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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徐佑微微一笑,却也不揭破,等洗了手脸,婢女又递过来几条泡洗干净的杨柳枝,截取最柔嫩的部分,寸长短,柳枝旁放着一碟食盐,比雪还白三分。
这是时下流行的刷牙方式,一般人家会在早起时将杨柳枝咬开,露出里面的纤维细条,然后咀嚼多次来清洁牙齿,有个成语叫晨嚼齿木,就来源于此。顾允门阀出身,自然不会仅仅咬咬柳枝那么没有技术含量,所以重点就在于这碟食盐中。
“这是哪里的盐,如此玉洁冰鲜”
莲华笑道“禀郎君,这是从河东盐池运过来的,名为凝脂,寻常不曾多见。”
“凝脂好名字”徐佑以手沾了少许,轻轻一搓,细腻光滑,道“河东盐池在北魏境内,关卡森严,加之路途遥远,转运至此,一粒盐耗费何止千贯贵府以河东盐做净口之用,果真豪富天下。”
河东盐享誉千载,就是到了后世,也是著名的产盐地。吕氏春秋本味篇里记载“和之美者,阳朴之姜,招摇之桂,越骆之菌,鳣鲔之醢,大夏之盐,宰揭之露,其色如玉,长泽之卵。”意思就是说最好的调料是四川阳朴的姜、湖南桂阳招摇山的桂、广西越骆国的竹笋、用鲟鳇鱼肉制成的酱、山西的河东盐、宰揭山颜色如玉的甘露、西方大泽里的鱼子酱。由此可知,远在秦朝,河东盐就已经很有名气了。
莲华抿嘴一笑,神色间不见冷傲,也不显骄奢,道“凝脂盐是我家小郎特来招待贵客之用,平时倒很少使呢。”
徐佑以柳枝蘸了盐,清了清口,感觉是精细了些,但跟牙膏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左右看看,见旁边桌案上有笔墨,道“会研磨吗”
莲华点了点头,轻挽衣袖,麻利的研好磨。徐佑提笔想了想,挥笔写道猪牙皂角及生姜,西国升麻蜀地黄;木律早莲槐角子,细辛荷叶要相当。青盐等分同烧煅,研熬将来便更良;揩齿牢牙髭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然后对莲华道“这是口齿乌髭方,等你家小郎醒来交给他看,按此方熬制后做成牙粉,有清火洁齿乌发之神效。”
莲华不懂这些中药材,但她能够被顾允选作贴身侍婢,学识素养比之普通士子还要强上许多,立时被徐佑的书法惊得呆立当场,目光在墨迹上流连不去,而口不能言。
“嗯莲华”
莲华猛然清醒,察觉到失态,脸颊微红,道“知道了,等小郎醒来,我就拿给他看。”
徐佑又望了望顾允,不知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可怖的是,这一笑中,却多了几分妇人的美态
徐佑打了个机灵,转身出门而去。
刚出院门,就看到了左彣,他迎了上来,道“郎君睡的可好”
徐佑笑道“不胜酒力,醉倒不知日月,算是好,还是不好”
左彣也是一笑,低声道“昨夜你跟顾郎君共饮了有半斗酒,我观顾郎君脚步轻浮,眼波迷离,确实醉的不轻。倒是郎君你眼神清明,步履轻快,定是装醉”
如今跟徐佑厮混日久,知道他的为人不拘小节,所以左彣也敢时不时的拿他开些玩笑。徐佑指着他笑骂道“就你多心我跟顾允论交,贵在相得,哪里需要装醉来拉近关系”
左彣说的没错,他昨夜确实没有真的喝醉。作为前世里的狐帅,金融界应酬太多,早练出一副酒胆,不说海量,但三两斤白酒还是喝得了的。虽然现在这具身体有些虚弱,但受伤前也是好酒之人,以顾允的酒量,比拼起来,只是以卵击石。
但几日为了给詹文君谋划布局,几乎天天熬夜到凌晨,一旦放松,很容易疲困不堪。到了最后,睡意上头,却是真的睡死了过去,连被人换了衣服也不知晓。
两人出了县衙,正要出城,却见墙角处一个人影对这边招招手,然后一闪而过。徐佑左右看了看,带着左彣跟了过去。
一前一后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山丘边立定,徐佑走到那人身后,笑道“道兄不是奉命回了州治,怎么又到钱塘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捉鬼灵官李易凤,他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整个人萎靡的如同将死一般。
徐佑一惊,上前一步,道“道兄,为何如此模样,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易凤摇摇头,声音嘶哑,道“无妨,只是赶路急了些咳”他咳嗽了几声,递给徐佑一个锦囊,道“这里有三颗定金丹,是我回鹤鸣山找师尊求来的丹药,你若是感觉身体极度不适,就服用一颗,可保一时平安”
