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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形势比人强,魏文暄别无选择。到了刺史府,胡谨再次斟茶待客,魏文暄怒容满面,道“魏度那个畜生在哪,麻烦长史现在就带我去见他我非亲手打死这个让祖宗蒙羞的畜生不可”
“息怒,太常且息怒”胡谨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安抚了一会,道“魏度不修身,不慎行,惹来祸事,非太常和魏氏的错。今日有陆司空、朱侍郎和孟假佐在,是非曲直,必定会给太常一个说法。”
说着朱智从内堂走了出来,一揖到地,神态恭谨,道“小子无礼,不敢奢求太常原谅,日后定亲至上虞,负荆请罪。”
魏文暄不管心里对朱智有什么观感,当着胡谨和陆宗周的面,不能不表现的大度一点,扶着他的胳膊,道“快请起,魏氏门户不靖,以致出了这样的孽子,该当老朽向侍郎请罪才是”
“不敢,不敢”朱智见好就收,道“孟假佐在后面静候太常,有密事商议”
要搁往日,别说孟行春安坐不动,竟敢要魏文暄去见他,就算孟行春亲自登门投递拜帖,魏文暄也未必肯拨冗一见。归根结底,若是自身清正,司隶府的人你可以无视他,可要是自身出了瑕疵,司隶府就是最恐怖的所在。
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司隶府却可以破家灭门,并将遗毒波及子孙后世
魏文暄明白,这是孟行春的下马威,故意折辱他,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忍耐。如果一个小小的司隶府假佐,都可以公开折辱他,说明形势已经十分的严峻,为了家族,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魏文暄去见孟行春,大堂中胡谨坐于主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陆宗周坐于东首,闭目养神,稳如泰山,朱智坐在南下,自顾饮茶,神态平静如常。
三人默然无言。
一盏茶尽,再添满一杯,少顷又尽,如此反复三次,魏文暄终从内堂走出,脸色不是很好,陆宗周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继续闭目神游,胡谨和朱智起身相迎,魏文暄一字字道“带我去见魏度”
魏度被关在刺史府的大牢中,待遇不错,单独一个牢房,四周没有闲杂人犯,二十个狱卒把守的严严实实。魏文暄连过了三道牢门,才走到魏度跟前,他穿着普通的布衣,虽不华贵,却比那些穿囚服的犯人多了几分尊严和体面。
看到魏文暄,魏度立时崩溃大哭,道“大伯,救我,快救救我他们要杀我,我不想死”
“闭嘴”
魏文暄恨铁不成钢,但又不能在此地责骂他,道“想要活命,就如实供述贺捷是如何诱你入伙,如何带着你掠卖良人,又是如何运作这样私通南北的大案。若有一字虚言,我现在就走,将你交给刺史府严惩不贷”
“我说,我说”魏度这几日头蒙着黑布,在车厢的暗格里转运数百里,死尿都在狭小的空间里解决,腥臭味足以让人窒息,恐惧、不安、焦躁、茫然,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要不是心中存着希望,家里人发现他失踪,肯定在积极努力的营救,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终于盼来了魏文暄,魏氏的宗主,魏度曾经极度仇视的人,现在唯一的救星,真是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贺捷不重要,日进斗金的生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命





寒门贵子 第六十章 处处机心
在一众大人物的见证下,魏度将贺捷如何找上门来,如何请他帮忙疏通溟海盗协助,又如何以利益相诱,加入了这个令人发指的邪恶组织,几年来的收益,各郡的秘密据点,见过的一些主要人物和勾结的边境守军将领,竹筒倒豆子,交代的干干净净。
不过,魏度不是组织的核心,贺捷对他也不是十分的看重,了解的内幕只是冰山一角,可仅仅这小小的冰山一角,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心情无比的沉重。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安子道登基以来,一匡五胡乱华之弊,励精图治,垂拱四十余年,民安物阜,时和岁稔,朝野皆称颂“至治”。可又有谁知,盛世之下,竟还有这等泯灭人性的惨事,还有这等丧心病狂的禽兽
