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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郎君,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詹泓的意思”
徐佑给他斟了杯酒,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要是郎君的意思,我拼着被明府责骂,也得厚着脸皮去说情,明府怪责下来,由我一力担着。可要是詹泓的意思,我只能说这小子猪油蒙了心,太不知进退,明显要把郎君架在火上烤,。”
徐佑轻笑道“没那么严重,明府那边说句话,詹泓每年会有十万钱的孝敬。大家各取所需,再好不过。当然了,县尉这几日东北西走,劳苦功高,詹泓稍后也会备有礼物送到府上”
“好说好说”
杜三省是聪明人,口中从不提酬劳,心里知道徐佑不会忘了他的好处,道“这些荫户想要继续当詹氏的附籍,估计明府绝不允准。”
楚国的户籍制度跟六朝区别不大,也分黄籍和白籍。合法的荫户都要在黄籍上登记,但是没有独立的户籍,而是写在主人的户籍后面,称为附籍,也就是所谓的“客皆注家籍”。
“想想办法,我曾听一位饱学的老先生说过,只要用心,办法总比困难多”
杜三省想了想,道“只有一个办法,让这些荫户自愿卖身为奴。做了詹氏的奴仆,自然没有了荫户制的拘束,詹泓想养他们多久,就能养他们多久。”
转为奴籍是一个法子,只是大多数荫户未必愿意放弃半自由民的身份,从此世世代代生死操于主人的手中。虽说詹泓待他们不薄,从不苛待,也不暴虐,但谁能保证日后的主人也是这样的君子
“还有别的办法吗”
“若是有人不想转为奴籍,可以从荫户里挑出几个伶俐的作为衣食客。衣食客不同于佃客,不同于典计,既不必从事耕种,也不交租调,类似于家主的随从,供给衣食、署理杂务。”
徐佑对衣食客略知一二,绝对数比荫户还要少,品级以上的士族只能拥有一至三人而已,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这倒是可行的法子,不过,詹泓的名下多了三十多户,仅仅靠着衣食客,填不满这个窟窿”
“詹泓的荫户里不是有许多流民吗这些流民一部分从北魏逃难过来,一部分是别处州郡的逃民。依据大楚的律法,士族可以荫庇九族之内的亲属,反正这些流民的籍贯无处可查,让詹泓认他们作远房或分支的亲属,如此避免了荫户制的人数要求,又能合法的避过每年的检籍”
杜三省不愧是老刑名,沉浸官场多年,深知各种情弊,转眼间就给了徐佑切实可行的法子,钻律法漏洞的本事无人能及。
“县尉果然厉害,来,我敬你一杯”
杜三省仰头一口,醇香又不失劲道的酒气顺喉而下,浑身立刻暖洋洋的,忍不住大赞道“好酒”
“这是北魏的鹤觞酒,饮十杯,经月不醒。”
杜三省大惊,道“可是刘白墜所酿”
“正是北都名酒,以此为最。飞卿临行时送我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特意拿出来供县尉品尝”
“好好好”杜三省激动的手在颤抖,端着酒杯放到鼻端,深深闻了闻,一脸的沉醉,道“郎君,今日得尝此酒,詹泓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为你办妥当”
“来,干杯”
“干”
是夜,杜三省在静苑大醉,第二日徐佑派人送他回家里后,又倒卧一日夜才醒了过来。自此逢人就说鹤觞酒的好话,成为最忠实的拥趸,多年后还念念不忘。
詹泓的家事最终得到妥善解决,作为佃客、衣食客和假托九族内亲属的,共计十八户,六户自愿卖身为奴,另有十一户解除了跟詹氏的租佃关系,成为编户齐民,恢复了自由身。詹泓在徐佑的指点下,备了厚礼答谢杜三省。杜三省对喜欢找麻烦的人没有好感,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和和气气的招待了他,辞别时耳提面命了几句,道“你的事原本不可能办妥当,幸好徐郎君出面斡旋,你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我知道怎么做”
过了数日,詹泓又再次到静苑拜访,这次他来,没有提出难题,反倒送给徐佑一个大礼。徐佑看到厚叠叠的名单时愣了愣,道“这是什么”
“这是詹氏三十名部曲的奴籍文书”
“我知道,我是问你给我看这些文书做什么”
“因为从今日起,他们都是郎君的人了,”
徐佑将手中的名单放在案几上,目视詹泓,良久不言。詹泓起先还能保持容色不变,脸上透着恭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变得有些尴尬,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安。
