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蒋成贤、曹览和言大娘的落网,彻底斩断了酆都山和外界联络的途径,既断了枝叶,接着就该砍其主干。
零陵县。
东郊十里,有一座海拔三百多米的斑竹山,山间平谷开阔,地势坦荡,最适合藏兵,徐佑悄然出现在山顶的凉亭,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张槐。
“一别经年,景逸风采不减……”
“节下见过大将军!”
张槐戎装在身,对徐佑行了军礼,这是他从翠羽军学过去的,现在也成了平江军的上下级通用礼仪。
“哎,我是去职的人,大将军不要叫了,咱们是故友,唤我微之即可!”
“朝堂的事,节下远在湘州,不曾听,也不太懂。”张槐平静的道:“但身为军人却也知道,楚国的大将军只有一个,谁也代替不了。”
徐佑笑了笑,没有太在意这番话是真是假。自从当年张槐不知轻重的警告徐佑不要负了张玄机,就注定两人成不了真正的朋友。不过,徐佑需要的是听命和能做事的人,交不交朋友,并不打紧。
他扭头介绍身边站着的女郎,道:“这是宁真人!”
袁青杞素衣布履,容色愈发的清丽绝俗,浑不似人间该有,张槐却能视若不见,道:“见过宁真人!”
他不是不爱女色,而是随着年纪增大,对张玄机从感激敬重变成了不可为人知的仰慕,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袁青杞微微颌首,客气的道:“久仰。”
徐佑不再废话,径自问道:“准备的如何?”
“万事停当!”
“我要万无一失!”
张槐顿了顿,坚定的道:“万无一失!”
“好,出发吧!”
徐佑双手负后,站在凉亭里,眺望着远处紫阳山的峰峦,淡淡的道:“从白贼之乱起始,六天肆虐了江东十余年……今夜,是清算的时候了。”
平江军总共出动了三千兵力,徐佑从金陵秘密带了他的近卫部曲五百人,随行的还有袁青杞、清明、方斯年、沙三青、侯莫鸦明、竺无尘、白易、朱信以及秘府这些年收服的两名五品小宗师。
朱信带了天工坊精心打制的面具,化名谷雨,他的真实身份除了徐佑和清明,其他人都不知晓。
这是为了顾及朝廷的颜面,朱信现在应该被囚禁富春的朱氏家中,只是在长安时受徐佑指点之恩,甘愿在麾下效力。
正是用人之际,徐佑答应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朱信的武功必须在杀伐中提升,要不然他也不会隐姓埋名在关中待了多年,真要是把他关在家里,武道也就走到了尽头。
大军绕城而过,直扑紫阳山。张槐分出一名裨将带了三百人翻过低矮的城墙进入县城,亮出刺史府的棨牌,闯进县衙按图索骥抓了县令、主簿和一干胥吏,然后封闭了城门。
六天能把酆都山的六大天宫建在紫阳山,零陵县的官吏们全都脱不了干系,张槐代替庾瀛出任湘州刺史后,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没有动零陵县令,让他继续履任,这会图穷匕见,正好拿这些吃里扒外的蛀虫们祭旗!
寒门贵子 第十章 入山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寒门贵子 !
紫阳山横跨东西,其麓险绝,几疑无路,有银沙十里,鸟道盘折,上与天齐。左右为都旁岭和萌竺岭,后方是奔流的潇水,两岭之间是广阔的潇湘谷地,也是进入紫阳山唯一的道路。
张槐道:“据这一年多来的查探,山前应该有固定的明哨五处,暗哨的位置每天都有变化,数量不一,有时多有时少,也可能是探子没有发现。我大军进入谷地,依赖大雪能暂时隐匿形迹,可要是接近三里,恐怕会被哨位发现。”
其实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出征之前消息没有泄露,当大军成功抵达紫阳山,捣毁六天已成定局。
问题在于,紫阳山太大,若是瞧见形势不妙,六天的首脑提前逃跑,不能克竟全功,未免遗憾。
“不急,等!”
这时消失了半天的清明突然出现,交给徐佑一张图纸,摊开来看,正是紫阳山的山势巡防图,图中详细的标明了今夜的明哨位和暗哨位,其中两个暗哨的位置隐蔽之极,若非提前知晓,定然会错过去。
除了哨位,还有登山的三条途径,后山可以用来撤退的几个重要关口、渡口,以及具体的兵力配置和巡夜口令。
因为这张山势图,紫阳山再没有任何秘密!
