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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宋神妃抿嘴一笑,美艳不胜方物,道“郎君过誉了,若非你在钱塘定计用谋,将刺史府和天师道拉开好大一道口子,我哪里有机会趁虚而入归根结底,我和郞主能够脱险,还是全仰仗郎君的恩德。”
“不敢”
徐佑谦虚了两句,闭口不语,静等宋神妃的来意。宋神妃却好整以暇的打量下屋子里的摆设,道“简陋了些,郎君可住的惯”
“破家之人,流浪至此,能有一隅安身,已经是大幸。何况贵宅铺陈奢华,起居用度皆是上品,岂有不习惯的道理”
“那就好我还怕郎君出身华门,这些普通的器具用的不惯”宋神妃突然敛了笑容,一本正紧的问道“郎君可缺钱吗”
徐佑一愣,道“世间没有不缺钱的人,就是皇帝也常常感叹国库空虚,无盈余之内帑。不瞒女郎,我现在最烦恼的事,就是如何赚取足够多的钱财,以便在钱塘安身。”
“既然如此,那我送郎君一场富贵,如何”
望着手中的丝绢,似乎还带着宋神妃身上的幽香和体温,上面用简单明朗的线条标明了明玉山北麓的一处地方,若是属实的话,那里应该整整齐齐的放着三万两白银。
徐佑对六朝时的货币结构进行过深入的了解,简单来说,黄金极少,一般用来收藏和朝廷赏赐功臣,白银有一些,但很多时候只有在大额交易或者运输不便时流通使用,真正具备一般等价物的货币,能且只能是铜钱。但铜钱又常常因为朝廷改革币值,一夜间变得一文不值,民间物价腾贵,苦不堪言,故而除了京师附近各州郡,再往南,比如宁州、广州、越州等地连铜钱没有,市易多用盐米布,偶尔也可以用肉脯代替。
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发行新币极少,偶尔数次也都发行量不大,并且草草收场,大多情况还是使用古钱,也就是两汉时的五铢钱。这种钱比例适当,价值稳定,跟唐代的开元通宝都属于硬通货,老百姓信任,所以一直很流行。
但是,铜钱只是无奈的唯一选择,如果有白银的话,肯定还是储存白银的好。郭勉送给徐佑三万两白银,换算成铜钱仅有三千五百万文,不算太多,可从长远来看,政治动荡、通货膨胀等因素,它的价值,却不仅仅只有三千五百万。
果然,送的好一场富贵
等何濡赶来,听到徐佑的描述,登时一笑,道“好,极好郭勉不知搜刮了多少年才囤积了这三万两白银,没想到全都便宜了咱们。”
“银子虽好,可拿着却有些烫手”
徐佑沉吟道“孟行春估计要赖在扬州不走了,等于说司隶府明目张胆的将势力扩展到了三吴,从此阖州上下,一举一动,无不在对方的监察之内。三万两白银,动静太大,很难瞒过他们的耳目。”
“此事确实有点棘手,尚需从长计议,不过七郎放心,司隶府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想要瞒过他们不算难事。”何濡似乎胸有成竹,道“先让这笔银子多在地下待上一段时日,等用钱时再来取出不迟。”
又过了三日,孟行春查案完毕,具本上奏金陵,同时,刺史府和钱塘县对外宣称,白蛇案中发现的枯骨为多年来陆续失踪的诸多良家女子,部分已经找到了家眷,尚未找到的,也将由县衙拨钱修坟,以祭奠亡灵。此案元凶经查为天师道扬州治消灾灵官席元达,他吃狼奶长大,暴虐凶残,与禽兽无异,本该处以剐刑,念其已然伏诛身死,特鞭尸百下,悬于城门曝晒十日,以儆效尤。
席元达以下,涉案的有七个五百箓将,十一个百五十箓将,其他五十箓将、十箓将、箓生和道民若干,也皆按盗律处以斩、流、徒、杖、笞等刑罚不等。
可以说这一判决让天师道扬州治元气大伤,但事情到此还不算完。紧接着从金陵传来旨意,钦定杜静之治下不严,以致妖人为害,屠戮黎庶,有违天师训诲,命辞去扬州治祭酒,即刻启程回鹤鸣山闭门思过。并裁撤扬州道观七十三处,改建为佛寺,广派高僧弘扬佛法,以革妖惑之风,还兴淳朴之化。
扬州为天师道上三治之一,向来是天师道的大本营,经营的铁板一块,水泼不进。佛教虽然在安子道有意无意的扶持下逐渐壮大,但想要入侵扬州,仍然千难万难。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一次安子道不仅借题发挥,大大消弱了天师道的势力,而且釜底抽薪,直接将佛教送进了扬州。
教派传播,就跟后世开门店一样,想要拉拢民众,必须跑马圈地,沪上广深不开店,怎么辐射全国佛道二教也是如此,扬州作为楚国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谁能在此占据上风,就能在这场绵延千年的斗争中取得先机。
