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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他这头张口想要劝几句,可谢笠已经下了台阶,朝着母子二人步过来,略沉了沉音调:“该动身了,孩子都大了,不过出门个把月的工夫,值得你再三的交代。”
谢大妇本来也不想再多说,正好就借了这个机会,推了谢瀛一回,示意他回去不必再送,也不必再说。
见是如此,谢瀛那些都已经到了嘴角的话,只能尽数重新咽回肚子里去,之后便是目送了爷娘登车远行,一概的后话,再不对任何人提起了。
又说自那日,谢府门前分别后,谢笠夫妇带着杨氏姊妹,已走了有九天。
这九天之中,每隔两日,谢笠便回往建康送信一封。
如今是车马慢而缓,书信要快很多。
他将这一路沿途的路线,全告诉在建康中的谢潜兄弟,令他们好算着时间,准备着来迎他们。
而远在建康城的一众人,日子过得倒还算是安逸,至少从两浙一案,再加上桓廷之一案之后,朝廷里,再无什么大的波澜起。
谢家兄弟暗地里也在查柳元山的事,可当日已有宇文舒先发了话,他们即便是出力,也不会十分认真上心,唯恐再给人拿住把柄,这些日子,不过是安心朝事,另外就是等着爷娘进京的那一天。
庾子惠是早就回到了建康城的,悄无声息的入了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是他从未曾离开过建康一般,并没有什么人,到庾家去找他麻烦。
荀况的日子,比他们要稍稍艰难一些。他进了廷尉府,出了廷尉监的缺,低下的人纵然有些不服气的,可忌惮他的出身,又是陛下钦点的差事,倒也不大敢明着找麻烦。
但元长庚好似鬼迷了心窍,自二王出事后,他不说安分守己,老实下来,反倒隔三差五的就给荀况添堵。他毕竟是廷尉卿,荀况在廷尉府中,头一个要敬着的,就是他,再加之他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出来的,就连荀况,也不能十分在他面前拿乔托大,是以时日长了,心里也有委屈,但不得排解,只能自己个儿慢慢的忍了。
至于宇文舒那里三日禁足之期早过,他解了禁足的第二天,也正好是庾子惠回京的第三日,他就带着太医令和一大箱子的药材,登了庾家的门。
太医令自然没能诊出个所以然,无外乎交代几句要安心静养的话,就告辞离开,而宇文舒自是要把柳元山的事情,再详细的交代庾子惠一番,令他在暗中追查柳元山的下落,以及他同宇文郅和河东柳氏的联系一类。
另一宗要紧的,便就是桓廷之卸任离京这一件了。
那是八月二十一的辰初时,宇文舒亲自送了桓廷之出城去,是堂堂正正,丝毫没有避着人的,往城门口亲送了的。
这事儿传开的十分快,第二天上朝时,宇文拓就已经捏着五六份的奏表,寒着脸质问起宇文舒来了。/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九十章暗中较劲
“当日你在太极殿为他说话求情,朕没跟你计较,只叫你在家中思过三日,这就是你思的过?这就是你反的省?”宇文拓扬了扬手里的奏本,几乎要扔下去,却又生生忍住,只是脸色难看极了,“他是因罪罢官,因罪,你懂不懂!谁给你的胆子,叫你到城门去亲送的?”
站在一旁的谢潜低垂着头,眉心先是拧了一把,可很快又舒展开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今天这一关,只要宇文舒顺利的过了,来日他暗中奉养接济桓廷之的事情,就算还有不知死活的闹到御前,陛下也不会追究他任何罪责了。
一切,还要看颍川郡王的了。
他念及此,便很下意识的觑了荀禄一眼,这一眼很快,只是淡淡的一瞥,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而宇文舒此时笔直的跪在殿下,端的是不卑不亢:“儿臣知道自己当日错在哪里,可却并不觉得,夫子离京,儿臣前去相送,有何错出。”
宇文拓像是怒极反笑的,笑了两三声,才渐渐收住:“这就是你的态度?你是觉得自己没错了?你是觉得,朕真的不忍心,下狠手责罚你?”
