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真要杀他?”
“他是于氏的人,我没权擅杀,但可以先控制起来。江东这两年被他经营的铁桶似的,等把人骗到洛阳再动手不迟。”
“好,我立刻去!”
何濡回到府里,进门的时候遇到冬至,冬至前不久刚从钱塘回金陵复职,见他背着钓具,笑道:“哎呀,其翼郎君,几时有的垂钓的雅兴啊?”
“早就有了,只是没空去钓,七郎呢?”
“小郎去了张府,为中丞送行。”
“哦,那好,左右无事,我听说庾法护今夜在自家的香园里召开雅集,你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
冬至赶紧求饶,道:“郎君放过我吧……”说完飞快的逃走。
何濡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叹了口气,负手慢慢的往房内走去。
夕阳西下,春意盎然,
可他的背影,萧索苍凉如秋暮!
寒门贵子 第八十二章 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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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园只是普通的世家园林,占地面积不大,也没什么特别,雅致里不出彩,奢华里不亮眼,在金陵的众多园子里根本排不上号。但是因为它的主人庾法护,香园的名气远远大于它的观赏价值,很多人都以能够参加香园雅集而与有荣焉。
何濡到时,雅集已经开始,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加上何方明已经平反昭雪,弄一张雅集的请柬还是很容易的。
庾法护出门亲迎,并热情的把他介绍给大家,何濡的性子比较尖酸刻薄,但需要他左右逢源的时候,能够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盏茶的工夫,何濡就坐在人群里推杯换盏,像是雨滴融入江河,游刃有余。
香园雅集和别的雅集不同,虽然也吟诗作对,但主要是听庾法护讲笑话,如果徐佑在这里,会特么的以为来到了脱口秀现场。
庾法护穿着宽袍,袒胸露乳,手里的廛柄时而指天,时而指地,那天文地理医卜星象,那儒道佛三教经义,那市井俚语民间传说房中闺趣,他皆能信手拈来,又学的男子女子老翁老妪之声,无不妙趣横生,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过了子时,雅集结束,众人依次散去,何濡佯装酒醉,拉着庾法护非要抵足同眠,庾法护不好拒绝,扶着何濡回到客房,道:“寒舍简陋,祭酒暂屈就一晚……”
何濡忽然坐直身子,眸光清明如月,哪里有半点醉意。庾法护心知有异,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祭酒醒了?可要用点茶水?”
“风主客气,请坐,今夜冒昧拜访,我有事和风主商量。”
庾法护坐到对面的椅子,奇道:“风主?有人叫我谷主,也有人叫我马主,却从没听人叫过风主,祭酒是不是认错了人?”
他号称空谷白驹,所以有谷主,有马主,果然善谑。
“风门虽然行事隐蔽,但两位供奉先后暴露,风主莫非以为自己还能够永久的隐于幕后,坐观世间风雨飘摇吗?”
庾法护目光炯炯,盯着何濡,何濡气定神闲,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庾法护忽然一笑,道:“我若不承认呢?”
“那风主从今往后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秘府的严密监控,除非你和风门彻底割裂,否则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庾氏会被牵连,不知道多少人头要落地……风主世情通透,想必不会让事态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庾法护叹了口气,道:“你何时识破我的身份?”
“自我知道六天与庾氏有关,就在寻找符合风主身份的人,如同大天主以昙千的名头行走世间,风门做着南北四方的生意,风主也必须有一个不容易让人起疑,却又能接触各类人等、刺探各类情报的方便身份。庾氏里能够引起我注意的人不多,风主恰恰排在最前。”
庾法护笑道:“你就这样认定我是风主?会不会太过儿戏?”
“当然不止这个原因,风主别忘了,我和风门曾打过多次交道,十几年前顺手收买了几个人,他们每年拿着我给的十万钱,可办事不算得力,至今只查探到两次风主的确切行踪。当然,以他们在风门的地位,既没见过风主的真面目,也没和风主对过话,只是偶然听同僚闲谈时透露出来的,我不能责之太切。后来找到酆都山,庾氏的影子开始隐隐浮现,你说巧不巧,我一查,风主两次出现的地方,你,空谷白驹庾法护,正好在当地游玩……”
庾法护叹道:“这就够了!”
