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薛弗之以极小的投资,得到了巨大的回报,不仅在高腾担任内行令后升做了油水丰盛的库部尚书,还被加封安固县侯,薛氏跃居名门,泽被三代,完成了几代人望之不及的阶层跨越。
元瑜闻知后怒不可遏,连夜将前年病逝的薛弗之从坟墓里挖出来戮尸后弃之荒野,三个儿子也被诛杀,妻女流放边镇为奴。曾参与去势的刀子匠、宫人、宦者和内侍省有司等皆下旨族诛。
而高腾发迹后,整个高氏一门也鸡犬升天,封官封爵者多达数十人,爪牙遍布后宫、诸部三十六曹和中军、镇戌军,侯官曹在城内大肆搜捕,借助左右卫的兵力,以雷霆手段将高氏和其附庸全部下狱问罪。
皇鸟施展治狱的手段,仅用两日夜就泡制了以高腾为首的高氏集团图谋造反的证据链条,牵扯到朝中上百位官员,甚至包括八大姓的长孙氏、刘氏、陆氏等——
这是一场北魏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泼天大狱!
也是皇权和部族权的最激烈的碰撞!
元瑜必须坐镇平城,应对各方面的反应,只好无奈放弃了亲征的念头,再次拜元沐兰为领军将军,接管三军前往冀州征讨大乘教。
而离开平城之前,元沐兰让鸾鸟送了整整两船宝物给于忠,作为恭贺徐佑大婚的贺礼。
鸾鸟叹道:“何苦来由?那负心汉成亲,你还得给他送贺礼,干脆我吩咐于忠,在徐佑昏礼上送一斤毒酒,说不定能把南人一网打尽……”
元沐兰没好气道:“我这是谢他的恩情,别整天的乱点鸳鸯好么?你自己想郎君就去抢,别那么龌龊的揣度别人!”
“我想郎君?我龌龊?”鸾鸟揪住心口的衣衫,慢吞吞的趴在桌子上,痛苦的道:“你变了,你竟然为了徐佑骂我……”
元沐兰头疼,道:“好了好了,你乖乖听话,把贺礼送到金陵,我不想欠徐佑太多人情。办好了这件事,等灭了大乘教,我去向师父求情,允你跟随旁观他和孙冠之战。”
鸾鸟瞬间满血复活,道:“好,成交!”
金陵,长干里,
徐府。
于忠恭敬的呈上礼单,徐佑随手把礼单交给旁边坐着的詹文君,道:“公主太客气了,礼物这么贵重,我受之有愧!”
于忠道:“公主还要我向县侯表达谢意,说她欠县侯一个人情!”
平城发生的事,秘府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徐佑笑道:“人情就算了,公主是大鲜卑山的明珠,若被高远那样的蠢物染指,别说魏国的百姓不答应,就是我大楚的百姓也不答应。”
这话说的妙,于忠忍不住笑了半天,又问起元沐兰征讨之事,道:“大将军觉得,公主能顺利平叛吗?”
“大乘教闹了整整三个月,现在还在冀州境内四处烧杀抢掠,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失了民心的反贼怎么打天下?起先还有不少冀州本地的世族想要火中取栗,跟着大乘教起事,现在估计也看清了这群和尚的底色,等世族们倒戈之日,就是大乘教灭亡之时。”
于忠若有所思,道:“大将军是不是早看出大乘教难以成事,所以没有让秘府暗中扶持?”
“此为原因之一,原因之二,魏、楚两国刚签了盟约,取得互信很是艰难,若因为不成气候的大乘教导致盟约作废,未免得不偿失。”
对于忠这样的人,驾驭起来要讲权术,不能完全信任他,但很多时候也可以和他分享秘密。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大将军说的是!”于忠想了想,道:“狄夏在江城受挫,兵力折损较大,我奉鸾鸟之命,刺探江城战事的详细情报,是否该隐瞒一些,把贵军的伤亡数减少,天师道的伤亡数加大……”
逐鹿营盟约,是徐佑带着楚军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和平,也是两国对峙百年以来,南人取得的罕见的大胜,并牢牢占住了战略主动权。
可是,若狄夏连天师道都打的这么胶着和费劲,会引起魏国朝堂对楚军战斗力的怀疑,并引发很多遐想:比如,徐佑的胜利,是不是侥幸?楚军的战斗力,会不会夸大?要是粮草和兵力充足,能不能再夺回豫州,甚至把关中纳入版图?