他认知里的徐佑,温和,大度,言谈如沐春风,可此刻的徐佑,依旧是他,却不怒而威,让人战栗。
终于,徐佑打破了沉默,笑道“詹郎君,你不要误会,我帮你,不是为了索取酬劳。”
詹泓这才感到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徐佑跟陆会不同,跟杜三省也不同,两人间之前没有往来,也没有任何交情,可人家二话不说为了他的事四处奔走,甚至不惜开罪钱塘县令,看得自然是詹文君的面子,而不是这区区三十名部曲。他以之酬谢,不仅落了下乘,还显得太过功利,实在是个俗物
詹泓撩起宽袍下襟,双手交叠伏地,自责不已,道“泓少不更事,行事莽撞,以致冒犯了郎君,死罪死罪”
徐佑扶了他起身,道“不是我拒绝你的好意,这些部曲都是你门内的老人,这样送出,未免伤了他们的心,也有违忠义之道。”
詹泓满面羞惭,不敢直视徐佑,道“好教郎君得知,这些部曲本不是我的人,先君尚在时,指派他们跟着詹珽做事,一个个武艺精湛,都是难得的人才。后来出了那样的事,詹珽被流放从军,詹氏又分了家,他们落得无处可去的境地,几位兄长都不愿意收留,于是结伴求到阿姊府上。阿姊心软,怜惜他们平素里也是受詹珽所累,并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亲自交代我务必善待他们,不得因詹珽迁怒于人。我岂敢不从每月的俸钱按时发放,衣服食物尽好的供应,只是他们善武而不善耕作,在我这里除了日常巡视府邸,别无它用,天长日久,武功生疏,人也废了。”
徐佑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想耽误了他们,赦免了奴籍,放他们自谋生路就是,何苦送来我这里”
“自谋生路,谈何容易”詹泓身残之后,用功读书,心思和视野比之以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并不是那些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士族子弟可比,道“现在这世道,真的放了他们出去,不到半年,除了落草为寇,也只能重新投入别人门中为奴,说不定遇到居心不良的主人,反而被人利用,最终坏了性命。”
“难为你有这份见识”
从农、从商、从政,从贼,世人谋生无非这四条路,然而前三条路对这些只会武艺的粗人们都行不通,没农具没土地没技术,当农民连自己都养不活,从政更是别想了,至于从商,没本钱没门路做什么生意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从贼而已
詹泓见徐佑的没有先前那么大的抵触,心中的忐忑也去了一半,说话更加通畅,也更有说服力,道“我知晓郎君是要做大事的人,手中正好缺人使唤,所以私下揣摩,想给他们寻个既可以谋生,也可以做些功业的去处,说不定将来还能脱了奴籍,光宗耀祖。当然,没了他们这些武夫在家里惹是生非,我也能少点麻烦。这点点私心,为我,也为他们,万望郎君体谅。”
徐佑当然不是傻子,这些部曲跟随詹珽有些年头了,詹泓恐怕没有本事降服他们,与其放在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起祸乱,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徐佑。至于徐佑能不能降服他们,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再拒绝,显得不近人情。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詹泓大喜,道“谢过郎君”
送走了詹泓,回来时见何濡正在翻看名单,他扭头笑道“七郎好手段,收人的礼物,还让送礼的人感恩戴德。詹泓没有城府,竟看不出七郎其实早动了心,还苦苦哀求着你收下,真让人笑破肚皮。”
钱塘看似平稳,其实暗中不知藏了多少凶险,上次山宗偷偷潜入,亏得他没有坏心,否则,凭左彣一人,护不了所有人周全。徐佑早有心招些部曲,充实静苑的防御,只是一时去哪里找会武功,又没主人的人为奴呢从人市买些好苗子,慢慢交给左彣,有个年,未必不能培养出一批精锐的部曲,可那毕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詹泓今日登门,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看来运气依然站在徐佑这一边。
“悠着点笑,真的笑破了肚皮,看你怎么享用天下数不尽的美食”