魏文暄慨然长叹,道“长史,魏度今日从魏氏籍册中除名,稍后我手书一封,交给刺史府备案。此后如何处置此子,全凭律法做主,魏氏不再过问。我即可返回上虞,自行上书向朝廷请罪,然后闭门思过”
“太常”
胡谨还待劝慰,魏文暄神色怆然,和众人拱手走别,掉头离开了刺史府。陆宗周望着他踌躇踉跄的凄凉背影,心中也不好受,转头对朱智说道“接下来怎么处理此案,我代吴郡四姓授你临机决断之权,若有疑虑,多跟胡长史和孟假佐商议,有他们二位在,想必不会让这些罔顾人伦国法的贼子逍遥自在太久。”
说完不等朱智答复,起身跟着魏文暄去了。两人并肩走出府门外,上了牛车,陆宗周难得给了魏文暄几分好脸色,道“龙生九子,各个不同,魏度又不是你的嫡子,魏文远自己教不好,你又何必为他难过”
“魏度毕竟姓魏啊”
魏文暄意兴阑珊,靠在背枕上,眼皮子耷拉着,语气中诸般无奈,道“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天下,到时候没人在意魏度个人的品行和操守,只会记得他是会稽魏氏的子弟。我身为宗主,教导无方,脸面丢尽不说,也愧对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陆宗周叹了口气,道“你啊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怎么善后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你刚才说回府闭门思过,这是对的,先避避风头,展现悔过的姿态,也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另外,给主上的谢罪书不要等回去再写了,到了我府中,马上写好派心腹送到金陵。至于如何措辞,你自己斟酌,切记要言辞恳切,不做丝毫辩解。主上圣明,自会谅解你的难处”
“嗯,都听兄长的”魏文暄缓了缓神,坐起身子,犹豫了片刻,道“孟行春这个人似乎心怀叵测”
陆宗周没有问,静等他的下文。
“魏度本来没什么骨气,犯到他们手里,该说的早就说了,可偏偏还非让我亲自去见他,好像故意设下陷阱,做出是我逼迫魏度供出贺捷是主谋的表象,以此来挑拨魏贺两家的关系。兄长,扬州已经够乱了,他还想干什么”
“这正是我要你忍耐的原因”
陆宗周淡淡的道“孟行春是个有野心的人,这次被萧勋奇派往扬州驻扎,急于打开局面,站稳脚跟,又恰好遇到了这样百年不遇的大案,自然舍不得放手,哪怕牵扯到贺氏的头上,主上的姻亲之好,也心痒难耐,想要从中捞一份功劳,让卧虎司在扬州享有同金陵一样的威名。朱智就是看明白这一点,才拉他来作挡箭牌。不过,孟行春并不好对付,他逼你亲自出面,就是为了挑拨贺魏两家,瓦解会稽四姓的同盟”
“既然兄长早知道他的用意,为何还要我听从于他呢”
“别忘了,孟行春在扬州的一切行动都要密奏主上,他的意思,就是主上的意思。若是主上想让贺魏不和,魏氏出了魏度这样的孽子,授人以柄,你避祸还来不及,岂敢反对”
“主上的意思”
“你也不想想,扬州被八姓门阀控制的太久了,前后来了几任刺史,没有一个能在扬州待的长久。主上为了解决这个局面,甚至派了柳权过来,出身柳氏,本朝最显赫的家族,兄长又是当朝中书令,可结果呢还不是灰溜溜的离开了扬州”
魏文暄不以为然,道“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而士大夫多出自门阀,此为我大楚立国之本,八姓羁縻扬州,作而行之,也是替主上牧守安民而已。”
“话所如此,可主上毕竟不是先皇啊先皇重用天师道,重用各姓门阀,愿意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在当今的眼中,门阀和天师道都是掣肘,是阻碍,甚至是博弈的对手”
陆宗周昏聩的双眼中闪烁着无法估测的睿智,道“所以,才有了义兴变乱的滔天火光,才有了天师道在扬州的诡异败局。任何可以削弱对手的机会,主上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因此孟行春宁可得罪贺氏这门皇亲,也要死命的趟这滩浑水,目的很简单,让八姓反目成仇,互相攻讦,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朝廷的机会就来了”
魏文暄猛然惊醒,道“孟行春真正想要的功劳,不是破获掠卖良人的大案,而是分化扬州八姓的机会”
“对多好的机会啊”
陆宗周笑意中透着几分戏谑,道“魏度差点害死了朱凌波,朱智又从上虞劫走了魏度,你是君子,雅量高致,却也未必没在心中存有芥蒂,更遑论他人一旦有了芥蒂,再想消除可就千难万难,天长日久,等这点芥蒂逐渐壮大,八姓必将内乱。”