杜静之去位,先前已经见了端倪,但改建道观为佛寺,却是神来之笔,充分体现了安子道的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听说前日杜静之离开林屋山,送行的百姓不过数百人,场面凄冷,乏善可陈。还有不少文人落井下石,作诗相讥,并命仆从在杜静之必经之路上张贴悬挂,纵览扬州治百余年来八位祭酒,属此公声名最隆,也属此公最为可悲。”
何濡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左彣身子也好了六成,闻言笑道“都说杜静之道法通神,可他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的下场。”
履霜为左彣裹了裹大氅,以防沾染了风寒,轻笑道“谁让他惹到了小郎,能留得一条命在,已经是格外的侥幸了。”
秋分在一旁伺候众人饮茶,听履霜口中的徐佑似乎是什么人见人怕的大恶人,急忙辩驳道“小郎心底良善,从不主动与人为难。要不是那位杜祭酒杀人夺财,威逼过甚,他也不会落到这样可怜的地步”
徐佑微笑道“还是秋分最懂事,我可是十足的好人。”
履霜和左彣同时发出嘘声,何濡调侃道“是吗听说七郎在义兴时好武任侠,寻衅斗殴,不知让多少人又恨又怕,莫非都是谣言不成”
“这这”往事不堪回首,秋分百口莫辩,憋红了脸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小郎是最善良的好人”
徐佑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别捉弄秋分了,眼下最要紧的事,不是杜静之,而是寻一处宅院”
“宅院”
“不错要不了几日,郭勉处理完善后事宜,就要举族迁往金陵,这明玉山也将收归内库,不复为郭氏所有。我们在此客居,等被人撵下了山,不买宅院,难道要露宿街头不成”
履霜道“既然郭勉要酬谢小郎,何不找他要一所宅院郭氏家大业大,宅院何止百座,只要小郎开口,定不是问题”
三万两白银的事只有徐佑和何濡知道,连左彣都没有告知,倒不是信不过他,只是这笔钱太扎眼,少一个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郭氏的家业虽大,但大都已经造册登记,严格来说,从旨意下达的那一刻起,不管田宅、商行、珍玩还是钱帛、奴仆、耕具和牛马,都属于皇帝所有。加之孟行春暗中盯的紧,咱们没必要趟这个浑水,免得授人以柄。”徐佑神色平静,道“不过也没必要担心,我从晋陵带了些钱,足够大家买处宅院容身。只是”
左彣接过话,苦笑道“只是寻一处合适的宅院却不是易事,咱们刚至钱塘时,我就在外面跑了两日,一无所获。”
“两日不行就三日,三日不行就五日,我们可以先去逆旅中暂住,找到合适的宅院再搬过去不迟”徐佑看了眼何濡,叹了口气,道“只望逆旅中不会再有丢失的鹿脯,也不会再有不请自来的恶客”
何濡不屑道“我是恶客见过精通阴符术的恶客吗”
流氓有文化,其实是更可怕的事,徐佑笑了笑,没有搭理何濡,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幕,突然道“要下雪了”
永安十一年的第一场雪,来得不早不晚,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日,将明玉山银装素裹,装扮的焕然一新。路上虽然泥泞难行,但郭勉接到孟行春催促启程的命令,也不敢耽误,依然在安排好的时间内动身,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明玉山。徐佑带着何濡、左彣、秋分和履霜送至山脚,和郭勉洒然作别,然后站在道左目送十余辆车驾往西驶去。
当詹文君的车驾经过的时候,垂下的帷幔遮挡了车中的人,万棋坐在驾者身旁,望向徐佑时目光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不舍,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个从来不知人间情爱的小丫头,也第一次知道了离别苦,竟然如此的苦不堪言。





寒门贵子 第十四章 追思君兮不可忘
詹文君端坐在牛车内,目光平静而淡然。宋神妃扭头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不跟徐佑道个别”
自从那一晚詹文君隔着布幛和徐佑说了会话,两人再没有见过面,无论公开还是私下,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庭院深深,不知所踪,没有目光的交集,更没有轨迹上的重叠。
