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温子攸低垂着头,无人可察觉的眸子里露出由衷的赞叹之意,仅从他普普通通一句话里推测出接近于真实的结论,徐佑走到今日,岂有幸至?
“冥蝶司不是秘府的对手,连北魏的白鹭官都在金陵栽了跟头,区区几只冥蝶,又怎么可能打探到大将军的私隐之事?不过,我有幸从另外的途径知道了大将军的部分过往,对大将军的为人极为仰慕……”
“是吗?我倒是好奇极了,究竟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好话?”
“大将军可还记得当年那个被詹府主逐出明玉山的可怜人吗?”
徐佑勃然变色!
寒门贵子 第一百零七章 半生不易,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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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画的下落,冬至一直在追查,然而最后能追踪到的信息,还是她跟着商队进了关中,应该是被当做和牛羊等价的南人女郎卖给西凉的某个富贾或者官吏。只可惜刚刚入境,遇到山匪劫掠,整个商队死的死伤的伤,谁也说不清楚百画究竟哪里去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冬至没有放弃。
可秘府成立后方方面面的事情太多,主要应付国内和北魏,对西凉的辐射范围不够,恰好这次西征要对关中进行渗透,寻找百画的计划再次提上了日程,但让冬至失望的是,时至今日,还是一无所获。
“你认得百画?”
温子攸笑道:“果然,大将军有情有义,一个犯错被逐出府的卑贱婢女,十年了,竟还记得她的名字。”
“她在哪里?”
月痕走进大堂时,给徐佑的感觉,就像是从冥府走出来的幽魂,没有人间气,没有烟火味,摘掉幕篱,单手托着,脚步轻盈却稳健,穿着西凉最常见的青色戎服,左侧脸颊上留着一道又深又狭长的刀痕,目光透着几分近乡情怯的犹疑,她屈身下拜,道:“贱女见过大将军!”.
徐佑伸手拦住,挽着她的手臂拉起身,仔细打量了片刻,柔声道:“他对你好吗?”
没有问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也没有问这些年过的是否如意,生在乱世,连他自己都多次九死一生,何况百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生而为人,艰难、困苦、折磨和起起伏伏都不算什么,至少,和那些死去的人相比,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不是吗?
月痕低垂着头,道:“挺好的……”
再没下文。
时间能够改变很多,容颜,阅历,思想,自然也包括彼此的情感。徐佑想了想,又问道:“离开长安,打算去哪?”
“还没决定,四处走走看看。或许走到一个地方,喜欢那里的山水和人,也就留下来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真能如此,未尝不是修行圆满了。”人生是一场修行,有人修得贪嗔痴念,有人修得苦乐悲欢,有人修得酒色财气,有人修得万物皆空,也有人修得返璞归真。
什么是返璞归真?
世间繁华,不如归去!
徐佑顿了顿,道:“对了,你母亲的坟就建在离你家不远的田地里,我请村正照看着,每逢祭祀日,都有香火和祭品,并时常清扫,你若经过钱塘,可前去磕个头。”
“嗯!”
“你哥嫂做了错事,我原想关他们在牢里,等你回去再处置,可白贼之乱,钱塘失陷,你哥嫂也死于乱兵之中,尸骨无存……”
“嗯!”
交代完这些,似乎再无话可说,徐佑知道双方缘分已尽,强留无益,最后问道:“离开长安,还有别的难处吗?钱财够不够?”
“这些年我们两人的俸禄还有各种赏赐,加一起足够后半辈子用了,别的……应该也没什么难处。”
“那就好!”徐佑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揉月痕的头发,可抬起又放了下来,道:“几时走,我去送你们?”
温子攸旁边道:“今晚和几个老朋友喝过辞行酒,明日一早就走,不敢劳烦大将军玉趾。只是长安及周边郡县还在管制当中,可否请大将军赐一手谕,让我们出行无碍?”
“这么急?”徐佑道:“冬至此刻不在城内,过两日就回,她向来最记挂你,不见一见么?”
月痕沉默,摇头,道:“不见了……相见争如不见,她安好便好!”
“也罢!”
徐佑写了手谕,盖了大将军印,递给月痕,面对面站着,终于还是抬起了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半生不易,以后,好好活着!”
