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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这话明着说给元沐兰听,实际是对元光的插手表示不满,元沐兰深知元瑜的脾性,现在敢抗旨就真的把路走到尽头,还得徐徐图之。俯首叩谢天恩,正要起身离开,元瑜突然道:“去看看皇后吧,她最近时常念及你……”
元沐兰的双手微微捏紧,旋即松开,玉容没有任何异常,道:“是!”
和冯清的见面味同嚼蜡,从来都不对眼的两人又必须扮演着母慈女孝给所有人看,问候了身子康健和平安归来,冯清儿直接说了她的打算,想要招武都镇镇都大将高远为驸马,若元沐兰没有异议,可以让宗正寺开始着手安排婚事。
元沐兰道:“母后,国家正是多事之秋,战乱频繁,百姓饥寒交迫,女儿若嫁人,必然又是很大的花费,于国于民,皆非善举……不如等大乘教平定之后,再议此事……”
冯清笑道:“这是什么话,大魏称雄北地百年,区区几个僧人闹事,还能翻天了不成?再说了,天子家嫁女儿,花的是内府的钱,还有冯家你也是知道的,家资豪富,怎么就干系到那些小老百姓的生死呢?呸呸呸,大喜的事,说这些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你听母后的没错,高远虽然有妻子,可那女人我见过,就是肠肥肉横的村妇,只要你点头,高远立刻休了她,今后双宿双飞,郎情妾意,不比你整日的战场厮杀过得惬意舒适么?”
元沐兰暗自冷笑,可也知道现在不能撕破脸,因为冯清最得元瑜的宠爱,得罪了她,也就得罪了皇帝,真要是被冯清蛊惑着颁一道旨意赐婚,她要么逃离魏国,要么顺从嫁人,再没有其他路可走。
“母后,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刚从洛阳回京,身上的衣物都没来得及更换,还请母后容我回府歇息几日再做决定……”
冯清也不愿逼迫太甚,元沐兰没有当场拒绝就说明很有希望,笑道:“好吧,是我急躁了。来人,把昨个太子送来的鳢鱼脯给秀容公主带回去……”
鳢鱼俗称乌鱼,先作咸汤,用生姜、花椒末,灌满鱼口,再用竹杖穿眼,鱼口向上,挂在屋北檐下,至来年二月即成鱼脯。
吃的时候,把鱼腹中五脏生刳出来,加酸醋浸渍,其味隽美。鱼身用草裹起,木捶轻打后,肉白如雪,鲜味无与伦比,过饭下酒,极是珍贵。
“谢过母后!”
离开皇宫,回到秀容公主府邸,元沐兰稍加洗漱,招了招手,丘六颂凑到近前,听候吩咐。
“拿我的名帖,去请楼祛疾过府。”
“公主,楼将军被主上敕令闭门思过,怕是出不来……”
“只管送去,他会想法子出来的。”
“是!”
天刚入夜,楼祛疾果然出现在公主府,他容颜交瘁,双目无神,显然这段时日被通敌的指控整得不轻。
“见过公主!”
“坐吧!”
元沐兰请他在后院相见,摆了酒菜,笑道:“被污蔑的滋味如何?”
楼祛疾摇了摇头,叹道:“一言难尽!”
“其实你是不是通敌,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高腾想杀你立威……”
高腾和楼氏无冤无仇,又为何非要杀楼祛疾?
元沐兰还有层意思没有说透,高腾是皇帝的奴仆,也是典型的政冶投机者,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在迎合皇帝的心思。
由于部落制的影响,鲜卑贵族势大,多年来对皇权形成了有效制衡,元瑜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浪费在廷议上让各方达成妥协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决策和执行的时间,他早有心改变现状,所以压倒性的击败柔然后,无视任何反对,以崔伯余为核心,大举推进汉化,就是想逐步的剥夺鲜卑贵族把控朝政的力量。
有鉴于此,高腾抓住机会,对楼祛疾穷追猛打,来向元瑜大表忠心,正是瞧准了里面蕴藏的利益远远大于风险。
告楼祛疾的是穆梵,同样是鲜卑八姓,两大姓狗咬狗,高腾火中取栗,固然可能得罪楼氏,可只要挑拨两大贵族的关系,得了元瑜欢心,那就都不是事。
“高腾!”
楼祛疾握着酒杯,目光透着几分凶厉,道:“我定要杀了这个阉奴!”
