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徐佑猛然惊醒,朱氏,钱塘,山宗,溟海盗,一条模糊不清的线终于在这一刻串了起来,他的眼中闪过几许复杂的神色,脸上却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意,道“山兄,你胆子不小,连朱氏的爱女都敢劫掠”
山宗瞬间变色,本来只是做做样子,趁着房间里黑乎乎的不怕徐佑和左彣发现,虚跪的膝盖并没有碰触地面,这下再不受控制,身子一软,跪倒地上,张口结舌的望着徐佑,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徐佑笑了起来,道“我知道的东西要比山兄知道的多一些,比如朱氏已经和顾氏联手,务求在钱塘抓到兄台。至于抓到之后如何处置,朱氏尚武,恐怕不会跟山兄讲究士可杀不可辱的儒家三则。”
当初徐佑在船上制伏山宗,他叫着士可杀不可辱,徐佑也当真没有辱他。此时旧事重提,山宗已经顾不得羞耻了,道“郎君救我”
“你劫掠朱凌波,往死里得罪了朱氏。在吴郡,乃至扬州,朱氏不是没有怕的人,但那个人一定不是我。你央我救命,实在找错了人”
山宗颓然坐地,好半响才说道“我要说劫掠朱凌波一事与我无关,只是赶巧遇上了,你会不会信”
徐佑没有做声,山宗苦笑道“是,连我自己都不信可这件事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七郎,没事吧”
何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徐佑高声道“没事,你进来吧”
房门推开,何濡提着气死风灯,将里里外外照的通透。他身后一侧是秋分,正翘首紧张的注视着屋内,看到徐佑安然无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另一侧却是方斯年,小丫头如临大敌,手中紧紧握着一具雷公弩。
不错,就是徐佑设下死亡陷阱,杀死月夭用的那种雷公弩
山宗看的真切,身上出了一阵冷汗,这才知道原来徐佑说有五具雷公弩对着他不是虚言恫吓,竟是真的有这种军国重器
豪富,豪富
山宗彻底服气了,义兴徐氏果然名不虚传,都被灭门了还能有这么雄厚的底子,跟人家比起来,溟海盗就是整日乞讨的叫花子
“你怎么过来了正想让风虎过去请你呢”
“看到这边没了动静,想来应该谈拢了,就过来看看。”何濡说的轻巧,可看秋分与方斯年的架势,分明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局面。
有了光亮,又多了两个小女娘,山宗毕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跪是无论如何跪不下去了,拍拍膝盖站了起来,也难为他面不改色,全当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道“郎君,听说你跟顾县令交好,由他说项一二,朱氏定会给这个面子”
“别的好说,可事关女儿家的名节,跟你这个溟海盗孤男孤女在一起呆了这么久,朱氏恨不得剥了你的皮,顾允的区区薄面,恐怕没什么用处”
山宗的脸都快要挤出来苦水了,道“我跟那朱凌波清清白白,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她。况且要不是我极力维系,她在渔村里就被十几个人给糟蹋了,哪能保全到今日”
何濡不明了前因,可从话里听出来后果,奇道“原来是你劫掠了朱凌波”方才在后进的院子里,他已经听秋分说了山宗的身份,知道是溟海盗的抄贼,跟徐佑有过一段交往,虽然不怎么愉快,但大家好聚好散,算不上真正的敌人。所以一早就料到山宗不是寻仇,也不是叙旧,所以没什么好怕的,带着人就过来了。
“不是我干的我是冤哎说不清楚”山宗抱着脑袋,长叹一声,状极萧索,颇有种英雄末路的凄凉。
徐佑好整以暇的斜靠在案几上,凝视着山宗的侧脸,道“你也是死人堆里打磨出来的溟海盗,至于这么怕死吗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打什么紧”
山宗怒吼一声,双拳重重砸在身后的柱子上,噼啪一声,坚硬杉木制成的庭柱龟裂开一道道巴掌大小的细微纹路,再抬起头,眼眸布满了血丝,似乎被徐佑的话点燃了内心深处的火焰,燃烧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慨
左彣拇指轻推,宝剑出鞘一半,牢牢锁定山宗的身形。秋分也快步走到徐佑身前,气随心动,凝神以待。方斯年反应慢一点,但也有样学样的将手中的雷公弩对准了山宗,她第一次接触这种弩机,不过来的路上何濡教了她用法,很简单,比起掷石子要简单太多了。
寒光充斥斗室,瞬间杀机密布
山宗沉默半响,眼中的火焰逐渐熄灭,复归于黯淡无光,颓然靠在庭柱上,低着头道“我不是怕死,只是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没来得及去办。如果因为朱凌波死在了朱氏的手里,死在钱塘这个破地方,简直太憋气,也太不值得”