离开了大将军府,温子攸松了口气,道:“幸好有你在,否则这位徐大将军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脱身,更别说求得这张护身符。”
月痕转过头,似乎还能看到站在门厅之外目送他们离开的徐佑。他贵为楚国的大将军,麾下数十万精兵强将,可以说在这西凉之内,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天,然而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面对她这个跌落在尘埃里的小婢女,却还是如同当年初遇时的温柔可亲。
温子攸握紧了她的手,道:“等做完最后一件事,我带你离开这些肮脏恶心的争斗,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心心的过完这余生。”
咬着唇,无声的泪落如雨。
半生不易,愿郎君从此风云在握,无往不利!
百画……别过了!
张掖公府位于明光宫西侧,紧邻华阳街,是达官贵人们的居住区,沮渠乌孤虽然不常驻长安,但姚吉还是赏了他这所宅子,以彰显在驱逐姚晋的战事里做出的突出贡献。
温子攸登门时,月挂中天,蛙鸣片片,盛夏时节的夜总是这么的具有吸引力,沮渠乌孤正和部下在院子里饮酒,来不及穿鞋迎了出来,高兴的道:“军师来的正好,大将军赏了雪泥酒,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物,赶紧来尝尝!”
温子攸笑道:“军师将军是前朝的事了,凉州王可别称呼错了,给在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怕个鸟?以子攸的才具,等朝廷的封赏下来,岂止军师将军?卫将军、车骑将军也当得!谁敢找你麻烦,我扭了他的脑袋下酒!”
话虽说的豪放,可毕竟不再称军师,而唤起了子攸。沮渠乌孤别的不成,见风使舵,规避风险的能力真是绝妙。
“不敢瞒凉州王,我刚才已正式向大将军提出辞官归隐,大将军怜我心意,已然准了,明日就要离京……”
“嗯?辞官?”沮渠乌孤大吃一惊,道:“大将军竟然准了?”
温子攸使了眼色,沮渠乌孤心领神会,忙领着他进府,边走边问起详情,温子攸宽慰道:“凉州王不必疑虑,这不是大将军对我等西凉降臣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只是温某素来以诡谋侍君,做了太多恶事,如今手里无兵无权,若久留长安,恐有不测之祸。凉州王则不然,你手里雄兵数万,安定郡又是卢水胡的根基,就算飞鸟尽良弓藏,也轮不到凉州王引颈受戮,且安心吧!”
沮渠乌孤生性多疑,温子攸不宽慰还好,这一番宽慰,心里登时想得复杂起来:温子攸多智善谋,西凉人又敬又畏,连他都要逃离长安,可知此地实在凶险,还是尽早向徐佑讨了凉州王的封号和印绶,返回安定郡为上。
“明白明白!子攸既然要走,我也留不得,今晚就由我为子攸践行,咱们不醉不归。”沮渠乌孤相当热情,打算从温子攸口里再套套话,不琢磨透徐佑的心思,他心里委实难安。
温子攸点到为止,见沮渠乌孤的神色,就知道他上了勾,很多事不怕你想,就怕你不想,想得多也就错得多,笑道:“好!”
等入了府,众人围着食案把酒言欢,温子攸曲意逢迎,谈起往昔的戎马岁月,无不搔在了沮渠乌孤的痒处,你来我往,连喝了十几坛酒,徐佑赏的雪泥酒喝完,又上了西凉特有的凉州春酒,别听名字雅韵,实际很容易上头。
这样喝到子时,其余众将喝趴下了七七八八,沮渠乌孤的舌头发僵,脸面红透,却还是频频举杯劝酒,温子攸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做出佯醉疏狂的模样,以筷子击打酒杯,放开嗓子唱了曲悲壮苍茫的西凉民歌,勾的沮渠乌孤动了思绪,起身舞刀相和。
一曲终了,两人相对大笑,温子攸突然垂泪道:“明日远行,请凉州王送我贴身之物,使我睹物思人,若来日静极思动,当往安定找凉州王叙旧!”
沮渠乌孤随手拔出腰间那把名贵之极的碧玉紫金短刀,酒气上涌,身子摇摇晃晃,说话也没了那么多弯弯绕绕,道:“我仰慕子攸多年,若他日不再悠哉山野之趣,请务必来安定一晤!你我同为西凉一脉,若不互相扶持,还不让南人看了笑话?”
