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若陛下厌恶臣,臣当辞去!”
“没了你,天下就无道了?”
安休渊怒道:“邀宠于先帝,弄权于台省,我忍你许久了!来人,扒了他的朝服,去了他的弁冠,扔到池子里清醒清醒……”
孙超之冷笑道:“尚书令,得罪了!”挥了挥手,几名侍卫飞扑上前,抓住谢希文的胳膊,摘掉了冠帽,正要扒衣,得到消息的柳宁、庾朓、陶绛等人匆匆赶来,柳宁单手提着袍摆,老当益壮,一马当先,暴喝道:“给我住手!”
中书令和尚书令同品,但柳宁和谢希文不同,除了中书令,他还代表着柳氏门阀。谢希文的权势完全来自于皇帝,皇帝宠信,就是宰辅总揆,皇帝冷落,他就狗屁不如。
可柳宁在脱离了皇权之外,还有背后门阀的支持,甚至足以和皇权分庭抗礼。这些被安休渊宠信的侍卫,可以不把谢希文放在眼里,但他们没有胆子得罪柳宁,听到如雷霆炸响的呵斥声,赶紧住手,低着头忐忑不安的退到旁边。
安休渊见势不妙,忙带着孙、朱两人和众侍卫闯过宫门,一边狂奔,一边大笑,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后。
“玄晖兄,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陶绛扶起谢希文,满脸担心的查看有没有受伤,见他只是衣冠不整,并无大碍,这才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周围,不禁悲从心来,顿足道:“这……柳中书,庾侍中,你们说,这算怎么回事!”
柳宁阴沉着脸,没有做声。
庾朓叹道:“主上年少,性子略有跳脱,喜动不喜静,只要我辈好生辅佐,匡正得失,日后定能改过……玄晖,我们做臣子的,受些委屈,其实也不算什么……”
感情不是你受委屈?
陶绛梗着脖子,还要争辩,谢希文拉住他的袖子,淡淡的道:“侍中说的不错,雷霆雨露,莫非君恩,我不敢有怨望。但主上这样出去,恐再惹出祸事,侍中的话,主上还是听的,请侍中跟去照看一下,免得我和中书令担忧……”
庾朓没有拒绝,带了几名随从,备车追了过去。柳宁陪着谢希文、陶绛回台省,路上他突然说道:“还是要请太尉回京主持大局……”
谢希文看了柳宁一眼,点头道:“我同意。”
陶绛向来不喜欢徐佑,但现在的局势,只有徐佑可以稳住方方面面,否则皇帝再这样弄几次,宰辅们威信扫地,还怎么统领百官?
“我也同意,干脆我跑一趟,去义兴请太尉回京。”
柳宁道:“那最好了,就请仆射辛苦一趟。”
“好,我立刻动身。”
京里鸡飞狗跳的时候,徐佑正在义兴游山玩水,他单独带着张玄机,把少年时常去的那些地方重新走过,两人手牵手,肩并肩,翻山越岭,渴了,喝点山泉,或去山民家借点水喝,饿了,摘野果打野味,徐佑再露一手后世练就的野外烧烤的本事,不过没辣椒和孜然,味道只能说贵在真实,谈不上多么的美味。
离开山区,回到城里,徐佑又带她去看望曾经熟悉的街坊邻居,“这是余三郎,他父亲余伯捕鱼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自小瞧着我长大,后来落难的时候,我和秋分无以果腹,全仰仗余伯偷偷送了我们几尾鱼,可没想到,他被太子府的恶奴打成重伤,没几年就去世了……”
余三郎现在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闻言垂泪道:“父亲去世时还记挂着太尉,说义兴是太尉的家……”
徐佑叹道:“是我徐氏对不住大家,连累乡亲们受苦了,以后若遇到难处,派人去金陵告知一声,或者直接给我写信都行。还有,别叫太尉, 显得生分,叫我七郎。”
“太尉……是,七郎,其实我们也没吃什么苦。这些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你还把徐家的地分给了我几十亩,去年到今年种了占城稻,一年两熟,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做生意赚取钱帛,日子过的好多了。”
徐佑拍了拍余三郎的肩膀,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接着又去看了周婶王婶那些曾经帮助过他和秋分的乡亲,出身张氏又美若天仙的张玄机让大家都觉得敬畏,可她却毫不介意的坐在不算干净的矮凳上,拉着她们的手闲话家常,很是为徐佑笼络了一波人心。
虽然他不需要,但是夫唱妇随,永远是最美妙的浪漫!
