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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徐舜华举着她的小手,对徐佑摇了摇,笑道:“阿满,快叫舅舅,以后让舅舅给你撑腰,他是大宗师,武功天下无敌,有人要是敢欺负你,就让舅舅打他的屁股……”
安休林笑道:“有父皇在,谁敢欺负她?”
徐舜华白了他一眼,道:“父皇要操心的事太多,顾不来我的长公主,还是靠着舅舅,我这当娘的安心……”
安休林和徐佑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却见一人头戴孝巾,哭着冲了进来,跪地哀恸不已,道:“陛下,臣父于刚刚薨逝了!”
“什么?”
安休林腾的站起,声音抖颤,道:“叔父薨了?”
太尉安子尚去年冬得了伤寒,一直未曾痊愈,前些时日还听闻渐有起色,谁知还是没能熬过这个秋天。
安子尚的死,成为了压垮安休林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位平时不怎么着调的叔父在江夏王死后力推他登上帝位,之后又作为太尉和领军将军帮他稳定朝局,平衡各方势力,犹如大楚的定海神针,帮了他许多,没想到岁月不饶人,终究还是先走一步。
前往太尉府祭拜过后,安休林就病倒了,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眼见过不了几日。
朝中暗流涌动,局势在顷刻间,变得凶险无比!





寒门贵子 第七十三章 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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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重,没有立储,
这是一个帝国天大的危机。
然而,危机之下,对某些心中有野望的人而言,也孕育着天大的机遇。
安休林病重当晚,庾茂悄然进入山阳王府,第二天大早,山阳王安休渊进宫侍奉,衣不解带,通宵达旦,亲自试药、喂药,擦身接痰,毫不避讳,不仅满面戚色,还被黄愿儿撞见在角落处暗自垂泪,种种表现,让安休林心里大为感动,这日召进寝宫,抚其手背,叹道:“想我们兄弟十三人,除过病死的,大多死于元凶之手,唯有你彼时年幼,尚得保全,此为天数使然。如今太祖这一脉,只余你我,而我眼看没几日好活了。你年十六,平时狂绢了些,但这段时日我看你心地良善,并非传言那般的不堪,今后切记要慎开杀戒,宗室的兄弟们纵有错失,亦多加包容,莫要再重蹈元凶覆辙……”
安休渊痛哭失声,以额头不住的触碰皇帝的手,竟哀伤到不能言语。
又过了两日,太极殿,西殿。
温如泉亲自诊断后,对外面苦苦守着的徐佑、柳宁、谢希文、陶绛、袁灿、檀孝祖、顾怀明、顾允、袁阶、曹擎等人摇了摇头,道:“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诸公要早做准备。”
众人齐齐看向徐佑,徐佑知道他们的心思,道:“都随我进去吧。”
殿内药味弥漫,安休林躺在床上,神色萎靡,行将就木,招手让徐佑近前,声音断断续续,又微不可闻,道:“谁可统承洪绪,你们议出人选了吗?”
徐佑道:“正要奏请陛下,皇室现年十四岁以上的男子共有七人,分别是山阳王安休渊、临贺王安怀彦、南平王安怀昱、始安县王安怀融、桂阳王安怀宣、东平王安怀雍以及历阳王安怀况,究竟立谁为储君,臣等不敢僭越,还望陛下明谕!”
听着也是凄惨,偌大的皇室,安子道称帝时杀了一批兄弟侄子,等到安休明这个元凶继位,更是大杀特杀,同辈兄弟几乎屠戮殆尽,子侄辈也杀了不少,结果现在人丁凋敝,到了关键时候,只有七人够资格进入候选行列,别说和那些大家世族们比,就是和普通的小康之家比也差之远矣。
安休林挣扎着坐起,道:“大将军留下,其他人先退至殿外等候。”
谢希文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抗旨,看了眼徐佑的背影,躬身缓缓退出西殿。陶绛低声道:“主上这是何意?就算托孤,也不该斥退我等,独与大将军私谋……”
谢希文立于门口,脸色凝重,没有做声。可他知道皇帝已经决定了由谁继位,这是私下里征求徐佑的意见,想要取得他的全力支持。
皇帝到底会选谁呢?