鹤鸣山据此地约有八百多里,短短七八日间一来一回,简直无法想象李易凤是如何办到的,怪不得形容这般憔悴。
徐佑心中感激,伸手接过锦囊,三颗定金丹,仿佛有万斤之重,良久才道“道兄,我”
李易凤挥挥手,皱眉道“你我之间,不必做儿女之态你既然不愿去见师尊求医,我只能为你求来这三颗丹药。不过,微之,师尊托我带你一句话”
徐佑肃容道“恭听大祭酒教诲”
“师尊说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李易凤眼中掠过一抹黯然,道“这是我问师尊你的病可有救治之法时,师尊说起的。微之,你聪敏过人,自然知道师尊话中的深意。为兄再劝你一次,这俗世中诸多纠葛,你真的放不下吗”
徐佑熟知佛道典籍,岂能不知这句出自道德经的话李长风明显是劝他不要再起争名夺利之心,放下诸如复仇之念,然后才可能治疗好身上的暗疾,否则,命,不久矣
“我”
徐佑一时有些茫然,他并非不信李长风的话,可这些时日,除了运行白虎劲时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平时却跟常人无异,没有一丝症状,且上次在船上挨了山宗透过丁苦儿传来的暗劲,还能硬撑着没有受到伤害,反倒像是因此提升了抗击打的能力。
再者,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又岂能真的跑到鹤鸣山,托庇在李长风的座下,苟延残喘,了此一生
归根结底,这条命就是捡来的,要是天不假眼,也就由他再拿回去好了
“道兄,还是上次我跟你说的理由,留下来,或许会死。但去鹤鸣山,路途遥远,恐必死无疑,还会给大祭酒带来天大的麻烦”
李易凤斩钉截铁的道“你放心,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让你安全抵达鹤鸣山。至于师尊,他从不以势压人,却也从来不怕麻烦”
徐佑双手抱合,拇指相扣,躬身长长一揖,道“道兄厚爱,我铭记在心,但一人生死,实在微不足道,只要能在死前达成所愿,徐佑,死亦甘心”
这番话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仿佛闲聊时随口一言,可听在李易凤耳中,却知道徐佑已经下了死志。
“也罢你家仇未了,尘缘未尽,如何能够放下执念”李易凤凝望徐佑良久,伸手扶他起身,叹道“我也早知你会如此,所以只能求来定金丹,帮你度过三次危难。若是三次过后,依然纠葛尘世,那时节死生有命,莫要后悔就是了”言毕不再多留,拱手一礼,道袖翻飞,攸忽远去。
徐佑再次长长一揖,心中却也知道,这个恩情实在欠的太大了点,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还上。
回转明玉山后,见到何濡,徐佑将面见顾允的情况叙述一遍。何濡奇道“你对盗律也有了解”
徐佑无奈道“这不是重点你只要知道顾允答应推托刺史府行文就是了”
“不不,以你跟顾允的交情,这点小事他答应下来没什么奇怪。我感兴趣的是,你对盗律为何如此的清楚”
徐佑拿他没有办法,翻了个白眼,道“我清楚个屁还不是听那个李定之和杜三省辩驳时现学现用只因为买卖良人一事,实在罪大恶极,我才借顾允之力,让朝廷通过此议,为永世定法”
何濡虽然当了十几年和尚,却没悲天悯人的良善心肠,所以对徐佑此举只是笑笑了之。但秋分和履霜出身卑贱,更能懂得良人掠卖当中的苦楚和残酷,一时竟忍不住,同时泣不成声。
徐佑宽慰道“快别哭了”
履霜盈盈拜倒,珠泪滚落地面,瞬间湿了一片,道“小郎,我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为天下所有坠入贱籍的良人而哭。自古圣人、贤者、君子、名士不知凡几,却无一人肯念及我等蝼蚁偷生之辈,小郎,我”
这时詹文君带着万琴推门进来,看到房中局面,疑惑道“履霜怎么了”
徐佑忙起身,道“些许小事,让夫人见笑了。”
“这可不是小事”何濡有心为徐佑扬名,细说了其中情由。詹文君美目泛起涟涟,盯着徐佑一字字道“这绝不是小事,若朝廷能通过此议,郎君善行,可传千古”
徐佑头痛起来,他没想到,从秋分履霜,再到詹文君,女孩子们的反应会这么大莫非真的是水做的不成





寒门贵子 第八十四章 开场