寒门贵子 第八十五章 议废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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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匆匆而来的陶绛,徐佑并不惊讶,京城发生的事,他虽远在义兴,但也知之甚详,心里固然忧虑,可皇帝给了十天休沐让他回乡祭祖,假期没完就销假回京,至少贪恋权位的非议是少不了的。
他并不惧朝野间的流言蜚语,然而回京之后又能如何?
真的把皇帝永远圈禁在宫里?
是,他可以用太尉的威势逼迫皇帝一次两次听命,可那毕竟是皇帝,且已经尝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所代表的意义,这样发展下去,必定是无法破解的死局。
他想做诸葛亮,但最后怕是会成了张居正!
“仆射让我回京,为了何事?”
陶绛急道:“自然是看管主上,不让他恣意妄为……”
“自古可有臣子看管君上的道理吗?”徐佑反问。
陶绛一愣,道:“也不能说看管,人主犯有过失,我辈身秉国钧,当诫谕谏诤……”
“若人主不纳谏呢?”
“这……我当拼死力争!”
“若死谏之后,人主仍积习难改?”
陶绛沉默一会,惨然笑道:“身后事,非我所能知之!”
徐佑望着他两鬓不知何时多出的白发,叹道:“走吧,我随你回金陵。其实,不必死谏,我已经猜到尚书令想要做什么了……”
乘船回京路上,又有金陵的消息传来,蕲日前,安休渊和左右去山冈比试跳墙,结果不慎摔倒,额头磕破,盛怒之下,把参与比试的侍卫们全部绑在树上,他骑着驴,手持铁椎,一个个刺穿心脏而死。然后趁兴前往尼姑庵,关上庵门,纵容麾下大肆奸银,入夜后方离开回宫。
谁想凌晨突然惊醒,安休渊梦到一女子大骂他无道昏君,活不到丹若花开的时节,连夜召集所有宫女,从中选出五个和梦里女子相似的,牵来驴羊,虐待致死。又命人屠宰了几十只黑狗,宫殿里四处泼洒黑狗血,用来镇压亡灵邪祟。
安休渊喜驴,在太极殿边上养了几十头驴,每晚睡觉的床榻边还有一头,天天污秽横流,现在又加上黑狗血,简直臭不可闻,经过的人都得掩鼻,可谁也不敢开口抱怨。
诸如此类的恶行,还有许多,徐佑离京这段时日,安休渊彻底没了顾忌,几乎每天都要搞些事出来,夕出晨归,或朝出暮归,连上朝都顾不得了。
“……金陵百姓无不惊惧,每逢主上出宫,路上行人躲避,市里商贾闭门,家有女儿的更是早早送出城外,道观寺院也焦虑难安……”
等报信的人退下,徐佑看向旁边木然呆坐的陶绛,道:“仆射还欲死谏吗?”
陶绛摇头,面对这样的皇帝,死谏没有任何意义。过了片刻,他抬起头,充满希翼的望着徐佑,道:“太尉,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哪怕立场不同,哪怕曾有嫌隙,但包括陶绛在内,很多人的潜意识里都有相同的认知:再难的事,交给徐佑,他总能找到完美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用急,等见到尚书令,你就明白了。”
金陵某处肮脏的巷子里,安休渊只穿短裤,赤膊躺在地上,身边是几个同样打扮的侍卫,还有不知道他身份的一群流浪汉。他们聊天扯淡,互相辱骂,狂吐口水,安休渊也不着恼,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有侍卫匆忙跑来,道:“李将军,大事不好,太尉回京了。”
安休渊正因吐口水赢了流浪汉沾沾自喜,闻言翻身坐起,脸色苍白,道:“太尉回来了?”
“是,座舟已入秦淮河。”
“啊?走,走,赶紧回宫!”
安休渊爬起来就要跑,旁边一侍卫愤然道:“李将军,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怕他作甚?要我说,干脆召他进宫,事先埋伏好刀斧手,将军以摔杯为号,刀斧手一拥而上,把他剁成肉泥。”
安休渊大为心动,这倒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不知怎的,看见徐佑就骨子里发颤,这种感觉让他很羞辱也很怨恨,若能杀了徐佑,真是想想都要笑出声。
“太尉手下有兵……”
有侍卫小心翼翼的提醒:杀了徐佑,会不会导致兵乱?