山阳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可品行不端,实在不足以为人主。其余六人也大多不怎么成器,如果非得矮矬子里挑高个,也只有桂阳王安怀宣素有仁孝之名,尚可造就。
不过,安怀宣是安子道弟弟、淮阳王安子昭一脉,论亲疏,无法和山阳王安休渊相提并论,未必能够脱颖而出。
……
“七郎,我决意立山阳王为皇太弟,承继大统,你意下如何?”
年初送穷的时候,山阳王曾向皇帝告过徐佑的黑状,说他生活奢靡,后来派人查了查,应该没受什么人指使,纯粹是这位山阳王听说徐佑很受金陵女郎们的欢迎,所以心生醋意,背后给他泼脏水。
这专属于纨绔子弟的幼稚,让徐佑一笑了之,没和他一般见识。可要是这样的纨绔子弟当上皇帝,后果实难预料。
可徐佑没有犹豫,道:“我和山阳王从无来往,了解不多,若陛下认为他足以承继大统,我绝对全力支持!”
安休林欣慰道:“兄终弟及,曹魏时已有先例,只要你支持,那我再无后顾之忧……”旋即再次召众臣入内,命黄愿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诏书,立山阳王为储君,同时封徐佑为太尉,晋爵秦公,大将军、领军将军、录尚书事等职衔照旧。封柳权为司徒,晋爵河东侯,仍兼中书令。封谢希文为尚书令,加侍中,晋爵新吴侯,开府仪同三司。封陶绛为尚书左仆射,晋爵永阳侯。以此四人为顾命,夹辅山阳王。
“……朕本愚笨,于临川封国逍遥自在,念不到此,因籍时来,遂承大业。风道沾被,升平可期,遘疾弥留,至于大渐。公等奉皇太弟,愿如事朕,柔远能迩,辑和内外,当令皇太弟敦睦亲戚,委任贤才,崇尚节俭,弘宜简恵,则天下之理尽矣……”
“陛下!”
众人皆流涕而哭。
“哎,死生有命,夫复何言!”
……
回到大将军府,何濡等心腹已得知宫里的消息,鱼道真忧虑道:“山阳王为储君,怕是楚国离大祸不远了。”
徐佑道:“何出此言?”
“莫非大将军忘了,征伐关中时,山阳王曾在东市赊买绫罗千余匹,事后拒不认账,导致东市罢市,百姓们闹到了尚书省,最后还是皇帝用内库的钱为他还账,方平息了罢市。”
“我听说他也因此被勒令在家闭门读书,这两年应该颇有长进……”
“长进?”
鱼道真轻笑道:“都是故意做出来给皇帝看的。不过,山阳王确实学聪明了,这些天他日日夜夜侍奉病榻前,朝野称颂,得为储君,倒也让人无话可说。”
何濡笑道:“亲疏远近,世人皆知,皇帝只有这一个亲兄弟,再不成器,也总比把江山社稷交给别脉的好。”
他话锋一转,若有深意的看了徐佑一眼,道:“至于山阳王是不是昏聩,哈,对我们而言,他越昏聩岂不越好?”
徐佑皱眉道:“不要胡言!主上待我以赤诚,我不能负他,当尽全力辅佐新主……”
何濡微微笑道:“是我失言,七郎莫怪。”心里却道,只怕事到临头,由不得你了。
第二天午时,安休林驾崩,死前拉着徐舜华的手,道:“有七郎在,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好生照看着阿满,待她长大后找个好人家,未必公卿贵族,只要疼她爱她就够了……舜华,你……是我对不住你……”
说完溘然长逝,徐舜华咬破了唇,心中哀痛不足为外人道,若非记挂着女儿,当真会追随安休林于地下。
一个时代落下了帷幕!