“是,对我而言,这样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庾法护的反应也是神速,道:“哦,原来祭酒还瞒着太尉,那我就放心了。”
何濡笑道:“这是我的诚意!当年风门帮师尊离开北魏,多年后救了祝元英的命,这次请风门再帮我一个忙,日后的回报会超出风主的预期。”
庾法护想了想,无奈道:“祭酒现在的权势,还要找人帮忙,定是天大的难事,我不敢保证肯定风门可以做到……”
“其实很简单,我请风主在四月五日之前离开金陵,寻一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闭关一个月。”
庾法护眉头紧锁,他听出何濡话里的深意,那就是四月五日会有大事发生,然而什么样的大事,竟让他不惜点明自己的身份来威胁,也要让风门置身事外?
“请祭酒明示,别人是指?”
“任何人!”
何濡声音深沉,道:“四月五日之后的两个月内,必须让太尉找不到风门,庾氏也找不到风门……”
庾法护道:“如果担心风门坏了祭酒的谋算,其实大可不必,风门现已蛰伏,不会参与任何一方……”
“风信令,我知道,风主壮士断腕,用心良苦。但风主毕竟是庾氏的子弟,庾侍中若让风主介入,风主能拒绝吗?”
庾法护笑道:“祭酒或许误会了风门和庾氏的关系,我加入风门,是阴差阳错的机缘,和庾氏无关。后来我继任风主,见六天举步维艰,这才居中牵线,让庾氏暗中资助六天,并由庾氏子弟出任湘州刺史,放任六天在湘州发展壮大……庾氏就像是投钱的钱主,六天只是生意,而我执掌风门,早已脱离家族,就算庾氏有要求,也不能危害风门的利益……”
“不是信不过风主,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风主闭关两月!”何濡态度很强硬,但他有强硬的资格。
庾法护的右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寂静的房内响起细碎的咚咚声。他好歹也是江东数得着的人物,要不是何濡剑走偏锋,突如其来,让他措手不及,何至于被逼到这个地步?
杀?
杀不得,何濡必定有后手,别说风门,就是整个庾氏也无法承担激怒徐佑的后果。
拒绝?
也不行!
他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好!我明日离开金陵,往广州访友,至少半年方回。期间风门继续蛰伏,不会参与任何一方的行动。”
庾法护决定退让,风门因为徐佑打压的缘故,现在实力萎缩的厉害,不管何濡要干什么,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风主成全!”
何濡起身作揖,道:“作为回报,风主的身份会继续成迷,从今以后,风门无论遇到什么难处,我都是风门最坚定的盟友!”
离开香园,何濡看到路边树下站着的清明,他笑了笑,道:“太尉有事和郎君商议……”
何濡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负手而行,清明跟在身后,两人回到大将军府,徐佑正伏案批复议事的文牒,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道:“其翼,南蛮校尉府加急呈文,说五溪蛮聚众两万余,渐为寇暴,攻占县城,杀戮官吏,陈景文正调兵镇压,并请荆州军支援……不过,据秘府情报,陈景文任南蛮校尉以来,视蛮族如奴仆,恣意驱使,鱼肉山民,恐个中另有内情。我属意把他召回金陵问责,再选一人担任南蛮校尉,你觉得如何?”
汉魏以来,蛮族遍布江淮地区,尤其以荆雍蛮族骄横难治,没饭吃了要造反,吃得饱了还要造反,故朝廷设南蛮校尉以制之。
南蛮校尉府的治所在江陵,和荆州刺史的关系很复杂。
南蛮校尉品秩为四品,由朝廷直接任命,不归荆州刺史管辖。独自开府,下设司马、长史、参军等僚佐。岁钱三百万,布万匹,绵千斤,绢三百匹,米千斛,和某些小州的刺史差不太多。
但南蛮校尉又必须和荆州刺史搞好关系,毕竟在人家地盘做事,如果被刺史暗中使坏,蛮族整日生事,屁股下面的位子也坐不稳当。
陈景文原是兵部车驾司的令史,后被安休林赏识,派到荆州主持蛮族事务。这人才干是有的,但极度爱财,数年来层层盘剥于下,终于酿成了惨剧。
何濡对这些情况了然于胸,道:“陈景文近来跟姜兴宗走的很近,要是召他回来问责,姜兴宗必会向主上告状……七郎可想好了对策?”
徐佑批好文牒,扔了朱笔,道:“姜兴宗倒是麻烦,你有什么对策?”