从第一次见面,徐佑就明白山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然也不会以堂堂河内山氏的尊荣,委身溟海,做一个人见人骂的抄贼。
不惧死,但,不能死
这是很多人难以理解的道理,但人活在世,无不是负重前行,背在肩头的责任、遗憾、痛苦、信念和无可奈何,仿佛跗骨之蛆的诅咒,任你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
何濡看着山宗,他的绝望仿佛就是昨日的自己,走投无路,茫然无措,突然开口说道“死,有时候很容易,但男儿丈夫,死也要死的有价值冲你这句话,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若是真的,朱氏那边,只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也不是不能说合”
山宗不了解何濡的地位,听了他的话,精神为之一振,可眼光却一直盯在徐佑身上。徐佑点点头,道“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你将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的道出来,不要撒谎,也不要藏着掖着。你心中明白,不管真冤,还是假冤,让朱氏留你一命,要付出的代价极大。如果再有一点不实,别怪我翻脸无情”
山宗箕坐于地,说了他这段时日的经历。原来那日跟徐佑在西陵县分手后,他一路潜行,昼伏夜出,终于甩开了墨云都的追踪,冒充一个贩卖酒水的商人,雇了一艘小船行险混过了沪渎水师的盘查,然后顺利返回了溟海。
当时,扬州刺史柳权全神贯注的跟郭勉以及他背后的江夏王斗法,无力分心兼顾捉拿山宗,又派了使者前往溟海,要众盗交出放火烧宝船的抄贼。他不知道山宗的具体身份,但发了狠话,若是十五日内不交出人来,立刻派兵围剿溟海。溟海群盗起先不以为意,觉得柳权咄咄逼人,山宗是烧船不假,可火还没放起来就被发现,屁滚尿流的逃亡了这么久,有多少梁子也该揭过去了。不料柳权约定的时间一到,沪渎间的水师突然倾巢出动,在滃州外围海域游弋,宣称是例行操练,可保不准暗度陈仓,趁着涨潮打进溟海。
重压之下,溟海盗内部出现了纷争,有人说山宗擅自行动,引来横祸,不如交他出去息事宁人。也有人说山宗虽然鲁莽,但也是为了溟海出口气,不仅不能交,还得尽全力保障他的安全。两派人争执不下,甚至大打出手,闹的上下不安。山宗眼看事不可为,外有围剿的重兵,内又骤起哄乱,再待下去没得惹人讨厌,还落得一身骂名,私下里找盗首商议允许他离开溟海。
溟海盗首其实也为此事烦心不已,山宗能够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这种话他不能开口,溟海盗以江湖义立旗,以生死情聚众,若是一遇危难,就放弃手下的弟兄,传扬出去会立刻四分五裂。见山宗自己识趣,假意挽留了两下,就允了他所请。
临行前,盗首给了山宗一个棨牌,要他前往会稽郡投靠一人,权且安身,等风头过去再另谋出路。山宗这些年以溟海为家,在陆地上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离开溟海后连吃饭的地方都没着落,自然不会拒绝。
“会稽郡”徐佑颇感兴趣,道“盗首指点你投靠何人”
山宗没有犹豫,直接回绝道“徐郎君,会稽郡的这位恩公明知我是柳老狗要的人,可还是干冒风险收留我。为了不给他惹麻烦,他的名姓,我是死也不会说的”
徐佑轻笑道“为人义气是好事,我不再问,你继续说”
“谢郎君体谅”
山宗继续说他的经历,抵达会稽郡后,辗转找到了棨牌的主人。那人热情好客,不以出身来辨别贵贱,对山宗青睐有加,安排他住到一处僻静的山中庄园里,衣绫罗食珍馐,比起溟海的苦日子,仿若上了仙界。
如此天天享乐,一直等到柳权去任,那人突然来到庄园,要山宗帮忙押送一笔货物到青州边境。山宗吃人嘴短,无法推托,何况也存了报恩的心思,当下收拾停当,连夜赶到了那个囚禁着朱凌波的小渔村。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朱氏已经暗中开始搜寻朱凌波的下落,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渔村里竟然囚禁了那么多良家女子,更不知道他要押送的货物,正是这些被当做猪狗一样对待的女子
寒门贵子 第四十七章 丧尽天良
“你确定抵达渔村之前,不知所要押运的货物就是那些无辜的良家女子吗”徐佑淡然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违背誓言在先,让我不能不得多几分疑虑”