寒门贵子 第七十四章 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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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六年间,大楚换了第四位皇帝,坊间各种议论,聚焦在是台城的风水问题还是大楚的国运问题的争执。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风水派说台城的结构冲了煞,朱雀大道如利剑指着太极殿,折了皇帝的寿。国运派说台城的形制其实极好,却被秦淮河玉带环绕,洗尽了王气,国运日下,反噬到皇帝身上。
诸如此类,荒诞不羁,也只骗骗愚民愚妇,至于真正精通易数和堪舆的何濡,若他肯推演,应该可以推出大概,但这种推演很耗费生命力,轻易不能实施。
十月初六,吉日吉时,山阳王安休渊正式登基称帝,经太常令和礼部合议,把安休林的谥号定为明,庙号太宗。
照临四方曰明,思虑果远曰明,任贤致远曰明,内治和理曰明,这是美谥,也是对安休林一生的总结和盖棺定论。
三省无异议,交由皇帝审批用印后,正式通过。
徐佑以太尉、秦公、大将军、领军将军和录尚书事成为百官之首,太极殿里率群臣高呼万岁,安休渊升座称帝,同日,封王妃姜景容为皇后,尊徐舜华为皇嫂,从崇宪殿移居永禾宫,仪仗如故,尊太后尤媛为太皇太后,居所仪仗皆如故。
然后大赦天下,仅过了十余日,安休渊接连下数道旨意,重新启用庾朓为侍中,参赞朝事,征庾茂为尚书右丞,庾氏的势力重新回到尚书省,且蔓延到了门下。又任命皇后之兄姜兴宗为给事中,兼宁远将军,可随意出入宫禁,侍奉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
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这些旨意,徐佑全都没有反对。
他不能反对,新皇登基伊始,若是政令难出太极殿,权臣和跋扈的罪名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尤其在两人之间尚未建立起足够信任的时候,他身为臣子,需要维护皇帝的威严,皇帝需要提拔新人平衡朝局,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是,徐佑也必须让安休渊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并不能为所欲为。
当安休渊试探性的进攻一一取得了胜利,他觉得徐佑等顾命大臣们也不过如此,对他的制约相当有限,于是干脆提议扬州刺史的人选——曾经的山阳王内史韩渚。
中书拟旨之后,在门下被封还。
安休渊不服,再次拟旨,再次被门下封还。
掌控门下省的侍中顾怀明铁了心要让韩渚的任命不能通过,谁敢反对?
安休渊在宫里暴跳如雷,准备绕过中书门下,直接下中旨敕封韩渚,结果御史台数十名御史疯狂上表,充分发挥了战斗力,指桑骂槐,旁征博引,各隐喻暗喻明喻,直骂的吐沫横飞,安休渊几时见过这等架势,顿时怕了,紧急召见徐佑,道:“大将军,韩渚虽然才名不彰,但他在我身边多年,我深知之,实在是难得的贤才,用他主政扬州,人尽其用,于国于民皆有大利……”
徐佑笑道:“我是支持陛下的,但门下有门下的规矩,他们若觉得不妥,自可封还,旁人无法干涉。如果陛下果真要拔擢韩内史,不如先用中旨,等韩渚在扬州做出政绩,门下自然知错……”
安休渊讪讪道:“有朝廷法度在,冒然用中旨,宪台那边怕是难以安抚。大将军,现下该如何是好?”
徐佑思虑了片刻,笑道:“扬州刺史关系甚大,自开国以来,多为皇室遥领,异姓为刺史者不是没有,但往往坐不安稳。以我之见,不如敕封桂阳王为扬州刺史,居金陵遥领,再以韩渚为扬州长史,实则扬州还是在韩渚的治下……”
安休渊大喜,道:“大将军好主意,就这么办!”
“不过,现任扬州长史鲍熙,这些年兢兢业业,劳苦功高,陛下要用新人,也不可寒了老人的心。”
“那,大将军以为,如何安置鲍熙为善?”
“可调任广州刺史!”
徐佑解释道:“广州地处偏远,无论如何不能和扬州比,从五品长史迁四品刺史,看似品阶和俸禄有变,可不加将军号,不过是单车刺史,论权势,仅平调罢了。”
“就依大将军!”
这次的旨意顺利通过门下审议,桂阳王安怀宣的名声尚可,遥领扬州刺史方方面面都能接受,御史台没了靶子,也收了功,韩渚从毫无实权的王府内史成了扬州长史,可谓皆大欢喜。
晚上,宫中设宴。
安休渊开怀畅饮,双眼迷醉,盯着堂下翩翩起舞的美貌宫女们,毫不遮掩那股子急色。
“陛下,你被徐佑骗了!”
“嗯?”
安休渊扭头看向旁边的姜兴宗,不高兴的道:“为什么?”
“徐佑完全就是在愚弄陛下!”
