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搏一搏,拼一拼,御史变九卿!
顾允的从政经历多在地方,从县而郡,从郡而州,调到京城不足一年,治理地方很拿手,对朝堂口水仗还是启蒙的水平,面对寇祖宽的咄咄逼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诬蔑结党,顿时怒不可遏,却又不知怎么反驳才好。
徐佑正了正衣冠,离开座位,走到大殿正中跪下,道:“宰辅疑我邀赏沽名,御史疑我结党营私,连顾尚书昨日寻我叙旧,也被牵连……陛下,我辩无可辩,西征八月,死伤了这么多的弟兄,都是有家有室的江东大好男儿,可我带他们出去,却没能带他们回来,又有何面目立足朝堂,又有何面目去见父老?臣意已决,请陛下念臣还算薄有寸功,允臣辞官,回乡治学……”
“大将军万万不可!”安休林焦急的打断徐佑,欲亲自起身搀扶,可又不能殿内失仪,忙命黄愿走下御阶,代他扶起徐佑,好生宽慰道:“宪台有弹劾之权,我阻拦不得,但我深知大将军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会有任何的猜疑……”御史台又叫宪台或乌台。
人主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臣子要不感动的痛哭流涕,也得识趣的收回辞呈,可徐佑仿佛铁了心,他是二品小宗师,黄愿用了力,却扶不起来,只能退到旁边,徐佑再叩首,道:“正因为陛下对臣的信任无以复加,臣才不能恃宠生娇,累及陛下的名声。既然寇御史弹劾,依照朝纲,臣应当请辞避嫌,若恋栈不去,天下如何看陛下,如何看微臣?”
安休林就是不允,徐佑长跪不起,谢希文察觉到局面失控,也打定主意不再言语,坐看徐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其他朝臣更不用说了,旧党和徐佑已成死敌,谁敢这时下场?
最后安休林无奈答应,几乎是流着泪恩准了徐佑辞官,退朝之后,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咛,无诏不能离京云云,徐佑自是满口答应,离开台城,没去大将军府,而是去了长干里的宅子。
随即,廷议的结果传遍了金陵城,不出三五日,徐佑辞官的消息也传到了藏匿在湘州紫阳山里的六天和盘踞益州的天师道的耳中……
寒门贵子 第五章 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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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骤起,大雪不约而至。
顷刻之间,金陵就像是穿上了嫁衣的江南女子,娴静、端庄、神秘又含苞绽放。从北到南,玄武湖的鳞光沾染了冷色,秦淮河的桨声牵绊了时光,覆舟山下的行人匆匆的来去,青溪里的田墅在烟雾朦朦里遗世独立,台城和府城随着皑皑峰雪显得更加的矜持而尊贵。
然而,长干里不同!
长干里永远那么的热闹,翻飞的酒幔,嘈杂的叫卖,跑来跑去只顾着嬉戏的孩童,偶尔还有争执的对骂和忽远忽近的琴声。
这是长干里独有的烟火气,繁华内敛,生趣盎然,所以当徐舜华的麒麟车穿过朱雀航的风雪,一头扎进长干里的街巷,就像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起伏的牛蹄踩踏着青石路,清脆的宛若渔家女的唱和,车轮吱吱,留下两道蜿蜒又浅浅的印痕,人们争相散到两旁,却又分外好奇的看着这代表了身份地位财富和阶层的座驾。
这是天工坊做出来的第一辆四轮牛车,取掉了只为溢价的华而不实的各种金玉装饰物,加固了车身和减震,外表并无太出彩的地方,但是乘坐起来相当的舒服,和之前的两轮牛车比,如同把手扶拖拉机换成了奔驰宝马,满足感飙升。
安休林提倡“政在节财,礼为宁俭”,自皇后徐舜华以下,宫中少用绫罗,不戴金玉,宫灯减半,入夜皆熄,缺乏明黄色彩,整体看上去灰蒙蒙的,很是朴素。这辆麒麟车算是徐佑的孝敬,否则的话,徐舜华是不可能耗资几百万钱购买这样的奢侈品。
车子在徐宅门口停下,徐舜华身穿常服,足踏布履,如云的假髻插着皇帝亲手做的木簪,素面无妆,可容色不减。
秋分先下车,伸手去扶,徐舜华搭着她的手腕,缓缓落地,两名宫女以及二十名内府的侍卫跟在身后,敲开了大门。
徐佑笑脸出迎,徐舜华神色冰冷,看也不看他,擦肩而过。徐佑从秋分手里接过油纸伞,对着她温柔一笑,然后紧跟着徐舜华,将伞遮住头顶,道:“阿姊,慢点,雪大路滑……”
徐舜华凤目瞪了过来,徐佑赶紧闭嘴,两人进了后院的厢房,徐舜华回头对秋分道:“你守在门口,不管听到什么声音,谁都不许进来!”