山宗静默片刻,坐直了身子,单膝跪卧于地,右手指间不知从何处多了一把五寸长的短匕,伸出左手食指,猛的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落七滴,涂抹成一个诡异的不规则图案,山宗神色,一改刚才的吊儿郎当,道“我虽是山氏的不肖子孙,但也知道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劫掠良人,拐卖为奴,还不如一刀杀了她们。此等禽兽行径,我哪怕一死,也不屑为之。”
徐佑看了眼何濡,他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说明山宗这番话没有撒谎。阴符四相最擅长辨识人心,只要不是城府太过森严的厉害角色,一般情况下很难瞒过何濡察人秘术。
“好,我自觉跟你算是投缘,所以再信你一次。不过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
时人最重誓约,山宗答应过徐佑,三年内不踏入吴郡一步。他离开溟海之后,先在会稽郡安身,不算违背誓言,后来到了渔村,只当是稍事停留就会押运货物北上,固然与誓约有违,但也不是不可以辩解。谁料事态急转直下,走投无路的山宗只能挟持了朱凌波,直奔钱塘,逗留不去,把誓约破坏的一干二净。
面对徐佑的大度,山宗既羞惭又感激。溟海盗里汇聚了天下各种各样的恶人,地不分南北,有魏有楚,人不分男女,有雌有雄,这些抄贼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有的嗜好吃人心,有的偏爱淫人妇,更甚者以折磨俘虏为乐事,在这种环境下待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再好的人也会逐渐产生邪念,做出一些让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血腥行为。但让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彻底沉沦的一点,就是信守承诺,从来不因为私利而失信于人。所以徐佑的谅解,让他保留了最后的、身为一个人的可怜的自尊。
“山兄,这位你不愿意透露名姓的郎君貌似很看重你的才干,哪怕虚言诱骗,也要费心拉你入伙”
那人不明言所谓的货物正是掠卖来的人口,目的自然不会太过单纯。简单点说,就是让山宗交纳一个投名状,至于这个投名状是在他知情还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将这批女子运到了青州边境,就再也洗不去身上的这块污迹,到时候把柄在手,被人或揉或捏,还不是小菜一碟
山宗苦笑,他带着朱凌波逃出渔村,不回会稽郡找那人解决手头的麻烦,而是一路向北,无头苍蝇般的扎进钱塘这个死胡同里,就是看透了这一点,一时无言以对。
何濡皱眉道“山宗到渔村的时候,朱氏已经开始暗中搜寻朱凌波的下落,蒲阳津周边十数里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此人既然敢做这样的买卖,消息必定灵光,朱氏的动静须瞒不过他,但是为什么明知渔村已经成了绝地,还让你干冒大险去运送那些女子呢”
山宗这段时日亡命逃窜,身心俱疲,其实也没有仔细想过个中的隐情,听何濡一分析,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道“郎君说的极是,这样看来,他不是要拉我入伙,而是想置我于死地”接着眼中露出愤恨之色,道“我起初敬他是个了不得的豪杰,却没想到竟是人面兽心的畜生。将来若有机会,定手刃此獠,以平胸中之气”
“你跟他初次见面,之前也无冤无仇。置你于死地,不过枉送一条人命,对他有什么益处何濡摇摇头,道“更何况你是溟海盗首举荐的人,他这样做,难道不怕得罪了溟海盗吗”
山宗愣了下神,道“也对我跟他无仇无怨,何苦因此惹的盗首不快”
徐佑若有所指,道“世人皆知溟海盗不好得罪,尤其在没有太大的利益驱使下这人要么是疯了,要么喜怒无常,上一刻待你如贵客,恨不得同寝同食,下一刻就视你如仇雠,恨不得挫骨扬灰山兄,依你之见,他是怎样的人”
山宗仔细回想了跟那人的交往经历,道“他不像疯子,也不像喜怒无常的人,反倒温文尔雅,行止飘逸出尘,言语中从不俯视他人,很易亲近。”
“小人只是可恨,伪君子却是可怕”
徐佑叹了口气,道“若我所料不差,他让你去渔村等死,有两层意思。一则是看看你的能力,毕竟溟海盗名声在外,要是能够在朱氏的重重包围中将被掠女子安全带出去,说明才干出众,可以用金钱美色来拉拢你,日后依为腹心也不是不可能。”
“戎狄的杂种狗才,”山宗呸了一口,大骂道“作他姥姥的春秋大梦去吧”
徐佑一笑,在没有底线的人心中,世界上所有人的底线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钱财美色家人兄弟朋友,总有你在意的事物,所以也就有了突破你的底线的筹码。
只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谨守底线的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触不到,摸不着,也就无从用价值来衡量它。只有当你狠狠的撞击它的时候,才明白它的骨头有多硬,它的脊背有多直,硬的不可撼动,直的不可弯曲。