姜兴宗作为安休渊的大舅哥,两人厮混多年,属于干啥事都一起的狐朋狗友,说话没有避讳,道:“顾怀明是顾允之父,顾允又是徐佑的心腹,门下封还旨意,和徐佑脱不了干系。还有御史台,御史中丞张籍是徐佑的老丈人,那群疯狗御史敢骂陛下公器私用,难道不是出自徐佑的授意?他先把恶人做了,再来主上面前做好人,把杨渚的刺史之职降成了小小的长史……陛下可是承诺过杨渚的,金口玉言,不能不作数,现在让徐佑从中作梗,杨渚就是不说,我也为他觉得憋屈……”
安休渊勃然大怒,摔了酒杯,道:“好老革,敢戏弄我!”
姜兴宗忙捂住安休渊的嘴巴,道:“祖宗,别这么大声,台城里谁知道有没有徐佑的眼线,若谁听到了这番话,再透露出去,他是端戎,握着兵权,又是顾命,谁知道手里有没有遗诏,就不怕学那曹操、王莽,行废立之事吗?”
这样一说,安休渊的脸上登时露出惊恐的神色,道:“对对……”
他目视周边,今夜饮酒作乐的全是山阳王府的旧人,有从事郎中朱幼准、山阳王友孙超之等,全是可以信任的,这才松了口气。
姜兴宗道:“现在别无他法,只能让杨渚受点委屈。陛下,对付徐佑不能急,要慢慢来……”
姜兴宗和徐佑有仇吗?
没仇没怨。
以他之前的级别,还没资格和徐佑结仇。
但是人的野心是没止境的,在姜兴宗看来,徐佑之所以有今日,纯粹是占了外戚的便宜。
风水轮流转,现在的国舅是他!
搞垮了徐佑,现在徐佑拥有的所有,不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吗?
姜兴宗的逻辑,就是这么的朴素。




寒门贵子 第七十五章 千里赴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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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朝经历新老更替的时候,北朝的权力结构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益州回国之后,元光借口受伤,闭门谢客,三天后登门传旨的人发现空无一物,只找到元光留给魏主元瑜的一封信,他则带着於菟和丑奴不知行踪。
元瑜急命侯官曹追查,皇鸟亲自布置,一晃两个月,没查到任何线索,就像是人间蒸发,渺无踪迹。
这日大雪纷纷,元瑜突然想起幼时和元光戏雪打闹的场景,拿出那封意真情切的信,看着里面的内容,眼眶渐渐的湿润,仿佛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走路都不稳当,却缠着自己教他骑马的元光又出现在了眼前。
随后,内府传出旨意,在西郊青龙池边建造十余丈的高台,台上起五层楼,观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取名为忆光台。
魏国的兄弟之争,终究没有像楚国那样血流成河,元光不贪恋权位,全身而退,足可为后来人诫。
留在平城的元沐兰却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
渤海郡公贺旸正式求娶元沐兰,元瑜亲口答应了婚事,并召元沐兰入宫。元沐兰冷冷道:“父皇,你当真要把女儿嫁给贺旸?”
元瑜柔声道:“沐兰,来父皇身边。”
元沐兰倔强的站在殿内,不肯前去。
元瑜叹了口气,离开御座,缓缓走到元沐兰面前,道:“你仔细看看父皇的鬓角,是否已生华发?”
元沐兰娇躯微震,抬头望去,元瑜何止鬓角,就连发丝里也夹杂着根根白发,眼角的皱纹深邃如河沟,曾经笔挺英武的身子也开始有些佝偻。
他老了。
先是皇后的背叛,接着是元光的离开,连番恶战,天灾人祸,国事和家事,还是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大魏皇帝给压垮了
“父皇……”
“沐兰,我近来时觉惊悸,常夜里无梦自醒,辗转难以入睡,用膳也浅尝辄止,食多则胸闷气短,无以名状。太医瞧了,说是无恙,其实我心里有数,怕是天不假年……”
“不会的,不会的,父皇是天子,要千岁万岁……”
元沐兰再忍不住,珠泪顺颊而下。
“傻丫头,古往今来,尚无百岁之君王,哪有千岁万岁的皇帝?”元瑜笑道:“”我不奢求百岁,只望再多活三五年,整治好大魏的内外弊政,不愧对祖宗,也就是了。”
“然而要整治弊政,只靠杀人是不成的,得恩威并施,让那些大姓听话,又不敢稍有逾矩。”
元瑜的目光逐渐变得无情起来,道:“嫁给贺旸,我知道,你很委屈,但你是元氏的女儿,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回去准备准备,等过了年,我发一道明诏,为你赐婚。”
“沐兰,我看贺旸真心可嘉,日后对你必然宠爱备至,男人重在权柄,容貌其实无伤大雅。等你们成亲之后,我再封他为王,你辞了军职,好生相夫教子……”
元沐兰心里明白,其实元瑜逼她嫁给贺旸,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大姓,另一方面是为了夺她的兵权。
元瑜自知身体撑不了几年,开始有意为太子元泷的继位铺路。元沐兰的兵权太盛,以前的势力范围还局限在六镇,但经过这几年战南楚、平大乘,已牢牢控制住了中军,比起元泷,实在强大了太多太多。
幸好,她只是女郎!