之前朝廷的公文往来没有系统和规范,徐佑录尚书事后,协调台省做出统一规定:各部、司、台、寺及地方州郡的奏疏呈文皆用墨色书写,朝廷的批复包括皇帝谕旨和尚书省的处理意见都用朱色书写,时人称为“墨入、朱出”。
“七郎可先任命姜兴宗为监军使,让他前往南蛮校尉府督战。此人胆小怕死,绝不敢前往,只能称病请辞,然后再调陈景文回京问责,姜兴宗就不敢从中作梗了……”
“好计!就这么办!”
徐佑又道:“接任陈景文的人选,你有没有合适的举荐?”
何濡笑道:“薛玄莫久在荆州,素有威望,我猜七郎准备让他调任南蛮校尉……”
“知我者,其翼也!”
徐佑笑道:“澹台斗星已经做了益州刺史,薛玄莫随我征战多年,也该给他个前程。”
“薛玄莫固然是将才,可南蛮造反,却并非全是武事,当剿抚结合,以抚为主。我再举荐一人,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能平息叛乱。”
“谁?”
“苍处!”
徐佑恍然,道:“你是说,把千巫教法杖给苍处,让他去整顿蛮族?”
寒门贵子 第八十三章 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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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巫教法杖盗取自鹤鸣山的戒鬼井,和张道陵的《九鼎丹书》放在一起,多年来被徐佑藏于密室,从未显露于外。
千巫教盛行于荆雍湘益四州的蛮族聚居之地,为诸多蛮族信奉的正统神灵,这根法杖,就是张道陵当年剿灭千巫教时缴获的战利品,后来经过秘府调查,应该是千巫教的圣物。
而苍处的来历,几乎可以肯定是五溪蛮地位极高的某山主之子,因为只有这样的出身才有资格读书识字、学习汉话。
“清明,去把苍处叫进来!”
徐佑还没入睡,身为亲兵队长的苍处自然不会睡,他候在前院的偏房里,听到清明的呼唤,立刻来到后堂,见徐佑和何濡同时上下打量自己,心里发毛,道:“郞主,祭酒,找俺啥事?”
“你离开五溪多久了?”何濡笑问道。
“十年了吧,记不得了!”
“太尉有意命你为六品云勇将军,加入南蛮校尉府,协助新任南蛮校尉薛玄莫平定蛮族之乱,你愿意吗?”
苍处现在是七品的明威将军,升官算是极慢,也是徐佑有意压制这些亲近之人,免得他们心浮气躁,被人利用,惹来祸事。
“回五溪?”
苍处愣了神,自从父兄全部战死,自己被俘后贩卖到钱塘为奴,他还存着逃回五溪的心,可追随徐佑后,见识了广阔的天地,族人追逐了几辈子的愿景实在幼稚的可笑,他早就断了和那边再次往来的念头,只想跟在徐佑身边尽忠尽职。
“郞主需要我回去,我坚决服从命令!”
“不用那么紧张,让你回去,一是你熟悉那边的情况, 二是朝廷并不想和蛮族开战,你的任务,是居中协调,尽量了解他们的诉求,若是条件严苛,可先打一打,再以打促和……”
苍处摸了摸头,讪讪道:“郞主,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徐佑笑道:“当年初见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是蛮族里的重要人物。不过,蛮族也是楚人,只要肯用心做事, 出身不重要,我这里都一视同仁。”
苍处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他原姓相,名为相仓,是五溪蛮最大一支槃瓠蛮的少主。永安年间,其父被五溪蛮推举为精夫,也就是领袖,率众造反,后兵败身死。
五溪蛮损失惨重,因此安稳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恢复生机,又习惯性的树起反旗。可以说数百年来天下动荡,王朝更迭,唯一不变的就是蛮族的造反意志,朝廷或剿或抚,都治标不治本,颇为头疼。
徐佑动用苍处,是打定主意要彻底解决南蛮的问题,要不然时不时的捅你一刀,伤害不大,可浪费精力。
这时清明从密室取来了法杖,苍处腾的站起,激动的双手颤抖,道:“紫青神杖?这竟是紫青神杖?”
何濡问道:“你识得此杖来历?”
“不仅我识得,五溪蛮人人识得,这是千巫教供奉的巫祖所用神杖,有紫、青两蛇环卫,历代教主只有持神杖才能得到巫祖的认同,行呼风唤雨术,驱鬼镇邪去祟……”
徐佑笑道:“那好,现在神杖给你,你就是千巫教当代教主!”
