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藏在这扇风门的背后呼风唤雨”
第二日一早,冬至出去办事,为了以防意外,徐佑让左彣暗中跟随保护。会面的地点在码头上,一个不起眼的中年船夫载着冬至上了一艘艒船,驶离了码头,在钱塘江上游弋了一会,登上了一艘没有任何标志的大艑。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冬至重新上了艒船,船夫把她送到了岸边。
这是防跟踪偷听的好办法,左彣不敢走的太近,以免被人发现,因为风门有严格的规定,若是在谈生意的时候发现被人跟踪,直接封杀跟此人有关的一切人等的任何生意往来。
冬至上了岸,左彣没有过去打招呼,仍然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一前一后回到静苑。徐佑正跟何濡商议事情,看到冬至进来,笑道“如何”
冬至兴奋的道“小郎所料不差,风门的人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将价钱提高到了五百万钱”
“五百万钱,买一个李庆余的行踪”何濡冷笑一声,道“风门也真敢开口”
徐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表情却很是淡然,道“但凡商贾的要价不着天际,无非两种原因,一是没货,二是不想卖。冬至,你看风门属于哪一种”
“风门连昙谶大师都能从魏国救出来,区区李庆余的行踪,肯定可以查到。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做这笔买卖”
“有钱不赚,是不是傻子”
“风门要是傻子”冬至撇撇嘴,道“那我就是傻子中的傻子了”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徐佑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其翼你自负智计,可曾想到,风门的背后,竟然跟会稽贺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何濡嗤之以鼻,道“无论风门背后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惊讶。能够有人力财力组建这么秘密的社,非门阀巨富不能为,区别只在于是哪一个门阀有这样的野心。现在看来,贺氏的嫌疑最大”
“是啊,我们太大意了,让冬至通过风门调查李庆余,无异于左手去查右手我说嘛,从朱智动手到现在不过几天的时间,李庆余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顾陆朱张倾四姓之力,在扬州找只蚂蚁难,找个人还不容易结果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应该是咱们打草惊蛇,让贺捷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提前安排李庆余藏起来了,或者已经离开了扬州。”
何濡笑道“这样才有意思,孟行春执掌卧虎司,朱智号称江左诸葛,这两人联手,要是连一个李庆余都找不到,干脆也别招惹贺氏了的,大家干脆一笑了之,握手言和的好”
这时候左彣从外面进来,禀告道“一路上没人跟踪冬至,安全”
“冬至的底细,风门估计早摸透了,跟踪她意义不大。”徐佑站了起来,道“关于李庆余的事到此为止,冬至过一会去回复风门,就说价钱太高,不值得,也没必要。风虎先陪她一起,然后去县衙给飞卿送个信,我答应他今天找到李庆余的下落,看来要失言了”
说完他转身要出门,冬至问道“小郎,你去哪里”
“我带着秋分和斯年去纸坊看看,扬州八姓的事是大事,可赚钱更是大事。严叔坚自告奋勇去雇工匠,也不知道办的如何了,聚宝斋的刘彖和唐知义上次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不亲自过去看看,我放心不下”
何濡好整以暇的道“秋分可以跟你去,方斯年呢,估计没什么兴趣”
徐佑停住脚步,奇道“怎么了她不是最爱出去玩的吗”
“因为现在她有更好玩的东西”
徐佑不明所以,眉头一扬,表示询问。何濡优哉游哉的喝茶,故意调他的胃口。还是左彣看不下去,笑着解释道“当初在由禾村的时候,我不是答应方斯年要为她找一门武功心法吗前几日她追问的紧,我无奈只好求助其翼,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武功心法,这几日我正在指导斯年通关展窍,练气固本”