只要嫁了人,生了子,夺了兵权,对元泷就基本不再具备威胁。
离开皇宫,元沐兰站在拥挤繁忙的街道里,听着周边吵杂的各种声音,突然感觉无比的孤独,如同和这个世界完全隔离开来,他们在过着人生,而自己呢,只是人生里的过客。
“喂!”
一只素手从后面搂住了肩,鸾鸟的脑袋露出来,鄙视道:“还是二品小宗师呢,连被人摸到身子也不知道,我看你的修为越来越退步了。”
元沐兰淡淡的道:“如果不是你,别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好害怕啊!”
鸾鸟搂着她往前走,低声道:“贺猪猡求亲了,主上怎么和你说的?”
“父皇要我以大局为重,受些委屈,帮他稳住诸姓贵族。最好再辞去军职,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我就知道……”
鸾鸟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回的?”
元沐兰沉默。
鸾鸟停住脚步,松开了手,走到元沐兰正面,难以置信的道:“你答应了?”
元沐兰惨然笑道:“我能拒绝吗?”
“你当然能拒绝!”
鸾鸟气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道:“凭什么?在外面领兵打生打死的是你,回平城联姻取悦大姓的也是你?你是公主,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金银玉器,想赐给谁,就赐给谁!”
“鸾鸟,慎言!”
元沐兰轻轻抱了抱她,道:“父皇老了,满头白发,我的命从他而来,自然也可给了他去,嫁人而已,没那么可怜。我先走了,想单独静静,别来找我,也别来烦我!”
鸾鸟无法再多说什么,目送元沐兰离去,她的身影,从没像现在这样的凄凉。
“来人!”
鸾鸟突然道。
旁边巷口出来两人,躬身道:“鸾鸟大人。”
“将西市冯家牙行的行主带来见我,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诺!”
两刻钟后,冯行主战战巍巍的垂着头,不敢看鸾鸟,也不敢发声,看上去就是老实本分的商贾。
鸾鸟笑道:“我知道你是秘府的银鱼,别装样子了,今日不会取你的性命,只是让你帮我一个忙。”
冯行主听出来这不是鸾鸟的诈术,而是确实暴露了身份,他倒也坦然,一改方才的胆小,道:“大人请说,能做的,我尽力而为。”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徐佑,当初他答应的事,到了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冯行主想了想,道:“可以,但我要离开平城!”
银鱼身份暴露后,只有两条路,要么撤回金陵,要么舍身就义,既然鸾鸟只是让他做个信使,那便趁机脱身。
徐佑很快得到秘府的汇报,吩咐鱼道真继续加大对平城的监控,重点是贺旸的行动轨迹,并分批次撤离可能暴露的暗谍。
鸾鸟当真不可小觑,要不是这次因为元沐兰的事,她主动点破,秘府还不知道冯行主已经暴露,虽然潜伏在平城的人都是单线联系,一人的暴露不会影响全局,然而谁知道鸾鸟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
又过了一个多月,新年如期而至,徐佑参加完元日的朝中活动,大张旗鼓的回义兴祭祖。
由清明假冒替代,张玄机陪同证明,徐佑带着朱信悄然离开义兴,前往平城。
两人日夜兼程,一位大宗师,一位二品小宗师,几乎不需要休息,只用了六天六夜就到了平城外。
朱信潜入胡记布坊,和霍覆海接上头,知道贺旸今夜会到歌台舞榭云集的沉香坊饮酒作乐。
徐佑换了大乘教的黑色僧衣,头戴幕篱,于子时潜入沉香坊。
这里是平城最大的青楼,占地广阔,放眼望去,无数的亭台楼阁起起伏伏,中间有各种各样的廊桥相连,桥下引活水蜿蜒而过,灯光溢彩,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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