“啊?”
苍处嘴巴张的比看到神杖时还大,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拒绝,道:“我,我不行……我不懂巫术……”
何濡笑道:“巫术其实很简单,收惊、淘胎、打符、罩钵、谢地安龙、开光立座、拔生替死、画水退煞、打黄坛、烧夜纸、奏曹引渡、祈晴祷雨、走猖团庙等等,不管哪样法事,都是为了驱邪镇鬼,求四季平安、六畜兴旺,总结起来就五个字:吹、跳、打、唱、舞,掌握了五字诀要,又有神杖护体,你就是千巫教的教主。”
接下来几天,由何濡以极限模式快速训练苍处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教主,徐佑则按照计划奏请姜兴宗前往南蛮校尉府督战。
果不其然,姜兴宗害怕,称病不朝,随即徐佑将秘府关于陈景文滥刑苛政、激起民变的情报交由台省议处,决定召他回京问责。
檀孝祖举荐薛玄莫接任南蛮校尉,徐佑表态支持,柳宁最近很怪,徐佑支持的,他从不反对,而谢希文以国事为重,薛玄莫确实精通军务,用来平叛正是人尽其才,也跟着支持,军方大佬和政方大佬意见一致,别人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不敢置喙,提议顺利通过。
没了姜兴宗进谗言,安休渊对这些既不懂又不感兴趣,爽快用了印,带着朱幼准、孙超之等宠臣微服出宫玩乐去了。
安休渊特别厌恶士族衣冠,喜欢穿短衣袴褶,除过上朝,平素在宫里也是这个打扮,出宫更别说,赤膊芒鞋,怎么舒服怎么来,且不爱带禁卫军,只二十名贴身侍卫跟随,四处游玩,看到有什么新鲜的玩意,也不给钱,直接抢了,若百姓敢纠缠,侍卫们一拥而上,饱以老拳,扬长而去。
不过,大概一个月前,有一家被抢了货物的哭啼不休,又是抱腿又是揪衣,惹怒了安休渊,他疯了似的拔刀又砍又劈,结果死了三人,重伤五人。
御史台自张籍被逼辞职后,战斗力大不如前,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可也只有七八个御史上疏讽谏。
安休渊在斗争中迅速成长,知道不能和御史们正面对抗,凡御史台的奏疏全部留中不发,压根看也不看,不搭理他们,闹腾一阵,自然消停。
随即,徐佑、柳宁、谢希文和陶绛四位顾命大臣联袂入宫,徐佑怒不可遏,严厉申斥了安休渊的所作所为,他很光棍的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不再犯。
臣子们还能怎么办?
只能由户部出面,对那些死伤百姓进行优厚抚恤,算是把事情解决了。但通过这件事,让安休渊认识到皇权的强大,徐佑他们这些顾命再厉害,可也不敢对皇帝怎么样,顶多就是劝说,劝说,劝说……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其奈我何?
安休渊老实了一个月,实在按捺不住,趁徐佑忙于处理南蛮的事,再次出宫。由于突降大雨,他从东市转到南市,没找到乐子,又从南市出了篱门,来到土山脚下,正无趣的时候,看到一佝偻老者拉着满车柴薪,艰难的冒雨前行。
他从没见过前胸几乎贴近膝盖、后背弯曲成桥的驼背之人,登时来了兴致,从后跳上柴车,叫道:“老头,加把劲,耶耶去你家避避雨!”
突然增加了一百多斤的重量,老者双腿一软,踉跄着跌进水洼里,口鼻和衣服沾满淤泥,好不容易爬起来,颤颤巍巍的拱手求饶。
孙超之斥道:“这是李将军,去你家是你的造化,还不赶紧?”
老子姓李,安休渊自认是老子的耶耶,也勉强姓了李,自称李将军。
那老者无奈,用力拉着柴车和安休渊返家,他家中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郎,自幼痴傻,没有嫁人,容貌平常的紧,安休渊却笑道:“我玩弄过的女郎虽多,可从没试过痴愚的……今日遇到,也是天意!”
说着竟当众扑了过去,女郎浑不在意,躺在地上嘻嘻笑着,任由安休渊施为。老者哭喊哀嚎,被孙超之和朱幼准左右挟持着进了屋,用绳子绑了,再堵住嘴,然后和众侍卫一道围观安休渊办事,还笑着打赌,一赌两刻钟,一赌两个时辰,赌注五万钱。
赌两个时辰的孙超之摆明要输,但安休渊事后听说,龙颜大悦,赏了他十万钱,不仅赚了五万钱,还博得圣宠,值了!
