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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纨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书白
“他……”顾九思低声道,“他无事吧?”
“他的腿受了伤,回到幽州后,咱们好好给他养一养,应当就没事了。”
顾九思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柳玉茹见他神色有异,小心翼翼道:“九思?”
“没事,”顾九思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就是有点难受。”
“公公回来了,”柳玉茹认真道,“你当开心才是,怎么难受了呢?”
“玉茹,”顾九思抬眼看她,“我真的做得不够好。为人子女,我没有好好保护我父亲,以前不懂事,总同他吵架气他,我那时候总觉得他对我特别不好,可仔细想来,他对我的好,又哪里是言语说的?还好他活着,”顾九思有些哽咽,“不然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要如何弥补才了得。”
柳玉茹听着他的话,轻笑着道:“那他活着回来,你好好弥补,我同你一起孝敬他老人家,这不就是了吗?”
顾九思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她,他说什么,最后却也没说出口。
他只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她去时手还细腻光滑,如今却已经带了茧子,磨破了皮,全是伤口。
顾九思拉着她的手掌,静静看着,好久后,他才道:“还有你。”
柳玉茹愣了愣,顾九思沙哑道:“你受苦了。”
受了这么多苦,他却未曾体谅,未曾及时给她最大的安慰和陪伴,她却毫无所知,这或许,才是她最大的苦。
柳玉茹听着顾九思的话,她有些不明白,但瞧着他的那双带着愧疚的眼,她心里有些发闷,她是见不得顾九思不高兴的,于是她笑着往前,逗着他道:“是呀,我受苦了,”她靠近他,撑着下巴,笑意盈盈道,“那你当如何补偿我?”
顾九思听到这话,知晓她是怕他难过转移话题,他也没有拂她的好意,只是默默将她这份好记在心里,抿唇笑起来:“你要怎么补偿?”
这话把柳玉茹问愣了,她皱着眉,认认真真想,顾九思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探过身子,亲了她一口,询问道:“够不够?”
柳玉茹被他亲笑了,哭笑不得道:“这是补偿你还是补偿我?”
“补偿我,”顾九思赶紧道,“补偿我这朝思暮想寤寐思服的拳拳相思。”
“顾九思,”柳玉茹抬手推他,“你怎的这样不要脸?”
“因为你喜欢我呀,”顾九思蹭过来,靠在她肩头,耍着赖道,“而且我也喜欢你呀。要换做别人,我不仅不会不要脸,我还不给他们脸呢。”
“别耍赖,”柳玉茹努力压着笑意,直到这人这么嬉皮笑脸在她旁边耍无赖时,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才放下来,她努力扶起整个人依靠在她身上的男人,力图严肃道:“说正事呢,正经一些。”
“正经不了了,”顾九思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一样,一个劲儿往柳玉茹身上靠着道,“我得靠在夫人身上才能说正事,夫人不给我靠,我说不了。”
“顾九思,”柳玉茹无奈,“你是软骨头吗?”
“是啊,”顾九思一脸坦然道,“夫人怎么知道,我吃软饭的,骨头自然软。”
“你起来,”柳玉茹听他胡说八道,赶紧道,“别给我扯这些。”
“不起来,起不来。”顾九思靠着她,伸手抱着她,认真道,“要夫人亲了才好。”
“顾……”
“公子,夫人……”
木南的声音从外面突然窜进来,柳玉茹吓得猛地起身,顾九思整个人一个踉跄,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撑住了自己,并且在瞬息之间将这个姿势变成了一个贵妃醉酒的姿势。
于是木南进屋的时候,就看着柳玉茹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边,顾九思保持着贵妃醉酒的姿势,气氛有些尴尬。
木南愣了愣,小心翼翼道:“公子,你这是?”
“咳,”顾九思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我歇息一下。”
“何不上榻上歇息?”木南有些迷惑。
顾九思皱眉道:“有什么事儿快说,问这么多做什么?”