它,叫作良知
人性本善也好,人性本恶也罢,善恶之分,还是在人性的范畴之内。而人性不同于兽性的地方,就在于那一点始终不曾泯灭的良知,让他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二来,我想,他是准备在事情不可挽回的时候,把掠卖良人一案嫁祸到溟海盗的头上”
山宗身子一震,双眼瞪如铜铃,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道“你你是说”
何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道“七郎说的没错,这个人心思深沉,处事决断,面对渔村被围的绝境,立刻选择了放弃营救,并安排善后脱身之计。之所以让山宗前往,目的正是为了陷害溟海盗,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渔村的二十七人无一活口,或战死,或自尽,若是山宗不提前逃跑,也必定会死在那里不是被朱氏的部曲杀死,就是被这群贼众从背后暗算。”
徐佑接着道“山兄的样貌颀伟,非同常人,只要朱氏仔细一查,定能查出你的身份来历。到了那时,溟海盗与朱氏结仇,等于彻底得罪了整个吴郡乃至扬州的门阀,还平白背了一个掠卖良人的罪名,正好可以给水师借口出兵围剿。”
山宗心绪震荡,道“怪不得,他给了我一块令牌,指定以我为尊,到了村子里可以号令所有人听命行事。原来,这一切都是要坐实我为主谋的毒计”
山宗抵达渔村之后,亮出令牌,村子里所有人立刻俯首听命,没人质疑,也没人反抗,整个过程不起一点波澜,哪怕山宗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人,可只要令牌在手,任何事都能一言而决,包括他们的性命在内。
他刚上来没有起疑心,验看了货物,是一船上好的锦缎,藏在船舱的夹层内,上面是几十筐的鱼虾。村民也不瞒他,直说这是私渡的买卖,将锦缎藏在鱼虾之下,偷偷运到青州边境,然后打通关节,过境卖给魏国的富商。
楚魏两国没有开放市易,锦缎的南北差价可以赚取巨额利润,因此私渡的买卖十分昌盛,山宗在溟海时也听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关心这样做是不是触犯了楚国的法律,也不会关心是不是逃税漏税造成了朝廷的厘金减少,仅仅存了报恩的心思,开始积极参与北上路线的筹备和各种应急计划的制定。
小小的渔村,仿佛与世隔绝,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风声鹤唳,江左诸葛朱智接管了指挥权,开始将目光投射向这个小渔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夜,村民中领头的将他带到了一间地下的密室,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朱凌波。小姑娘头发散乱,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用布塞了嘴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依旧充满了愤怒和高高在上,并不因为成了阶下囚而惶恐和痛苦失色。
领头的低声解释说朱凌波十几日前突然闯进了渔村,想要搭船北上去往钱塘,被回绝后私自跑到船上,却碰巧发现了夹层里的锦缎,扬言去官府告发,无奈之下只好抓了起来关在密室里。
谁成想此女竟然是朱氏的女郎,现在惹来朱氏的部曲在外面大肆搜捕,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放也不能放,杀也不能杀,所以请山宗来定夺。
山宗吃了一惊,颇觉棘手,可跟朱凌波打了照面,躲是躲不过去了,要领头的去外面再行商议。领头的执礼甚恭,还多次叫山宗行主,也因此让朱凌波误会他是主谋,后来死活辩解不清。
到了外面,山宗问道“朱氏的女郎你们也敢抓”
“她当时不知何故,穿的破破烂烂,我们没有当回事,怎么看也不像是朱氏的女郎。只想着等行主来了,发舟北上后再放了她,可谁知道闹到了这步田地”
朱凌波为了躲避家里人的追赶,换了衣着打扮,跟个小乞儿没什么两样。小红马也弄的脏兮兮的,瘦骨嶙峋,没了平日的神骏,谎称是山沟里捡到的走失的马。渔村众贼本就干的是掠卖女子的勾当,送上门的岂能不要加上以朱凌波的姿色,肯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还额外奉送一匹马,足够顶得上两个妙龄女郎,利欲熏心配上胆大包天,哪里还忍得住不动手
事已至此,责怪他们也是无用,山宗想来想去,送回肯定不行,这种事说不清楚,朱氏也不是讲道理的人,可要杀了更不行。左右为难之时,夜不成寐,悄然出了房间,四处闲逛时听到了两个村民的对话,得知在一处僻静的房舍藏着新鲜的马肉。