魏文暄接过话题,道:“魏度又供出了贺捷,会稽四姓里孔贺交好,虞氏跟魏氏交好,贺魏出了事,孔虞不会不管。朱氏独木难支,必会向顾、张和陆氏求援,如此,吴郡四姓全部站在了会稽四姓的对立方。看似一件掠卖良人案,却阴差阳错的将扬州八姓卷入其中这可惊,可怖”
他感概万分,道“可惜朱智号称江左诸葛,怎么看不透这一层竟引狼入室,本想拿孟行春做挡箭牌,却被人反将一军,坏了八姓门阀的根本”
“朱智何等聪明人,他若想为朱凌波出头,可以选择的办法太多,至少直接找到你,禀明一切,以你的为人,也不会包庇魏度。可朱智为什么选择手段最激烈的一种是因为他想借此机会,给扬州门阀安排另一条出路”
“出路”
陆宗周慢慢闭上了双眼,道“一条不同于义兴徐氏和天师道的路”
魏文暄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陆宗周的意思。他是坦荡君子,对阴谋诡计不怎么擅长,直到此刻,才惊觉牵扯到这个案子里的人,原来个个心怀叵测
接连三日夜,奔跑在驿道上的快马骤然多了数倍,往来扬州各地传递消息,不少住在驿道边的老百姓私下谈起,还以为魏国打过长江,差点引起慌乱。徐佑这夜还未安寝,又被紧急请到了县衙,顾允刚刚收到朱睿送来的情报,道“魏度交代的五个据点都被连窝端了,救出被囚禁的女郎共七十九人,击杀贼人一百一十四人。不过,只抓获了七个活口。”
徐佑扬了扬眉头,道“七个”
“嗯,还是朱睿亲自出手,才抓到了活口,其他的要么战死,要么自尽,无人投降”
徐佑脸上露出讶色,道“贺氏不是武力强宗,哪来的手段训练出这么多的死士”
义兴徐氏百年武宗,实力尚在吴郡朱氏之上,可也不敢保证手下的部曲能够全部视死如归。并且这也不科学,人不是机器,有勇气,就会有恐惧,面临绝境时,只要有一人崩溃,立刻就会病毒性的蔓延,造成整体防御倒塌,根本不可能一百多人保持完全的一致。
“朱睿正在审讯,看他的口气,应该效果不大。这七人只是没寻到自尽的机会,就算招供,恐怕也不可信”
要是郭氏的泉井还在就好了,徐佑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又迅速掐灭了,道“找到李庆余了吗”
“还没有”顾允道“这个白乌商好像凭空失踪了一样,不过没关系,魏度一人足以指证贺捷,李庆余不重要”
“不,这个人很重要”徐佑有些担心,道“这么大的动静,我估计贺捷已经收到了风声,开始想把狐狸尾巴藏起来了。没有李庆余,拿不到关键性的证据,很难将案子办的天衣无缝。到时候贺捷反咬一口,说魏度诬陷,该如何应对”
他站起身,道“这样吧,我先回去一趟,找人打听打听,说不定运气好,正巧知道李庆余的行踪。飞卿,你这几日操劳过度,今晚早些安歇,明天一早我给你消息。”
“好吧,我送微之出去”
两人正要出门,突然走进来一个婢女,却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莲华,她委身行礼,道“小郎,七娘想要见一见徐郎君”
“嗯”
顾允和徐佑面面相觑,朱凌波想见救人恩人可以理解,只是现在天已入夜,男男女,多有不便,传扬出去未免惊世骇俗。




寒门贵子 第六十一章 人间贵贱有别
朱凌波换了身素衣,精神尚好,只是脸色苍白,看上去仍然带着病态,见到长身玉立的徐佑,却浮上了几分好看的绯红,先对顾允说道“是我逼着莲华来央求的,飞卿哥哥莫责怪她”
顾允跟朱凌波自小就熟悉,极其疼爱这个朱氏的妹妹,笑道“不会,只是晚间风凉,你身子还没大好,出门多穿点衣物。”
“嗯,谢谢飞卿哥哥,凌波知道了”
朱凌波乖巧的答应一声,这才转头望向徐佑,一双机灵美丽的眼眸定在他的脸庞上,声音如黄莺出谷,青翠欲滴,透着年少独有的轻快和羞涩,道“徐郎君,承蒙你那日相救,凌波还没有来得及答谢,实在太失礼了。”
徐佑微微一笑,道“我跟飞卿是好友,能把你从贼人手中救出来,实属天公庇佑,至于道谢什么的,不要见外,更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话时不急不缓,唇角的笑意仿佛能够温暖整个冬季的寒风,朱凌波心想,传闻果然都不可信,这哪是粗鄙无文的赳赳武夫,分明是温文尔雅的世族公子,跟六兄可一点不相像。
“凌波,凌波”
“啊”
朱凌波才惊觉自己注视徐佑的时间太长了,长的已经有些让人浮想联翩。再看顾允眼中带着谑笑,她本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并不会因此觉得尴尬,眉目间露出狡黠的神色,道“甫田兄,何时成了喓喓之虫”
顾允登时苦着脸,道“你啊,还是小时候的脾性”
徐佑正怕朱凌波难堪,闻言赶紧转移话题,道“甫田兄可是飞卿的别号”
朱凌波抿嘴笑道“别看这位顾明府现在威风凛凛,可在幼年时读书颇有些痴性。一日先生教毛诗,读到甫田时有倬彼甫田,岁取十千的句子。他不等先生释义,立刻说什么样的良田能够一岁收获千万担粮,简直不知所谓。而我那时才三岁,正好在顾氏的学堂游玩,于是告诉顾明府,十千二字是言其多,而不是真正的万数。他当时就红了脸,好久看到我就躲,真是笑死人了”