“怕什么!那是朝廷的部曲,又不是徐家的私兵。人跟着他为了升官发财,只要杀了徐佑,把听话的都赏官赏爵,谁会生乱?”
简单粗暴的解决了能不能杀的问题,可接着就是杀不杀得死的问题。
“徐佑是大宗师……”
此言一出,就连最早提议的那名侍卫也不作声,大宗师就像是悬挂在所有人头顶的剑,触目胆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安休渊心情暴躁,抬脚狠踹向提议的侍卫,道:“出了主意又没手段,要你有什么用?来人,割了他的舌头!”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嗯,你叫我什么?”
安休渊停下脚步,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侍卫彻底吓懵,屎尿齐流。
安休渊有规定,出宫在外只能称呼李将军,谁敢叫错,就是死罪。
“动手!”
方才还有说有笑,厮混一起的其他侍卫不敢迟疑,拔刀捅入他的腹部,用力一搅,肚肠齐流,扑通跪地,无比凄惨的死去。
众流浪汉见死了人,哄然四散,安休渊也不介意,挥挥手高声道:“改天再来找你们玩……”
徐佑进京后,没见任何人,吩咐陶绛先去和谢希文会合,他直接入宫面圣。安休渊实在躲不过去,在太极殿的西殿接见,问起祭祖之事,徐佑简单介绍了回乡的经过,道:“臣离京这段时日,陛下可曾读书?”
“读……读了!”
“读了何书?”
“嗯,这个,嗯……”
安休渊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旁边陪侍的孙超之立刻接话道:“陛下读的是玄晏先生的《帝王世纪纂要》第三卷。”
“哦?甚好!《帝王世纪》分星野,考都邑,叙垦田,计户口,宣圣之成典,复内史遗则,可知历朝兴衰……陛下用心了。”
徐佑没有继续追问,安休渊松了口气,可转瞬又被自己的这个懦弱心态给惹恼了:我是皇帝,他是臣子,我凭什么怕他?
孙超之最擅长察言观色,看出皇帝压抑的不爽,低声附耳说了两句,安休渊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太尉,朕常听人说,大宗师双手可碎裂奔牛,今日凑巧无事,何不让朕开开眼界?”
称朕,意味着这句话是旨意,徐佑不从,那就是抗旨;徐佑从了,堂堂太尉如伶人般御前献艺,传出去大伤威信。
不等徐佑回话,孙超之得意的道:“陛下,可惜宫里没养牛,要不我去牵头驴子?”
“好主意!”
安休渊兴奋的鼓掌,道:“那就驴子,快去快去!”
这是生米做成熟饭,由不得徐佑拒绝了。
徐佑始终面含微笑,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孙超之牵来一头灰驴,可还没走到大殿正中,那驴子突然发狂,后蹄腾空,狠狠踢向孙超之的胸口。
孙超之是文人,来不及闪避,惨叫一声,倒飞七八步,身子横着撞到殿柱,口里喷出大股鲜血,竟不知是生是死。
安休渊生性残虐,可那是自知无人能反抗他的为所欲为,并不是真的悍勇无畏,被眼前的变故吓得瘫坐在椅子里。
徐佑侧身挡在安休渊的前面,沉声道:“护驾!”
他兼着领军将军,名义上是负责宫禁的左右卫的顶头上司,只不过为了避嫌,自安休渊登基后,从不过问左右卫的军务,左卫将军和右卫将军都由安休渊亲自任命,各级军官的调动也由左右卫将军专断,大将军府只是象征性的批准用印,并不会反对。
但端戎就是端戎,徐佑的话,他们不敢不听,殿内侍卫立刻冲过去,数十刀齐出,驴子鸣叫两声,倒地死去。
徐佑又命人扶起孙超之,见他面如金纸,尚有呼吸,道:“去叫御医!”回身对安休渊道:“陛下,驴看似温顺,实则性狂,若是像方才这头灰驴似的突然发作,恐惊了圣体,不如把殿外养的那些驴全都捕杀,以绝后患。”
“好,好,听太尉的……”
徐佑随即点了五十名侍卫,让他们出去把驴送到宫外,择地杀光,所得的驴肉就赏了他们自用。
驴肉好吃,也不容易弄,侍卫们高高兴兴的去了,没一会此起彼伏的驴鸣之声消弭在远处,被臭味和噪音折磨了几个月的台省官吏们大大的松了口气,纷纷出来打听怎么回事,得知是徐佑搞定了皇上,无不暗中夸赞太尉真是急人之所急,堪称再生父母。
“陛下,臣告退!”