宇文舒仍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脸上写满了倔强和硬气,就抬头同他的君父对视着:“儿臣不敢这样认为,可儿臣更不敢欺君——”他拖了拖尾音,“儿臣的确不认为,替将要远行,且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回京都的夫子践行,是有罪,是做错了的。御史台拿这个上本参儿臣恃功自傲,才是其心可诛!”
他似乎底气很足,其实御史台的职责就是这样的,纠察百官,自然了,上谏天子的时候,也不会把天子的儿子们给忘记了。
尤其宇文舒如今炙手可热,这世上,就总有那些个不怕死,更不怕触霉头的人。
说到底,有几分私心,想叫世人看一看,他连天子的嫡子,且是刚立功回朝,将要承王爵的嫡子,都敢上本参奏,这是何等的气魄,又是何等的刚正不阿。
但事实上,这些折子里,有多少,是宇文郅的手笔,大约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不过话说回来,宇文舒说的最后这句话,就有了僭越之嫌。
御史台可以上谏天子,斥百官乃至亲王之过,可他们,却不能反过来指责御史台上的本是居心叵测的。
太极殿上为自己分辨是一回事,可要是随口攀咬御史台中一众官员,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规矩,也是礼法。
果不其然,宇文舒此言方一落了地,王岐就拱手往外挪了两步:“三殿下此言,实有僭越之嫌。”
宇文拓如何不知,便冷哼着,从鼻子里挤着音出来:“木兰,你方才,说什么?”他语气倏尔一沉,“再说一遍!”
宇文舒却跪着不言声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抵抗,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那是君父,又是君,又是父。
太极殿中一班朝臣,有等着看笑话的,自然也有那些志虑忠纯的,觉得宇文舒今次大约实在替他夫子可惜委屈,叫气昏了头,才会在大殿之上,这样的口无遮拦,这样的举止乖张。
只有谢潜鬓边隐隐盗出汗来,藏在朝服袖口之下的两只手,捏的手心儿都泛了红。
荀禄还不动,荀禄居然还忍得住。
王岐都急着跳出来要抓宇文舒的把柄了,这些日子上了朝,形势再没那样分明。
从前高台之争只是暗里,大家心知肚明,几乎没有人会摆到大殿上来。
可自他们两浙归来,尤其是上次宇文郅当殿为难过宇文舒之后,这样的矛盾,每一次上朝,都会显露出来。
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已经没有人看不清楚,荀禄他,还在等什么呢?
谢潜心里暗暗着急,就皱着眉看向了荀禄的方向,却不料这一眼叫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明白了。
荀禄不动,不是等宇文舒更窘迫,好令他显得更加柔善。
荀禄在等的,是他。
陈郡谢氏,是个什么态度,他这个支应门庭,在京中苦苦熬过了四个年头的光禄大夫,是个什么态度,这些,是荀禄要看到的,要在明面里就看到的。
这是在bī他表态,bī他在陛下面前,择主君而佐之。
那头是王岐还在咄咄bī人,宇文郅虽站着未动,可他能看到宇文郅眼中的得意,那样不加掩饰的,在大殿之上,就表露无遗。
宇文舒显得孤立无援,桓廷之的这件事,太轻易的就能够圆过去,可却没人站出来,为他说上半个字的好话。
荀禄这一招,是他远远不及的。
谢潜佩服之余,却有些恼怒,捏紧的拳头,倏尔就松开了。
荀家比他立场要坚定,而且这件事情,最适合出面的,也只有荀禄而已,谁叫上次是他帮宇文舒解的围呢?
而且荀禄未免也太谢潜眼角抽了抽。他真想在太极殿上看见王谢缠斗不成?
王岐跳出来刁难宇文舒,他居然在等着自己站出来,为宇文舒辩解,替宇文舒周全。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掉,宇文舒仍旧半个字都没说,王岐喋喋不休了很久,其间还有什么人,站出来附和了他几句,紧接着,又有两三个,也说了些附和言辞,不是咬住宇文舒为桓廷之践行,反倒一转脸,咬着他指责御史台其心可诛不松口。
宇文拓的脸色越发难看,目光深沉而幽暗,叫人不大能够看出情绪,自然就分辨不出喜怒来。
可谢潜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的。
荀禄是在谢潜做最后的挣扎的时候,从班次中,踱步至了殿中站定的。
谢潜松了一口气,却猛然瞧见了荀禄一个极其不屑的眼神,正好是丢到自己身上来的,他心下一惊,却更是震怒。
荀禄那里好似从未看他,也没有什么不屑流露出来,站直了,对上宇文拓一礼:“陛下瞧,他们年轻人,就是气盛,这一气盛,就容易说错了话。陛下可还记得,老臣上回劝过了,三殿下这是有情有义。您也说了,他都敢当殿替桓廷之求情,难道桓廷之只身离京,他会眼看着,不去送吗?”/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你心里的第一位
宇文拓嚯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他这回,还是有情有义了?”