徐佑没好气的道“这三十人下午就会过来,你和风虎一同去,从中挑出十个武功不错的,留下来充作静苑的守卫。其他人送到纸坊,跟着方亢熟悉造纸的流程”
“咦,我还以为七郎会先勘验他们的忠心”
“忠心”
温柔如女郎玉手的日光,透过窗楹投射在徐佑的足尖,他的身子正好隐在光与暗的分界处,声音仿佛从幽冥中传来,温和却冰冷“我对他们既无恩德也无威势,论身份,只是新换的主人而已,何来的忠心若是刚一投靠,立刻表现的忠心无二,这样廉价的忠心,我又何必在意呢”
何濡缓缓击掌,道“圣哉斯言”





寒门贵子 第七十章 御意至得无为
正说话间,山宗兴冲冲的来找徐佑,道“奇才,真是奇才七郎,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捡到宝贝了”
徐佑笑道“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莫非方斯年感应到了真气么”
山宗的惊喜僵在脸上,好一会才悻悻然的道“七郎已经知道了”
“真的啊”
徐佑吃了一惊,道“我随口说笑,她真有了气息流动”
“对,今日我帮她内视,闭塞在阴交、气海、石门、关元的关隘已经冲开”
这就是之前左彣说的通关展窍,唯有通了此四关,丹田门户大开,才可吸纳天地元气而为己用。武道没有终点,大小宗师之上,是不是别有洞天,现在无人知晓,但千百年来,武道的就在阴交、气海、石门、关元这四关,又称水火关。不通水火,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武道中人,顶多学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看门护院,打架厮混而已。
二百七十年前,大宗师李知微定下九品榜,但凡能够入榜的武者,几乎都经历了通关展窍这个,偶尔有些天生神力的奇葩,或者生具异象的非人,能够打破规则跻身九品榜中,但也成就有限,全部止步于小宗师的天堑之外。
因此,通关展窍是入门的第一步,之后再练气固本直至阴阳交会,才有望向着武道巅峰艰难的攀登。千万不要以为通关展窍是平易事,生逢乱世,习武多过修文,会些武功的人如恒河沙数,然而能够通关的万里无一。
方斯年修习菩提功不过旬月,竟能连通四关,感应天地元气,就连被誉为少年天才的徐佑也做不到。
“走,瞧瞧去”
方斯年穿着白色戎服,腰间系着革带,正以无比怪异的姿势盘坐在蒲团上。右手绕过前胸,以拇指和无名指扣住肩井穴,左手结印在丹田处,呼吸吐纳颇有规律,微微能够听到胸腹间低沉的雷鸣声。
保持这个姿态半炷香的时间,然后将身体右倾,用右手拇指轻触耳后的翳风穴,左手却变了另一种结印,高于丹田三寸,整个转换过程圆润流畅,没有一丝阻碍,呼吸猛然急促,急呼急吸,反复百余次,透着奇妙的节奏感。
再半炷香,转身左向,右手掌心的劳宫穴贴紧缺盆穴,上身俯曲,双腿前后交叠,左手再变一次手印,又高三寸。
如此连着展现了七种怪异的盘腿姿态,盘腿也称为身印,七种变幻无端的手印,七种精妙入微的吐纳法门。方斯年左手结印,抵住升阳府,右手分三指抵住绛宫,左足尖轻触丹田,呼吸骤灭,仿佛无形无识,遁迹虚空,再也无法触摸。
“受想灭定”何濡腹中万卷书,无人可比,一眼看破方斯年正在用佛门最顶尖的禅定心法进入了空明之境。饶是他镇定过人,这会也容颜大变,道“山宗,你从何处学来的佛家法门”
山宗莫名其妙,抓了抓脑袋,道“这是我家传的息停脉住功,跟老和尚的什么受什么定,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何濡绕着方斯年行走观望,眸光异芒流动,越看越是欢喜,竟然不住手舞足蹈七郎,口中接连道“好,好怪不得,怪不得”
山宗双脚轻挪,凑到徐佑身旁,悄声道“其翼郎君是不是魔怔了”
徐佑摇摇头,示意山宗噤声,等何濡兴奋之意渐去,道“其翼,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何濡望向方斯年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道“知道她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就通了水火关吗只因山宗误打误撞,教她的是佛门几乎失传的受想灭定禅功。这门功法与武功无关,只有助于僧人入定冥思,开证四禅。东汉时传入中土的安般守意经里有过记载,论及七身、七手、七安般,共有三百四十三种变化。只是经书中浅尝辄止,没有详细的叙述,谁想今日有幸一睹真容,果然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安般守意经
徐佑问道“可是安那般那的六妙门”