“哦,”木南听这话,赶忙道,“叶公子和叶小姐在门外,想要亲自向公子和夫人致谢。”
“他们都还伤着,”柳玉茹听这话,立刻道,“当我们过去才是。”
“伤着过来,才表真情实意。”顾九思分析叶世安的心思给柳玉茹听,随后道,“来都来了,传吧。”
木南应了声,柳玉茹赶紧去扶顾九思,小声道:“净瞎胡闹。”
顾九思正准备答话,木南便领着叶家兄妹走了进来。
叶韵扶着叶世安,叶韵看上去好了许多,叶世安还带着伤,脸色不太好。叶世安带着叶韵见了顾九思,叶世安先对着顾九思和柳玉茹跪下去。
顾九思一见叶世安这样子,忙赶在叶世安跪下之前,上前扶住叶世安,着急道:“叶兄不必如此,叶兄三番两次救我顾家,若这样客气,九思怕是不知要磕多少头了。”
叶世安顿了顿,随后他叹了口气:“在下如今一无所有,顾兄与夫人救我,在下无以为报。”
“叶兄客气了,”顾九思亲自扶着叶世安走进去,垂眸道,“你们一路上的事情,夫人已与我说了。您冒险收留我父亲,对顾家便是天大的恩情,顾家感激还来不及,救您也是理所应当,您这样做,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九思将叶世安扶到位置上坐下,给叶世安斟茶,柳玉茹上前去拉叶韵,叶韵客客气气行了个礼,柳玉茹的动作僵了僵,却也明白叶韵这份疏离,她抿了抿唇,倒也没强逼着叶韵亲近,领着叶韵坐了下来。
顾九思抬手撩了袖子,给叶韵也倒了茶,随后抬眼同叶世安笑道:“方才我还在同玉茹说话,本打算说完话就去同叶兄道谢,无论是当初你救我与玉茹,还是如今你救我父亲,我这份道谢都来得太晚了。”
“这本也都是应该做的,”叶世安笑起来,“大家本也是自幼相识,虽算不上朋友,也是同窗。玉茹又与我乃世交,你们二位蒙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所以啊,”顾九思接道,“叶兄若有难处,帮扶也是我与玉茹分内之事。过往我们虽然并不算投机,可如今世事浮沉,”顾九思端着茶杯,苦笑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叶世安道,“我们也算是同患难,经生死,日后便当做自家兄弟,不必算得太清。”
“来,”顾九思举杯,“以茶代酒,干了这杯吧。”
叶世安听着这话,眼里有些泛红,他惯来内敛,却也是举杯来,同顾九思对饮了这杯。
顾九思喝了茶,转头瞧了一眼,随后不由得笑起来:“怪不得你们叶柳两家是世交,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闷葫芦的性子,你们三个往我边上一坐,我就觉得仿佛是包围了似的,孤军无援,当真怕得很。”
听到这话,柳玉茹被他逗笑,轻轻拍了他一下,笑嗔了他一眼:“净张口胡说。”
说着,她转头看向叶世安,温和道:“叶哥哥不必介意,九思惯来是这样性子。”
“我知晓的,”叶世安抿唇笑道,“以往他在学堂,就是因着这样,从被夫子打出来。”
这倒是柳玉茹不知晓的,她转头看向顾九思,顾九思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尴尬:“过往的事儿就不说了吧,哦,叶兄既然来了,我便顺道问问,”顾九思皱起眉头,“你可知那洛子商是什么来路。”
“洛子商,”提到这个名字,叶世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冷淡道,“我自是特意打听过的。当初我还特意让人放过消息给玉茹,玉茹可还记得。”
一听这个,柳玉茹便反应过来:“当时那个乞丐,是你放来给沈明查的?”
“正是。”
叶世安点点头。
“你入城不久,我发现粮价不对劲,便知是有人在后操控。我暗中查过,发现了那位沈公子的踪迹,后来我又龙爷找了我,将你入城的消息告诉我。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你,只知你与顾兄千丝万缕,我以为你是顾兄派来的手下。”
“你和杨龙思又怎么相识的?”柳玉茹有些不解,她记忆中,叶世安这样的人,是决计不会和杨龙思这样的黑道人有什么关系的。
叶世安有些无奈:“龙爷是个好人,扬州城被王家把控后,龙爷就一直周旋在王家和我这样的人中间,能帮的他都会帮一把。”
柳玉茹点点头,杨龙思有这样的侠义心肠,她倒也不奇怪。
“话说回来,当初顾家倒台后不久,梁王谋反,王善泉掌权,这个洛子商就被推到了前台来,成为王善泉手中一把刀,人称洛公子,他的话王善泉几乎都会听,简直是言听计从。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查洛子商是什么人物,我本也在查,但没有头绪,之后有一日,我听闻城外城隍庙一夜间死了十几个乞丐,我便让人去看,结果就遇到了我派给沈明那个乞丐。我让人将他带回来,这才知道了那个城隍庙叫来福的孩子的消息。”
“按着这个乞丐的说法,这个孩子在十二岁那年,其实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叶世安说着,突然道:“顾兄可记得,七年前的扬州郊外,曾经发生过一桩命案?”