之前不敢妄想收服温子攸,那是因为两人的地位相差不大,并且知道人往高处走,他也不敢跟徐佑抢人。可现在温子攸要走,徐佑也放了人,大家同为西凉旧臣,天然的亲近,于是动了收为己用的心思。
卢水胡虽善战,却不善谋,如果能够得温子攸为助力,文武相济,如虎添翼,既可固守安定以自保,也能虎视河西,扩张地盘,壮大实力以谋将来。
沮渠乌孤拿最爱的玉刀相赠,虽然是借着九分的酒劲,没有平日的自控力,但也隐晦的表达出招揽之意。
温子攸醉眼朦胧,伸手接过,轻轻抚摸着刀背,道:“见刀如面,足慰此心!”
离开时更是百般相惜,万般不舍,好不容易到了目光不能及的街道拐角,早等候在旁的月痕牵着两匹马,道:“成了吗?”
温子攸亮出碧玉紫金刀,双眸清凉如明月,哪里还有半点的酒意,笑道:“得之不易,不过,总算从沮渠那老狐狸手里骗来了至关重要的信物。”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细软都准备了吗?”
月痕拍了拍马屁股托着的两个大包裹,里面全是金银珠玉,价值无算,哪怕挥霍无度,也够他们下半辈子的花销了。
温子攸翻身上马,道:“立刻出城!夜长梦多,免得那老家伙明日酒醒,再来讨要这把刀。”
月痕点点头,踩着马镫,轻巧的落在马鞍子里。
温子攸勒马回头,再次凝望夜色里的长安城,决然的夹了夹马腹,道:“走,去安定,会一会沮渠乾归!”
(以前的大纲,百画原本要被利用和背叛后惨死,只是写到这里时,突然觉得现实里的可怜人已经够多的了,小说里意淫为主,那还是放可怜人一条生路。祝愿看到这章的所有朋友,虽半生不易,但以后还是好好活着。)
寒门贵子 第一百零八章 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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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酒醒,沮渠乌孤穿戴停当,习惯性的准备悬挂腰间玉刀,手往床头摸了空,皱眉思索半响,猛的拍下大腿,道:“速去查探军师将军何在……”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军师将军府已遣散所有奴仆,温子攸于昨夜出城,趁黑隐匿形迹,彻底不知去向。
沮渠乌孤暗自琢磨,长安夜里宵禁,没有徐佑的手谕谁也出不了门,由此可知温子攸确实没有说谎,他的离开得到了徐佑的恩准。至于离开之后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归隐山林,那都不重要,再聪明的人,没有了足够他发挥才智的地方,如龙游浅海,也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不过,说实在的,有点心疼那把价值连城的玉刀,然而能用一把刀和温子攸结个善缘,沮渠乌孤觉得这笔买卖还是赚的。他始终相信只要尝过了权力的滋味,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放下那种站在顶端,俯瞰众生,随意掌控别人贵贱、荣辱和生死的强大,温子攸年纪轻轻,绝对熬不住乡野间的寂寞,早晚还得去安定找他,到了那时,收其心、仰其智、用其谋,卢水胡势必风生水起,越发兴盛。
正在这时,接到大将军府的传令,沮渠乌孤前往拜见,大堂候了约有两刻钟,谭卓施施然走了进来,很热忱的拱手道:“让张掖公久等了,失礼失礼!大将军巡视西城,因为点小事耽误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怕怠慢了张掖公,特意吩咐由我代为赔罪!”
作为大将军府司马,徐佑的主要心腹之一,谭卓目前在西凉的地位和权势无人可及,明面上甚至连参军司的何濡都比不过。
对这样的人,沮渠乌孤岂敢托大,急忙站起,道:“谭司马言重了,大将军军务繁忙,节下等一会是应该的,没什么打紧。”
“话虽如此,可大将军让我赔罪,我岂敢违逆?张掖公,坐!”谭卓坐到主位,摆好了袍襟,道:“来人,奉茶!”
穿着戎服的部曲端上茶后退下,瞧沮渠乌孤用眼神打量,谭卓解释道:“大将军府内全是这些粗手粗脚的军中健儿,并没有养着丫鬟婢女,若是照顾不周,张掖公不要嫌弃。”
沮渠心中微凛,大将军的自制力当真可怕,进城后没踏入皇宫半步,让那些觊觎皇后美色的人包括他在内全都收敛了心思,可没想到连府内起居竟也如此简陋——位极人臣,不爱财不爱色,那还能爱什么呢?