“杀高腾,可不容易!”
元沐兰轻轻晃动着酒杯,道:“你打算怎么动手?”
“高腾时常出宫……”
“你是不是查到他最近喜欢去东溪水畔的一间酒肆吃酒,身边的随从不会超过二十人,所以想要乔装混入,伺机刺杀……”
“啊?”楼祛疾惊道:“公主怎么知道?”
元沐兰冷冷道:“高腾是内行令,不是酒肆里那些只知道吃酒找女人的酒鬼,他的出行安全一向由内侯官负责,又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候,凭你五品小宗师的修为,就敢无法无天,前去行刺?”
楼祛疾还是无法置信元沐兰怎么清楚他的谋划,道:“公主,这件事我并没跟任何人说过……”
“你闭门在家的这段时日,曾五次酒醉,其中两次对身边的丫鬟喊着要杀了高腾雪恨。然后,又偷偷派人联络了严平九,让他动用京城内外的游侠儿打探高腾的行踪。你自以为行事隐秘,无人知晓,实则内侯官对你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真要是敢混入酒肆行刺,别说无法脱身,还会连累楼氏……”





寒门贵子 第三十六章 深宫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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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祛疾呆若木鸡,他曾经做过外侯官的龙雀,知道侯官曹的无孔不入,但怎么也没想到,内侯官对平城的掌控力,竟然强大到这等地步。
他身边伺候的婢女,自幼养在府里,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忠心,甚至以为遇到危险,她还会舍身救主,谁想到竟然成了内侯官的眼线?
与被秘府压的喘不过气的外侯官相比,内侯官的行动力简直可怕!
“那怎么办,束手待毙吗?”
“对付高腾,行刺是下下策,他身家所系,无非是主上的宠爱,只要设法让主上厌恶他,区区阉奴,杀之,只需一杯毒酒……”
高腾想要自家弟弟尚公主,在平城贵族圈不是什么秘密,就高远那个废物,公主眼瞎了也看不上,拒婚几乎成了定局,和高腾也必然会势成水火,所以楼祛疾丝毫没有掩饰对高腾的杀机,只是他没想到,公主竟然也动了杀机。
楼祛疾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深吸口气,道:“公主,该怎么做?你吩咐,我去办!”
元沐兰给他斟酒,笑道:“怕死吗?”
楼祛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死有何惧?”
“那好,你这般这般……”
送走了楼祛疾,元沐兰趁夜色避开内侯官的耳目,连夜出府拜访康静。嵩山道人住在东郊的太平观,对元沐兰的突然到访并不惊讶,他的面前摆着一局诘棋,手拈白子,静静的沉思,笑道:“公主为高腾而来?”
“不,我为杀高腾而来!”
康静缓缓落下白子,原本纠缠的黑白双方登时凶相毕露,如恶龙,如猛虎,昂首对峙,道:“内行令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公主杀不了,也杀不得!”
“若我择一地,以婚事为由,约高腾私下会面,天师隐于其间,突然出手,高腾必死无疑。”元沐兰半真半假的试探道。
康静又拈黑子,目光依旧盯着棋盘,道:“公主说笑了,贫道垂垂老矣,怎么可能在内侯官的重重护卫之中杀死当朝的内行令?我毕竟不是大宗师……”说着黑子向棋盘落去。
“我北返之前,师父曾评点天师和大和尚,不知,天师可有兴趣一听?”
“哦?”
康静拈棋的手凝在半空不动,顿了顿,再次落子,只是很明显,他的心乱了,黑子落到了死地,气势大衰。
“请公主赐教!”
他叹了口气,挥手拨乱了棋局,端正身子,目视元沐兰。
“师父说,灵智修为驳杂,此生无望一品。天师修为远胜灵智,唯等契机到时,大宗师之境,唾手可得。师父还说,天师道法玄妙,学究天人,要我多和天师走动,结份善缘,不定那个契机就藏在其中。有了这份善缘,我日后若有难处,想必天师也不会束手旁观……”
元光人在洛阳,可大宗师的威慑力并不会因为距离的远近而发生变化,康静沉默了片刻,道:“刺杀高腾,是玉石俱焚的下下策,为了如此蠢物,惹来主上雷霆大怒,殊为不值。”
元沐兰当然不会和楼祛疾同样的智商,刺杀内行令,多大的罪名,楼氏兜不住,她贵为公主也兜不住,为了杀一高腾,结果把身家性命赔进去,正如康静所说,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公主乃聪慧之人,行事断不会这般鲁莽,若要贫道援手,还望公主推诚相待,勿复以言辞试探……”
元沐兰笑道:“我确实另有计划,只不过牵扯太多,天师如果不想陷入太深,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康静微微蹙眉,道:“公主的意思,你为明,我在暗?”