“洛家灭门那个案子?”顾九思认真一想,就想了起来。
这世道虽然在科举制的冲击下,家族传承已经不算重要,可是对于有着几百年礼乐传承的洛家显然是不适用的。洛家自前朝至今,代代都是风流人物,只是人丁寥落,上一代洛家家主乃洛家独子,官至丞相后辞官归隐,栖于扬州郊外,谁曾想一夜之间,洛家居然会被山贼入宅,满门鸡犬不留。
这一案算是震惊扬州,当时圣上大怒,亲派大将军孟傲南下剿匪,一举扫平了扬州城外十三寨,扬州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九思皱了皱眉头:“这和洛子商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那个乞丐说,当年洛家灭门时,这个叫来福的小乞丐在洛府。”
顾九思愣了愣:“什么意思?”
“那乞丐同我说,当年来福与他养父在街上乞讨,洛家家仆纵马行过,踢伤了他养父,他养父受了重疾,无钱治疗,为了救他养父,于是来福就上了洛家大门要钱,洛家人就将他打了一顿,就扔了出来。他回到庙中时,他养父已重病不愈,气绝身亡。”
“那洛家不是杀人吗?!”顾九思愤怒出声,柳玉茹抬手握住他的手,温和道,“都是过去的事,气也没用,听叶哥哥说下去吧。”
“这个乞丐和来福关系好,本是打算收养来福的,结果当天夜里,来福拿了老乞丐攒下的所有银子,去买了一把刀,随后就跑了。很明显,来福是去找洛家报仇了。但他并没有成功,就被洛家人抓了起来,关在了洛家。”
“关在洛家?”柳玉茹有些奇怪,“这孩子打算杀人,为何不报官?”
“因为当时,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来扬州。”
顾九思开口,叶世安抬头看了顾九思,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洛丞相的好友,明满天下的名士章怀礼正打算来扬州看望故友,洛家应当是不愿意在这时候闹笑话生事。谁曾想,就是来福被抓起来那晚,洛家就别灭了门,而主办这状案子的人,恰好与我家认识,我听说,当年洛家其实留了一个孩子,章怀礼念故友情谊,又怕灭门一事背后有隐情,因此悄悄收留了那个孩子,作为徒弟养大,让扬州官府对外宣称,洛家满门尽灭。”
听到这里,柳玉茹明白了:“而这个洛子商,传闻就是洛家遗孤,章怀礼的徒弟!”
“可他却和当年那个来福长得相似。”
顾九思敲着桌子,他抬眼看向叶世安,似乎是明白叶世安的意思了,他斟酌着道:“洛家一贯深居简出,不屑于顾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为伍,到不知叶兄过去,是否见过洛小公子?”
“这就是问题了。”
叶世安笑起来:“当年我曾在洛府学棋数月,与洛小公子还算有些交情,而我记忆之中,洛小公子与如今这位洛子商的长相——”
“相差甚远。”
这话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明了了。
如今这位洛子商,应当就是当年的乞儿来福。
然而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洛家为什么被灭,洛子商为什么会从一个乞儿变成洛家小公子被章怀礼收为徒弟,他又是为什么,上来就要拿顾家开刀,对顾家叶家这些老牌扬州贵族如此憎厌?
这一切都是未知。
柳玉茹稍作考量,随后便道:“那章大师可知他收错了徒弟?”
“他生前知不知,我不知道。”叶世安摇摇头,“可如今,他必然是不知道的了。”
柳玉茹有茫然,叶韵实时提醒:“顾家出事前半月,章大师便被人毒杀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猛地抬头。





嫁纨绔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章怀礼未成名前,曾在扬州讲学,顾九思和叶世安等人都曾经当过他的学生,乍闻他的死讯,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方式下,顾九思有些心虚难宁。纵然没有什么直观证据,他却还是忍不住道:“是洛子商?”