御医为孙超之做了检查,性命无碍,只是肋骨断了三根,正骨后得卧床数月不能动弹。
这也是徐佑的本意,他以大宗师之尊,借灰驴对孙超之稍作惩戒,就是让这些佞臣能够暂离安休渊身边。
然后再看看这位人主的秉性,到底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
“去吧!”
安休渊意兴阑珊,完全没兴致看徐佑手撕灰驴。孙超之颇和他的胃口,鬼点子也多,要是卧床不起,以后出宫去哪找那么多的乐子?
徐佑回到尚书省,陶绛引着他去见谢希文,三人在最里间的小屋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和偷听,谢希文道:“太尉觉得,今上堪为人主吗?”
徐佑轻轻扣着茶碗,道:“尚书令以为呢?”
“我以为今上顽劣不堪,不可为人主!”
陶绛惊骇莫名,望着谢希文说不出话来。
寒门贵子 第八十六章 当伊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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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希文出身真正的寒门,没有家族可以借力,跟随安休林后终于得到机会,成为了执掌帝国命运的人之一。他初为尚书令时,很多人不服气,包括还是山阳王的安休渊,都以为他只是受宠而幸进,并无真才实学。
安休渊那日在宫门骂他,起因也在于此。
可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谢希文掌权之后,不结交门阀,不联姻贵戚,持身正,尚节俭,用人不拘一格,提拔了很多可造之材出任要职,整顿吏治,赋役宽平,赢得了朝野的尊重和莫大的名望。
然而,性格决定命运。
谢希文有股子执拗的劲,他用人只用寒门,而忽视门阀士族的精英子弟,只要认为在做正确的事,就从不后退,也绝不投降,无所畏惧的往前冲,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当初对付徐佑是如此,现在议废立也是如此!
陶绛反应过来,慌张的跑到门口,探出头看了看。
徐佑笑道:“无妨,没人能听到我们谈话。”
大宗师的保证,比真金还真,陶绛放心回到座位,道:“玄晖兄,你可想好了?伊霍之事,甚不易行,就算侥幸能成,也非万全之策……”
“我意已决!当今无道,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坐视江山社稷毁于此等昏君之手。”
谢希文直勾勾的望着徐佑,道:“太尉以为如何?”
徐佑沉吟道:“废了当今,尚书令打算扶持谁为天子?”
“正要和太尉商议,桂阳王安怀宣素有仁孝之名,可为人主!”
桂阳王……
徐佑拿着杯盖,缓缓拨弄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等了半天,还不见他开口,陶绛忍不住道:“我觉得桂阳王可以!仁,不会擅杀无辜,孝,不会违逆祖宗成法,就算稍逊英武,只要我们尽心辅佐,未必不能成明主!”
“太尉!”
谢希文的声音变得迫切,因为他知道,想要做成这件天大的事,没有徐佑点头万万不成,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尉举义旗,杀元凶,亲率铁甲征西凉,战北魏,平益州,还不是为了国泰民安,大楚昌盛?若再任由他折腾下去,别说北伐索虏,一统南北,就是维持大楚现在偏安江东的局面也是妄想。”
徐佑合上茶杯盖子,目光诚恳,道:“玄晖,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问清楚中书令的态度,否则,今日废了皇帝,明日江东就要生出大乱子。”
庾朓把所有的宝押到安休渊身上,绝对不会同意废黜,拉拢他连想都别想。柳宁的态度不明确,可若他也不同意,意味着两大顶级门阀都站在反对的一方。
哪怕徐佑可以调兵入宫,封禁金陵,用武力强行把安休渊赶下皇位,护送安怀宣入主太极殿,整个江东也会因此发生严重的割裂。
庾、柳几乎可以影响近半数的州郡,朝廷里更是门生故旧数之不尽,到时候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局势将彻底崩坏。
徐佑这么多年殚精竭虑,无数好男儿跟着他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建立了对北魏的战略优势,要是因为谢希文擅行废立,导致前功尽弃,那就太悲催了。
所以,想要废黜安休渊不是不行,但是,一定要柳宁点头!