张槐十分震惊,秘府神通广大,爪牙无数,上至王公,下至黎庶,都在秘府的掌控之中,当然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往酆都山安插奸细,这他能够理解,但是看这张山势图,分明是少数高层才能知晓的内幕,难道说六天里有什么重要人物是徐佑的棋子?
“景逸,进攻紫阳山由你全权指挥,我的近卫都也交给你统领,他们擅长山地作战,可用来前锋开道,无往不利。”
徐佑的近卫全是从各军挑选出来的精锐里的精锐,不仅身手厉害,纪律性强,而且经过尸山血海的侵染,单兵作战能力为各军翘楚,协同作战能力更是天花板,五百人足可顶五千雄兵。
“大将军,你……”
“我和宁真人等先行一步,帮你清除沿途的哨位,再潜入天宫内部,择机杀掉几个天主,放几把火,咱们里应外合,破山更易!”
这是典型的斩首行动,和六天交手,更类似于江湖纷争,而不是两军对垒,按部就班可以胜,但人家要跑,也拦不住。
“不行!”
张槐断然拒绝,道:“大将军万金之躯,坐镇指挥即可,岂能以身犯险?六天只不过疥癞之患,今夜杀不尽,还有明日,明日杀不尽,还有以后,并不值得大将军这样拼命!”
他是真心实意,若徐佑在这出点差错,皇帝和张氏怪罪下了,如何担待得起?
“当年白贼之乱,都明玉被孙冠分尸,多达数千名六天的教众不分老幼,拖家带口,喊着‘六天治兴,三教道行’的口号慷慨入水赴死,那个惨烈的场面,十年过去,依然印在我的脑海里。”
徐佑的语气冰冷的可怕,道:“景逸,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六天能从东汉末年苟延残喘至今,是因为他们有着疯子一样的信念,只要残余火种,十年后、五十年后、甚至百余年后,照样还会发展壮大,肆虐地方,祸国殃民。今夜,我们在和六天的斗争中首次占据了主动和先机,更要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六天的筋骨和血肉,绝不能放走一人!”
张槐很少从徐佑身上感觉到如此浓郁的杀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侯莫鸦明见状,笑道:“卫将军不是武道中人,不知小宗师的手段,此次追随大将军的小宗师足有十人之众,别说六天的酆都山,就是孙冠的鹤鸣山也来去自如,你且安心,我们定能保大将军不伤一根毫毛。”
若仅以武力对比,徐佑和朱信是二品,大宗师之下,再无敌手,袁青杞和侯莫鸦明是三品,清明、方斯年和竺无尘是四品,沙三青、白易还有另两人都是五品,完全碾压六天。
然而紫阳山是六天经营多年的巢穴,个中情形不甚明朗,贸然进入,危险成倍数的放大,张槐还要劝说,“就这么定了,服从命令!”徐佑丢下一句话,身影攸忽消失在大雪里,袁青杞等人也紧跟着去了,张槐默然片刻,猛的转身,道:“鲁纬,你率一千人绕到后山,封锁所有关口,如有逃跑的逆贼,迫使其投降,拒不投降者,杀无赦!”
“诺!”
“王延昌,你率两百弓弩手和三百刀盾兵守在前山,如有漏网之鱼,能抓则抓,不能抓全都射杀!”
“诺!”
张槐拔出宝剑,指着山势巡防图,道:“等山中起火,近卫都为前锋,缘石阶而上,迅速占领盘龙坡、柏树坪和清水桥,尤其清水桥是深入紫阳山腹地的必经之路,若此桥被断,我们只能绕行山涧再寻路上山,不仅贻误战机,而且置大将军于险境。所以,贵部必须确保清水桥在手,以方便我后续主力一千五百人安全通过清水桥……”
徐佑的近卫军已扩充到五千人,由苍处负责统领,下设十都,每都五百人,这次率领近卫都的都候是周虎,名不如其人,他身材瘦小,脸颊无肉,唯双目精光四溢,浅浅的刀痕从眉角开到耳后,昭示着某次死里逃生的过往。
周虎掷地有声,道:“近卫都在,清水桥在!近卫都不在,清水桥依然在!”
“好!”
