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金陵城恢复了平静,毕竟战场发生在遥远的益州,除了那些家里有人参军出征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和改变。
正月最后一日,也被称为晦日,人们纷纷来到水边,女子们漂洗衣裙,男子们摇撸泛舟,临水宴乐,以求这年消灾减厄,身体健康。
府里的丫鬟仆役们欢天喜地的聚集到外面的巷子里送穷鬼,所谓送穷鬼,先端碗白粥,再点燃破衣,围着火堆跳舞,祭祀一个叫“庚约”的穷人。
庚约原是富家子,却不爱好吃好穿好住,衣服得穿破的,不吃肉不享受,非得过穷日子,于正月的最后一天冻死在陋巷里。
祭祀庚约,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远离他!
怕穷,也因此刻在了民族精神里,几千年没有改变!
“县侯,主上摆驾乐游苑,特命我来接县侯同去游湖……”黄愿儿对徐佑的态度向来很好,或者是因为初见时徐佑对他很尊重的缘故。
宦者也有自尊心,以楚国的制度,他们没有机会作奸犯科,手里的权力十分有限,交好的收益很低,可越是如此,徐佑的尊重才显得难能可贵。
“哎呀,怠慢了,怠慢了!昨夜酒醉,今日晚起,累大长秋久等。”
徐佑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匆匆擦了把脸,衣衫不整就出来见黄愿儿。黄愿儿反而很高兴,这说明徐佑不把他当外人,心里美滋滋的,眼睛笑成了缝,道:“县侯,连主上都出门送穷,你还高枕无忧。有人称县侯家资豪富,冠绝京都,果真名不虚传。”
晦日不能在家里待着,必须出门,谁在家,庚约就找到谁头上,连皇帝都不例外,也要顺应风俗,出宫躲穷。
徐佑笑道:“我这点家资,怎么称豪富?和诸姓门阀比,萤火罢了。”他听出黄愿儿话里的余音,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哪位郎君这么看得起徐某?”
黄愿儿笑道:“昨个山阳王入宫,和主上闲聊起来,说县侯食用四方珍异,日供万余钱,乃至帷帐车服,穷极绮丽……不过,县侯也莫往心里去,主上当场就斥责了他,我来长干里也不是一次两次,连中上之家也比不得,怎么能算奢靡呢?”
元兴以来,崇尚节俭,安休林以身作则,大力扭转前朝穷奢极欲的风气,对那些奢靡浪费的臣子无不严加斥责。
徐佑对生活品质要求不高,干净舒服即可,要不是詹文君照顾,他连侍女都没有,山阳王这样告状,居心何在?
徐佑笑道:“还是大长秋知我……”
黄愿儿送了人情,不敢耽误正事,瞧了瞧门外,站起身道:“县侯,咱们这就走着?主上等久了不好。”
“大长秋,请!”
“不敢,县侯先请!”
乐游苑坐落在覆舟山西侧玄武湖南岸,是金陵十一座皇家园林之首,其他还有华林苑、芳林苑、白水苑、博望苑、建兴苑、方山苑、灵丘苑等。
徐佑来过这里,轻车熟路,随着黄愿儿在玉玑亭里见到了安休林。他一人坐着,裹着大氅,旁边没人伺候,皇后为了保胎,并没有跟随出游,数百名妃嫔宫女们或在亭子前的湖水里泛舟为乐,或在周边的林木间追逐嬉戏,香罗锦袖,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但徐佑望着亭子里的安休林,他贵为帝王,富有天下,可此时此刻,又是那么的孤独!
朕,四字以蔽之:
孤家寡人!
黄愿儿轻手轻脚的走到安休林身后,道:“陛下,县侯到了!”
安休林转过头,露出笑容,道:“快来,温好了酒,就等你呢。”
徐佑在对面落座,安休林挥手示意黄愿儿退下,只留两人在亭子里喝酒闲聊,这次没提军务,只说婚事,罗里吧嗦喝完了一壶酒,才好歹把婚事的注意事项给搞定了。
徐佑瞅着机会,见安休林心情大好,掏出袁青杞的奏疏递了过去,安休林愣了愣,道:“什么?”
“宁长意去年从林邑取回神异的稻种,可一季两熟,不挑地,耐旱,产量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次回吴县遇到,她让我把奏疏转呈姊夫,里面应该有详细的介绍……”
安休林接过奏疏,刚看过半,喜形于色,等全部看完,忍不住站了起来,兴奋的在亭子里来回踱步,道:“好啊,这是大好事,有了这样的稻种,生民再无饥困之忧……”
徐佑心想,其实也没那么神奇,粮食产量上去,人口也会翻倍,靠天吃饭的时代不改变,总会遇到大灾年,就算没有大灾年,乱世一起,老百姓还是吃不饱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安休林脚步猛然停住,道:“七郎,你见到收获的稻米,宁长意没有欺瞒吧?”