“哦,什么样的心法”
徐佑来了点兴趣,回身走过来坐下,道“其翼,方斯年天真烂漫,璞玉之才,你可别随便弄一本不入品的心法来糊弄她”
何濡虽然不懂武功,但腹中藏书万卷,无所不包,徐佑相信能被他看中并特意记下来的心法定非凡品,这样说只是打趣而已。
“这门心法没有名字,是我师尊数十年前参悟佛经时摸索出来的诀要,常年习练,可强身健体,祛病延年。你们知道灵智和尚吧,他的武功所学繁杂,但骨子里的根底,万变不离其宗,还是脱胎于这门心法。若我所料不差,灵智是天下间最有可能突破二品的人,迈入一品大宗师的无上境界。从今往后,北一南二,大宗师三足鼎立的局面,马上要变成五五开了,哈,有趣,有趣”
徐佑和左彣同时一震,作为习武之人,九品榜就如同一座登天之梯,每越一品,所要付出的代价,比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都要大的多。从九品至六品,努力、勤奋、天资、金钱加上名师指点,耗费数年乃至数十年,还有希望逐渐的达成目标。可六品入五品,触摸到小宗师的门槛,却似横着一道天堑,百年来不知挡住了多少人,几乎不可逾越。
徐佑之前,曾有同样的一位天才少年,十一岁登上九品榜,十七岁入六品,六年走完了大多数人一辈子走不完的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二十岁前跨过天堑,成为小宗师的时候,这位少年天才开始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光,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整整二十年,他的武功没有寸进,始终徘徊在六品上,摸到了五品的门,却始终跨不过那道槛。
这个人,姓萧,名玉树,出身兰陵萧氏,也是司隶校尉萧勋奇的堂弟
小宗师之上,是天下景仰的大宗师。所谓大宗师更像是神话故事,只能在市井间众口相传,却很难亲眼目睹,更别提有朝一日能够晋身其中。
二百年来,真正成为大宗师的只有三个人
“哎呀”
冬至猛的站起,脚下踉跄,脑袋不慎撞到了案几的角上,捂着头呼痛连连,还不忘看着何濡,急急问道“莫非是灵智和尚的菩提功”
“菩提功灵智自己起的名字吗”
“这个不清楚,在船阁近三年的记录里,灵智的菩提功夺天地造化,玄妙非常,是最接近魏国大宗师、大将军元光的绝代强者。”
何濡看了冬至一眼,叹道“你真的对魏国的佛宗了解甚深,一个小女娘,这么关注和尚做什么”还记得之前说起昙谶南渡,灵智蛊惑魏国天子,冬至竟然知道昙谶在洛阳承光寺中闭关,让他大为惊讶。
对千里之外的敌国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船阁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的强大
冬至嘻嘻笑道“我可不喜欢和尚,这都是郭公的命令,船阁仅仅奉命行事。”
郭勉为什么这么关注北魏,关注北魏佛门,原因可能有许多种,至于哪一个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何濡目光迷离,望着庭院深深,道“看来我离开魏国这五年,灵智终于开始露出他的獠牙了菩提功,好名字”
徐佑对灵智所知不多,脑海里没有丝毫印象,不过刚才冬至提到的元光,他可是记忆深刻,因为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内心深处早就定下了三十岁前挑战元光的伟大目标。
“元明月,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强吗”
元光,字明月,魏国大将军,皇帝元瑜的亲弟弟,年仅四十,是三大宗师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在普罗万民中名声最响亮的一个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够高、够帅、够富





寒门贵子 第六十三章 权与势的对峙
“很强”
冬至神情严肃,道“三位大宗师,近十年来出手次数最多的就是元光。他在北疆带兵,跟柔然打了多年的仗,柔然先后派了八位最顶级的杀手去刺杀他,结果全都无声无息的死在大将军帐外九尺的界线边,不多一尺,不少一寸,死状安详,浑身无伤,十分的诡异。”
