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人犯哪里来的人犯”
“这贵府可有叫贺捷的人”
“有,他犯了什么国法”
“臣也不知详情,公主若有疑虑,可向刺史府问询。”
邱原虽然鲁莽,却也不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字不说,反正他是奉命行事,一切责任自有上面的人顶着。
山阴公主莞尔一笑,顿时风清月明,她等的就是这句话,道“邱司马说的是这样吧,你们先退兵,等我跟八兄打过招呼,你再决定要不要来此地胡闹”
八兄
邱原一时没反应过来,扬州的案子,跟你八兄打什么招呼朱林站在他身后,压低嗓音,道“庐陵王”
邱原猛然惊醒,庐陵王安休隆是当今的第八子,接替柳权出任扬州刺史。不过他远在金陵,又因为迁州治的缘故,并没有真正接过刺史府的权力,扬州上下人等对这个新上司还没有足够的印象。
按程序而言,安玉秀找安休隆申诉,符合明面上的规定。但安休隆实际上只是挂名,具体事务由胡谨负责,真正掌权的人是皇帝,安玉秀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但不管怎样,她这样说话,起码可以拖延时间,堵住邱原的嘴,解了眼前的危局。
“山阴公主算是皇室里难得的聪明人”
朱智站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望着代表皇家的曲盖鼓吹,轻声道“邱原对付不了她”
朱睿在他身后,冷笑道“本朝公主多骄纵无耻,但凡有点风骨的世族,听说尚公主皆避之不及,只有贺氏为了求晋身荣宠,竟不顾清议,接连和皇室联姻。如今大难临头,一群八尺男儿躲在坞堡里面,却让一女子出头应对,贺倓好歹是一姓宗主,难道不怕贻笑天下吗”
“贺氏原先不过末等世族,全仰仗衣冠南渡时辅佐先皇有功,这才慢慢在江东立足。几十年来家族中没有出现允文允武的惊艳绝才,已经有逐渐没落的趋势,贺倓想要延续这份基业,联姻是上上策,也是无奈之举”
这时从后军跑过了一名朱氏的部曲,是朱林让他来传讯,复述了邱原和山阴公主的对话,朱睿佩服的道“果然如四叔所料,邱原不是山阴公主的对手”
朱智笑道“阿睿,去请孟行春,皇帝的公主,当然要皇帝的人出面解决”
孟行春当然来了山阴,明知公主住在贺氏的坞堡,他要是不来,才真的是蠢货。听完朱睿话,孟行春叹了口气,道“回去告诉朱侍郎,此间事了,我要去富春住上十天半月,不吃的他家徒四壁,我绝不回吴县”
这既是玩笑,也是邀约,朱睿恭谨的道“假佐若肯赏光,四叔必定扫榻以待”
邱原不知该怎么回话,安玉秀说的没毛病,他勇于陷阵,却无急智,一时无助的望向旁边的朱林。朱林虽然腹中有应对的言语,可职下位卑,面对公主没他说话的份。
“怎么,邱司马做不得主那就请做主的人来,再跟我说话”
安玉秀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司隶府卧虎司假佐孟行春,参见公主殿下”
安玉秀微微一震,停下来脚步,却没有即可转身。卧虎司的大名,她在金陵时听了太多,但比起其他兄弟姐妹,卧虎司对她而言,就是童年笼罩在头上的阴影。
安玉秀的嫡亲兄长就曾因为在民间胡作非为,激起滔天民愤,被司隶府侦知内情,报于安子道知道,于赤乌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生生鞭了三十下,打的皮开肉绽,伤到了肺腑,最后不到二十岁就因鞭伤复发郁郁而终。安子道事后有些后悔,故而对刚刚出生的安玉秀十分的宠爱,似乎在弥补丧儿之痛。
安玉秀长大后从母妃和下人口中知道了这件旧事,对司隶府的人谈不上仇恨,甚至有些惧怕,幸好她持身清正,素有美誉,司隶府也查不到她的头上,彼此没有打过交道,一直相安无事。
“孟假佐,起来吧。刺史府办案,你们司隶府也参与了不成”
短暂的沉默,安玉秀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孟行春,瞧他斯斯文文的模样,更像是读书人,而不像吃人的酷吏。
“回禀公主,此案因内情复杂,牵扯甚广,且在扬州民怨极大,司隶府奉命协助刺史府彻查,凡涉案人等,不管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奉命奉谁的命这是开国县侯的府邸,也是我和驸马的居所,就是你们司隶府的萧校尉也未必敢放肆。你胆子不小,敢闯到此地抓人”