“我亲眼所见,囤满了几大粮仓,绝无虚假!”徐佑笑道:“再者说,宁大祭酒已和鹤鸣山割裂,只想传法授经,延续道门,不敢也不会欺瞒君上!”
安休林信得过徐佑,也是因为没人会用这种很容易揭穿的谎言来欺君罔上,道:“我明日就令有司前往吴县取种,即刻全国推行……”
徐佑劝阻道:“姊夫,涉及国事,还是谨慎些。不如先令扬州刺史府在吴县试行,到了今年三月,还能赶上农时……若春种收成好,秋时再扩大到整个扬州,秋收再好,确认可一年两熟,明年再推到全国……”
安休林想了想,赞道:“是我急躁了!好,就这么办,明日廷议,着度支部诸曹协同前往吴县操持此事,定要办的妥妥当当。”
徐佑主动请缨,道:“反正我在金陵也无要紧事,不如就向姊夫讨个差,跟着部曹去扬州长长见识……”
“也好,稼穑艰难,贵谷乃务本之道,三日不食,父子不能相存,七郎若有意农事,我自是支持的,这样吧,反正你和宁长意相熟,此次就以你为治粟使,全权负责吴县的试种事宜。”
徐佑谢了恩,又道:“宁长意准备在林屋山另立新宗,以她在天师道的地位,必然会引起益州方面的军心动荡,对狄大将军的征讨极为有利。还请姊夫敕加封号,宣告天下,表明朝廷的器重和扶持。如此,一可安各州奉公守法的道民之心,二可消弱益州反贼拼死抵抗之志。”
这是两人早就谈过的事,加上袁青杞刚刚立了大功,安休林答应的十分爽快,道:“干脆不烦二主,由你带法服、金册和银印前往林屋山宣旨,敕封宁长意为神真玉灵元君,执掌江东道门。”
“谢陛下!”
随后,经过有司数日准备,徐佑一行奉旨去了吴县。扬州刺史是安子尚遥领,主事的是老熟人扬州长史鲍熙,徐佑和他事先做了沟通,上上下下配合的很好。
经过实地考察和随即抽取去年参与种植的农户询问,确认占城稻的神奇效果不是夸大其词,度支部主管农事的几位曹掾眼睛都要发出红光,任谁都知道这将是改变楚国大势的革新,所有的参与者都会加官进爵,说不好还会名垂史册,哪怕只是春秋笔法提到了一字半字,可也比默默无闻强了无数倍。
只用了三天时间,经过治粟使徐佑的同意,扬州刺史府决定赶在春种之际,在吴县试行占城稻,不过想要说服百姓们改弦更张也不是容易的事。
徐佑提议,由说书人编纂占城稻的故事,在全县境内日夜传播,并把袁青杞搞的那片种植区作为示范区,允许各乡村的三老前来考察,只要这些地方上的头面人物觉得可行,百姓就会从众心理,随波逐流。
具体的政务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徐佑不再过问,带着旨意上了林屋山,按照敕封道门真人元君的标准摆好香案和各种仪仗,他南面而站,诏曰: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嘉修真之统,贵得道之士。形神俱妙,僻处山林,信若人之高躅,实斯士之罕闻。洞真上清宗祖师宁长意,为老子学,奉玄帝祠,登万仞之层巅,构千间之大厦。素心既固,玄化弥彰。……屡逢亢旱,方虞率土之灾,申祷上玄,并获甘霖之喜。功已沾于庶物,身宜佩于殊荣。钦哉!惟时服我明训,可赐‘神真羽灵元君’!”
读完诏书,徐佑笑道:“元君,恭喜,接旨吧!”
道门敕封,以乾道为真人,以坤道为元君,称呼不一,但身份地位相同,袁青杞跪受接旨,一并受了法服金册银印。
从此刻起,她是朝廷认可的道门掌教,林屋山也改称黄庭山,左神观改为神真观,幽虚观改为羽灵观。
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黄庭山将代替鹤鸣山成为江东道门的圣地和核心,天师道不仅从现实意义走向了末路,也从法理高度走向了末路!