沮渠乌孤的后背霎时渗出了汗珠,他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脸面没有异常,应和道:“大将军实是我辈楷模……”心底深处对徐佑反倒更加畏惧。
谭卓笑了笑,没接他这个话头,道:“今日请张掖公过府,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节下静听。”
“朝廷有意分原西凉六州为两州,一为秦州,辖下有陇西郡、汉兴郡、安定郡、天水郡、陇东郡、新平郡、长安郡、白水郡、上洛郡、义川郡等二十七个郡,郡治在长安;一为凉州,辖下有武威郡、酒泉郡、金城郡、敦煌郡、临松郡、武都郡、安定郡、北地郡、张掖郡等十八个郡,州治在武威城。大将军想让你担任凉州刺史,为大楚守好河西之路,安定郡仍然作为沮渠氏的郡望,房屋田产以及宗族祀庙等皆原封不动,还由沮渠氏持有,你意下如何?”
“这个……”
沮渠乌孤犹豫不决,按照事先的盟约,徐佑允诺他永镇凉州,祭祀、赋税、典章、律法等概不干涉,形同割据,是事实上的凉州王。可那个所谓的凉州只是西凉的六州之一,辖内不过三郡,但地形险要,水草丰美,又是卢水胡的根基和兴旺之地,经营数百年骤然舍去,无疑背祖叛宗,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不过,徐佑规划的新凉州几乎囊括了河西全境,看似只有十八郡,但面积大了何止十倍,权势也何止大了十倍?对沮渠乌孤的诱惑力,远远大于名不副实的凉州王——三个郡的王,还没有朝廷的册封,有什么好当的?
当然,在今天之前,能够把卢水胡的控制力从安定一郡扩大到整个凉州三郡,对沮渠乌孤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成就,为此他不惜受世人白眼和痛骂,再次背叛姚吉,投入徐佑的怀抱。可现在一旦听闻会有机会成为河西那片广袤又富饶的土地的统治者,三郡的功业就不是很放在他的眼里了。
所以说人心不足,欲壑难填,面对诱惑,很少有人能做出足够理智的判断,沮渠乌孤坚定认为,与其窝在三郡之地称王称霸,还不如跳出这个窠臼,往河西去打出更大基业。
“不急,兹事体大,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沮渠乌孤当机立断,道:“节下只听从大将军的军令,大将军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要是大将军觉得我适合凉州刺史,那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大将军守好河西!”
谭卓笑道:“好,你有这个心,我会禀告大将军。不过,张掖公可要想明白,做了凉州刺史,就是朝廷的方伯,万事首要想着朝廷,可不如以前在安定时那么的自在……”
言外之意,前约作废,给了你凉州这么大地盘,就不要想着做你的草头王了,赋税该交得交,徭役该服得服,大漠戈壁滩也不是法外之地,朝廷的旨意比天大,牧守一方,要牧更要守,最主要的是,凉州姓安,不姓沮渠!
“是是!节下心里明镜似的,绝不辜负大将军厚爱!”沮渠乌孤想的很明白,以卢水胡的实力不可能吞下凉州,可要是背后依托着大楚,身为刺史,军政一把抓,很多事也好办,过过手都是数不尽的资源,日积月累,沮渠氏的发展怎么着也比窝在安定郡强的没边没界。
还是那句话,草头王终究是草,凉州刺史却无疑给卢水胡镀了层金,纵然没有恢复祖宗当年建立北凉南面称尊的荣耀,可也比这么多年跟着姚氏当奴才风光的多了。
“那就好,等大将军回来,可能还要找你谈,你回去后先拟个章程,把对凉州的见解和施政方案写个简单的条陈,有备无患嘛,是不是?”
沮渠乌孤感激的道:“多谢司马提点……”
“谢就不必了,以后同在大将军麾下做事,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张掖公多多体谅。那,我提前恭喜沮渠刺史喽?哈哈哈,请!”
谭卓挽着沮渠乌孤的手臂,亲自送他到府门外,直到离去很远,沮渠乌孤猛然惊醒,这位谭司马看似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让他心生无数好感,全程都按照对方的节奏进行对话,既没有问为何朝廷突然要分化秦州和凉州,也没有打听秦州刺史由谁担任——这个人很重要,从地形上看,秦州直接掐着凉州东进的咽喉,从经济上看,西域来的商队抵达长安才能赚钱,一旦封死,抽税的门路就断了,至于政治上,长安的地位就不必提了,凉州固然重要,可秦州掉根头发也凉州重,所以这个人必定是大将军的心腹,或许,也是悬在他头上的碧玉紫金刀……
见了鬼了!