“该说的已经说过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
宋神妃叹了口气,道“妹妹,你或许恨我,但将来你总会明白,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你好”
詹文君摇摇头,道“阿姊错怪我了,我心中并没有恨,当然,也并没有多么的欢喜。只是只是故土难离,心中不舍罢了,却跟徐郎君无关。”
宽大的襦裙系着淡紫色的腰采,正好遮挡住了双手,在宋神妃看不到的角度,弯曲的手指紧紧抓着裙下的肌肤,指尖因为用力变得发白,可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
无数次,她想要掀开帷幕,再看一眼矗立在道边的那个人,
哪怕,只再看一眼
可是,这一眼,却被家族、世俗、责任和一丝不确定,死死的压住了,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詹文君闭上了双眸,耳边传来车轱辘滚过雪地的吱呀声,至宾楼里的初见,明玉山中的畅谈,挑灯对坐时相视一笑,并肩负手时鼻息可闻,入死局,开血路,修栈道,度陈仓,杀人者生,被杀者死,终于入局破局,涅槃重生。
可是这些惊心动魄,却都比不了那一次在书房内的阴差阳错,几乎不可遏制的怦然情动
一桩桩,一幕幕,从脑海深处飞快却又缓慢的闪过,认识了不太久,却久的似乎已经携手共度了一生。
徐郎,珍重
车队渐渐远去,徐佑收回目光,带着众人转身往钱塘城走去。郭勉一行要饶过钱塘,经武康,临乌程,再北上当涂,入淮水而至金陵,正好跟徐佑的方向相反。
他们留下了两道不同的足迹,印着斑驳雪痕,往东西长长的蔓延开去,不过很快就被飞雪覆盖,天际苍茫一片,群鸦栖于寒枝,一切的一切,重新归于寂静和虚无。
徐佑行至半途,突然看到道路边站着一人,许是站的久了,脸蛋冻的嫣红,他停下脚步,讶然道“千琴,你怎么在这里”
千琴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奉上一封点了火漆的信,道“这是夫人让我带给郎君的信。”
徐佑接了过来,看了看封面,没有字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千琴应该不会说谎,因为在这件事上说谎没有意义,随手将信递给了秋分,然后令履霜扶起千琴,道“想必不是单单为了让你送一封信,还有别的事吗”
千琴垂首泣道“司隶府要郞主交出船阁所有人的名单,然后按照各自情由,交给原籍县府管束。而我出身孤儿,又是奴婢,早没有家,也没有籍,被孟行春点名要去卧虎司,若真的去了那里,恐怕除死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如此避无可避,也躲无可躲,夫人怜我惜我,不仅除了我的奴籍,赐我钱帛,又找顾县令疏通,将我落户在了钱塘,并托付郞主知会孟行春,终给了奴婢一条活路。”
千琴执掌船阁,多年来功勋卓著,连徐佑也曾对她的能力动过心,更何况孟行春这个搞情报出身的假佐想来点名要千琴去卧虎司,不是为了取人性命,而是见才起意,欲收为己用。不过千琴一个小女子,无钱无势,在卧虎司这样的狼窝虎穴,再有能力也是枉然,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徐佑知道她话没说完,面色如常,静听她的下文。其实对于千琴的来意,他已经猜到了一点。当初数次管教千琴,被詹文君看在眼里,定然明白他的用心,所以顺水推舟,送了他一个可造之材。
“夫人知我一人孤苦,在钱塘无所依仗,天长日久,难免沦为他人的玩物。所以临行之前,特命我来投靠郎君我知道以前对郎君多有不敬,还望瞧在夫人面上,念及奴婢年幼无知,不与奴婢计较。从今而后,奴婢发誓跟随郎君,鞍前马后,不计生死,旦有二心,愿受虫蚁噬骨之罪”
千琴出身卑微,但自视甚高,遇到徐佑后多次吃亏,不仅斗嘴斗不过,就是学识、智计和为人处世的气度和风华都大有不如,虽然嘴巴上依然不服气,但心里其实也有几分实打实的敬重。所以面临无所适从的境地,詹文君让她选择要不要投靠徐佑,几乎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下来。
她固有才干,但一个女子,没有世族依托,没有父兄仰仗,在这个乱世根本活不下去,一朝离开了郭氏,就如同无根之木,漂泊浮萍,早晚要被大浪吞没。与其平淡苟活于世,还不如跟着徐佑,不定哪一日就会重回世族门阀,这点利弊,千琴还是能够盘算的清楚。