寒门贵子 第三十四章 黄庭法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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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铁趁热,受了敕封,就要抓紧时间开宗门,反正林屋山的设施齐全,只需要把左神、幽虚二观改名字即可。
山中的天师道众早有心理准备,这些年被洗脑的只知有大祭酒而不知有天师孙冠,加上天师道在益州造反,脑子正常的都明白跟着袁青杞另起炉灶是最佳选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抵制,洞真上清宗于二月初十正式宣告成立,简称洞真宗,因宗门立于黄庭山,又称黄庭宗。
黄庭宗以袁青杞为开山祖师,以《上清大洞真经》《黄庭内景经》《云篆仙书》为三玄教义,以黄庭山为总本山,同样分天下为二十四观。
总本山设两观,黄庭观和素隐观,其余二十二州各设一观,每观设观主、都主和监主,以三主分立的互相制衡,断绝了以往天师道各治之祭酒擅权专横,贪腐成风的情形。
观之下,在各郡设庙,庙之下,在各县设洞,以总本山、观、庙、洞的四级结构统治江东道门。
徐佑粗略估算,想要把这个结构完美的搭建起来,至少需要上百位高层和近千名中低层骨干,没三五年的慢慢填充,很难进行系统化的运作。
然而,袁青杞的真正实力让他大吃一惊。
多年来在各地暗中培植的隐子全都浮出水面,加上这些年从天师道内部挖墙脚得来的人才,抛开偏远的三五个州暂且不谈,其余各州迅速的填满了观、庙、洞的领导层,而突破五品的小宗师足有六位之多。
也就是说,整个江东,袁青杞现在手里掌握的宗师武力,仅次于徐佑!
千万别小看女人!
和袁青杞的厚积薄发不同,智现的法具宗是真的一穷二白,先是徐佑从顾氏手里买了玉象山,顾氏又随山赠送了山里原就有的两间田墅和三座宅院,并出动人力物力,把一座前后五进的大宅子改造成了寺庙的主体建筑,这才于二月十五日勉勉强强的开了山门。
若不是徐佑亲临,又带上了吴郡的大批士族捧场,开山大典寒酸的连佛祖都要哭了。金身不要想了,山门和天王殿刚刚建好,大雄宝殿还在规划中,祖师殿、伽蓝殿、藏经阁、罗汉堂等没有踪影,左右僧舍倒是齐备,讲经礼佛的法堂也是有的,好歹没让新任宗主站在露天大棚里讲话,可和隔壁道门比起来,实在天差地远。
宗门既开,接下来的发展就要靠智现如何用《华严经》击败般若学的六家七宗,,说六家七宗也不准确,现在依附于竺无漏的也只有四宗而已,早晚都要被本无宗合并。
也就是说,日后佛门的对垒,会是法具宗和本无宗的楚汉争霸。至于道门,袁青杞领先一步,宁玄古对名利无所追求,两人正面对抗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还能合作,但宁玄古的存在,永远是对袁青杞的警醒和鞭策,让她始终走在徐佑想让她行走的范围之内,不要越界,不要走歪。
当徐佑在吴县忙碌于农事的时候,遥远的洛阳城内,于忠正毕恭毕敬的向元光和元沐兰汇报:“……楚以狄夏为大将军,领军八万,号称三十万,征讨益州。当下,数百艘战船已出夷陵,若按水程估算,这会应该正在攻打巴东郡,经白鹭反复查探,确认不是声东击西,两位军帅大可安心。”
徐佑班师回国之后,突然辞去大将军之职,紧接着楚廷再次征调大军,说是准备讨伐益州,可谁知道真假?
毕竟翠羽军、赤枫军和荆州军以及中军大部精锐都没有动用,如果狄夏只是迷惑敌人的幌子,徐佑却躲在暗处另有谋划,稍有不慎,那就是覆国灭种之祸。
元沐兰无法忘记,徐佑上次也是这样瞒天过海,无耻的占得了先机,导致了后续战事的一系列失败。
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大意。
“徐佑呢?”
“徐佑以治粟使的身份公开亮相吴县,整日的踯躅田间,操弄稻种,和老农无异……”
元沐兰惊道:“治粟使?他身为堂堂大将军,又是江东文宗,身份贵重,怎么会甘心干这样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元光突然插话,道:“沐兰,劝农是国家的根本,治粟使也不算浊职,徐佑此举,非是不爱惜羽毛,而是有大智慧。”
“我觉得更像是无奈之举……”
于忠笑道:“徐佑在楚国的敌人实在太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刚回京就被逼的辞官。不过,他的手段也着实了得,出人意料的剿灭了六天,再借这个功劳,谋求起复大将军,可惜又被谢、陶等人和诸姓门阀联手坏掉。眼看着起复无望,别的职位也一时难以染指,恰巧宁长意进献占城稻,说什么可一季两熟,楚主欲命人前往查验,徐佑主动请缨抢了这差事,估计是走投无路,顾不得许多了,再受宠的臣子也不能离开中枢太久,就算当个治粟使,也比无职无衔要好……”
元沐兰似乎有些为徐佑的遭遇鸣不平,美眸里神色复杂,冷冷的道:“楚主昏聩!”