荀禄不置可否,却高高的挑眉:“难道陛下愿意见,三殿下从此疏远桓廷之,乃至于避而远之吗?三殿下是什么性情,什么脾气,陛下远比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更了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且他方才说起御史台——”
王岐一口气,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其实倒很希望瞧见,谢家的人站出来,为宇文舒分辨几句,那样,他的底气反倒会更足。
可站出来的人,仍旧是荀禄
这位颍川郡王,同他阿耶平辈论交,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是有大智慧的人,他xiōng中有丘壑,动则成风,静也能化雨,几句话看似软绵无力,可是可是他接下来要说的,应当会叫自己,无力接招。
而荀禄也果真不负王岐所望,一张口,令百官皆惊:“老臣所想,与三殿下一般无二。桓廷之纵使获罪被罢官,可他身在中书二十多载,入仕为官更逾三十载,大半辈子,都是在官场过了的,可他真的就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吗?便是十分凶恶之人,尚会有一二知交好友,何至于临行竟无一人送别?”
他话到此处,顿了下,清了一把嗓子,端的严肃起来:“昔日他为中书令,今日在殿中所列诸位,哪一个见了他,不是客气恭谨,十分高看,又万分抬举?他一朝获罪,诸同僚竟避之如蛇蝎。可就是这样,三殿下仍旧不忘开蒙之恩,哪怕当日已因此事遭陛下训斥,又禁足在府,思过三日。这种种一切,难道三殿下真的不知,该不该送行,该不该做这个礼?”
这样的一席话,叫众人哑口无言,先前巧舌如簧的王岐,也呆若木jī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他。
荀禄斜过去一眼,嗤了两声:“三殿下有胆识,也有情义,是君子坦荡荡,可御史台参他恃功自傲?这道折子,老臣也很好奇,究竟是何人所上,竟能这样颠倒黑白,将谦卑有礼,恭敬师尊的一个人,说成乖张轻狂,目无礼法的孟浪之徒!还有中书侍郎,言言辞凿凿,说三殿下僭越——你也读圣贤书,也是士族子弟,聪慧夙成四个字,也是当得起的,今天,这却是怎么了?”
他这一番,可谓是豪言壮语,话很多,可每一个字,都正中要害,全都能够替宇文舒开脱。
其实王岐的胆子如果大一些,或者王净之再冒进一些,不那么顾着脸面一些,大可以站出来同他当殿对峙起来。
荀禄可以能言善辩,王净之就可以斥骂他是巧言令色。
这两个人,一个颍川郡王,一个琅琊郡公,在外人眼里,一个是新贵,一个是根基深厚,哪一个都不好得罪,所以最好,就哪一个都别偏帮。
而最后要头疼的,就是皇帝陛下了。
不过谢潜等了又等,显然,王净之还真是凡事谋定而后动,就连荀禄已经要拽着王岐下浑水,他都能泰然处之,好像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众人提心吊胆,更是屏气凝神,能够结束太极殿这一场闹剧的人,只有宝座上的宇文拓。
可是——可是约静默了半盏茶的工夫,宝座上蟒袍玉带,尊无二上的皇帝陛下,竟将广袖一震,满面怒色的拂袖而去了。
殿下朝臣面面相觑,荀禄和王岐还站在殿中,宇文舒也仍旧还跪在那里。
孔扬有眼色,又见了太多的风浪,今日朝堂上这一出,好似并不能令他震惊诧异,他十分平静的步上前两步,喊了声退班,才一转身,朝着宇文拓离去的方向,疾步跟了过去。
照说孔扬既喊了退班,朝臣们各自散去,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置,也都不再是今天要议的了。
可他们散了归散了,就连王岐都意味深长的看了荀禄一眼,而后冷着脸往殿外退去,只有宇文舒,还是笔直的跪着,一下都没挪动。
荀禄站在他身旁,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略一弯腰,在他肩膀上拍了下:“三殿下,今天这一关,是过去了。”
宇文舒缓缓抬头,目光却绕过他,落到了谢潜的身上去。
荀禄收回手,嘴角上扬着,退了两步,干脆把位置让开:“谢大夫要作壁上观,眼下却不急着走吗?我猜,孔扬一会儿还会来请三殿下,要看见了你,你就躲闪不及了。”