张槐能感受到周虎身上纯粹的军人气息,就像是藏锋的剑,出鞘必定光芒四射,他又暗暗比较近卫都和平江军,竟悲哀的发现,若是明刀明枪的叫阵,他带来的三千人未必是这五百近卫都的对手。
西征之前,平江军和徐佑麾下差距并不算大,可西征之后,参战的各军都得到了急剧的提升,平江军偏安湘州一隅,已经落下太多。
等剿灭了六天,必须尽快出发征讨天师道,军队是战场上打出来的,靠练,练的出精兵,练不出能打胜仗的精兵。
明哨一。
五个人抱着刀,卷缩在木屋里,一人抱怨道:“大过年的,守着耗子不拉屎的前山,别人喝酒吃肉赌钱玩女 人,就咱哥几个倒霉……”
“呸,倒霉个姥姥!还不是头得罪了明武天宫的六夫人,这故意折腾咱们呢!”
“就是!轮值轮到,那没话说,可明明该戌队了,凭什么让咱亥队来蹲?”
队主心里也不爽快,每人踢了一脚,骂道:“就你们牢骚多,负责前山哨位的天干地支共二十二队,每轮需要八队到十二队,两天轮值一次,今夜轮到咱们,明夜不就能休息了?争争争,争个屁!”
骂骂咧咧的时候,最早抱怨的那人突然睁大了眼睛,队主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一痛,鲜血喷射出不规则的弧线,他捂着脖子倒地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犹如鬼魅的身影,顷刻间杀死了另外四个弟兄,然后又突然消失不见。
就像清明突然出现那样。
得!
再不能偷看六夫人洗澡了——这是戌队队主最后的念头。
明哨二。
甲队是各哨位最负责的队伍,哪怕是除夕夜,五人也都眼睛不眨的通过木屋的瞭望孔盯着山路那头的动静。
嗤!
仿佛毒蛇吐信的声音,木门无声破碎,一根明显是临时折断削尖的竹子刺入了甲队队主的心脏,旁边那人机灵的想要吹响警报,竹子张眼睛似的离开队主,嗖的从他的口中穿过,然后飞蛇乱舞,打烂了另两人的脑袋。
最后活着那人吓尿裤子,双腿发软,想要开口求饶,竹子再次击穿了他的心脏!
沙三青出手,快、准、狠!
接着是明哨三、明哨四和明哨五……
……
暗哨一和暗哨二只隔了二十米。
一人藏在六七丈高的巨大树木上,一人藏在狭小的山洞里,互相之间可以看到,山洞里的人负责东面拐弯处的视野,巨木上的人负责西面的视野,谁若出事,另一人立刻就能发现。
雪愈发的大了。
飘逸的身影如穿云雀般横掠过层层叠叠的密林,呼啸的风声掩盖了白易的行迹,他就像随风而起的浮萍,浑没有半点的分量,每当需要换气的时候,足尖轻点树叶,然后又可以飞速的前行。
入了五品山门,白易的轻功冠绝天下,无人可及。
接近巨木,白易双手抓住树干,轻盈的连树干上的雪都没震落分毫,如履平地般来到最高处的树冠,暗哨一还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不速之客。
举手成刀,砍在脖颈,凝聚成点的真气瞬间爆发,切断了所有的生机,可是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咋看上去,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然后从树冠如离弦的箭,俯冲飞向山洞,迎着暗哨二惊诧的眼神,弩箭发出,透过头顶百会穴,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暗哨三,暗哨四各有两人,全由侯莫鸦明出手,他是三品之尊,用松针作暗器,连面都不用露,直接把这四人射成了刺猬。
……
清明、侯莫鸦明、白易和沙三青四位小宗师同时出手,干脆利落的清除了所有威胁,徐佑一行没有走正常的进山道路,而是绕到东边的悬崖,借助崖壁上凸起的石头和生长的灌木攀援而上,到了顶端再走北阴口,用飞爪横渡鸟坠涧,来到了紫阳山的中腹。
钻过几个深邃的山洞,眼前豁然开朗,起伏的六道山脉像是开屏的孔雀羽毛,流泉飞瀑,峰回谷幽,隐约可见六座宫殿藏在茂密的森林里,高高低低,如同蜿蜒的龙,从山脉尽头露出精美的飞檐和长长的白墙。
寒门贵子 第十一章 剿灭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寒门贵子 !
这里深入紫阳山腹地,人迹罕至,若走山路,迂回曲折,很难找对地方,就算偶尔有打猎的山民误入,也会早早的被六天安排人或者猎物引开,再加上和零陵县府同流合污,又编造了很多猛兽吃人的流言,故而隐藏多年也没有暴露。
此地风景秀丽,奇花异草遍布,数道飞瀑从山巅轰鸣而下,汇聚到山腰的谷地形成了一潭清湖,冬无极寒,夏无酷暑,相当宜居。
六宫的形制并无太大分别,建造的位置也很凌乱,没有标识,没有规律,从表面看分不出各宫所在。
袁青杞低声道:“怎么办,不知道绝阴天宫的所在,难道要一座座天宫打进去吗?”