安般,是佛教的一呼一吸之法,也是安那般那的略称。何濡笑道“七郎学识似海,连六妙门都知晓安世高译安般守意经,将出息意、入息意和守意分为数、随、止、观、还、净六道妙法,是三世诸佛入道之初门,内外之根本。后来无数人精研此经,却往往不得其门而入,虽有几代高僧编注释义,号称六妙之妙,尽在其中,在我看来,也只是读通了皮毛,没有觅得经文真意。究其根本,正是丢失了至关重要的受想灭定禅功,不能受想灭定,如何安般守意”
“啊”
山宗张大了嘴巴,道“我曾听先阿翁闲聊时说过,东汉时山氏在洛阳显赫,有子弟与安世高交好莫非息停脉住的诀妙,原来竟出自佛家的受想灭定”
“定是如此否则的话,方斯年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在旬月间冲破水火关。谁能想到,数百年前失传的安般守意之法,结合师尊自悟的菩提佛功,竟有这等意想不到的妙用。这要不是因果,还有什么是因果呢”
何濡跌坐于地,神色如痴如醉,道“当初师尊从经书中悟出菩提功,哦,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并没有秘而不宣,而是广传同门和弟子,作强身健体之用。十数年后,众人中有些成了入品的武道高手,有些只是身强体健,不易生病而已,这种分歧,因人的资质和心性有别,实属正常。可不正常的是,灵智大和尚起先的修习并不显眼,进度平平,可过了七年,却将所有人远远的甩在身后,入九品,破天堑,晋位小宗师,那时候的他,才不过三十五岁”
“那时候的灵智,野心还没有彰显,对师尊侍奉恭谨,对门人和蔼可亲。我私下问他,十年内修行至小宗师的境界有何心得,他回答我说先静心后悟法,我又问他如何静心,他说了六个字”
山宗听的入神,道“哪六个字”
“御意至得无为我年纪尚幼,对佛经领悟不深,难解其意。现在想来,静心悟法,无非是通过受想灭定的玄妙神通,将菩提功修炼到了极致。至于御意至得无为六字,安名清,般名净,守名无,意名为,御意至得无为,即是安般守意经”
徐佑叹道“原来灵智早告诉你了,要想通过菩提功得窥武道至境,必须寻到受想灭定之法。”
山宗傻乎乎道“这样说来,灵智大和尚为人还算不错”
何濡扑哧一笑,道“他只是欺我年幼无知,又或心中藏着这样的大秘密,着实忍不住,所以才吐露给我知道。要是他能算出来,有朝一日我从你身上破解了这个秘密,恐怕会后悔说过这番话。”
“灵智就算明白告诉其翼也无妨,受想灭定失传数百年,他应该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这门功法,旁人再无可能窥得一二,所以才有恃无恐。”
徐佑沉吟片刻,突然道“你说灵智是南北两国最有可能成为一品大宗师的人,如此说来,方斯年的将来”
“犹未可知”
何濡的双眸深不可测,大放光华,一字字道“所以我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徐佑微微一震,眼角瞥了下山宗,双手食指轻轻跳动,心中掠过浓烈的杀机
亲手培养一位大宗师,这是世间无人可以抵御的诱惑,眼下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确保方斯年的绝对安全,以及确保这个大秘密不会泄露。
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
何濡立刻明白了徐佑的心意,道“山宗,方斯年学全受想灭定的所有变化了吗”
“学全了”山宗还没有反应过来,高兴的道“她比我聪明,当年我被先君揍的半死,用了半年才勉强学全了所有变化她只是听一遍,我再教一遍,立刻学的分毫不差。”
何濡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方斯年未必比你聪明,只是她心无杂念,性情如初生婴儿,不染一点尘埃,学起佛家的法门比大多数人进境要快,有事半功倍之果。”说着起身往外走去,道“你们在这里稍待,我去找风虎来,此等盛事,不能缺了他”
“且慢”
何濡猛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中透着不解。徐佑阻止了何濡去暗中布置,走到山宗面前,目光如有实质,道“山宗,你愿不愿意修习菩提功如果愿意,其翼可以传你诀要,结合你多年的受想灭定功,说不定再过二三十年,武道绝顶之上,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山宗一愣,然后疯狂的摆手,道“郎君别拿我说笑了,我这人惫懒之极,学文不成,这才无奈学武,能有今日的修为,已经榨干了所有的气血和精神。这辈子不说多了,能够站到小宗师门外的尺许之地,于人可以夸耀,于己足慰平生,不敢稍有奢望,觊觎大宗师的无上境界”