“既然脱了奴籍,孟假佐也不再来为难你,夫人又赐了你钱帛,何不置些田宅,寻一厚道人家嫁了,日后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岂不比跟着我历经艰险要好的多”
千琴听出徐佑语气松动,大喜过望,顿时屈膝跪下,额头伏地,道“一生不过数十年,宁为郎君府中奴婢,也不作那山中愚妇,围着厨下坊间,浑浑噩噩以度日。”
“你倒是有心气的,只不过平淡是福,富贵未必是真”徐佑笑了笑,道“也罢,我同你一样,也看不透这俗世的富贵荣华,总要凭着自个这股子心气去挣一挣,斗一斗。说来咱们是同类人,我给了自个机会,不能不给你一个机会。起来吧,从今日起,你改个名字,就叫做冬至”
古人认为自冬至起,天地阳气开始兴作渐强,代表下一个循环开始,是大吉之日。徐佑赐了千琴这个名字,意味着让她抛却过往,从头开始,既有开导抚慰之意,也有看重勉励之。
千琴能通左传,自然明白冬至蕴含的道理,两行清泪滴落雪中,盈盈再拜,道“谢小郎赐名”
一行人冒着雪,走了半日才进了城,在一间不知名的逆旅住下,围着火炉,由秋分三女安排晚膳,左彣和何濡在一旁对坐低声交谈。徐佑独坐一角,拿出那封詹文君的信,凝视了良久,这才拆开取出,一张柔软光滑的鱼笺,八行秀丽疏朗的字迹登时映入眼帘。
见字如晤
微之,你读到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天各一方,恕我无法当面跟你作别,只能托付千琴代为传书,失礼莫怪。不过,以你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太在意这些。
昨夜的雪下的很大,我以为明日无法起行,心中尚有几分窃喜,但终究还是没有法子,司隶府逼迫甚急,要家舅必须在约定的时辰内离开钱塘。其实,诸般事了,留或不留,已经不那么重要,我这点执念,让你知晓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吧
你是温润君子,就算觉得可笑,也不会露出来分毫,但也因此让别人很难揣摩你的心思。那日你我最后一次相见,隔着布幛,是因为神妃在侧的缘故,你冷且决绝,应该猜到了吧,只是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如此,因而这几日心中忐忑不安。
钱塘的雪很少下的这般大,或许也是为了分别的缘故,每念相识之后的种种,诚不可忘,只是人来人往,本属寻常,相聚时难,相别亦难,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今果分别,各在一方,节同时异,物是人非,突生寒云暮雪之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去金陵万里,当晨夕遥拜,以祈郎君安康福寿。
阿娪顿首
徐佑合上信,举到烛火上,从左下角点燃,然后注视着鱼笺一寸寸化成灰烬。三女互相对视,都不敢做声,左彣也默然围坐,只是望着徐佑的眼中透着几分关心。何濡却不会顾忌这些,笑道“郭夫人的八行书都写了些什么,我还以为你要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呢,没想到这么冷静。”
八行书,因信纸每页八行,故从南北朝开始八行书就成为书信的代称。而“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出自毛诗邶风燕燕,被誉为万古送别之祖,最是情真意切,缠绵悱恻。
“不过寻常问候罢了”
徐佑眸子里掠过一道淡淡的哀伤,他对詹文君有情也有欲,那次肌肤相贴,要不是定力惊人,只怕早就成了好事。但是抛开情和欲而言,这种纯由欣赏发展而来的喜欢,还远远达不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地步,所以该放手的时候,可以放的洒脱,走的绝然。
只是,看到这封信时,突然在眼前浮现出詹文君的俏脸。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金陵而已,我们早晚有一日会踏进金陵城,到了那时,想再见郭夫人,也不是难事。”何濡难得安慰了徐佑一句,然后递过来一杯酒。
徐佑接过来,入口甘且涩,正如同跟詹文君的这一段风云际会。
是啊,金陵而已,我终究会去的




寒门贵子 第十五章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小郎,这是钱塘县专责田宅牛船米粟的牙侩,名字叫周英儿,据说是十里八村风评最好的牙郎”