秋分略有点担忧,徐佑示意无妨,苦着脸关门,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耳朵被徐舜华一把揪住,用力来回拧,道:“说,你到底搞什么鬼?”
“阿姊,疼!疼!”
“呵,你也知道疼?”
“我又不是石人……”
“还敢顶嘴?”
“好好好,阿姊你消消气!”
“气消不了,你老实交代,真的要辞官归隐么?”徐舜华松了手,死死盯着徐佑,一字字道:“你现在厉害的紧,心里想的,我猜不透,可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我,究竟是被谢希文那狗东西逼得的无奈辞官,还是你自己觉得当这个劳什子的大将军没意思?”
徐佑柔声道:“阿姊,辞官是真,但你放心,你尚在后宫,只有我这个弟弟可以作为依仗,群狼环伺,恶犬垂涎,哪怕是为了保护你,我也暂时不会离开金陵。等有司调查结束,还了我的清白,再谋复职可也……”
徐舜华松了口气,身子好像失去了支撑,瞬间瘫软在椅子里。从知道徐佑辞官欲归乡开始,她就始终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厚厚的面具带着脸上,不让所有人看到面具下的仓惶和软弱。
以前的她,从来不知什么是惧怕,可现在……她有了孩儿,活着有了意义,她还不能死,更不能败!
“也好,你领军征伐多时,身心俱疲,趁这个机会在家调理修养。朝中的事不必忧心,谢希文既然找死,我会成全他!”
徐舜华从来不是居于深宫、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她敢在徐氏遭逢大难时上书大骂太子,血勇之气,丝毫不输男儿,这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蕴含的杀气之浓烈,甚至盖过了窗外凌冽的寒风。
“阿姊万万不可造次!”
徐佑生怕她不管不顾做出什么蠢事,劝道:“今上固然对阿姊敬爱有加,可朝臣们却不会那么好相与,平时看着相安无事,那也是因为阿姊识大体,从不干涉朝政的缘故。况且主上绝不是偏听妇人之言的无道之主,他心里清楚的很,谢希文并不是和我有私仇,而是未雨绸缪,防微杜渐,免得外戚专权,重演东汉之祸。你想啊,我这个当朝唯一的外戚都被他们如此的忌惮,你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后要是亲自下场,引起的反弹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徐舜华不是笨蛋,略微思索,赞同徐佑的说法,道:“所以呢?”
“所以你就当没我这个弟弟,回去见到主上,就说我兵权太盛,打压一下气焰也好,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受点挫折可磨练心志……”
“这样虚伪的话我说不出口,还有,我来之前已经教训过他了!”
徐佑无奈道:“揪耳朵?”
“不,我用御案的砚台砸了他……”
徐佑惊道:“受伤了吗?”
“江子言挡在身前,砸破了他的头,皇帝无恙……”
送走徐舜华,徐佑颇为头大,阿姊的脾气是看不见的暗流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她拖入无底的深渊,所以有些事还是尽早解决,迟则生变。
他提笔写了信,交给詹文君,通过秘府的途径送到正在撤军路上的左彣手里,然后由清明在金陵几处不起眼的地方留下和风门联系的暗号,等到傍晚,长干里很有名的吴记鱼肆派人前来送鱼,脱去蓑衣和斗笠,正是长安见过面的段江北。
“段供奉是常住金陵,还是恰好路过?”徐佑笑道。
段江北陪着小心,道:“我居无定所,正好五天前有批布帛的货在金陵出了点小问题,我奉门主之命来处理,接到大将军的暗号,怎敢不来听候垂询?”
徐佑到现在还没摸清楚段江北的路数,不过此人不能小觑,言语和神态的谦卑只是生意场习惯性的掩饰,神照术可以隐秘的窥见他骨子里深藏的骄傲,其实这位风门的两大供奉之一并不怎么畏惧徐佑,心里把两人放在平等的地位来交往。
徐佑两世为人,根本没有土著们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奴隶和婢女跟牛马等价,这是文明?平等待人是基本素养,段江北的这种心态,反倒很得徐佑的欣赏。
“长安的约定,可还作数吗?”