他苦笑道“何况菩提功适合初学之人,我要重新习练,必须散去一身真气,其中凶险颇大,一不留神,很可能经脉寸断而亡。就算侥幸不死,经脉受伤,气窍大损,哪怕菩提功可以活死人,受想灭定功可以肉白骨,也绝无可能向大宗师迈进一寸。如此得不偿失,弊大于利,我固然愚钝,却也不肯去做的”
“你想好了这种机会,可能一生只有一次”徐佑缓缓说道“我言而有信,你点头,立刻就可以修习”
“不用想了,我知道七郎是为了我好,可我这个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得过且过的性子”
徐佑转身行至窗前,双手推开窗户,凝视着天上的云,沉默许久,道“山宗,我向你致歉”
山宗愕然,道“七郎”
“我为方才的杀机致歉”
徐佑仰起头,感受冷厉的寒风吹入肺腑,道“我知道,你其实察觉到了,所以说了那番话想要打消我的杀机。”
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兴阑珊,道“信任,果真是世间最艰难的事”
山宗脸色大变




寒门贵子 第七十一章 惊蛰三候
“相对可能成为大宗师的诱惑,散功的危险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向来胆大包天,有勇有谋,绝不是畏首畏尾的性情。至于惫懒,能够在溟海盗里混出名堂,能够不远千里找柳权的麻烦,岂会真的喜欢得过且过”
山宗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饶他急智过人,这一刻也着实找不到破解僵局的办法。动手徐佑的名声放在那,虽然前不久刚刚旧伤复发昏迷了几天,但也没有把握可以拿下他做为人质。最重要的是,拿下徐佑于事无补,他是假死的人,天下之大,除了静苑,根本无处可去。
徐佑回过头,招呼山宗坐到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轻笑道“你不用紧张,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说开了,我就不会再起杀心。何况在这方寸之间,我不是你的对手。”
山宗默然,好一会才抬起头,唇角露出几许苦涩的笑意,道“不瞒七郎,刚听到其翼郎君的话,我确实动了心。但我对天发誓,绝没有背叛七郎的意思,也没有想要泄露这个秘密的打算。”
“世上能够坐怀不乱的圣人只有柳下惠一个,面对诱惑,动心是人之常情。”徐佑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自责,道“我自认不是暴虐的人,平时处事也算得上淡然,但刚才那一瞬间仍旧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贪念,这是我的错我本该给你充分的信任,而不是妄加猜忌,以至于动了杀心”
“七郎”
徐佑踞坐于地,臀部压住腿背,双手交叠前伸,伏地下拜,沉声道“我自家灭以来,从来没给人行过如此大礼。今日之事,是我负你在先,请受佑一拜。”
山宗急忙跪行退后,同时俯身回礼,虎目微微泛红,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道“不敢七郎言重了”
“当日你欠我一命,所以许下了为我效力三年的血誓。今日我既然动了杀心,你那条命就算还给了我,从今两不相欠。山宗,你自由了”
徐佑的言辞诚恳之极,道“我之前说的话依然有效,你若想学,其翼可以将完整的菩提功教给你,我再赠你一些钱财,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村隐居十年。待武功小成之后,天下无处不可去,哪怕被朱氏知道你的身份,到了那时,也已经无关紧要。”
山宗从一世家子弟沦为抄贼,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每次夜深人静之时还会从噩梦中惊醒。那些背叛、谎言、欺骗轮番上演,曾经的爱怜和温柔化作无情彻骨的恨意,几乎将他自幼读圣贤书学来的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彻底的摧毁。后来入了溟海,从了抄贼,身边围绕的是天下最残忍狡猾的恶人和凶徒,稍有不慎,就会被嚼碎了骨头,和着血肉吞噬的干干净净。
信任,对他来说,好遥远,也好陌生的字眼
不过徐佑的一番话彻底打动了山宗尘封的心,他眼光毒辣之极,不然也不会在方才那顷刻之间,察觉到徐佑的杀机。正因如此,山宗可以真实的感受到徐佑此刻的真诚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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