水深浪急,他们绝不敢出城作战。若澹台将军心存疑虑,可率五千人埋伏在秣陵城外,从新亭到秣陵,必须经过远头山和聚宝山之间的狭窄山道,如果曹淑胆敢来追,正好由将军大破之。
澹台斗星怒道:“曹淑麾下雄兵有八万之数,我以五千人如何破之?骠骑将军神勇无敌,不如将军来当这个伏兵?”
徐佑笑道:“若将军怕了,我来伏击亦可!”
眼看双方起了争执,谢希文皱眉道:“君前议事,各抒己见,两位将军不可失礼。澹台将军的担忧也是正理,可若是不依骠骑将军,澹台将军可有别的妙计打破目前的僵局?”
“这……”澹台斗星哑口无言,好一会才愤愤然道:“请主上给我三万人,若五日不克石头城,我提头来见!”
魏不屈嗤笑一声,道:“将军的人头倒也无妨,但三万锐卒不能随你去送死。石头险要,易守难攻,与其在石头城碰的粉身碎骨,还是骠骑将军的妙计更合我的胃口。打仗哪里有不弄险的?你不敢,请主上另择勇将为伏兵……”
澹台斗星气得火冒三丈,道:“我哪有不敢?好,就依骠骑将军,我愿率五千人断后,定让曹淑寸步难行!”
徐佑和谢希文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请将不如激将,澹台斗星骁勇善战,由他断后可保万无一失。
檀孝祖沉声道:“卫将军今夜要和萧玉树决战,我们只能行险一搏,主力出秣陵,吸引金陵的中军无暇东顾,和平江军遥相呼应。这是大势,不管想不想得通,都要坚决执行!”
薛玄莫和澹台斗星当即应诺,安休林扫过众人,道:“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现在去准备,今夜戌时,全军开拔!”
出了府,徐佑请薛玄莫同行,道:“将军此次身负重任,也最是凶险,还请小心为上。若曹淑真的出城,你可以避而不战,往白鹭洲退却,优先保存实力。”
薛玄莫何等人物,立刻明白徐佑话里的亲近之意,保存实力是假,保住性命是真。他心里纳闷,按说和这位当今天子的心腹重臣并无交情,他也犯不着来关照自己,交浅言深,所为何来?
当然,打死他也想不到,徐佑竟是因为郭勉死的那天他抱尸痛哭的事而生了好感!
“骠骑将军小看薛某了,我并不怕死……何况若是不抵力死战,由得曹淑取了新亭,将主军置于危险的境地,大战之后,车骑将军也要砍了我的头给死难的将士们一个交代。与其受军法而死,何若战死来的痛快?”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不是让你畏敌逃跑,而是这样佯作诱敌深入,反倒让曹淑觉得有诈,不敢冒然进攻新亭,为主军攻克秣陵争取时间。”
薛玄莫想了想,徐佑所言有理,又道:“末将斗胆,将军说曹淑不敢出城,可有几成的把握?”
徐佑笑道:“曹淑性狡而胆弱,打打顺风仗还行,可要是敌我双方势均力敌,他就会先求稳,再求胜,只会正兵而不用奇兵,我至少有九成的把握他不敢出城!”
薛玄莫点点头,冲徐佑抱拳行礼,爽朗的道:“既是如此,我更不必担心战死在今夜。等明日金陵城下再会,我请将军痛饮!”
“好,不醉不休!”
目送薛玄莫远去,徐佑自回住所,盘膝入定。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的笃定,曹淑胆小不假,可安休明却是个暴躁脾气,要是得知薛玄莫率军挑衅,说不定会直接下中旨要曹淑出城会战。
这个时候,他迫切的想念何濡和朱智,两人都是智绝无二的战略家,应该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兵略。只可惜何濡留在翠羽军,协助左彣稳住青、徐的局面,而朱智却在荆州军途径浔阳的时候,觐见江夏王之后径自去了梁州。
徐佑大概猜到了朱智的谋划,可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真要是如他猜测的那般,朱智几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把棋局布到了今日。
这样的手段,别说他,就是何濡也比不过!
是夜,檀孝祖率军偷袭秣陵,薛玄莫率军围困查浦,新亭只剩下一座空城。秣陵守军和很多人的想法一致,自认荆州军绝不敢在新亭面临曹淑的巨大压力时来攻城,夜间防备松懈,巡防的兵卒都窝在城墙上的藏兵洞里睡觉,被徐佑、清明、竺无尘三个小宗师带着一百人的敢死队爬上城头,死死守住了阵地,接应后续兵卒登城后又打开了城门,当檀孝祖纵兵入城的时候,胜负已成定局。
秣陵守将和所部两万人全部投降,檀孝祖毫不停留,率七万大军直奔越城。越城只有两千人,看到城外数不清的人头,魂飞魄散,不战而降,丹阳郡城见大势已去,也跟着投降。
而曹淑果真如徐佑所料,被薛玄莫的虚张声势吓到,彻夜紧闭关门。等到了天明,接到秣陵失守、越城和丹阳郡城沦陷的消息,竟吓得连查浦垒也不要了,甚至忘记通知石头城的陈述一声,带着所部数万部曲径自逃回了金陵。
陈述得知曹淑逃跑已是午时,他原本还想据石头天险以顽抗,却得知萧玉树被张槐大败,平江军已经到了玄武湖,万念俱灰之下,打开石头城的西门,自缚双手,向薛玄莫投降。薛玄莫只带了三千人,兵不血刃,连克查浦垒和石头城,名声大振,他以陈述是金陵之变的主要领军人物为由,请了安林林的旨意,把他枭首示众,余者皆免罪不问。
曹淑逃回金陵,被安休明当庭拔出御刀砍了脑袋,萧玉树聪明的多,回京后住在司隶校尉府,托庇在萧勋奇的羽翼下,安休明奈何他不得,遂命魏敬、张楚等沿着淮河树栅固守,可城内的男丁尽数逃散,只留有妇人和孩童,全都抓来充当劳役使唤。
九月十七日,台城以南,檀孝祖陈兵于朱雀航;台城以西,薛玄莫陈兵于竹格渡;台城以北,张槐陈兵于覆舟山。
三面合围,安休明的伪朝正式吹响了覆灭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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