几个女郎又唏嘘了一阵,詹文君低声问道“郎君今日登门拜访,不知顾明府可应下了么”
虽然徐佑打了包票,但顾允出身门阀,又自视甚高,来钱塘之后地方士族接见的不多,能够入室的更少,更别提一般人,极难跟他攀上交情,所以詹文君心中忐忑,目光含有期待,又带了点急促。
“夫人放心,顾明府深知詹氏的难处,已经应下了我们的请求。若是刺史府真的帮天师道行文钱塘,他自有法子应对,驳斥或许不能,但拖延一些时日,尚可周旋一二。”
詹文君一喜,美目乍闲涟漪,扫了一下徐佑,垂下头去,道“此遭多亏郎君出面,否则未必能让顾明府点头。”
上次顾允亲临至宾楼调解双方的纠纷,是因为詹文君到县衙具状,禀了詹云被绑架一事,法理都站在她这边,所以才降格亲临,秉公执法,尽得是父母官的本分,却不是存心帮詹氏拉偏架。而这一次让徐佑出面,要顾允顶着刺史府的压力拖延时间,属于法理之外的人情事,没有几分说得过去的交情,凭什么要人家冒着得罪柳权的风险来帮你呢
“夫人谬赞了,此事非佑之力”
徐佑居功不自傲,轻笑道“詹氏也是钱塘县的子民,世代生长于斯,要是真的被人强取豪夺了去,顾明府也脸上无光。况且钱塘是吴郡大县,非句章、永宁等县可比,真闹的太过火,上上下下也不好交代,顾明府有此虑,所以才应了下来。”
徐佑越是如此,听在詹文君耳中,越是显得谦谦君子,抿嘴一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道“天师道若是真的通过刺史府来施加压力,往短里说,官文来去十数日,再推诿十数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不错有这一月时间,足以让天师道功亏一篑”
西晋张载的咏茶诗里有“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的句子,而六清茶楼作为钱塘最大的茶楼,每日早晚的茶饭时间,此地商客云集,热闹非凡。这天上午,不少当地的老茶客或独行或结伴,三三两两围坐一团。十几个侍者穿着青白交间的裲裆,手中端着茶茗,麻利的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的听到有人高喊“来一碗神泉”,那个喊道“再添一碗明月”,鼎沸人声,此起彼伏。
“神泉明月恕我孤陋寡闻,这两种茶的名字从未听过,似乎好喝的很”徐佑坐在靠角落的案几边,扭头问向身边做男装打扮的詹文君。
詹文君薄擦香粉,双鬓收敛,头上带了漆黑笼纱,身穿绛色的广袖长衫,星眸如墨,肤白胜雪,加上身高腿长,就是跪坐在那里,也仿佛鹤立鸡群,自有一种无人能及的不凡气度。
她噗嗤一笑,如春临大地,道“郎君明鉴,这茶不过等闲俗物,供人牛饮解渴而已,只是名字起的风雅些,随了大家附庸上流的心罢了。”
所谓的神泉和明月,听起来虽然高雅,但六朝时普通民众喝茶多采自普通茶树,品种单一,口感苦涩,采摘之后也不炒制,直接将生茶叶放到水里煎煮成羹汤,然后像喝蔬菜汤一般饮用,故而这些茶客会叫嚷着再来一碗这个碗,可是真正吃饭用的碗
至于富贵人家会有少许的进步,比如喝茶会用专门的茶杯,拿着方便,看起来也有品位,茶叶只取嫩芽,喝起来口感略佳,但无一例外,都是生煮。
“原来如此”徐佑笑道“是我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经验主义”詹文君眉头一挑,对这个词语不明所以。
“呃就是说望文生义”
“郎君妙语,总让人耳目一新。”
徐佑苦笑道“谢天谢地,总算这次没提庾法护了”
詹文君俯仰大笑,引来周边不少人侧目,她吐了吐舌头,竟少有的露出小女孩的神态。徐佑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若按后世的年纪算,这个在各种危机的压迫下苦苦支撑的郭夫人,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正在这时,一个侍者站出来对着四周抱拳问好,房间内立刻安静下来,他哈了哈腰,恭敬的道“各位乡亲,敝店主人知道诸位每天喝茶略觉得苦闷,所以出重金请了一位说书人来为大家说一个故事。觉得好听,您就天天准时来捧个场,若是觉得不好听,对不住,那是您该去瞧瞧耳疾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能聚在茶楼喝茶的,一般都是齐民百姓,没那么多讲究,立刻有人嚷嚷道“你这话不对,说的不好,该你家主人赔我们的耳朵才是”