叶世安摇摇头:“难说。”
所有人陷入沉默,大家都斟酌着这些信息,片刻后,柳玉茹道:“大家都别在想了,叶哥哥和韵儿养伤要紧,有什么话,我们回到望都再慢慢说吧。”
“玉茹说得是。”顾九思听得这话,忙道,“是我思量不周,我送叶兄。”
叶世安情谊已到,也不强撑,便由顾九思搀扶着,同柳玉茹叶韵一起回了房。
叶韵单独在另外一间房,柳玉茹扶着她进屋。她一直僵着身子,柳玉茹察觉她的动作,也没有说话,等进了屋里,柳玉茹关了门,替她铺了床,像年少时一样同她叮嘱着去望都需要注意的。
以前她们就是如此,叶韵大小姐性子,许多事儿是不去注意的,都是柳玉茹照顾着她。
她以往一贯是笑眯眯应下,然而如今她却是站在柳玉茹身边,神色平静应着柳玉茹的话,看上去十分恭敬的模样。柳玉茹说着说着,便断了音,叶韵抬眼看她,有些茫然道:“如何了?”
柳玉茹背对着她,许久后,她终于将所有话忍了下去,叹息着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话少了许多。”
“毕竟也不是以前了。”叶韵笑了笑,面带苦涩道,“身份不一样了,人也不一样了。”
“你我却始终是一样的。”
柳玉茹应声,她抬眼看向叶韵,认真道:“你始终是我朋友。”
叶韵愣了愣,片刻后,她苦笑着低头道:“玉茹,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同我这样说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你与顾九思在一起,是件好事。”
“怎的这样说呢?”
柳玉茹有些疑惑,叶韵坐下来,给自己倒了茶,她瞧着窗外,平和道:“咱们俩打小在一起耍玩,你家那妾室进门后,你就心思重了。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你有求于我,有求于叶家,你这个人啊,算计得深,也不够坦率。而我呢,也是因为脾气不好,没什么朋友,咱们俩厮混在一起,也是各取所需。只是在一起当好友时间长了,便有了几分真意,你救我,我本已经很意外,如今你已经是官家太太,而我吧,”叶韵笑了笑,抬眼道,“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愿意同我这样说话,我心里真的很感激。”
“你嫁给他,总算是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样子,我觉得,一个人能活成自己最本真的模样,应当就是活得好的。”
“我……的确是活得不错。”
柳玉茹勉强应答,她抬眼看着叶韵,她知道叶韵的心结,失身于王善泉,便是她心里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她想要劝一劝,却又说不出什么,直到外面传来顾九思的声音,叫她道:“玉茹,你是同我一起回,还是再等等?”
柳玉茹回过神来,叶韵手捧着茶杯,柔声道:“过去吧,我这儿没事儿。”
“那……”柳玉茹憋了半天,终于道,“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之后,叶韵送着她到了门口,顾九思站在门口等她,顾九思朝着叶韵点了点头,柳玉茹同叶韵告别后,便同顾九思一起走在长廊上。顾九思伸手拉住她,他打量着她的神色,柳玉茹察觉,转头瞧他:“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顾九思笑了笑:“我看你似乎不大高兴,我便仔细看看,记住你不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柳玉茹被他逗笑:“你每日就琢磨这些没什么用的事儿。”
“不不不,”顾九思赶忙道,“这可是我头等大事儿。”
两人说着进了屋里,大夫又过来问诊,确认柳玉茹没什么大碍,让她喝了些安神的药后,顾九思同她商议道:“等明日咱们就先启程回望都,让叶兄随后再来,我在望都城中还有些事要处理。”
柳玉茹应了声,想了想,她想起来道:“你是想见你父亲了吧?”