不过,连孙超之和朱幼准都没想到,原以为只是一夜露水,可安休渊似乎迷恋上了傻女郎,接续五日,天天出宫,还手持鲜花邀女郎游山玩水。
百姓们背后议论纷纷,此事很快传入宫里,太后觉得实在不成样子,召安休渊劝道:“……你若真喜欢那女郎,就尽早把人收进宫里,纵然她心智不佳,但该有的名位也不能少,有我照看着,宫里没人敢欺负她,但人在宫禁之外,万一有了身孕,日后说不清啊……”
尤太后从不过问宫里的事,只在显阳殿里吃斋念佛,这次因为担忧子嗣的问题,才好言相劝安休渊,希望他能妥善安置傻女郎,稍作收敛,给皇室存点体面。
安休渊回到太极殿,气鼓鼓的砸了不少东西,越想越恨,双目喷火,道:“超之,去,给我弄点见血封喉的毒药,我要鸩了这多管闲事的老妪……”
孙超之吓的半死,他再蠢也知道鸩杀太后的事绝瞒不过徐佑,一旦暴露,他全家都得陪葬,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法子劝谏,道:“若太后身死,陛下依礼要守孝,怎么还能自由出入宫门?”
安休渊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听太后聒噪,还忍得住,可要是不能出宫,那干脆让他死了好。
“也罢!”
杀不了太后,却能杀了惹出这事的人,安休渊当即出宫,直奔傻女郎家。可怜女郎还不知凶险,冲安休渊傻笑,被他张弓一箭,射中了胸口,气绝而死。
驼背老者以手捶地,怒道:“昏君,昏君!”
安休渊命人按住他的头和脚,亲自用力碾压,狞笑道:“我瞧你这驼背,到底拉不拉得直……”
咔嚓。
老者骨碎,受尽痛苦死去。
寒门贵子 第八十四章 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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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背老者和痴傻女郎之死,让尤太后心惊胆颤,既怕又悔,她念叨着“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没过几天,突发恶疾,从此卧床不起,眼看时日无多。
安休渊乐得清静,也不再去显阳殿请安,但让他不爽的是,因为这次事件,徐佑竟然要他禁足。
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皇帝,你是臣子,天子富有四海,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竟敢禁我的足?
安休远不服气,天大早就骑驴出宫,刚到大司马门遇见了徐佑,他一人站在门口,淡淡的道:“陛下要去哪里?”
“我……我没事,骑驴透透风,这就回去!”
安休渊当皇帝后,胆子大了许多,可面对徐佑,还是不敢太过放肆,不知怎的就怂了,乖乖退了回去,然后各种詈言整整骂了一日。
等天入夜,盘算着徐佑已经离开尚书省,忙叫上孙、朱再次出宫,可这次比上次更惨,还没到司马门就被徐佑堵了回去。
他只能暂时听话!
如此安稳了三日,安休渊差点要闷死在宫里,孙超之献计:“眼看清明将至,不如陛下恩典,准许徐太尉早归义兴祭祖,免得到时仓促……”
安休渊眼睛亮起,道:“妙计!”
于是召来中书舍人拟旨,宣称以孝为先,多给徐佑十日休沐,允他立即返乡祭祖。这种挂着孝道的旨意没有任何臣子能够违抗,徐佑接旨后叮嘱谢希文,务必看好皇帝,不能让他出宫,谢希文答应了。
徐佑前脚刚走,安休渊后脚就要出宫,谢希文也学徐佑堵在门口,可安休渊不吃他这套,鞭子指着谢希文,乜眼道:“皇帝官大,还是尚书令官大?”
谢希文平静的道:“人主非官,何来大小?君上论德定次,使臣下各司其职,则天下大治。大治之国,君若桴,臣若鼓,臣有其劳,君有其功。”
安休渊被他驳的哑口无言,怒道:“连你也要忤逆我吗?”
谢希文寸步不让,道:“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臣从,谓之逆!臣事陛下以忠,何谓忤逆?”
“你!好胆!”
安休渊气得火冒三丈,道:“谢希文,你一介寒门鄙士,幸进而成宰辅,竟敢面刺君王,欺朕不能治你的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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