“对,对这话有理,若是不好听,今个的茶钱就免了吧”
“李福,就你爱占小便宜,没出息”有人站起来,嘲笑道“茶钱不要紧,爱免不免,反正我付得起。只是什么叫说书人从古至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可没听过有说书人这个行当的”
李福嗤之以鼻,道“韩七,你大字不识一个,懂什么三教九流要我说,这说书人啊,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倒说呀。”旁边一个熟人明知李福说不出来,故意当着众人面来捉弄他。
李福猛一击掌,福至心灵,道“就是那些摇头晃脑的读书人,把圣贤书里的道理说给咱们听,所以改了个说书人的名号”
众人一时无声,都被李福给震住了,读书人是读书给自己听,说书人岂不就是说书给别人听见李福得意洋洋,韩七冷哼一声,扭头坐了下去,却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暗自生气,脸都变得青了。
看着眼前的闹剧,坐在詹文君身边的履霜同样男装打扮,却比英气勃发的詹文君多了几分柔弱的媚态,轻笑道“这人虽然不学无术,倒是蒙的对了”
詹文君笑道“对也不对,给他们说圣贤书中的道理,恐怕是说不通的,还不如说白蛇这样的故事,引人入胜又暗含做人做事的道理,反倒显得清楚明白。”
一直没开口的万棋突然道“夫人说的极是”
她跪坐在詹文君身后,清冷如初雪,跟身边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履霜打趣道“万棋最爱小郎作的这本白蛇传,容不得他人说一句坏话。”
万棋脸色微变,偷偷瞧了瞧徐佑,见他并不在意履霜的话,心中先是一松,继而又不知为何茫然了起来。
侍者引着一人走了进来,身穿灰色圆领袍衫,但不是时下流行的宽袖,而是收紧了袖口,在手腕处束缚了起来,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布制革带,不像士服也不像戎服,看上去简洁的很,也怪异的很。此人在中间的案几边坐定,案上摆放了一碗茶,一个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的红杉木板,一个铜制的钵盂。他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请了,今个我给大家说一个故事,一个凡人和妖怪成亲的故事”
这叫开篇名义,也是履霜教给他们的技巧之一。对普罗大众而言,讲故事不需要太高深的词汇和华丽的文藻,更不需要多么复杂的结构和发人深省的内涵,仅仅在于猎奇、好看、吸引力和通俗易懂,具备这四点,就有了广为传播的基础。
“话说汉朝永光年间,居住在西湖边的小药童上山采药,遇到一条小白蛇被困在了打猎人的陷阱里,他宅心仁厚,急忙上前将白蛇救了出来。转眼间,五百年已过,小白蛇修行得到,褪去了蛇皮,化作了人身,端的美艳绝伦,妙趣无方”
履霜听了一会,道“周七巧果然聪明的紧你看他的眉眼,该吃惊时眼睛圆睁,该愤怒时眸光四溅,该顽皮时眉头上挑,该哀怜时眉角低垂,要是多练些时日,怕是会更好一点。”
这个在六清茶楼说书的人正是周七巧,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周七巧在这帮说书人里记性最好,口才最佳,并且十分的聪明伶俐,让他来六清楼,这个钱塘城内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说书,是物尽其用,恰到好处。

红杉木猛的敲打在桌面上,脆亮的响声在大厅里来回激荡,直直把众人吊起来的心惊到了嗓子口。
“却见那书生一回头,被白素贞认了出来,正是五百年前救她脱险的小药童,经过十世轮回,变成了现在的书生”周七巧晃着脑袋,道“有道是人海茫茫,不多不少,正好这一步遇上了,诸位要问两人究竟有没有结识,且容我喝口茶水,稍后再做分解。”
“啊没了”
“别啊,您继续说,我们都等着听呢。”
“是啊是啊,这位说书的,你喝茶可以,但也不用停下来啊”
周七巧笑而不语,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徐佑起身走了过去,往钵盂里丢了五文钱,道“区区小钱,不成敬意,给先生做润口之资。”
周七巧谢过了徐佑,目视四周,道“容我再歇息片刻。”