徐佑看向何濡,他在魏国多年,对元光的了解应该比船阁更加详细,不料何濡耸耸肩,道“我又不懂武功,听到的都是传闻,当不得真”
“传闻也行,南北闭塞太久了,能够得到的情报实在有限,南人闻元光色变,都说他是无敌的统帅,不败的战神,却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何濡执拗不过,只说了一个传闻,就让徐佑久久无语。那就是魏国上层贵族中有流言,说元光要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卸任大将军一职,和天师孙冠约战于鹤鸣山颠,然后亲赴金陵本无寺,再战本无宗宗主、黑衣宰相竺道融
南朝两位大宗师,孙冠,竺道融,于武学一道都是天纵奇才,也是万人敬仰的宗门领袖,元光敢以一人之力挑战两人,不说武功修为,单单这份大无畏的勇气,就远超世间无数的蝼蚁之辈。
徐佑没这个勇气,所以只能无言以对,元光的强横,不在于他的武功,而在于自信。他战胜了所有的恐惧,抛却了所有的牵绊,只为站在绝颠,仰望星空。
不胜己,如何胜人
徐佑脸色变化不定,突然感到腹中绞痛,气息瞬间逆流,那股潜伏在丹田深处的冰寒真气喷薄而出,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地昏迷不醒
火光和烟尘交织在一起,刀剑相击的声响,无数人影慌乱的奔跑,凄厉的惨叫,腥红的湖水,倒塌的楼宇,徐佑满头大汗,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死死的拉进深不见底的泥潭,他挣扎着,呐喊着,却始终没办法离开,眼睁睁的望着头顶上的光亮逐渐变的黯淡,直到整个世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啊”
徐佑缓缓睁开双眼,浑身大汗淋漓,这才知道刚才是一场噩梦。他痛苦的抱着脑袋,意识还停留在昏迷前,好一会才恢复清醒,抬头望去,床榻周边围着数人,有秋分,履霜,冬至,她们的脸上都无一例外露出狂喜的神色。
“小郎,小郎醒了。”
“快,快去请其翼郎君”
冬至急急去外间找何濡,秋分过来握着徐佑的手,蹲在床榻前,眼中含着泪花。徐佑示意要坐起来,履霜忙拿了靠枕垫在他的身后。
“我昏迷多久了”
徐佑气虚语轻,说话时需要履霜把螓首凑到唇边才能听清“六天了,小郎一直没有醒过来。”履霜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化,可那藏在喉咙里的颤抖,表明了她这些天来的担心,道“幸好其翼郎君通医理,第一时间喂小郎服食了定金丹,然后请了钱塘名医诊脉,加了几副吊命的药天公庇佑,小郎总算无恙”
徐佑默然,上一次在义兴晕倒,只有片刻就恢复过来,这次竟然足足昏迷了六天。
难道真如李易凤所说,自己这条命危在旦夕
“醒了”
何濡走了进来,脸色淡然,似乎并不把徐佑的病情放在心上。其实这样做是明智之举,越是当回事,像秋分她们哭哭啼啼,只会给徐佑增加更大的压力。
“嗯,醒了”徐佑打起精神,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何濡在榻边坐下,道“李庆余找到了”
徐佑悚然一惊,身子不由坐直,道“这么快谁找到他的孟行春不会,司隶府在扬州的布局刚刚开始,情报来源未必有四大家准确和便捷,连顾陆朱张都束手无策,孟行春也不可能做到。”
“不是司隶府,也不是四大家,李庆余是自行投案的”
徐佑刚刚恢复意识,脑子转的有点慢,呢喃道“投案”然后才反应过来,道“哦,他怕死”
“谁人不怕死呢”
何濡嗤笑道“李庆余怕被贺捷灭了口,从青州边境私渡魏国的途中偷偷返回了吴县,直接找到孟行春投案,招供了所有事宜”
“包括贺捷”
“包括贺捷”
徐佑笑了笑,道“那,朱智准备怎么对贺氏动手”
“暗中的算计已经完了,自然要堂堂正正之师。刺史府刚刚发了行文,勒令山阴县令贺正带着衙卒到贺氏的庄园去抓捕贺捷。”
“贺正贺氏的人”
“对贺氏宗主、开国县侯贺倓的孙子,御史中丞贺晟的第三子,也是贺捷的嫡亲兄长。”
徐佑叹了口气,道“朱智这是想把贺氏往死里得罪啊”
何濡淡淡的道“凡自污欲求自保者,对己要狠,对人更要狠不彻底得罪贺氏,主上岂能相信扬州八姓真的翻脸”
徐佑咳嗽了几声,胸腹间的共振依然有些疼痛,他对体内的这股诡异真气一无所知,平时也感觉不到,之前是运功时才会冒出来,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突然现身,毫无征兆,折腾的他死去活来。