“不错!”元沐兰杀戮疆场,自有她的傲气,道:“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天师亲自下场厮杀,只需在旁掠阵,盯死灵智,再在紧要时悄悄的推一把,沐兰感激不尽!”
“好!”康静是做大事的人,当机立断,道:“公主请吩咐!”
“明天廷议,我要天师和崔太常改变立场,支持主上亲征!”
“嗯?”
大乘教肆虐冀州,连番击败魏军多名将领,元瑜因而大发雷霆,想要亲征讨贼,灵智表示支持,然后由太子监国,对他们十分有利,崔伯余、康静则坚决反对,亲征劳民伤财,会加重魏国现在的艰难情势,绝不可行。
朝廷分成了两派,这段时日争吵不停,眼看着大乘教越发壮大,连济州和相州也开始有僧人造反响应,隐隐有泛滥之势,再不平定,很可能会变成心腹大患。
元瑜被两派吵的头痛,始终拿不定主意。请灵智卜卦,灵智说皇帝以武应运,此战必克。可康静也卜了卦,卦象完全相反,说太白在西,动兵则伤主,皇帝决不可亲征。
现在元沐兰突然要求康静和崔伯余支持元瑜亲征,康静道:“我听闻公主今日在宫里为元大将军上表,谏主上不可离开平城,还要举荐公主为帅,统兵讨贼……”
宫里没有秘密。
她今日刚刚见过皇帝,连元光的奏章内容都已经流传到了康静的耳中。
元沐兰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今日面圣,已深悉主上的心意,亲征之事,不可动摇。与其纠缠于此,贻误军机,还不如支持主上亲征,快刀乱麻,尽早平贼。”
康静想了想,道:“我之前说过星象伤主,现在不能改口,但我也不会再极力劝阻主上。”
“崔太常那里?”
“我负责说服崔太常,让他支持亲征。明日廷议的结果,应该会如公主所愿!”
“等了结此事,我请主上正式下诏敕封天师!”
“多谢公主成全!”
元沐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康静站在观星楼的最高处,唇角溢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众生棋子,皆在他的局中!
第二日廷议,元瑜破天荒的拿出元光的奏章,传阅众大臣,让他们议一议。几个老臣以为找到了凭借,慷慨激昂的要皇帝听从大将军的金玉良言,可谁也没想到崔伯余却突然叛变,表态支持亲征。
大人们对崔伯余很是不满,骂他媚主,乃无耻小人。
崔伯余不发一言辩解。
元瑜其实在看到元光的奏章时就下定了决心,这会又得到崔伯余的支持,何止心花怒放,当廷严厉斥责那几个老臣,以年老昏聩、误国误主为由,免去他们的官职,勒令回家思过。
又直接将崔伯余从太常令拜为尚书右仆射,品阶看似没有变化,实际上沉重打击了主掌尚书省的八大姓之一奚氏。
因为尚书省多年来是奚氏的势力范围,水泼不进,可这会借着贬谪老臣们的天子威严,竟压得尚书左仆射奚斤心惊胆战,不敢出言反对。
他不说话,属于他这派的臣子们也不敢反对,于是崔伯余顺利入主尚书省,成为掌控帝国权力中枢的宰臣之一。
朝堂内外再无异议,元瑜遂定于四天后,也就是二月二十六日,亲率五万大军出平城,前往冀州平叛。
楼祛疾日夜不停的秘密约见北朝江湖的奇人异士,以重金驱使,让他们随时听候调遣。他的这些不寻常的举动完全吸引了内侯官的注意力,皇鸟一方面加强对高腾的保护,一方面调集人手重点监控楼祛疾的一举一动。
元沐兰却还如往常一般,隔一两日进宫觐见皇后冯清,她摆低姿态,曲意逢迎,还献了好些珠玉金饰,两人关系突飞猛进,颇似亲生母女般慈孝两全,传到元瑜耳中,不仅老怀大慰,觉得女儿终于长大,看来灵智所说,公主出嫁,利于皇族,并不是虚言。
但元沐兰对婚事既不拒绝,也不给出承诺,逼得急了,只是说想和高远先见一面,看看是否合心意,再决定嫁与不嫁。
冯清想想,也是这个理,鲜卑女子,没汉人那些讲究,婚前和如意郎君见见面,说明她是真心想嫁人了。回头和高腾一说,高腾对自家弟弟有迷之自信,立刻同意,派了心腹乘快马赶往武都镇,要高远马上回京。
这也就是高腾自恃得圣宠,敢干这样的事,身为边镇大将,无诏返京,换了别人都是死罪。