顾允还能说什么好,这件糗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时不时的要被朱凌波提出来打趣,道“就你精怪,高兴时叫飞卿哥哥,不高兴时立马成了甫田兄,还扯到喓喓之虫,那是怨妇思念夫君的诗作,一个未出嫁的小女娘,羞也不羞”
朱凌波双手负后,俏皮的叹了口气,道“连圣人都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莆田兄如今做了明府,论起毛诗来,仍旧有些痴性呢”
幸好徐佑对诗经三百篇读的通透,否则连两人在聊什么都不知道。比如喓喓之虫,形容蝈蝈鸣叫,出自诗经草虫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这首诗写男女情事,大胆,直白,露骨,也就在风气大开的朝代,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男男女女公然谈论而丝毫不感觉到yi。
难得见顾允吃瘪,徐佑火上添油,道“朱女郎说的是,草虫诗虽是思妇念及远处的郎君,其实是隐喻君臣之义,飞卿浮于表面而疏忽了内在,果然有些痴啊”
朱凌波眨了眨眼睛,惊喜莫名,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徐郎君竟是凌波的知己”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是诗经里关于友情的经典之句,这姑娘姿色清丽,才学亦佳,只是性子实在太跳脱了,什么话都敢说。徐佑开始感到头疼了,他的身份敏感,不好跟朱氏的女郎太过口花花,求助的望向顾允。顾允体谅他的心情,毕竟自己也是过来人,没好气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毛诗学的比我好,不要再卖弄了,也不知刚才是谁见了人,傻傻呆呆的,那模样可比我痴的多了”
徐佑忍无可忍,捂着嘴咳了两声,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东拉西扯的把刚才那一页翻过去了,结果兜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朱凌波见徐佑干咳不止,恐怕是被吓到了,噗嗤一笑,正儿八经的作了个揖,道“方才一时失态,看郎君跟传闻中差别甚大,因此走了神,还望见谅”
这种事最好的做法,是大家装作不知道,糊弄过去完事。可朱凌波偏偏如此正式的道歉,不知是故意捉弄徐佑,还是考校他的急智,因为此情此景,徐佑怎么应对都显得不合适。
不过,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化解各种尴尬,笑道“无妨,我刚从义兴来到吴郡时,也常常盯着人家看,心里思索着到底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养出吴郡这些钟毓神秀的人物。女郎应该没去过义兴,我们义兴的人,都长成我这种凶神恶煞的尊荣,虽然看着伤眼睛,不过瞧的久了,其实也就习惯了”
顾允抚掌大笑,徐佑善谑,他是早知道的,可每每听其胡说八道,仍然觉得好玩的紧。朱凌波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没了一点淑女的仪态,要不是莲华在旁扶着,估计直接笑倒地上去了。
徐佑还有很多事要办,不想在县衙耽误太久,又说了两句话,告辞离开。临别时,朱凌波追出来问道“那日把我抱在怀里的阿姊是谁,我能再见到她吗”
“她叫徐秋分,是我的义妹。女郎若是有闲暇,可来西城的静苑小坐,秋分肯定很欢迎你来做客”
“徐秋分奇怪的名字”
朱凌波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道“微之哥哥,我过几天就去静苑找秋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徐佑打了个寒颤,道“不不会”
离开县衙,左彣迎了上来,道“郎君,没事吧”
“没事,遇到点小麻烦,耽误了一会。外面的那些人,查明白了吗”
左彣陪着徐佑来到县衙,发现四周有些不明人士,于是留在外面探查究竟,低声道“大约有三十人,武功修为还可以。他们占据了周边的高处,视野辽阔,可以严控所有进出县衙内府的道路,号令森严,防御严密,应该是顾氏的精锐。”
徐佑顺着交错起伏的屋檐望向对街一处隐秘的黑暗,不出意外,那里藏着一名顾氏的部曲。可能感觉到徐佑的目光,悄悄的往里面躲了躲,却不小心踩碎了一片青瓦,在寂静的夜空里如同一声炸雷。