三颗定金丹,一颗为了救左彣,在明玉山中已经用了,这次又用了一颗,只剩下最后一颗保命。人生在世,若是将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仅有的一颗药丸上,未免太悲哀了一点。
但徐佑别无选择,他不可能离开钱塘,远赴万里前往鹤鸣山。李长风更不可能违背誓言,在孙冠的监控下从鹤鸣山赶来钱塘。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像极了他和李长风此时的境遇
“这种事让江左诸葛去头疼吧风虎呢”
“之前顾允派人送来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我让风虎回礼代为致谢。这会估计快要回来了。”
徐佑望向窗外,道“几时了”
“将近午时”
山阴县是会稽郡的治所,也是贺氏的大本营。贺正在山阴县令的任上干了四年,官声斐然,很受民众爱戴,大有可能在两年考绩期之后高升。他接到刺史府的行文,在廨署里枯坐良久,起身将大堂、二堂和各曹各房重新视察了一遍,眼中的留恋和不舍挥之不去,然后召来县丞、县尉,当着他们的面脱了官服,封了官印,其他一应库房和仓储全都封存不动,就此辞官。
会稽郡接到奏报,不敢迟疑,立刻上禀刺史府。胡谨本就不同意朱智的做法,让亲兄去抓亲弟,虽然合法,却不合情,太强人所难,也欺人太甚。不过朱智坚持,他身后站着吴郡四姓,孟行春又不置可否,胡谨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闹。这下好了,一拍两散,贺正宁可辞官,也不肯自绝于亲族。
谁想朱智依旧不愿善罢甘休,又让刺史府行文,由山阴县丞暂代县令一职,前去抓捕贺捷。县丞左思右想,还是性命要紧,学着贺正辞了官。县尉一看,了不得,不跑等死吗,不等刺史府再发文,也告病离任。
几乎瞬间,山阴县衙为之一空,剩下那些不入流的吏卒瑟瑟发抖,不知如何自处。接着,刺史府再令会稽郡,择一优者前往山阴,暂代县令一职。会稽太守点了一圈的将,结果没有一人愿意往火坑里跳,甚至闹出了有官员以自杀相威胁的丑态
抓捕贺捷,在朱智的操作下,似乎变成了一场闹剧
胡谨终于按捺不住怒火,道“朱侍郎,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庆余既已到案,我们人证物证俱在,直接带兵抓了贺捷就是,何苦难为山阴县山阴是贺氏的老宅,关系盘根错节,这些人官卑职微,谁也没那个胆子去得罪贺氏。难不成将事情推到了这一步,你反而怕了吗”
朱智笑道“长史息怒”等安抚了胡谨,他转头对孟行春道“假佐,你看到了吧,会稽郡上至太守府,下至山阴县,已经成了贺氏的私器。贺捷触犯国法,天人共愤,刺史府明文下传,却指挥不动任何一名当地的官员,这等情形,只在东汉末年礼崩乐坏之时出现过。如今圣天子在朝,怎么,贺氏想割据不成”
此言一出,胡谨立刻闭嘴,抓贺捷还算师出有名,任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朱智扣的这个大帽子,却要把整个贺氏往死路上推。
“侍郎言重了贺氏深受皇恩,应该不会如此糊涂”孟行春笑道“当然,侍郎有专折上奏之权,此间发生的事,都可以密奏主上,由主上裁夺。”
“这样触目惊心的大事,我自然会奏报主上。不过,我想劳烦假佐一同署名”
孟行春拒绝道“侍郎独奏即可司隶府自有规矩,不能和大臣联名奏事。你放心,会稽郡的情况,我会如实奏报主上知道,这是我的份内事。”
“好”
朱智故意将抓人的权力下放到山阴县,为的就是让贺氏肆无忌惮的展现着身为皇亲的权势,然后在皇帝和朝臣心中埋下一颗猜疑的种子
是夜,扬州刺史府调动了三百名府州兵,还有从吴郡四姓借调的五百名部曲,司隶府卧虎司的十五名徒隶同行,从三面扑向山阴县,将贺氏建在会稽山下的坞堡团团围住。
坞堡依山而建,四周院墙高筑,墙正中为院门,门上筑两层式门楼,院墙四角分别筑有双层角楼,均为五脊庑殿式顶。整体规模宏大,具有军事防御功能,是庄园经济的典型器物。
扬州司马邱原勒马矗立,高声道“我奉命来拿贺捷,不是要与贵府为难,请贺县侯开门”




寒门贵子 第六十四章 山阴公主
坞堡大门紧闭,邱原连喊了三次,里面的人毫无反应。带兵围困一姓门阀,还是皇亲,这样的差事没人肯干,也没人敢真的下死手。只有邱原这样的莽夫,眼中只有军令,没有贵贱之别。胡长史既然受皇帝钦命,在州治迁移之前,暂代扬州刺史的权力,他自当奉令而行,别说区区贺氏,就是有千军万马,也得死命向前,不可退后一步