终于到了二十六日,举行过盛大的誓师仪式,祭祀天地和宗庙,元瑜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平城。
当天夜里,元沐兰带着四个婢女和四个宦者入宫陪伴冯清,说是皇帝亲征,怕皇后独居深宫,夙夜担忧,难以入眠,故来膝前尽孝。
冯清无奈,只好同意。
形影不离过了三天,冯清时不时的精神恍惚,好似会突然想起什么,情绪也变得略显焦躁,午后在苑里晒太阳时还装作随意的问元沐兰:“公主府里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回去处理?我虽然挂念你父皇,可也信得过大魏将士的武勇,已无大碍……”
元沐兰瞧着火候差不多了,趁势说道:“我回京前,命人从洛阳运回西凉的八宝翡翠金步摇,据说是姚氏藏在内府库里的绝世奇珍,算算时日,也该到了,我这就去取来献给母后……”
听说有这样的宝物,冯清动了心,可犹豫了片刻, 道:“不用急,我知你多年料理戎机,正事很多,明日再回宫不迟。”
元沐兰道:“也好,我明日再进宫来陪母后。对了,母后,我那八个随身伺候的奴婢就暂且留在宫里,带着他们来回出入宫禁,很是不便……”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寒门贵子 第三十七章 夜色水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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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分三重,皇城,京城和郭城,
郭城的南郊,有一座燕春楼。
这座声名遐迩的青楼或许不是北国最大的,可一定是最吸引胡人贵族的所在,歌姬舞姬都是自幼从江南运来的美人,经过多年精心调理,就像是生长在大漠黄沙里的娇嫩红菱,不仅颜色好,而且更水润。
物以稀为贵,平城的粗鄙养不出来的女郎,燕春楼里应有尽有!
穆梵随元沐兰回京后,也是深居简出,今夜应朋友之邀来燕春楼赴约,正酒酣耳热之时,楼下大堂突然嘈杂起来,然后看到楼祛疾带着三十多名江湖高手闯进来。
“穆兄,怎么办?”
朋友脸色苍白,显然知道楼祛疾和穆梵之间的恩怨,他的身份不够八姓那么尊贵,无意也无力牵扯进这么大的纷争。
铮!铮!
跟随穆梵的部曲们全部拔出腰刀,个个严阵以待,做好了拼死护主的心理准备。不过人名树影,楼祛疾是五品小宗师,没人敢说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护不护得主人,且听天由命吧。
穆梵反倒气定神闲,安慰朋友,笑道:“添双碗筷,还能怎么办?你放心,楼祛疾的胃口再大,我也喂得饱他!”眼睛扫过部曲,斥道:“刀子都收起来,整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这是平城,不是边镇,不是洛阳,谁敢无法无天?”
朋友哭丧着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离开更是不可能,那样就把穆梵得罪狠了,说不定真要出了事,穆氏还得把气撒到他的头上。
“穆兄,楼祛疾来者不善,依我拙见,不如先避一避,我知道后面有侧门可以离开……”
“临阵脱逃,在战场上可是要杀头的!”
老兄,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你告人家通敌,这是置人于死地,人家岂能容你活着?
楼祛疾到处笼络江湖人士,虽然做的隐秘,可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对八姓子弟动手。
不要命的人,你还跟他讲道理?
与此同时,离燕春楼两个街巷的地方,数百骑紫衣戎服的内侯官正严阵以待。接到线报,皇鸟手下最得力的灭蒙之一契革神色冷峻的挥了挥手,马蹄阵阵,如雷奔腾,迅速包围了燕春楼。
无论如何,不能让楼祛疾杀死穆梵!
“各队守住路口,架好弓弩,若有人以武力突围,杀无赦!”