有了柳氏的支持,徐佑争取到袁氏,再加上顾氏、张氏,到了那时,庾氏将独木难支,庾朓又不是傻子,拥立之功要不要?
他只能同意!
然后,就能顺利废安休渊,立安怀宣,又不扰乱江东形势,将逐渐失控的大楚王朝重新拉回正常的轨道!
谢希文后退两步,躬身作揖,道:“有太尉支持,我心里就有底了!中书令那边,今夜我去府里拜访,料想他不会拒绝!”
徐佑没谢希文这么乐观,叹道:“中书令的心思,不好妄加猜测,你去试试口风也好。”
谢希文目光深邃,神色坚毅,道:“自当今登基,我发现柳中书似乎转了性子,不仅疏远了庾朓,还多次公开支持太尉……只要我说此事有太尉参与,他应该会加入的……”
回到大将军府,徐佑找何濡商议,何濡听他说了宫里发生的这些事,打趣道:“驴子何其无辜,帮太尉打了恶狗,最后却祭了别人的五脏庙。”
徐佑笑了笑,道:“阖府上下,就你爱吃驴肉,这会来替它们打抱不平?说正事吧,尚书令要学伊霍,你怎么看?”
何濡没回答这个问题,饶有深意的反问道:“七郎,你觉得,今上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徐佑沉默了半响,道:“不会!”
“所以,该废?”
“是!”
“但我敢保证,谢希文不可能说服柳宁,柳宁也不可能同意废黜皇帝。归根结底,安氏传了五帝,民望仍在,民心未失,柳宁既不像谢希文一无所有,也不像七郎高瞻远瞩,他身负柳氏门阀的厚望,他不敢,也不愿,做出如此大而又未知前途的改变……”
“所以,他还会等?”
“对,目前看来,皇帝虽然脾气暴躁,嗜爱杀人,且喜怒无常,但他也有优点,那就是对朝政毫无兴趣,只知道每日出宫玩乐,三省的决策,如果不影响他的心情,一般都会允准,也不会过问后续进展和最终成效。在谢希文看来,皇帝或许已经威胁到了大楚的根基,但在柳宁看来,他的权势却在悄无声息的增长……这是两人最大的区别,因此,谢希文迫不及待的事,柳宁会愿意再等等看,除非有一天,皇帝威胁到了他和柳氏的利益……”
徐佑肃然道:“还是你看的通透,柳宁拒绝,废帝就无从谈起,大楚现在还不能乱!”
何濡突然道:“七郎, 如果真的废黜成功,你准备立何人继位?”
“尚书令举荐桂阳王安怀宣。”
“那,七郎觉得,安怀宣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桂阳王素来仁孝,只要肯纳谏,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何濡轻声笑道:“希望如此吧!”
寒门贵子 第八十七章 慷慨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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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谈完正事,冬至匆忙来报,道:“小郎,我觉得于忠出问题了……”
“哦?于忠怎么了?”
“之前情报显示,皇鸟和鸾鸟召外侯官到洛阳集议,于忠随素阙机同行北上。洛阳集议,皇鸟到底有没有现身,我们没有准确的情报,但鸾鸟确实曾短暂出现。后来,于忠回了平城……”
“这不足为怪,于忠虽然主管江东白鹭,但他经常回平城,或许另有事情。”
“我起初也是这样想,可于忠到平城三日,突然失去了踪迹,连霍覆海都找不到他的人……”
“嗯?失踪?”
“对,失踪!霍覆海又去探听胡九离的口风,结果胡九离压根不知道于忠回京。也就是说,截止目前,于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徐佑沉声道:“于忠暴露了!”
“应该是暴露了,江东白鹭尚未有任何大的变动,我让文鱼司进行严密监控,必要时可以先把人抓起来,以防万一。”
何濡笑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于忠投靠以来,正逢南北结盟,双发没有重大冲突,他也不曾出卖重要情报损害魏国的利益,鸾鸟手里没他的把柄,仅凭怀疑,顶多把于忠囚禁一段时日,伤不了他。”
“其翼说的有理,于氏也是鲜卑八大姓之一,于忠身为灭蒙,再不受家族待见,这种时候总不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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