三呼不开,邱原冷哼一声,身边的偏将立刻传令下去,众兵士齐齐呐喊“开门开门开门”,声势直冲山巅,惊起无数鸟兽飞奔。堡内终于有了反应,几乎瞬间,高墙上布满了手持刀枪的部曲,十几名弓箭手站在四周的角楼上,弓弦张满,紧盯着门前空地上的府州兵,充满了不信任的目光,并摆出誓死防御的姿态。
邱原被完全激怒了,锵腰间长刀出鞘,指着堡门,大喝道“怎么,贺氏想包庇人犯不成告诉你们,我此来立了军令状,若是带不回贺捷,自提人头去见长史。我死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没吃奶的雏儿来来来,冲我这里射,要是射不准,就早些回家吃奶去,别来战场上丢人”
他粗中有细,没有给贺氏扣一个将兵拒捕、意图谋反的大罪,仅仅说是包庇,留下来回旋的余地。
贺氏依然没有人出来回话,就这样从凌晨僵持到午后,北风呼呼直吹,刺史府的兵士们冻的连枪都拿不稳,也没准备足够的食物充饥,一个个打起了摆子。邱原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翻身下马,在坞堡前来回踱步,要不是顾忌里面住着一位公主,真要破口骂娘。
吴郡四姓派来的部曲归朱氏带领,由一个叫朱林的男子全权负责。朱林是朱氏的旁支,虽然沉默寡言,但精明干练,朱智派他来处理山阴的案子,既有重用他的意思,也是为了替代朱睿,以防万一。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后果无法预料,真要触怒了皇帝,到时候有司问罪,朱林顶在前面,朱氏还有转圜的余地,总比将朱睿折进去要划算的多。
又过了一个时辰,坞堡里还是没有动静,邱原怒火中烧,正要不管不顾的下令强攻。朱林阻止了他,劝诫道“邱司马,急不得”
“急不得长史令我今日拿到贺捷,明日带回吴县候审,再这样拖延下去,他奶奶的,让咱怎么交差”
“贺氏没了理,底气不足,现在只是观望,想让你我知难而退。不如让兵士埋锅造饭,伐木扎营,作出常驻此地不走的姿态。贺氏江左名门,终归是要脸的,见咱们硬来着不走,肯定会派人出来商议。”
临行的时候,胡谨嘱咐过邱原,遇事多跟朱林商议。他为人急躁,却有个好处,那就是执行上司的命令不打折扣,强忍着怒气,冲着贺氏的朱门吐了口吐沫,道“名门名门却养出贺捷这种无父无君的禽兽教子无方,还这么不识好歹,呸”
“司马,说句在下的肺腑之言,贺氏如何,或者说贺氏将来如何,那是主上和大臣们考虑的事,咱们当务之急,要把贺捷带走,还不能引起太大的冲突。”
邱原知道他说的有理,不甘心的望着坚若磐石的坞堡,咬着牙道“好,听你的,扎营”
命令传下去,众兵士立刻开始忙碌起来,砍树的砍树,取水的取水,烧火的烧火,一时间烟尘滚滚,人马嘈杂,大有将会稽山这方静谧仙境变成菜市场的趋向。
果然不出朱林所料,没过多久,坞堡大门吱呀呀打开,数十名奴仆婢女举着幢麾、曲盖、羽葆、鼓吹、团扇,声势浩大的成两列走出。正中是一个大袖长衣的盛装女子,长发梳成惊鹄高髻,横竖插着玳瑁、金银、珠玉作成斧、钺、戈等形状的饰品,胸前别着一朵绽开的鲜花,白玉为底,珍珠为蕊,金银为叶,奢华无比。身材修长,容颜甚美,行走时仪态万千,使人不敢直视。
“这是”
邱原眯着眼,被铺天盖地的旌旗晃花了视线。朱林虽然不认得来人,却认得这一套仪仗,不敢仔细辨认,低声道“是山阴公主”
“啊”
邱原一震,忙骨碌滚下马,躬身行礼,道“臣,扬州司马邱原,拜见山阴公主”
山阴公主安玉秀,是安子道的十三女,嫁给贺氏的贺朝为妻,据闻人品贵重,知书达理,跟名声浪荡的海盐公主安玉仪完全是两种人。
贺氏这些年来总共尚了三位公主,四公主已经病逝多年,六公主年过四十,垂垂老矣,近来住在金陵痴心念佛,早不过问世事。所以在衡阳王妃突然暴毙之后,皇帝又将受宠的十三公主嫁给了贺朝,仿诸侯王之礼赐羽葆、曲盖、鼓吹、大路和甲卒等,以示笼络和恩宠。
“邱司马,你可知此地住着什么人,竟敢擅自带兵滋扰,难道不怕主上震怒,取了你的脑袋”
安玉秀冷眉厉目,咄咄逼人,浑不似传闻中娴静的性子。她是天潢贵胄,自幼遇到的人无不是毕恭毕敬,温良恭俭,想来被邱原这个莽夫带兵包围府邸的行径气的不轻。
邱原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公主,我奉了胡长史的钧令,前来捉拿人犯,国法为先,不敢惜命”
1...8283848586...36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