顾九思有些尴尬,他低了头,拿了衣服转进屏风后面,嘀咕道:“我想见他做什么?反正人好好没事就行。”
柳玉茹在外面抿着唇笑,也没多说。
等顾九思洗漱完,柳玉茹也去洗了澡,洗澡出来之后,她看见顾九思坐在床上,正拿着一本书看着,柳玉茹着了单衫,头发还滴着水。
深冬的夜里带着寒意,好在炭火静静烧着,让室内温度恰到好处的暖和,顾九思拍了拍床边,看着书,高兴道:“床我给你暖好了,快进来。”
说着,他抬起头来,一望着面前的人,便有些愣住了。
昨天一夜奔波,早上又有争执,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义上好好注视着这个人。三个多月没见,柳玉茹明显瘦了许多,人瘦了之后,五官就挺立起来,眉眼张开,看上去便是越发清丽秀美。
他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一棵树,种下一株花,她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盛开。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现实,他就觉得面前的人眉如山黛眼含秋水,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好。
她虽然身形消瘦,可颈下那一片却是丰满了起来,如今只穿了一件单衫,便可见山峦起伏,水珠沾染烛光,一路顺流而下,穿入山壑,隐于一片白玉之间。
顾九思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那视线似乎是带了温度,让柳玉茹一时慌张起来。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往前,只能低头垂眼,小声道:“郎君在看什么?”
顾九思被她问得有些慌乱,面上却还是要故作镇定,笑着道:“怎的不多穿点衣服,快上来吧?”
柳玉茹应了声,她拿着帕子坐上床,顾九思用被子给她裹起来,似乎是怕她冷了,又似乎是怕点其他什么。
等裹上之后,顾九思松了口气,他拿起帕子,给她擦着头发,柔声道:“我给你擦头发,直接睡老了会头疼的。”
柳玉茹垂着眉眼,她感觉这个人在她身后忙活,她突然想起叶韵那句话来——
你与顾九思在一起,是一件好事。
她忽地觉得,其实在这个世间,她已经算过得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身后永远站着这么个人,哪怕他如今只是个芝麻大的官,在这乱世中也没什么能翻天覆地的本事,但是他在她背后给她这么擦着头发,她便觉得,天塌下来了,她也不怕。
她垂着眼眸,慢慢道:“这一次你准备这些钱和兵粮,给范轩解决了后顾之忧,算是立了大功了吧?”
“是呀,”顾九思漫不经心道,“我还在让流民在望都开垦荒田,还把上下的规矩定了,现在你去望都,又安全又干净,比起扬州虽然还是差了底蕴,可是也很不错了,”顾九思说着,眼里带了笑,“这样下去,最迟三年,我们做的这一切就能看出成效来。到时候望都有钱有人,我也不操心了。”
柳玉茹听到这些,不由得道:“听你这话,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父母官了。你可是把这望都当成孩子操心了。”
“你说得对,”顾九思叹了口气,“不过也是因为你不在,你不在,我想你,就总要找点事儿做,不然每天都忙活着给你写信,你烦别人也烦。国债的事儿你扛了,那我便忙活些其他事儿。”
顾九思给将半干的头发梳整好,柔声道:“忙起来,觉得倒也很新奇。哦,你一定想不到我学会了多少东西。”
“嗯?”柳玉茹睁眼瞧他,顾九思高兴道,“我会插稻,还会钻井,我还会检查堤坝,我觉得呀,以后就算我不当官,只种地,也是能养活你的。”
这话把柳玉茹彻底逗笑出声了,她不由得道:“你好不要脸,咱们谁养活谁啊。”
顾九思听这话,赶忙道:“你养我,可我心里想养你呀。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你这女人太有本事,我不当个大官真是配不上你了。”
“你说哪儿的话,”柳玉茹抬起手,握住顾九思的手,垂下眼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如何都是我丈夫,如何都是我最好那个人。”
顾九思没动了,他感觉这这个人落在他手上的手心,她手心里还有没好的伤口,些许茧子,一点都不像那些大家闺秀柔嫩的手掌。他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刚嫁到顾家的时候,她虽然不得宠,却始终是个从小没缺吃少穿的大小姐。纵然大家闺秀算不上,但小家碧玉却是有的。如今她的手仿佛是她生活的一本笔记,清晰记录了她所经历的一切,可他不觉得不好,他除了觉得心疼,倒觉得,这样的柳玉茹,好得很。
他反手握住柳玉茹的手,隔着厚重的被子,从背后抱住了她,低声道:“玉茹。”
“嗯?”
“等过些年安稳了,我们要个孩子吧。”
柳玉茹听得这话,她微微一愣,片刻后,她觉得心跳又快又慌,还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惊喜,她低低应声,小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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