毕竟不是每个北魏的重臣们都像元沐兰一样和徐佑交过手,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情报来分析敌人的实力,并由此制定国策,徐佑的胜利,让他们深以为耻,狄夏的受挫,却又点燃了他们的渴望。
所以,于忠打算粉饰狄夏的败果,这本该是秘府的活,他现在用外侯官接过去了,先不说有没有必要,至少态度特别值得表扬。
“不必了,江城战况瞒不住的,你据实以奏,北魏现在主要目标是大乘教,还没空插手益州的乱子……”
二月二十九日,狄夏连破长江沿线多座重镇,顺利包围了江城。天师道在江城屯聚了三万兵力,据探子回报,大多是临时征召的道民,没经过训练,装备也不够精良,守城大将是名不见经传的阴西柳,只知他是鹤鸣山排行第三的大祭酒阴长生的弟子,不知怎的受孙冠看重,突然横空出世,被赋予了守卫益州东路门户的重任。
连番大胜让狄夏起了轻敌之心,抵达江城的当天,没有经过修整和仔细调查敌情便挥师强攻,结果被阴西柳大败,作为先锋的长云军死伤近两千余人,要不是张槐见势不妙,和江子言的奉节军从旁策应,拦住了阴西江的衔尾追杀,长云军说不定会折损过半。
此战,楚军后退了三十余里,于长江南岸扎营。狄夏再作打探,发现江城的三万驻军实际上是天师道多年训练的精锐,弓弩武器甲具齐备,并且江城的防御设施也进行了加固和升级,就像是插满了长矛的刺猬,不仅崩掉了他的牙,还扎得满嘴流血。
兵不厌诈,这没什么,既然查明了敌情,知耻近勇,狄夏于次日再次发起攻击,这次动用了车轮战术,长云军、平江军和奉节军接连上阵,恶战了两日夜,江城如矗立长江里的巨石,任你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阴西柳,到底是何许人?”
于忠道出了他的疑问,江东白鹭在他接手之前几乎被秘府连根拔起,重建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对益州的渗透有限,实在查不到阴西柳的底细。
徐佑道:“此人是鹤鸣山的灵官,向来默默无名,道法和武功都极是平常,被孙冠拔擢守卫江城时,还有人说是阴长生为弟子徇了私情,没想到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
“孙冠素有识人之明,果然名不虚传。”于忠感叹了一句,又道:“莫非,狄夏要止步于江城?”他始终直呼其名,不肯叫一声狄大将军。
“那倒未必!”徐佑笑道:“张槐用兵远胜狄夏,若狄夏肯听张槐之计,攻克江城其实不难。”
于忠心里一动,知道徐佑已有破城的方略,且算准了张槐会如何用兵,他远在金陵,却能料敌于千里外,如此神谟,怎能让人不惧?
识趣的没有再问,心里对徐佑更添了几分敬畏,道:“再过两日就是大将军的良辰,我的身份敏感,不能到场恭贺,这里先行祝大将军天成佳偶,合卺百年,略备薄礼,自然比不得公主的贵重,还请大将军不要嫌弃。”
于忠的礼物是一座半身高的佛像,通体白玉雕成,外披双领下垂式袈裟,内着僧祇支,施无畏与愿印,结跏趺坐,面目栩栩如生,威严和慈悲同在,堪称珍宝。
这是下了血本啊!
徐佑笑道:“有心了!”
有些厚礼不能收,有些厚礼必须收。
于忠见徐佑毫不见外,脸上也露出高兴的笑容,随后离开了长干里。
“夫君,你老实交代,到底和元沐兰什么关系?”詹文君翻看着元沐兰的礼单,歪着头戏谑道。
“曾是对手,也是朋友,或许还有几分惺惺相惜……”
詹文君鼻子微微皱起,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哼!”
“但是,将来会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敌!”徐佑明知是坑,岂能上当,话锋急转,义正词严的道:“且收了她的这份礼,权当日后的修坟钱。”
“嗯?”詹文君吓了一跳。
“杀了她,留个全尸,再择块好地,用好棺材埋了,两船的礼,未必够呢。”
詹文君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道:“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寒门贵子 第四十一章 终结秦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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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徐佑大婚。
整座金陵城为之沸腾!