徐佑摇头,指着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座宫殿,道:“这里应该是七非天宫,天主卢泰曾和左彣、清明交过手,此人以音律入武道,晋升四品,不容小觑。”说完又是一指,道:“七非天宫东侧往上数里
是司苑天宫,天主陆令姿已脱离六天,此宫声势大衰,可忽略不计。再往下数里,接近湖畔的是照罪天宫,天主多年未曾露面,姓甚名谁,武功修为深浅,并无准确的情报,这也是今夜唯一可能会发生的变数。七非天宫西侧是明武天宫,天主兰六象武功繁杂,精通万象,实力不容小觑,旁边是罗杀天宫,天主年归海据说已经身死……”
停顿了片刻,望着最后那座宫殿,道:“这就是绝阴天宫,据说大天主和孙冠交手受了重伤,现在恢复怎样,无人知晓……”
袁青杞心里有了和张槐同样的震惊,从山势巡防图的突然出现开始,再到对六大天宫的位置一清二楚,徐佑透露出的不仅是秘府收集情报的强悍能力,还有那种洞悉一切、乾坤在握的神秘感。
因为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秘府究竟通过什么手段把六天摸排的这样清楚明白,可也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过问。
徐佑既然没有明言,自是不方便透露,两人的关系匪浅,但归根结底,她不是张玄机和詹文君,不该逾越的,要恪守分寸。
“今是除夕,所有天主、诸将军夫人、五伤官等都会聚在绝阴天宫饮酒作乐,擒贼擒王,只要把这批首脑一网打尽,余下的教众交给张槐处置即可。”
之所以选择除夕动手,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徐佑开始下令,道:“清明,你负责找到宴会囤积酒水和食物的地方,山鬼、春酒,有什么毒放什么毒,等看到司苑天宫和七非天宫起火,再找到六天的粮仓,也放一把火烧了。白易,你负责潜入司苑天宫和七非天宫,两刻钟后放火,火势越大越好,若遇反抗,不必留活口。其他人跟我去绝阴天宫,魏恒、王康(秘府的两个小宗师)守在宫外警戒,看好退路,进殿之后,宁真人、竺无尘对上兰六象和卢泰,侯莫鸦明缠住鬼师,方斯年、沙三青拦住那些将军夫人和五伤官,朱信压阵,我亲自会一会大天主。”
“诺!”
所有人俯首听令,包括袁青杞在内,她不是第一次与徐佑合作对敌,当年围杀白长绝两人就紧密合作过,只是那时地位对等,情报和计划也全部共享。这次围剿六天,徐佑威严日盛,言行举止都让人觉得有几分敬畏,做事更是霸道,说一不二,她也从地位对等的合作者变成了绝对的从属……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却也心甘情愿!
一行人避开各处巡逻的小队,来到绝阴天宫外,说是宫殿,其实更像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别墅,只是参照宫殿的形制用了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珠帘、玉璧等,层甍反宇,飞檐拂云,穷极伎巧,奢靡无度,比起孙冠的天师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自称三天正法,一个自称六天治兴,
然而,让别人去死的同时,金字塔的顶层却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宗教的本质是什么?
千百年来,无数哲学大家给出了无数个答案,也因此诞生了无数的宗教教派。本质是什么?或许没有正确的标准答案。
但是,宗教的共同点是什么?
那就是没有穷的神,也没有穷的神的代言人!
隔着二十步远,可以听到殿内喧哗的笑语欢声,徐佑没打算施施然走进去装个逼,再说点四六不靠的废话,六大天宫粗略估计有两千多人,人人皆兵,真要是惊动了打起来,他们也只能暂退,等张槐大军挺进后再发起进攻。
可到了那时,六天的头头们早跑的连脚印子都找不着了。
偷袭,偷的就是出其不意!
砰!
殿门破裂,徐佑如缩地成寸,眨眼间掠过大殿数百步的距离,直冲主位上坐着的大天主。
他的下首,是苦泉,也是六天的少主。
时间似乎被冻结在某一刻,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慢放的一帧一帧的画面,从迷茫到惊讶再到骇然,呆呆的看着徐佑到了大天主跟前,宿铁刀划过蕴含至理的轨迹,噗嗤,头颅飞起,血流如注。
嗯?