马匹是稀罕物,等闲难得一见,更别说吃马肉了,山宗不是蠢货,立刻明白这是朱凌波的马,被村民们杀了取肉储藏起来。
朱凌波有马不奇怪,可为什么之前领头的没跟他提起此事
山宗越想越疑惑,避开巡夜的村民,搜索地下的暗室,又发现了三名被囚禁的女子,闪身进去打晕两个,对一人进行审问,才知道是从临海郡掠来的良人。而在她们之前,已经有十数人被装在船上运走了,山宗终于明白,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又是带着什么样的人在做事
丧尽天良
寒门贵子 第四十八章 何以为报
“丧尽天良哼,何止,这样的人早就没了人心”何濡看了看一旁的秋分和方斯年,犹豫了下,道“你们两个女娘先出去吧,这里没事了”
秋分担心的望着徐佑,方斯年有样学样,也跟着没动。徐佑猜到何濡想问什么,道“去吧,外面候着就是了,不会有危险”
等两人离开关上了门,何濡直接问道“朱凌波还是不是完璧”
四个大男人聚在房间里讨论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完璧之身,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山宗木然看着徐佑,徐佑干咳一声,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可能,或许是完璧”
“不要说可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是绝对是完璧”
何濡和徐佑齐齐松了口气,只要还是完璧,事情就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任何时代,女子的名节都是最重的,尽管楚国风俗大开,失了贞不需要像后世那样自尽,也不会影响嫁人和在家中的地位,可害得她失贞的人,却一定不可能活下去。
山宗发现被囚禁的女子之后,没有声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暗中探探这帮不知底细的村民口风。不过他们警觉性极高,牵扯到机密的东西一问三不知,反倒对山宗起了疑心。又过了几日,风声越来越紧,村民们也知道突围无望,只能铤而走险,杀了朱凌波毁尸灭迹,或许还能侥幸逃脱朱氏的盘查。
既然动了杀心,人性的丑恶面立刻暴露无遗。但凡劫掠来的女子,处子比非处子要贵几倍,为了卖上一个好价钱,这个组织有极其严厉的规矩,不许任何人以任何手段糟践处子。也曾有人控制不住裤裆里的玩意,结果被生生折磨而死,死状甚惨,从那以后在,再没有人敢动歪心思。
不过,既是要死的人,死前让兄弟们发泄发泄yuang,正可谓物尽其用,免得浪费了大好皮囊。领头的来请山宗,说什么尊者为先,着实可笑,其实是要他以兽行来表明无二心。
山宗笑不出来,他本想严词拒绝,可看领头的神色,如果拒绝的话,恐怕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障。渔村这里被经营的如同一个小小的坞堡,布满了各种机关和陷阱,二十七个人虽然修为不高,但貌似精通战阵协作,悍不畏死,他可以打五个打十个,甚至能够在平旷地带的正面交战中杀光这二十七人,可面对渔村复杂的地理环境,对方远比自己熟悉,未必能够在混战中取胜,终究还是一死。
他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不想死,也不能死,所以只好曲意委蛇,答应下来,盘算着要不要告诉朱凌波实情,然后共同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可领头那人也不是好糊弄的,安排一帮人在旁边候着,一等事了,立刻进去验身。如果朱凌波破了身子,就让别人轮流享用,如果没有,那么连带山宗,两人都是死路一条。
山宗顿时陷入了绝境,哪怕被墨云都的人堵在郭勉船上,他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束手无策。左彣听到这里,道“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朱氏,引着他们围攻渔村,不说示恩,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山宗苦笑道“一步错步步错,等我发现事情不对,已经来不及了,被几个眼梢盯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出村。稍微露出点异状,朱凌波马上就会被处死。更何况我是溟海盗,恶名在外,在门阀世族的眼中贱如蝼蚁,朱凌波一死,朱氏必然迁怒所有涉案的人,哪里会相信我的话,轻易饶了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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