如此一来,其他人也都明白了,毕竟说书这行当是初生事物,大家都没见过,也不懂其中的潜规则,有了徐佑做示范,立刻有手头不缺钱的人纷纷上前,一小会的工夫,钵盂里就装了数十文。
周七巧矜持的笑了笑,开口说道“白素贞正想着如何跟书生说话,天公作美,恰好下了一场雨来,急忙带着小青送了雨伞给书生”




寒门贵子 第八十五章 迨其谓之
这一顿茶吃了快两个时辰,满屋的茶客先是聒噪起哄,慢慢的归于无声,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周七巧讲述这条白蛇的故事。人间有爱,妖亦有情,五百年轮回不止,沧海桑田,水枯石烂,可救命之恩却没齿不忘,相识断桥,相知雨后,历尽劫难,终成眷属,这一曲人与妖的恋爱,仿佛比之秦汉以来所有的爱情故事都要荡气回肠,让人潸然泪下。
周七巧口干舌燥,但看着钵盂里的钱慢慢堆满了出来,心中的爽快实在无以言表。徐佑之前跟他们承诺过,说书过程中收取的钱财全归他们所有。也就是说,除了每日五百文的固定收入,还有额外的这些赏赐可以纳入囊中,只看今日茶客们的反馈,粗略估计一下,纵然没有五百文那么多,也相差不是太多了。
这时候他才记起去找徐佑,可四周望了望,没见到人影,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悄然离开了。
同样离开的还有韩七,他听了小半个时辰,虽然觉得很有吸引力,但起初跟李福的争执吃了亏,心里一直不满,这种不满也延续到了说书人身上,起身走到门口,骂骂咧咧的道“什么说书人,一只吠吠老狗人和蛇的yi之事乱弹一气,等我告上县衙,治你个伤风败俗的罪名”
他一边愤愤着,一边暗自盘算如何出了这口气,不成想刚走进一个小胡同,两个青衣人围了上来,一左一右将他绑到了角落里,起手对着肚子就是一记重拳,然后不分手脚,全往身上招呼,并且这两人明显是有武艺在身,落点刁钻,痛彻入骨,外面还不见伤痕,真是下黑手的行家。
“记住,回家了闭上嘴否则,钱塘湖里沉一家七口还是很容易的”
“是是是,我知道,我闭嘴你们别打了,放过我吧。”韩七心胆俱裂,跪地求饶,他家里一妻两妾,三个儿子,正好七口人。
钱塘城内的东市从晨时起就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一眼望不到尽头。作为区域贸易最为集中的场所,人流量向来是全县乃至周边数县之最,日间到这里来进行各类货物交易的人不下千余。
跟周七巧同样衣着装扮的人,站在市场最中的一处半人高的木台上,正以清晰明朗的口音讲着白蛇传。在他周围先是稀稀拉拉的十几人,然后变作数十人,再然后围了里外三层,后来的人需要拿着胡凳或砖石来垫脚才能看到台上的人,至于能不能听的清楚,就要看各自的耳力了。
“那白素贞捏了剑诀,飞身入云,和蜈蚣精大战了起来,不下三百回合,突然隐了身,偷偷来到蜈蚣精身后,一剑刺向他的腰心。你想那宝剑何等锋利,立刻破开了黑甲没入了肌肤,喷出一股青色的血迹”
“好打的好”周围响起震天的叫好声,观众的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更有人高呼“杀了他,杀了蜈蚣精”这是入戏太深,已然快要成脑残粉的节奏了。
说书人看着台下,干咳一声,笑眯眯的道“容我喝口水”

又是一阵大笑,有识趣的马上喊道“快快快,先生这是要润口之资,有钱的快捧个钱场”
“那你这没钱的怎么办”
这人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寻来两根短短的圆木,举到高处啪啪一击,道“我专门凑个人场”
距离木台不远的地方聚拢着一群人,为首的坐在胡床上,大冷的冬天穿着单薄的夹棉裲裆,两条胳膊赤条条的露在外面,要不是现在不流行纹身,估计会在肱二头肌纹上左青龙右白虎。
“那边乱糟糟的在干什么呢”
“禀行主,好像是在说故事,我刚才去听了会,还他妈的挺有意思的。”
“故事”
行主表示没兴趣,摸了摸肚子,眯着眼道“你这惫懒狗儿,还有心去听故事,赶紧想想去哪给弟兄们弄点钱,三天没开张了”
“嘿,行主可冤枉我了。”他凑到行主耳边,道“你可知道那说故事的家伙是收钱的,叫什么润口资,我挤到前面瞧了瞧,怕是有上千文。”
“什么说个破故事还能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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