替身!
徐佑瞬间反应过来,就算大天主重伤未愈,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授首,刀势不停,身随影动,砍向下首的苦泉。
苦泉双足点地,双手平推,案几撞向徐佑,身子倒飞而起,宽大的袖口飞出八枚染了剧毒的袖箭,上下左右,封死了徐佑的路线。
浩瀚无匹的刀风如江水拍岸,八枚弩箭粉碎成末,根本挡不住徐佑分秒,苦泉脸色大变,正欲变招,却突然失去了五感五识,外界的声音消失,风的流动听不见,连光也似乎凝聚到了刀尖那一点的寒芒,他运转真炁,正要拼死一搏,突然丹田被点中,如同被切断了线的风筝,经脉的真炁无根可依,霎时错乱无序,猛的吐了口血。
领域散去。
冰冷的宿铁刀架在脖颈,徐佑望着他,微微笑道:“多年未见,你亦入五品,成了小宗师,真是可喜可贺!”
苦泉没和徐佑照过面,听他的话云山雾罩,道:“你是谁?”
徐佑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殿内,沙三青善殳法,长殳如长龙,最适合群战,殳影一起,二三十人过不了他的防线。
方斯年七身七手七安般,造化无穷,比沙三青更适合群战,每次出手,必有人中招吐血倒地,眨眼间,周身五尺之内,躺了好几具尸体。
袁青杞和兰六象战作一团,竺无尘找上了卢泰,只是没有发现鬼师的踪迹,所以侯莫鸦明很不讲武德的选择偷袭卢泰。
为什么?
因为卢泰看起来好欺负!
卢泰以音律入武道,最擅长攻击心神,待你心神失守,便是他案板上的鱼肉。可竺无尘和尚出身,念经入定只是寻常,又练就金刚不坏之体,心神之坚毅,世间几乎不做第二人之想。
一物克一物,就像战士近身了法师,竺无尘完克卢泰!
卢泰纵身飞起,笛子横扫,发出呜咽的哀鸣,竺无尘见他袭来,不闪不避,口宣佛号,铜钵大的拳头对着脸就是一下。
拳风之烈,如刀子割了肌肤,卢泰的笛音惑魂对竺无尘完全无用,又不敢硬接这一拳,只好闪避后退。
可这一退就再也无法进前半步,竺无尘一拳又一拳,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仗着金刚不坏的硬功,让卢泰只能被动防守,处处受制,十成的功力发挥不出来七成。
两人闪电般交手了五招,卢泰连一个完整的音符都没有吹出来,这在他成为小宗师后的十年里绝无仅有。
就算兰六象也不敢这样对待自己,卢泰恼羞成怒,手一震,笛子断成七节,呼啸着成圆形罩向竺无尘的光亮的大脑袋。
一时间鬼音肆虐,闻者惶惶,这是卢泰的独门杀招,只要竺无尘再敢仗着金刚体不闪不避,笛子夹层里暗藏的七七四十九枚飞针就会取了他的性命。此针专破真炁,见血封喉,不知多少敌人栽倒在这诡术之下,卢泰紧跟着突进,伸手成爪,如鹰扑兔,攻向竺无尘的心口。
就算侥幸躲了飞针,也躲不过他这一爪!
啊!
正在这时,后心剧痛,刀尖透过胸膛,卢泰艰难的回头,看到了满脸歉意的侯莫鸦明。
“我……我以为你武功还可以,应该能躲过去……”
竺无尘只是猛,不是憨,卢泰明知他金刚不坏,还用了这样自毁兵器的招式,定然含有玄机,当即后退三尺,僧袍脱掉,凌空裹住了断裂七节的笛子。
机关触动,七节互撞,飞针四射而出,将旁边围攻沙三青和方斯年的将军夫人们射死了十几个。
至于卢泰,他已看到侯莫鸦明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卢泰身后,对这个胡人来说,不存在二打一胜之不武的顾虑。
所以,卢泰看着竺无尘没中招,又被侯莫鸦明嘲讽,带着屈辱的神色,砰然倒地死去。
袁青杞和兰六象的交手又是一番景象,袁青杞剑法通神,每出招都似九天仙子落凡尘,充满了潇洒写意的意象。可兰六象精通百般兵器和各家武技,修为虽不及袁青杞,可胜在经验老到,见招拆招,竟丝毫不落下风。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