“风门之所以立足于世,全仰仗信和义二字。答应大将军的事,哪怕风门死伤殆尽,也绝无毁约的可能!”
“我已辞官,估计明日朝廷就会晓谕天下,大将军的称谓,以后别再提了!”
段江北并不惊讶,显然已知道早朝的廷议结果,他露出诚恳的神色,道:“朝廷百余年来共有八位大将军,风门只与大将军你达成了盟约,我们敬畏的不是大将军这个位置,而是坐在位置上的人!”
“好!”徐佑笑的人畜无害,道:“承蒙贵门瞧得起,我也长话短说,再过几日,朝廷可能会进行秘密的兵力调动,我希望风门能够放弃这方面的情报生意,不要和天师道以及任何亲近天师道的人做交易。”
段江北毫不迟疑的答道:“大将军放心,风门虽然脱离了六天,可也不会和天师道同流合污,我们做生意赚钱,人们骂我们无商不奸,可我们也是有底线和操守的,有些事做的,有些事不能做!”
“和段供奉谈生意,真是赏心悦事,我很希望下次见到的还是你!”
段江北微微弯腰,道:“大将军开了金口,风门必然满足!”
徐佑又和段江北寒暄两句,清明送他离府。回到鱼肆,段江北吩咐肆主,三五天内把鱼肆卖掉,鱼肆内的所有人员撤离,同时启动全新的联络点。他又换了衣裳和妆容,从后面的暗道离开,接连经过三处据点,确定没人跟踪,悄然进入青溪里的某座奢华的田墅,经过层层严密的身份验证,来到东北角那个偏僻的小院落,闪身进了正屋。
隔着厚厚的幕帘,段江北禀告了和徐佑的会面情况,重复徐佑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包括说话时的语气和动作,也都几乎一模一样。
幕帘后响起声音,男女不分,偏中性,老少不分,偏嘶哑,道:“徐佑的目标不是天师道,而是六天!江北,形势危急,传我风信令,所有在外的兄弟停止手里的生意,不管是正在洽谈,还是已经立约,全部封柜,损失和赔付以后再算,两日之内,处理干净手尾,隐入水里,等大潮过后再露头。”
段江北惊道:“门主,这,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风门成立以来,从没动用过风信令……”
幕帘后传来轻笑声,道:“是啊,可是这数百年的南北江湖,也从来没见过徐佑这样的人……”
寒门贵子 第六章 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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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漏渐深。
段江北仍然苦劝,道:“风主,就算徐佑要对付六天,可我们上次在长安时已经说的很清楚,六天和风门再无关联,徐佑为人言出必诺,想必也不会冒着三线作战的风险和我们为敌……”
“徐佑或许可以相信,但徐佑之外,还有朝廷。六天一旦覆灭,只要抓到几个重要人物,风门也将无所遁形,那时候再要化整为零可就晚了。今日廷议的结果,你也知道,徐佑辞官,以退为进,说明他在朝中的地位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的稳固,甚至暂时落在了下风,他信守承诺,别人可没这个道义……”
段江北被说服,他想了想,低声道:“要不,派人暗中知会一下山里?毕竟风门和六天同气连枝百余年……”
风主又是轻笑,道:“你以为今天徐佑见你是何用意?他一是警告风门不要插手,二是布局试探风门的诚意。酆都山应该已经暴露,你也被人追踪,如果敢私底下知会山里,这次大祸,不仅六天躲不过去,风门也会成为陪葬品。”
段江北疑虑道:“风主是不是太过重视徐佑?他崛起太速,根基不稳,徐氏又凋敝如此,纵然很聪明的选择与张氏联姻,但是张氏毕竟不是徐氏,他能得到的助力也很有限,加上文臣们天然和武将、外戚为敌,他偏偏身兼二位,谢希文等人迫不及待的发难就可以看出来,双方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徐佑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尚在可与不可之间,又怎么有胆量和风门作对?”
“不!我们轻视他太久了,只是刚刚开始重视起来罢了,而且,重视的远远还不够!”风主难得的语气变得严肃,道:“江北,记住我的话,从今夜开始,若非牵扯风门存亡的生死关头,诸事尽量站在徐佑这边,风门下一个百年是继续壮大,还是消踪匿迹,很可能要仰仗这位徐大将军的鼻息……”
段江北内心震惊,风主竟然对徐佑这么高的评价,道:“这会不会太长他人志气?风门存在数百年,一人之兴衰荣辱,岂能左右我们的生死存续?”