几乎瞬间,黑影消失,另外换了一个位置,围绕他的这个点,整个防御网进行了细腻的微调,依然严密的控制着县衙周边的所有路线。
“扬州将乱,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顾允加强戒备是题中应有之意”徐佑笑了笑,道“何况朱凌波在这养病,朱氏肯定也留了不少人。整个钱塘,再没有比县衙更安全的地方了”
人比人气死人,左彣羡慕的回头看了看县衙大门,道“静苑要是有这么多部曲”
“会有的”
路上遇到了巡夜的衙卒,徐佑亮出顾允给他的棨牌,这种棨牌可以在宵禁时自由在街道上行走。路过一条小巷时,却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乞丐,数九寒天,蜷缩在路边,浑身上下只有几块破布遮羞,头发散乱的盖住了双颊,看不清楚脸面,不过手上的冻疮接近腐烂,离着有数米远,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
天上明月高悬,人间贵贱有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谁之过
徐佑停下脚步,道“带钱了吗”
左彣摸了摸钱袋,道“只有五六十钱”
“全给我”
左彣将钱袋整个放到徐佑手中,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小乞丐道“郎君,我之前没见过这里有乞丐。”
徐佑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迟疑,走到乞丐跟前,将钱袋轻轻放在地上。左彣寸步不离的护卫左右,右手握住了剑柄,只要对方有异动,立刻就能将其诛杀剑下。
暗夭,始终是笼罩在左彣心头的巨大阴影,从晋陵到钱塘,从来不曾消散
小乞丐猛然惊醒过来,连滚带爬的躲到角落里,黑漆漆的双眼满是对整个世界的惶恐不安,警惕的望着突如其来的温润少年。
月色下,徐佑的容颜,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
“拿这点钱去买套棉袄,再买些药治一治手上的伤,耽误下去,手指保不住,更难活下去。”
小乞丐似懂非懂,直到徐佑和左彣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才慢慢走了过来,拿起地上的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噗通跪下,双目泛泪,死死咬着下唇磕了几个响头。
左彣悄然折返,藏在暗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终于放下了怀疑,掉头离开
回到静苑,徐佑让秋分把冬至叫起,问道“之前让你跟风门打探李庆余的情报,有没有进展”
“前几日才拿到了李庆余的资料,此人年过五十,会稽郡余姚人,家中妻子早亡,没有续弦,起先作些茶叶生意,后来开始跑船运,出过几次外海,积攒了不菲的家业”




寒门贵子 第六十二章 将军明月
“就这些”
徐佑翻了翻冬至整理的情报,只有李庆余的发家史和宗族关系,并没有跟贺捷有丝毫的联系。或者说,李庆余是贺氏的白乌商,很多人可能都知道,但拿不出实际证据证明具体跟哪一个贺氏子弟有关。
“嗯,风门对调查李庆余的事不怎么上心,尤其对于他和贺氏的关系,更是讳莫如深,现在传过来的情报就这些,很简陋,也都不怎么重要。我不好表现的太急切,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徐佑眉心轻轻皱起,道“风门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我们付钱,他出情报,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
冬至神色透着几分迷惑,道“只是我的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好像风门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件事,甚至反过来想要试探我们调查李庆余的真正用意。”
“哦”
徐佑眉心皱的更紧了一些,手指轻轻敲打着几案,发出哒哒的声响。过了片刻,声响突然消失,他仰起头,道“明日你去找风门的人,愿出一百万钱买李庆余现在的行踪”
“一百万钱咱们现在哪有这么多钱”冬至先是一愣,见徐佑笑而不语,瞬间反应过来,道“小郎想要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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