周英儿是个男子,古时为了好养活,常给男子起女名以示卑贱。此人身材瘦弱,长的倒还端正,躬身施礼,说话不急不缓,并不是一幅急于做成这笔生意的模样,第一印象并不招人讨厌。
“不敢当小娘一赞,小人吃的这碗饭,都是同行捧的,乡亲惯的,南来北往的行主赏的,说什么好不好的,全凭一点良心做事。”
左彣身体不适,出不得门,何濡宁肯躺床上睡一天,也不屑做这些琐事,冬至刚从郭氏脱身,担心司隶府那边惦记,等闲也不出门,所以这几日都是秋分和履霜结伴出去找宅院,不知哪打听来的路子,找到了周英儿。
“你是官牙还是私牙”
牙侩有官私之分,官牙持有县府发放的牙贴,属于合法经营,但抽税抽的多些,成本高,价格自然就贵。而私牙属于黑中介,收费低,可服务差,也没有保障,遇上心黑的,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不知做了多少恶事。所以才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法。
周英儿掏出牙贴,呈给徐佑,徐佑对这些不是很懂,不过上面有钱塘县的印章,应该不是假货,道“你现在有几处宅院”
“四五处总是有的,要是郎君不满意,给我天时间,还可以再找来七八处。”
“卖百万钱的有几处”
周英儿眼睛一亮,大生意来了,道“有两处”
“哦”徐佑觉得有趣,钱塘虽然是三吴货殖重地,经济繁荣,但毕竟不是吴县,不是金陵,有百万以上的宅子并非易事,单单周英儿手上就有两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周英儿察言观色,立刻知道徐佑误会了,笑道“郎君有所不知,这两处百万钱的宅子并非小人独有,钱塘甚至周边各县的牙侩,都在帮忙寻找买主。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钱塘,也就这两处能值这个价钱。”
“原来如此”徐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五十万钱上下的有几处”
周英儿脸上堆着笑,道“五十万钱的应有尽有,古拙的,奢华的,文雅的,幽静的,任由郎君挑选。”
他怕徐佑再接着问下去,就会是二十万十万钱的宅子了,生意越做越低,可不是好现象,忙道“正好西城就有一处,主人卖的急,本来值七八十万钱,现在只要六十万钱就可以了,要不,这会陪郎君去瞧瞧”
左右无事,徐佑伸了个懒腰,道“秋分,去唤其翼起床。告诉他,要是还不起来,午膳没他的份,我说到做到”
何濡没抵住吃饭的诱惑,满心不情愿的起了床。一行人也没雇牛车,信步在钱塘街头。周英儿是钱塘土著,嘴巴又能说会道,每经一地,都能说出个来历和典故,道“郎君既是外地人,可知道这为什么叫钱塘么”
“说来听听。”
“相传汉时从灵隐山上冒出来无数的清水,流经的地方香气扑鼻,引来百姓争相痛饮,后来经过日头一晒,水中竟然闪着金光,仿佛堆满了金银,因而起名钱水。钱水汇聚成河,连通江海,朝廷有官员华信,以一斛土一千钱为诱,骗百姓筑堤成塘,这才有了钱塘的名号。”
徐佑哈哈大笑,道“传说固然好,却荒诞不经。秦统一六国后,已经在钱塘立县,关华信什么事。塘本来叫唐,无土。唐者,途也,取道至江东之途,因有钱氏居住,故名钱唐。”
周英儿赔着笑,道“郎君大才,小人听的都是乡野传闻,做不的真。”
“虽然做不的真,但说来解闷倒也不错。”
徐佑前世里酷爱周游各地,很多风景名胜本来已经足够的美,偏偏还要画蛇添足,捏造一些神话传说名人典故来提高文化内涵,惹得方家贻笑。
一边闲聊,一边享受着大雪初晴后的满目清冽,众人走走停停,好不悠闲,就是起床气爆棚的何濡,也觉得兴致颇高,跟秋分和履霜讲起钱塘江的潮水来,他学识过人,口才便利,真是说的娓娓动听,连周英儿也忍不住偷偷记了几句,寻思以后好给客人溜溜嘴皮子。
“郎君,就是这里了”
周英儿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青砖蓝瓦,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幽静不听闹市声,庭深只闻鸟清鸣,端的是怡人沁脾的所在。
“主人在吗”
“此地的原主人是位跑近海船运的大贾,为了方便生意,举家迁往了广州,所以才将宅院贱卖。郎君幸好赶的巧,这几日来看宅子的人不少,要是迟一两日,恐怕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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