“不然!佛门比风门更久远,也更加势大,然而历代僧主都说过‘不倚国主,则法事难立。’究其根本,君权神授,教门不依附君权,就不能合法的分到神权,分不到神权,自然没有信众,没有信众,又怎么传教弘法?所以欲立教,必须择人主依附,只要选对了人,对教门的发展至关重要。竺道融选择了依附安子道,佛门由衰而盛,然而安休明登基后诏令灭佛,佛门又急转直下,数十年苦心经营,毁于旦夕。天师道同样如此,跟随安师愈平定江东,开始了百年兴盛,可一子投错,押注在安休明身上,现在又如何呢?可要是反过来想,要是佛门或天师道选择了安休林呢?”
幕帘后的风主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当年之所以推动风门脱离六天,就是看到六天完全走错了路,大天主不去依附皇帝,不去依附太子,更不去选择支持某个皇子夺嫡,而是一条心的准备着造反谋国……哈,可笑!黄巾军以来,可有聚集最底层的民众而造反成功的先例吗?得不到大多数士族的认可,全靠喊着‘六天奉行,三教治兴’的那些愚民愚妇就能打天下?都明玉前车之鉴,却不能激醒大天主的帝王梦……”
段江北恭敬的道:“风主深谋远虑,天下无人能及!”他顿了顿,道:“可徐佑只是大将军,还被免了职……”
风主哈哈大笑,道:“谢希文等人再这样不依不饶的打压下去,大将军之上,又隔着多远呢?”
段江北惊讶道:“风主的意思,徐佑会篡位自立?”
久久沉默。
风主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赞叹,道:“我以前看好徐佑,只当他位高权重,轻易不可为敌,但也不必太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今天面对文臣们的无理弹劾,这位大将军能屈能伸,能进能退,不争一时,当断则断,实在不像是人臣该有的举动。你要知道,徐佑不是那些手无实权的大将军,翠羽军和赤枫军这两支百战雄师都是他的嫡系部曲,又通过监军司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除了他的命令,我敢说皇帝也指挥不动,再加上刚立下了旷古绝今的开疆辟土之功,就算是我,面对文臣们的弹劾,估计也得火冒三丈,谁想徐佑竟能使出辞官的妙计……”
“妙计?”
“一来可以让皇帝生出愧疚之心,二来可以安抚住文臣们的蠢蠢欲动,三来又能得到军中的同情和支持,四来,也是他最重要的布局,可以麻痹六天和天师道……马上就要过年,普天同庆,谁都不认为刚刚发生了激烈政斗的朝廷会出兵……兵者诡道,别人都不以为的时机,就是最好的时机!”风主道:“徐佑心性之坚毅,目光之远大,城府之森严,远超同侪,何况他现在大势已成,谢希文等螳臂当车,非但不能压制其气焰,反而会弄巧成拙,逼得他不得不迈出那最后一步!”
段江北道:“可是,我觉得徐佑并无不臣之心,皇帝和他颇为相得……”
“或许吧,但你敢保证,他的部曲里,就没人想着拥立之功?何为势?势大之时,别人抗衡不了,徐佑自己也抗衡不了!”
风主的声音渐渐远去,道:“虽然还没有发现清明的踪迹,但我猜他应该已经到了外面,这间田墅不能再用了,你稍后离开,发出风信令后直接回广州休整,秘府的人可能会跟着,只要你不乱动,他们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过段时日,自然会撤走……”
清明回到长干里,徐佑笑道:“找到了?”
“找到了,确认是丹阳葛氏的别宅!”
“当初祝元英供认风门的风主是葛松乔,此人绰号小仙翁,多年前诈死离开葛氏,加入六天成为风门之主,今夜这一出,前后都对的上……”
“郎君是说,葛松乔其实并不是风主?风门料定我会追踪,所以故意暴露这间田墅,从而验证了祝元英的口供,误导我们把葛松乔当成风主?”
“很有可能!一个死人,怎么去查?”徐佑道:“不过,风门是可以争取的朋友,让秘府先跟着段江北,只要他们信守承诺,不插手剿灭六天的局,风主究竟是谁,我并不好奇!”
徐佑辞去大将军的消息传到正在班师途中的大军里,瞬时炸开了锅,别说翠羽军和荆州军,就是中军也大多义愤填膺,经过有心人的鼓动和串联,大军竟自发性的违抗军令,停滞不前,瞧那架势,甚至有哗变的可能。
伐凉和抗魏,让徐佑在军中的威望高的无以复加!