孟行春走前几步,身子弯曲的仿佛折断了筋骨的笔杆,低声说了三个字,道“奉上谕”
安玉秀赫然色变
寒门贵子 第六十五章 吴中细布
“孟行春会跟山阴公主说什么”朱睿有些好奇,在他看来,山阴公主如此强势,孟行春区区一假佐,如何说服她
“狗随主人意,既然是忠心耿耿的黄耳犬,咬谁不咬谁,全看主人的意思。”朱智私心中是看不起孟行春的,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跟徐佑一样,朱智也属于能够通过现象发现本质的那类人,一眼就看穿孟行春人品低劣,不是可交的朋友。
“四叔是说”
“从决定对付贺氏开始,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你难道没发现经常跟在孟行春身边的那个王复很久没有出现直到前夜,他才匆匆驱马赶回吴县,我查了他的行迹,应该是回了金陵。”
王复
朱睿努力回忆,好像孟行春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叫什么名字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司隶府的人有个长处,那就是平凡的让人无视,跟你擦肩而过多次,还如同一个隐形人一样。不过让朱睿觉得惭愧的是,这些时日朱智跟他的起居行至几乎没有区别,可眼中看到的东西永远在自己之上。
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上谕”
安玉秀震惊之后,一时有些羞恼。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不说一声就对贺氏动手,让她今后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同床共枕的夫君
“取来我看”
“是主上的口敕”孟行春低着头,道“臣是司隶府的人,断不敢假传圣谕,欺瞒公主”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安玉秀静默了半响,转头望着身后幽深的坞堡,仿佛一头巨兽矗立在山水之间,突然问道“你告诉我,贺捷到底犯了什么罪行,竟然惹得父皇大怒,全不顾姻亲之情,非要惩治贺氏呢”
“公主不知道”孟行春露出讶色,道“贺捷勾结溟海盗,在扬州各郡四处劫掠良家女子,然后通过白乌商私渡到魏国,卖与当朝权贵为奴。单单被折磨致死的就不下数十人,更不论其他缘故死亡的人数。”
安玉秀双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贺捷平日里那么温良的君子,岂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有错”孟行春静静的道“魏氏的魏度已经招了,白乌商李庆余也自行投案,还有在各处救出来的女郎,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安玉秀依然觉得孟行春在说梦话,她跟贺捷见过多次,此子处事沉稳,言谈知礼,字写得好,文章作的也好,是贺氏难得的人才,常常被贺朝夸奖是“吾家龙驹”。
这样的人,不缺钱,不缺女人,也不缺权势,为什么要从事这样天理不容的勾当
“会不会他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孟行春顺着她的意,道“有这个可能,所以必须尽快找到贺捷,让他到刺史府跟魏度和李庆余对质,也好早日洗脱罪名。公主放心,若是真的被人胁迫,有我在,定护他周全”
“好,你很好”
安玉秀由衷的夸赞了一句,孟行春屈膝跪下,俯首贴地,道“愿为公主效死”
“起来吧不过,你们的人不能进去,大父不在,家舅也不在,贸然惊扰了大母和婆婆,我是不依的。”
贺倓原来不在这里,这个老狐狸,定是溜到别处,任由安玉秀出面硬抗。孟行春深以为然,道“这样最好,我们也不想闹的太难堪。贺山长想必也在堡内,请公主向他陈说厉害,自缚了贺捷送到军前。如此,大家脸上都过得去,是非曲直,公堂上再见分明。”
贺纯是贺捷的父亲,没有官职,但在三吴享有盛名,开设的大禹书院教出了一大批名士,也是贺氏下一任宗主最有力的人选。
“我一女子多有不便这样吧,你随我进去,跟贺二伯谈一谈,最好能说服他,免得大动兵戈。”