皇帝原想把婚宴设在台城的宣徽殿,并出动天子的御驾和卫队前往张府接亲,被徐佑婉拒了。
这不仅不合礼制,而且太过招摇,所以还是把婚宴定在了长干里,宅子内的各进院落全腾出来招待宾客,宅子外的街道两旁设流水席,免费供街坊邻居吃吃喝喝。
帝后亲临徐宅,在京的三公九卿、三省六部、诸王公、宗室、诸将军,分散各地的诸姓门阀,在外的扬、荆、江、湘、徐、兖、豫等诸州刺史、中军和外军的各军军主、儒佛道三教领袖、诸多文人名士,将近千余人前来道贺。
受邀的,没受邀的,衣冠杂沓,车马骈阗,无不以出席徐佑昏礼为荣。由于宾客太多,徐府虽然前后七进,还买了左右邻居的宅子打通后连一起,举行昏礼的内院也容不下如此多人,最后还是皇帝发话:四品以下,不管是高门还是贵戚,都在外院入座,四品以上才有资格进入内院观礼。
迎亲队伍出发前,徐佑无父无母,由徐舜华代母职,先在后堂跪拜祖宗牌位,然后听徐舜华训诫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徐佑答道:“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然后由下人端着三只鼎放到东门外,鼎里放一只除去蹄甲的小猪,举肺脊、祭肺各一对,鱼十四尾,没有尾巴的干兔一对,皆为熟食。屋内放醯酱两豆、肉酱四豆,靠北墙放酒樽酒勺,挨着酒尊的南边放四只酒爵和合卺。
“迎亲喽!”
“迎亲喽!”
充满了喜庆的萧鼓乐声响起,徐佑身穿爵弁服,率领迎亲车驾浩浩荡荡前往青溪里的张府,无数灯笼高高的挑起,像是银河两岸的星星,随着秦淮水,欢快又雀跃的流动。
儒家向来是反对昏礼时奏乐的,认为乐器属阳,对属阴的新娘不吉,但经过千百年的发展,歌舞之音,早已渗透到百姓生活的各个地方,像昏礼这样重大的节日,没有乐音,好似有酒无肉,怎能宾主尽欢?
所以,曹魏中期之后,昏礼就不再禁乐。
另外,古人成亲选在黄昏,和后世急匆匆的赶在中午前不同,故又称为“昏礼”!
迎亲车队抵达张府,府门的西南角用青帷围成屋子,也就是所谓的青庐,作为夫妇交拜的场所。
府内,张玄机穿着嫁衣,正听父母教诲。
“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夫君之命!”张籍看似沉静,实则内心激荡,疼爱的女儿出嫁,再刚强的父亲也难免会变得柔软。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闺门之礼!”张母为张玄机束好衣带,结上佩巾,看着眼前女儿最美的样子,既欣喜又伤感,抹了抹眼泪,强自一笑。
张玄机泪珠无声而流,道:“女儿谨遵父母的教诲,须臾不敢忘却!”
门外传来数百人催新妇的呼声,张籍挥了挥手,道:“去吧!”等候在旁的张家姑嫂扶了张玄机,沿着从门口铺设到青庐的毡皮席子,一步三回头,缓缓而行。
“新婿,听闻你诗赋为江东之冠,今日作赋是来不及了,可催妆诗却是要的。作的好,新妇马上就出门,作的不好呢?嘻嘻,要受我等的棍棒招呼。”
女孩子化妆慢,古今如一,所以古代成亲时催妆诗很流行。
眼前叽叽喳喳的张氏女郎有几十位,没成亲的小女子还羞涩些,躲在后面笑着起哄,成过亲的妇人们可就没那么矜持了,直接凑到徐佑近前,张开双手围成一圈拦着他。
徐佑是识趣的人,并没傻乎乎的当真作一首催妆诗,虽然两世为人,没结过婚,但婚礼参加的不少,结婚嘛,要的是活跃气氛,不是卖弄文采,笑道:“可能是久不晒太阳,腹中的经纶今日潮湿的揭不开,小婿甘愿受罚,还望各位姑嫂姊妹手下留情……”
庾法护旁听徐佑和六家七宗的本无寺辩诘,然后当街晒肚皮的典故世人皆知,徐佑此时活学活用,立刻引得众女郎笑的直不起腰,也不知谁喊了声:“姊妹们,动手吧!”
态度很好,打三分力!
徐佑功成二品,自不怕被这些弱女子们围殴,况且张氏的门风显然比陆氏要温和和良善,犹记得当年顾允成亲时被打的鼻青脸肿,那可是实打实的棍棒“谑郎”。
而张氏的这群小娘手里拿的是用布帛缝制的布棍,打在身上,轻绵绵的挠痒似的,应该是张玄机特意交代过。
果然,疼老公的,只有媳妇。
几十条布棍噼里啪啦打了过来,好家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娘子军还有战术。徐佑躲闪,招架,又笑着告饶,以他的修为,演戏能让对方尽兴,又不让自己狼狈,皆大欢喜。
“好了,吉时已到,都别闹了!”