但是祸福相依,这一点,也成了政敌们栽赃陷害的突破口!
暂代三军统帅的檀孝祖迅速约见谭卓、左彣、曹擎等人,商量对策。三军不前,延误归期是小,可要是消息传到金陵,会加重朝廷对徐佑的猜疑,也会连累各军的主要将领。
左彣已经收到徐佑的来信,对金陵局势了若指掌,当即表态,道:“翠羽军上下坚决听从主上和檀将军的谕令!”
曹擎虽然对徐佑被突然解职深感不满,可连左彣这样的心腹之人也不敢明摆着当刺头,他犯不上太出格,闷声闷气的道:“我也是。”
檀孝祖看向谭卓,谭卓点点头,道:“已查明,有十九名校尉和军侯以上品阶的将领参与此次事件,监察司正在尽全力安抚兵卒,应该没有大碍。”
檀孝祖道:“二十九人?谁是主谋?”
“柳铎!”
“柳氏的人……”檀孝祖颇感棘手,思忖一会,道:“柳铎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受到指使?”
言外之意,柳铎很可能受柳氏门阀的指使,鼓动兵卒闹事,以此来坐实徐佑的罪名。
左彣道:“柳铎我还是敢保的,打仗不畏死,头脑又聪明,他对大将军十分敬重,估计是个人一时激动,谈不上其他……”
檀孝祖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你们以为该如何处置?”他只是暂代徐佑的职位,也没打算取而代之,所以一般都用集体决定。
谭卓笑道:“年轻人易冲动,不算大事,我建议稍作惩戒,让他们认识到错误就是了。”
左彣也是这个意思,曹擎更加不会为难,于是商议决定,柳铎等为首的五人官降两级,罚俸一年,和其余诸人一道依据翠典关禁闭五天。
这个处置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相当的纵容,但是鉴于柳铎的身份,一切都可以解释——没人愿意得罪柳氏门阀。
经过监察司的积极工作,打消了众多兵卒心里的疑虑和怨气,大军终于在停滞一天一夜后再次开拔,很快就抵达长江,乘船西进,远远的看到金陵城在望。
去国三千余里,今日,终于回来了!
寒门贵子 第七章 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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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垣。
何濡与鲁伯之没有跟随大军南归,而是留在仓垣,一边帮助地方收拾残局,调配急需的民生资源,一边等候叶珉率赤枫军从冀州回师。
徐佑准备把和元沐兰谈判得到的地盘组建成新洛州,以仓垣为州治,下辖七郡五十六县,作为和魏国对抗的最前线。
新洛州刚刚经过连番恶战,双方虽然签订了盟约,但是取得战略互信还需要时间去观察和磨合,故而派一员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坐镇,是题中应有之意,
毕竟徐佑不可能边境一生事,就带中军从金陵杀过来支援,多番论证之后,选择了叶珉和他的赤枫军!
这并非公器私用,周石亭留守洛阳的结局,所有人都看到了,元沐兰的作战能力更是让人胆战心惊,对付北魏,非惊才绝艳者不能为,这是共识,因此没人反对徐佑的这个决定,朝廷也是大力支持。
皇帝可能不在乎徐佑麾下又多了一个刺史,谢希文等人却乐得徐佑把手下人都分出去——每个人都有野心,有野心就可以分化,分化之后,这些徐佑曾经的得力干将,都会成为朝廷用来平衡制约的棋子。
推恩令不仅适用于宗室,也适用于权臣!
徐佑对这些蝇营狗苟并不在意,他不会把叶珉放在边境太久,等一到两年,榷场立起来,加深南北的经济往来,各方面都理顺,叶珉肯定还是要回中枢,以他的才干,驻守一州,大材小用。
“来了!”
鲁伯之望着前方出现的漫天的旌旗,突然道:“祭酒觉得,叶将军愿意待在洛州吗?”
何濡淡淡的道:“他愿意不愿意都没关系,大将军需要他坐镇洛州,他就必须坐镇洛州。”
西征以来,多名将军都有比较出色的表现,但叶珉无疑是最耀眼的,没有之一,由他负责的战役保持着全胜的记录,并且打的都不算艰苦,战损比很低,可战后收益极大。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回中枢或者升任上州刺史,留在洛州,满目荒敝,又要随时应对北魏方面的复杂形势,在很多人看来并不是赏功的美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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