五十名武功精湛的内侯官随着契革冲进大堂,粗暴的驱逐里面的所有客人,有些仗着身份的达官贵人不满的叫嚷喝骂,却被契革毫不留情的用鞭子抽打着赶了出去。
内侯官的权势,凌驾于百官之上!
不一会,人声鼎沸的燕春楼变得冷冷清清,契革踩着楼梯,身子壮实如山,发出咯噔咯噔的震动声,踹开房门,里面双方正在对峙。
刀剑如林,光华耀目,寒气逼人。
“楼将军,你要干什么?”契革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双方中间,直接问道。
楼祛疾看也不看契革,冷冷道:“我要干什么,灭蒙看不出来吗?”
“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楼祛疾不屑的笑了笑,道:“契革,你靠着给皇鸟舔腚才爬起来的贱奴,怎知八姓的尊贵?就算今日我杀了穆狗,也不一定会死,你信不信?”
契革出身卑微,因天赋出众,受皇鸟的赏识,成为侯官曹用无数钱财和顶级功法喂出来的小宗师之一。
他自幼备受凄苦,心理有些畸形,长大后极度痛恨贵族,凡是内侯官经办鲜卑贵族的案子,抄家灭族,株连蔓引,别人不愿干,他干,别人不敢杀,他杀,在贵族圈里臭名昭著,但也得到了皇鸟的信任和重用。
“贱奴……多少年没听到这两个字,我竟然还有些怀念……”
契革脸色平静,抽出缚在背后的双锏,浓烈的杀气弥漫开来,竟让房子内很多人手脚发颤,几乎连武器都拿不安稳。
正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生死宣判的时候,楼祛疾哈哈大笑,道:“穆兄,瞧把契革吓的,都说他身上的血腥气,可让小儿止啼,没想到胆怯犹如妇人!”
嗯?
什么情况?
齐刷刷的目光盯着穆梵,只见穆梵也笑了起来,道:“灭蒙,楼兄是我约来的,今夜我们打算杯酒泯恩仇,又请了江湖上这么多英雄好汉来做个见证,却怎么惊动了内侯官?”
契革饶是心坚似铁,这会也有点坐不稳了,道:“穆将军,有我在,不必惧怕楼祛疾,我奉皇鸟密令,定会保你周全……”
“灭蒙此言差矣!我和楼兄是多年好友,牧守豫州时又是同僚,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虽然后来发生一些事,彼此间有些许误会,但是元大将军攻下洛阳后抓了楚军的不少俘虏,经过审讯,已经逐步查清,是秘府窃取了机密情报,跟楼兄无关。”
契革惊的,道:“既然查清,为何不向朝廷禀报?”
“我写了奏章,已交给公主,再由她转呈主上。兴许是主上最近要处理亲征之事,没空管这些小事……不过灭蒙也不用急,等主上亲征回京,总得重新审理此案,到时就真相大白了。”
契革眼前发黑,后心冰凉,知道落入了楼祛疾的算计。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楼祛疾和穆梵演这一出戏,究竟想要干什么?
内侯官的大部分力量是被两人吸引到了郭城,可皇城有三郎卫士,京城有左右卫驻军,造反?
以卵击石!
可要是不造反,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京城西,寿丘里。
灵智从南部大人府讲完经,乘坐步撵回永宁寺的路上,遇到了突然出现的康静,他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街道中间,面前摆着一盘未完成的棋局。
“师尊,是嵩山道人!”
身为北天师道的天师,康静的名望极大,灵智的弟子们大都认得,无不露出戒备的神色。
“停撵!”
灵智前脚踏出白罗帐,后脚出现在康静跟前,长达十余丈的青石路,在他的脚下,仿佛只有半步之遥。
两旁店铺的招旗无风舒展,猎猎作响!
灵智的大弟子摩法舍急欲跟上,只前行三步,撞上了庞沛无匹的真气罩,根本无法寸进。再凝神看去,却好像连师尊的身影也看不清,更听不到两人的任何对话,他越是焦急,招旗的猎猎声越是如蚂蟥似的钻入耳中,听的烦躁不已,竟有股暴戾的血腥气充斥胸膛,手里禅杖猛的插入地面,青石破碎,入地三尺。
“大师兄,凡有相皆是虚妄,言其是假非真。观自在,莫观虚妄!”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禅杖,摩法舍浑身微颤,神智恢复清明,那成排成排的招旗还是如往常垂下,远处是师尊的背影,耳中也没了那猎猎声……
嵩山道人,好霸道的二品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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