打了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有人出来制止,众女郎收了棍,娇笑着给徐佑行礼。徐佑潇洒拱手还礼,给大家留下的观感极佳。有未出阁的小姑子低声问道:“不是说这位姊夫好大的威风,杀死的索虏比我们吃过的米都多,可今日看起来……嘻嘻……”
“死丫头,春心动了是不是?干脆我去求了玄机阿姊,带着你一道嫁过去?”
“好啊好啊,那样我就不用和玄机分开,我正舍不得呢!”
“羞不羞?你是舍不得阿姊吗,我看你是舍不得徐郎君吧?”
“哎呀,别这么嚷嚷,当心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娥皇女英还被称为佳话呢……”
女郎们说的小声,可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徐佑的耳朵里,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所系,却只有那个身穿嫁衣,以却扇遮了半边俏脸,从院子里款款走出来的张玄机。
十年如一日,终结秦晋好。
今夕复何夕,与君红颜老。
两人目光接触,仿佛磁石,再也分不开。
“阿羽,我来接你了!”
当迎亲的车驾返回长干里,徐佑牵着张玄机出现在众人面前,欢呼声响彻秦淮,无数人攒动着往前挤,想要一睹新妇的丽容,苍处带着五百近卫组成人墙,死死的护住街道两旁,脸色也因为用力渐渐的扭曲,心里想着大将军成亲真是难,还是俺五溪蛮爽快,瞧对了眼,直接抢回家,蒙上被子自个乐自个的,管你天塌下来?
好不容易进了门,又是官员士子们的行注目礼,在主桌之一坐着的袁青杞,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眸里说不尽道不明的意味深长,饶是徐佑城府之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张玄机有却扇遮面,倒还从容一些。
成亲不易,古今亦然。
昏礼仪式继续有序推进,在帝后的见证下,两人交拜为夫妇,然后送入洞房。洞房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脱了就直接鼓掌,还有很繁琐的程序得走完:首先,行同牢之礼,就是夫妇一同吃肉,肉就是之前放在东门的三只鼎里的小猪,取食三次结束;其次,行合卺之礼,从放在北墙的酒樽里取酒,夫妇端酒爵佐酱豆共饮,饮后交拜,再用酒爵共饮,再拜,第三次用合卺,此为合卺之礼。
直直闹腾到深夜,送走宾客,又让清明拿着烛龙剑,撵走那些准备听墙角的家伙,尤其是满脸贱笑的侯莫鸦明,徐佑才放心进房和张玄机说些私密的情话。
可结果没说两句,得知詹文君今天避嫌,为了不妨碍他们洞房花烛,竟带着万棋独自去了小长干的另外一座宅子暂住,张玄机差点落泪,道:“文君、我和七郎原是一体,此次我大婚在前,她已受了不少委屈,若再因我缘故,让她别院容身,我心难安……”
“既是一体,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徐佑抱住张玄机,安慰道:“文君她怜惜你,想让你出嫁的这天圆满无缺,至于其他,我日后自有安排,不必忧心。”
“她怜惜我,我更要怜惜她!女子出嫁之日,自然最是盛大和隆重,也是值得刻骨铭心纪念的,但我那夜背弃了父母双亲,从张府跑到长干里求七郎收留时,其实就把自己嫁给了七郎,若说纪念,那一夜,才是我真正要永生不忘的回忆。”
张玄机回首在徐佑唇上轻轻一吻,道:“夫君稍候,我这就去接文君回来……”
“啊,现在吗?”
“嗯!”
徐佑没辙,道:“好吧,我派人去……”
“不,一定要我亲自去!”