安玉秀似笑非笑,道“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胆子”
孟行春挺直身子,锦缎黄裳,双翅穷奇,竟有了几分英勇无畏的男儿气概,道“卧虎司,举纲而万目理,提领而众毛顺臣下的胆子,是主上赐予的虎胆”
安玉秀久在深宫,嫁人后又养在门阀,极少接触外面的各色人等,虽然聪慧,却难免经验疏浅,竟被孟行春给唬住了。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要记住这个人,记住这个名字,然后长袖翻飞,回转坞堡。
“跟我来”
“成了”
朱睿看到安玉秀和孟行春一番言语之后,两人前后入了坞堡,立刻知道谈妥了条件,猛击下掌,道“今日弄险,总算有了个不错的结果。”
朱智同样松了口气,幸好遇到的是山阴公主,她品行出众,通情达理,若是换了海盐公主,或者其他几位无法无天的公主在,今日之事,注定不能善了。
“咱们也走吧。”
“回吴县”
“不,回富春”
朱智上了候在林外的牛车,望着不远处的刀枪林立,道“接下来,是刺史府和司隶府的事了”
“微之,微之”
顾允提着宽袍,快步在院子里飞驰,身后的履霜几乎要跟不上他,气喘吁吁的道“明府,小郎在后花园赏竹,不知你今日要来。容我先去”
话没说完,顾允推开了后院的木门,双手叉腰,浑不顾忌个人形象,大叫道“微之,还不出来接客”
徐佑躺在湖心中的暖阁里,拥了拥身上盖着的薄被,扭头看到顾允,微微笑道“大中午的接什么客倒是你不请自来,大呼小叫,十足的恶客”
顾允走到亭子里,就着火盘暖了暖手,道“恶客便恶客,难道你还能赶我出去不成”说着对一边伺候的秋分道“秋分,中午多做一碗饭,我不走了”
徐佑翻了个白眼,没稀罕搭理他,秋分憋着笑,恭敬答道“诺”
履霜这时也跟着到了,累的直不起腰,手扶着旁边的栏杆,白皙的脸蛋上渗出细汗,说不出的妩媚动人,道“明府走的好快”
顾允笑道“我急着见微之,方才失礼了,履霜小娘莫怪”
“不敢”
履霜躬身一礼,退到了徐佑身侧,为他掖了掖被角。顾允艳羡道“我那边忙的要死,你倒好,红袖添香,美人在侧,享的好福气。”
“我可是病人”
顾允没有再打趣,关心的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除了不能过累,其他的跟常人无异。”
顾允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听医生说你的脉象并无大碍,可发病这么急,会不会有什么隐疾”
“只是旧伤复发,将养些时日,包管生龙活虎。不信的话,中午用膳时瞧一瞧,我吃它三大碗”
说笑了一阵,顾允欲说正事,徐佑会意,支开了秋分和履霜,让她们去厨下准备午膳,道;“希望飞卿带来的是好消息”
“贺捷已经拿住,不日将抵达吴县。朱四叔和子愚先回了富春,接下来,要看胡长史和孟假佐的手段了”
“拿住了”徐佑笑的快意起来,道“难得的好消息我还以为邱司马会在山阴碰的头破血流呢。”
“碰是硬碰了一下,不过孟假佐出面,就是山阴公主也无可奈何。”
“山阴公主”
徐佑一下子来了兴致,在他的那个时空里,山阴公主刘楚玉可是一个非常出名的人物,毕竟拥有三十多个面首的公主并不多见。当然,山阴的封号,历朝历代并不是刘楚玉独有,只是猛然听到这两个字,感觉十分的有趣。
顾允简单介绍了一下山阴公主安玉秀,徐佑听的明白,这个山阴公主跟前世里的那个完全是两种人,一个怀瑾握瑜,一个放浪形骸,没有可比性。
“贺捷虽然到案,但我担心他不会老实交代罪行。拖延下去,恐怕会生出变故。”顾允眼中透着忧虑,道“贺开国始终没有表态,这次山阴对峙,也避到钱塘江游船钓鱼去了,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此公不是一般人物,心思深沉,不知会不会在背后搞鬼”
“无妨”
徐佑咳嗽了两声,顾允忙坐到近前,学着履霜的样子为他掖了掖被角,“我对贺倓所知不多,不过观其行而知其人,从他让山阴公主出面就可以看出,此公是个厉害角色。邱原兵锋逼近,若是俯首听命,未免显得太好欺辱,所以通过山阴公主,可以让天下人看一看,连皇帝的女儿都不能阻止刺史府的兵,被抓了人,不是他贺氏无能,而是具备不可违抗的原因。其次,贺捷自作孽,不可活,再怎么抵抗,难道还能抵得住卧虎司的审讯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法理昭昭,贺倓又能怎样去金陵找主上哭诉只能自取其辱”