“楚主昏聩,才是我大魏之福!”于忠道。
元光的关注点则和元沐兰不同,道:“一季两熟?可以确定吗?”
“不能!”于忠想了想,道:“或许是真,或许是假,扬州刺史府打算先在吴县试种一年,我会持续关注此事,随时向大将军汇报。”
元光点了点头,目光凝重,道:“若真能一季两熟,再无缺粮之忧,楚国的国力将突飞猛进,日后……”
他没说完,可大家都明白,日后此消彼长,楚人会变得更难对付。
等于忠告退,元光对元沐兰道:“既然南朝没有打算撕毁盟约,洛阳方面也不用再这么严阵以待。你明日启程,带百保鲜卑速速回京,冀州的大乘教闹的越来越厉害,主上似有亲征之意,你要尽力劝阻,亲征牵扯太大,万一有什么闪失……大魏如今风雨飘摇,再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是!”
自古以来,皇帝亲征,和普通的大将不同,所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会成倍数的上涨。魏国现在是跛脚鸭,军力鼎盛,可国力渐衰,必须休养生息,给朝廷和百姓喘口气的时间。
若元瑜真的执意亲征,首先粮草供给就得拼命的搜刮地方,老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再被大乘教的妖僧鼓动,活不下去的人只有选择跟着造反,到时候按下葫芦浮起瓢,偌大的帝国,恐怕会千疮百孔,再也难以收拾。
“平定大乘教,兵贵精不贵多,两万人足矣,重要是速战速决。我写了奏章,你带回京城呈给主上御览。奏章里举荐你为平贼主帅,如果主上同意,打消了亲征的念头,你要记住三点:一,先示敌以弱,多诱敌人出城野战,尽量避免攻城,同时,要大力宣扬大乘教泯灭人性的残暴行径,争取民心在我,至少要让冀州的士族看清大乘教的真实面目,不要受蒙蔽从了贼;二,积极联合冀州当地的豪强,譬如李陲、封隆、高津之等人,这些豪强无不手握数千私人部曲,悍不畏死,骁勇善战,可弥补你兵力不足的缺陷。他们又是当地的地头蛇,熟悉何处可伏兵,何处可偷袭,何处有蹊径,并能派人混入大乘教,收买贼人为间;三,请旨加封冀州顶级门阀清河张氏的族人为官,以张氏为首的门阀支持你,你在冀州就有了底气,最多两到三个月,当平息此次叛乱。”
元沐兰一一记下,问道:“师父,你不打算回京了吗?”
元光笑了笑,道:“我在洛阳,楚人才会老实,也免了你后顾之忧。另外,我要在洛阳等徐佑的消息……”
元沐兰知道丘六颂从洛阳离开后转告给元光的话,道:“真的要和孙冠一战吗?”
元光静静的道:“我的病,估计好不了了。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力气,能和号称天下无敌的孙天师一战,此生再无遗憾。”
“师父!”
元沐兰咬着唇,美眸含泪,道:“这是徐佑驱虎吞狼的诡计,师父三思,莫上了他的当……”
元光目光温柔,道:“徐佑算准了我的心思,释放六颂,乃堂堂正正的阳谋,不用污之以诡计。我观此子大有胸怀,气魄伟岸,十年之内,必入一品山门。沐兰,若我战死,孙冠也垂垂老矣,北朝不可无大宗师牵制徐佑,你还要多多努力,争取早日窥破武道至境……”
“师父!”
元沐兰跪地俯首,泣不成声。
以元光之强横,面对孙冠也无必胜把握,这番话无疑是交代后事,念及这些年来的种种恩情,她又怎能忍住不哭?
“除了徐佑,你还要小心提防灵智和康静。灵智的菩提功不够精纯,此生无望突破一品,但他修为深厚无比,有野心有手段,又和太子、内行令走的太近,是你的大敌,必要的时候,可以和鸾鸟合作,布局杀了他,永绝后患。至于康静,此人来历成谜,深不可测,修为还在灵智之上,契机一到,立刻就能破开一品山门,你要交好他,尽量不要和他为敌……”
元光就如同妇人,絮絮叨叨和元沐兰说了许多许多,他向来寡言少语,这次反常的表现,让元沐兰感到深深的无助,可也知道和孙冠一战,是元光等待了一生的宿命,她劝不得,阻止不得,唯有牢牢记下他的所有嘱咐,不让他担心,也不让他失望!