张玄机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谓大家闺秀,行事颇有侠气,当即换了身衣物要去小长干接詹文君回府。
徐佑还是头次结婚,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新娘子跑去接别的妹子合不合礼制,但劝是劝不住了,只好吩咐清明和侯莫鸦明跟着保护。
侯莫鸦明当时震惊和敬佩的眼神,让徐佑差点暴走,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足足一个多时辰,张玄机真的把詹文君接了回来,两女同时进了洞房,詹文君俏脸红透,眸子里几乎滴出水来,垂着头根本不敢看徐佑,她真是拿张玄机毫无办法,谁能想到,仿佛天仙似的门阀仕女,在闺房之中会是这样的大胆?然而这也是张玄机的情意,她拒绝不得,也舍不得拒绝。
这夜,徐佑痛并快乐着,可他很幸福。
守在院子里的清明悠悠哉喝着茶,睡不着觉的侯莫鸦明自愿陪同,时不时的回头瞧瞧房门,酸溜溜道:“大将军是二品的修为,可不是铁打的身子,咱们明天得冒死进谏,凡事悠着点好……”
清明突然道:“我听大将军说,入了二品,某个地方,好似真像铁打的……”
侯莫鸦明睁大了眼,酸的几乎要流口水。
寒门贵子 第四十二章 兵败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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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礼之后,詹文君将秘府诸事交给冬至,前往江陵的郭勉墓前开始守孝三年。徐佑也不再过问政事,整日里带着张玄机游山玩水,玄武湖泛舟,方山赏月,芳林苑观桃花,秦淮河听琴音,不过就算如此,还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御史台的某位御史不知是真的看不惯徐佑,还是为了自己扬名立万,竟写了一篇雄文,上奏弹劾徐佑奢靡无度。奏疏里称这场天下瞩目的昏礼“殽旅重叠,燔炙满案,臑鳖脍鲤,鲐鳢醢醯,众物杂味”,跟元兴朝以来倡行节俭背道而驰,并引用元兴二年八月颁布的诏书“晚俗浮丽,历兹永久,乃闻同牢之费,华泰尤甚。膳羞方丈,有过王侯。富者扇其骄风,贫者耻躬不逮……可拟则公朝,方樏供设,合卺之礼无亏,宁俭之义斯在。如故有违,绳之以法”,要追究徐佑违制之罪。
皇帝勃然大怒,召见御史,当面斥道:“徐佑,朕之兄弟,国之肱骨,历任显要,功存社稷。今大婚,本该举国同庆,却因益州战事,恐伤民力,苦劝朕一切从简。昏宴所用,肉,仅猪羊鱼,蔬,仅瓠葵苔蓼芹,同牢唯酱汁,合卺用陶器,此皆朕当日亲眼所见,可怜他如此委曲求全,还堵不住尔等啖狗粪的竖子污蔑攻讦。说,你可参加了昏礼?可目睹徐佑奢靡无度?”
那御史脸色惨白,唯唯诺诺,好半天回道:“臣,道听途说……”
他确实是道听途说,这几天街头巷尾,人人艳羡,说什么徐佑昏礼的车驾千乘,珍馐毕设,绫罗布障,十里不绝,丽服藻饰,缇绣貂狐,反正怎么奢靡怎么来,一日所费,是六口之家百余年也赚不来的钱财。
他在家里寻思,这不是送到手里的声望吗?皇帝节俭,臣子铺张,还不是一参一个准?若皇帝包庇,那就更好,连皇帝一起骂,声望还不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于是闭门造车,凭借传言和想象力泡制了这份奏疏,可朝堂上听了,才知道徐佑的昏礼非但比不上王公贵戚和顶级门阀,就是和那豪富的货殖之家比,也差得远呢。
“好啊,好啊!”
皇帝怒道:“你区区七品,当日未曾适会,仅凭着道听途说就可参奏皇亲国戚,既为邀名,也为求利,无耻之尤。着即免去御史之职,流放豫州边境为奴。”
皇帝一改仁慈之风,雷霆万钧的处置了弹劾徐佑的御史,流放地还是徐佑麾下心腹叶珉的辖地,用意不言自明,这也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打消了念头。
而对于这些,徐佑毫不在意,也不与闻,更不见任何军中旧部, 除了玄机书院的故友和师生,几乎隔绝在金陵的权力圈子之外。
期间,请周雍再次前往沈孟家纳征和请期,约定亲事在五月初九,徐佑和沈孟事先说好,就算成亲,冬至还是在秘府任职,不会在家相夫教子。
沈孟早有心理准备,他认识和爱的冬至,正是有别于普通人的神秘和干练。
三月十日,张槐用佯败计引诱阴西柳出兵偷袭楚军大营,结果中了埋伏,被狄夏聚歼五千余人,然后乘胜追击,攻克了江城。
阴西柳率两万败兵,沿着内水,也就是涪江,仓促后撤。
张槐建议,不必追击阴西柳的败兵,大军继续顺长江西进,攻克东江郡和犍为郡后,从外水直逼成都。
但是,汉中南下的梁州军围攻剑门关足足月余,始终打不开缺口,若走外水,梁州军将成弃子,会被阴西柳的败兵会合剑门守军,把它一口吃下,到时汉中门户大开,梁州危殆。
张槐认为,梁州危殆,只是小患,北有秦州,东有荆州,天师道占据梁州也是瓮中之鳖,若克成都,梁州贼众传檄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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