“那倒也是”
顾允叹了口气,道“经此一事,三吴世族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同气连枝,互为奥援了。尤其贺魏两家,出了这样的败类,连累家门,可惜可叹”
“飞卿太过忠厚,对贺魏而言,或许这是一次莫大的机遇也说不定”
顾允奇怪的看着他,道“魏氏的魏文暄闭门思过,贺氏的贺倓估计要被剥夺开国县侯的爵位,并折进去两位子弟,其他的处罚不知还有多少,怎么看也称不上机遇吧”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飞卿要想在仕途多有建树,就要学会去揣摩主上的意图”
徐佑点到即止,顾允若有所思,这时几个女郎从墙外走过,不知谁人的清脆歌声飘过高墙。
“吴中细布,阔幅长度。我有一端,与郎做裤。”
“微物虽轻,拙手所作。余有三丈,为郎别厝。”
歌声反复吟唱,缠绵悱恻,动人心弦,两人并肩看着岸边摇曳的黄竹,静听墙外传来的西曲歌谣,一时心平气闲,说不尽的惬意
寒门贵子 第六十六章 自此无心爱良夜
顾允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贺捷被押送到刺史府后,先是抵死不从,后来经不住卧虎司的刑讯,很快败下阵来,没抵抗多久就招认了全部罪行。一直没露面的贺倓仿佛消失了一样,包括整个贺氏,没人来刺史府打探消息,也没人托请走走门路,甚至连贺捷在牢房里的吃穿用度也不闻不问,好像真的完全放弃了他似的。
五日后结案,刺史府上书朝廷,奏报此案的始末详情。司隶府通过另外的途径也作了汇报,比起刺史府的奏章详尽了不知多少倍,涉及的内容也更复杂,更触目惊心。原来贺捷等人并不是单单掠卖人口,甚至还偷偷的贩卖江东各郡的优质米粮到缺粮的魏国去,除此之外,在他们的私渡名单上,赫然出现了雷公弩等军国重器。安子道御览之后,勃然大怒,召来中书、尚书和门下三省长官集中朝议,然后在一日内连发了七道敕文
褫夺贺倓的开国县侯爵位,历年的赏赐也悉数追回;关闭大禹书院,勒令贺纯闭门思过,终生不得开学讲经;山阴公主安玉秀擅自顶撞刺史府,降为冠军公主,冠军县属于南阳郡,而南阳郡在魏国的手中,也就是说安玉秀由山阴上县,贬为侨郡侨县的公主,食邑和收入将会锐减,名声也因此大损;驸马都尉贺朝教妻不严,治家无方,罚俸三年,其父亲、御史中丞贺晟受连累,降一品任给事中、罚俸三年;除此之外,所有贺氏子弟三年内不得参与大中正定品,更不得出仕为官。
还有魏氏,同样的该闭门闭门,该思过思过,该褫夺封爵和官职的一应罢黜,比起贺氏只重不轻,两姓门阀由此元气大伤。
至于贺捷和魏度,却是两种不同的结局。魏度身为从犯,被判自尽,赐毒酒,留了全尸。贺捷身为主犯,却因为“八议”制度,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符合议亲、议能,亲是皇亲国戚,能是文才吏干,贺捷都沾了边,所以由大臣酌情定了斩刑,报给皇帝,依例减一等,最后判了流放三千里,至宁州烟瘴之地服苦役。
徐佑知道结果后,曾说了这么一番话“作恶不是不行,要看出身,还要看才干。魏度死就死在,既没有皇亲的名分做护身符,也没有天下知闻的才学来激起上位者的怜惜。所以他死了,贺捷却活了下来,或许不公平,但很现实”
处罚过后,论功行赏,顾允主政钱塘以来,屡破要案,居功甚伟,又能未雨绸缪,提出和掠掠买同罪之法,忠廉勤能,四贤兼具,故超擢为吴郡太守;散骑侍郎朱智,运筹帷幄,为国家社稷除此巨贼,特晋北中郎将、加关内侯,成为正四品的高官;另外,朱睿勇冠绝伦,召入禁中为殿中都尉,虽是八品小官,但也算得上天子近卫,前途一片光明。
其余,诸如扬州长史胡瑾公忠体国,陟为御史中丞,司马邱原,勇于任事,拔为折冲将军、扬州都督府护军,余者皆有封赏。
然而贺魏两人勾结抄贼和商贾,大肆劫掠良人,残害无辜,一经宣扬,在民间引起极大的争议,不时有乡间德高望重的耄耋老者,聚众各县、郡、州府衙门,擂鼓喊冤,愤愤不平。顾允随即上书,要以官位换得朝廷通过掠买同罪之法。安子道亲自下旨抚慰,驳回辞官之举,允其改律所请,朝议翌日通过此律法,颁行天下。并令有司从公中支取钱米,对受害百姓进行补偿和安抚。
扬州民心大安,顾允的声望一时无两,年轻一辈中再无第二人能够抗衡
这日徐佑身子大好,趁着天气不错,站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的打了套太极拳,想要舒活下筋骨。左彣在旁边看的瞠目,却不好意思开口问,何濡就没他这么好人品了,讥道“七郎,你这是什么拳绵软无力,迟缓呆滞,莫非是睡梦中自创的么”