寒门贵子 第三十五章 平城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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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县的差事办妥,徐佑打道回京,先进宫见了皇帝,禀告了在吴县的具体经过,并给出初步结论:占城稻稻种有效,一季两熟很可能成真,等明年吴县的收成出来,就可以大范围推广。
皇帝大喜,对徐佑不吝赞赏,什么屈尊纡贵,什么事必躬亲,瞧那架势,还要给徐佑再升升官。
徐佑可没打算跟着度支部那群搞农业工作的家伙长期厮混,委婉表明了功成身退的想法,取得了皇帝的理解,然后回吏部交还了印信。
他之所以出头接下治粟使的差事,是准备趁着占城稻推广的机会,好好的在民间刷一刷声望。比起开疆辟土,谁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谁才能真正的被老百姓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回到长干里,从詹文君处得知益州方面的最新战报。巴东县的战事结束,狄夏血战两日夜,大获全胜。
天师道自号长生军,被朝廷称为长生贼,负责驻守巴东县的是长生贼的宁州治正治之一黎淳兴,他长年在宁州那蛮荒之地,生性狂野,作战骁勇,丝毫不把朝廷大军放在眼里,连续两天在攻城战里占了上风,胆大包天,选择夜间主动出击,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却被早有准备的狄夏诱入伏击圈,战船尽毁,当场战死。
巴东失陷之后,接着是巫山县。江子言率领奉节军为先锋,只用了半日就攻克巫山,奉节军初战告捷。
此战,江子言身先士卒,甘冒矢石,奋勇不顾身,给所有参战人员留下深刻印象,也初步得到了奉节军部曲们的认可。
巫山被克,大军逼近瞿塘关。
瞿塘关是长江入益州最险峻的一段水路,北岸赤甲山,南岸白盐山,双峰夹峙,形成门户,故而又叫夔门,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和赤甲山接壤的马岭建有一座雄峻的城池,就是因刘备托孤而名声大噪的白帝城。杜甫有诗云“城峻随天壁,楼高望女墙”,白帝城背靠马岭、赤甲山,东傍东瀼水,南临长江,是一座“舟楫不能越,石矢不能加” 的坚固堡垒。
狄夏苦攻五日,损失惨重,最后由张槐献计,挑选三百名身手矫健、善于攀爬的敢死之士趁夜色翻越赤甲山,绕后偷袭白帝城得手,放火烧之,驻守江面的水师惊慌失措,仓促间被楚军击溃。
占领了瞿塘关,天师道设立在鱼复县的水师造船基地变成了主战场,双方在鱼复、大昌、朐?接连爆发激烈的水战,张槐率平江军所向披靡,先后摧毁天师道各式战船八十余艘,彻底断送了天师道对益州东部的统治。
益州门户大开!
北魏,平城。
上百匹骏马疾驰而来,飞腾的尘土遮蔽了行人的视线,看不清马背上的人,行人们匆忙躲到路旁,有那多舌的愤愤然道:“官道上还这般嚣张,不知又是谁家的子弟?”
“管他谁家的子弟,反正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安生躲着,别被奔马伤到,死也白死!”
“可不是这么说嘛,前日被五殿下当街撞死的那人,死也就那么死了……”
话音未落,骏马已至,只见当头那人锦袍似火,眉目如画,展卷英姿不逊须眉,正是从洛阳回京的元沐兰。
嚼舌头的几人立时住嘴,纷纷跪拜道路两侧,额头紧贴地面,他们敢议论太子,敢非议皇子,八姓贵族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这个常年领兵在外,为了帝国舍弃了所有的女郎,却是发自肺腑的敬畏。
入了里城,元沐兰没有停留,直奔皇宫,见到魏主元瑜,先汇报了洛阳的情况,然后递上元光的奏章。
元瑜打开一看,眸子里露出几分不豫的神色,沉思了片刻,淡淡的道:“你连番大战,殚精竭虑,终于扭转洛阳战局,又不辞辛苦,意欲讨伐大乘,为国分忧,阿父心里很是高兴。不过,大乘教乱起腹心,牵连甚广,你就不必再去了,回府好好歇息,大魏总不能全靠着女子定国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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