谭卓能在大将军府脱颖而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果然有几分诡异的本事!
还未回到公府,有心腹驰马而来,翻身滚地,道:“郞主,出大事了……大将军,大将军在西城遇刺了……”
“啊?”
沮渠乌孤浑身剧震,下意识的想往西城跑,上司遇刺了不去表忠心,日后被穿小鞋也应该,可转念一想,刚才谭卓轻描淡写的说徐佑是因为点小事耽误了,这是委婉的告诉他不要掺和西城那边的事,老老实实回府,等着走马上任。
“回府!”
心腹急了,道:“郞主,不去西城瞧瞧吗?我听说鲁长史和何祭酒都去了……”
“既然都去了,我们这时候过去也没多大用处。”沮渠乌孤越想越觉得谭卓深不可测,用力拍了拍马臀,道:“走,回府!”
骏马嘶鸣,疾奔而去。
寒门贵子 第一百一十章 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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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濡和鲁伯之得到消息后先后赶来,徐佑已经把整个西市走了大半,他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不拘小节,真正的和广大民众打成一片,展示了非常正面和积极的形象,可以说仅仅这次巡视造成的影响力,足以大幅度的缩减楚人和凉人之间的鸿沟,也抵得上大将军府成百上千的掾属们辛辛苦苦工作数年的成效。
得民心难,得民心也易,老百姓不是傻子,谁把老百姓放在心上,老百姓就会把他高高的举起,任风吹不倒,任雨打不伏!
这是最强大的力量!
“七郎,遇刺无小事,不可掉以轻心。我建议把刘氏全家秘密抓捕,交给冬至审讯,对外则宣称回乡去了,可避免引发朝野物议。”
何濡觉得徐佑亲自出马收买西凉人心的做法很妙,但那都是做给百姓看的表面文章,现在该演的戏演完了,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老刘头全家抓起来,威逼他开口供出幕后主使即可。
“我既然允诺放了他,再食言而肥,失信于人事小,失信于己事大,况且从来没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做了,必定会反受其咎,千万别忘了,民心不可欺,民亦不可欺!”
这是徐佑和何濡最大的区别,何濡为达目的可以没有底线没有原则,行事肆无忌惮,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但徐佑更有所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正是这种坚持让两人形成奇妙的互补的关系,一个可为人主,一个可为谋主,不至于走向对立的极端。
鲁伯之道:“那人既然敢指使老刘头行刺,就不怕他会受刑招供,估计对所谓恩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审之无益,反而贻人口实,埋下祸端。”
何濡耸耸肩,道:“所谓雁过留痕,只要老刘头供出他们交往的细节,总有法子找到蛛丝马迹……不过,七郎所言不无道理,说不定这人正等着咱们把老刘头抓起来,再故意散布风声来污蔑七郎的名声……罢了罢了,算他命好,遇到七郎这样爱民如子的大将军,饶了他就是!”
这话听着揶揄,徐佑也不和他计较,道:“其实不需要老刘头的口供,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转头去问清明,道:“冬至那边有消息了吗?”
“截至昨夜,祝元英还没松口!”
“真是铁打的骨头!”
徐佑赞了句,虽是对手,可祝元英能熬到现在当真让人意外,尤其他还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份忍耐力没几个人比得过,道:“派人去通知冬至,今夜带他进城,我也该和这位祝先生再好好谈谈了!”
回到大将军府,谭卓问起遇刺的事,徐佑打趣道:“吃了碗合口味的好面,见了个不怕死的凉人,算是不虚此行。对了,沮渠乌孤怎么说,答应了没有?”
“以大将军给他开出的条件,实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谭卓很难得的说了句笑话,道:“并且张掖公听话的很,出府后直接回家去了,连西市都没敢去凑热闹。”
众人大笑,鲁伯之抚须道:“卢水胡毕竟也有刺杀大将军的嫌疑,他还是别去的好,这个关头,容不得半点闪失……”
其实真要栽赃,去或不去,都没有意义,但低调些不张扬总归是好的,徐佑打算让沮渠乌孤接手凉州,必定会引起朱智的反弹,博弈之中,把柄更少的那方才能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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