徐佑前世里算是个太极爱好者,有钱有势之后拜访了不少太极名师,但欺世盗名之辈太多,没学到什么精髓,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的作用。听何濡调侃,笑道“其翼,你上来过过招,这软绵绵的拳要是不能把你打的鼻青脸肿,我今晚饿肚子,不吃饭”
何濡可不上当,道“我是谋士,动口不动手。七郎真有信心,干脆跟风虎打一场,我出十两金子,押风虎赢”
旁边坐着的履霜跟着叫好,道“我也压风虎郎君,嗯,押一千钱秋分,你押不押”
秋分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徐佑的身子,这次突然晕倒,让她彻夜担心,到现在还没有从惊慌中解脱出来,生怕他练拳过累导致隐疾复发。听到履霜的声音,急忙摇手,道“我没钱”
何濡奇道“七郎还克扣你的月俸啊岂有此理,扣了多少钱,我给你讨回来”
“不,不是”
秋分脸都红了,道“我的钱反正都是小郎给的,没什么克扣不克扣再说现在府里缺用度,我先攒下来,以后还能应急”
徐佑知道她想起了当初在义兴时连口饭都吃不饱的窘境,那可真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收了拳势,走到近前,摸摸她的头,道“没事,你跟着履霜押风虎赢就是了,稳赚不赔”
“好,来来,开局,开局”何濡高兴的起来张罗,左彣无奈道“其翼,我跟郎君是对手,按规矩不能下注。你、履霜、秋分都押我赢,这赌局怎么开的起来赢谁的钱去”
“咦”
何濡呆了呆,以他的智商,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乌龙事件,不得已干咳两声,道“无妨,咱们把规矩改一改,你和七郎都可以下注。”
徐佑笑道“可以啊,风虎你押谁”
“郎君,恕我大胆,这次押我自个赢”
“好,我也押你赢”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然后发出哄堂大笑。何濡黑着脸,道“不行不行,这不是耍赖吗”
“呸我看就你赖皮”
徐佑懒得理他,拿起准备好的巾帕在热水盆中湿了湿,拧干擦了手脸,道“给飞卿准备的礼物怎么样了”
履霜忙道“都准备好了,一尾桐木琴,一只雉鸡,两枚白玉璋,五幅吴中山水画,十把青竹折扇,还有砚台、竹匣、瓷器、茶叶若干。”
“雉鸡”左彣迷惑道“送鸡做什么”
其他的都可以理解,唯有雉鸡不解其意,何濡解释道“雉鸡不食诱饵,不惧威逼,被活捉也会自杀,有宁死不屈的节操,所以士人之间送雉鸡,表达内心的敬意和赞美忠信,也有互相砥砺的喻义。”
“原来如此”左彣对履霜很是佩服,才学不亚于读书人,道“怪不得郎君将此事交给履霜去办。”
徐佑听了履霜的清单,眉头微微一皱,道“一共花了多少钱”
“共两万七千余钱”履霜看着徐佑的脸色,心中忐忑,道“是不是太简陋了我马上去补办”
“对一郡太守而言,确实简陋了些,不过对飞卿而言,他绝不会收咱们这么多礼物的,就是送过去,也会原封不动的退还。”徐佑笑道“别的东西都算了,能退回店铺的退回去,不能退的留下来自用。你去取一把团扇来,对了,还有笔墨”
履霜应声去了,拿来团扇后,研墨润笔,交到徐佑手中。徐佑左手执扇,右手执笔,想起跟顾允这一段风云际会,心中岂能无感,千言万语,化成残诗两句
自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送去吧,告诉飞卿,我抱恙卧床,不能为他送行,但愿吴县的明月,依旧如同钱塘的迷人”
三日后,顾允乘舟船离开钱塘,李定之、杜三省以及衙门的众吏卒齐到码头送行,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钱塘百姓蜂拥而至。少时,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聚拢了不下千余人,还有许多从别的郡县跑来的民众,大都是白蛇案中从元阳靖庐挖出枯骨的死者家眷,哭喊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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