谢潜嘴角一沉:“郡王,并非是我要做小人。难道方才殿中情形,郡王要看我与王岐缠斗不休吗?我若出面,只会令形势更加恶化,那也绝对是陛下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是吗?”荀禄不以为意,“也许,是我老糊涂了。谢大夫有王佐之才,哪里需要我这等老糊涂来提点,或是敲打警醒。”他一面说,一面摇了头,又退两步,冲宇文舒端出一个深礼,“老臣告退了。”
“你”谢潜嘴角动了动,可话没出口,荀禄就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痛快。
荀禄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可还是拿这幅态度来对他。
这样的态度,比荀况当日,更加直截了当,也更直戳他心窝。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坚信宇文舒是明白的,可荀禄的神情和举止,仿佛是在告诉他——即便三殿下如我一样明白,可也会如我一样,对你不齿。
谢潜要说的那些话,就哽住了。
宇文舒还在看着他,目光里探究更多三分,可未几,又消失不见了:“你也走吧,郡王说的不错,孔扬来时,若见只你还在,他虽未必会多嘴,可你我都没办法保证,他真不会告诉父皇。”
这话,倒像是要同他保持距离了。
谢潜一愣:“三殿下也觉得,我即便做对了,也是错的吗?”
宇文舒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做什么是为我好。可是道修啊——”他深呼吸一回,收回了目光,直视着前方,没再看谢潜,“你在为我好之前,所想的,永远都是先为谢家和你自己好。”/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九十二章等你的前程
谢潜离开太极殿没多久,孔扬果然又回到了此殿中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是自高台宝座旁步下来的,其实在看见宇文舒仍旧笔挺的跪在那里,半分没有挪动时,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诧,只是他掩饰得很快,并没有叫宇文舒瞧了去。
“三殿下,陛下在朝阳殿等您。”孔扬弯了弯腰,想了下,递出去一只手,好叫宇文舒借力站起身。
宇文舒嗯了一声,也不扭捏,手一抬,压在孔扬手腕上。
他跪的久,双腿是麻的,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打了个摆,他自己没觉得如何,反倒把孔扬吓了一跳,又连忙扶稳了他。
宇文舒养了嘴角:“无妨,前头引路吧。”
孔扬这才欸了两声,可走的极慢,似乎是在等宇文舒适应过来。
宇文舒心里明白,自然又看孔扬更有不同。
这个从小跟在父皇身边服侍的人,从来都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也是少见的能够将事情的分寸,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的一个人。
他盯着孔扬的背影看了会儿,却又想起谢潜来,心底生出更多无奈之感。
很显然,在立场的选择这件事上,谢潜的分寸,就并没有拿捏好。
他相信,颍川郡王也知道,谢潜不该在大殿上替他强出头,可是荀禄还是那样做了。
至于说是因为什么
宇文舒上扬的chún角平了平,还能有什么呢?连荀禄这样的老狐狸,都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啊。
他心思百转,知道朝阳殿的台阶出现在眼前,才整理了思绪,又整了整仪容,看着孔扬弯腰恭请,一步步的上了台阶,步入殿中去。
殿内服侍的奴才们,好似早被宇文拓打发了下去,是以宇文舒进殿时,竟只看见了宇文拓一人歪坐在檀木的宝座上。
他提了下摆又要跪,然则宇文拓一摆手:“你还没跪够?”
宇文舒一愣,便将跪拜之礼改成了个寻常的礼,拱手一回,叫了声父皇,就很老实的站在原地,没多说话。
宇文拓嗤了一回:“太极殿上振振有词,现在却不说话了?”
他这话不大像是责怪,反倒叫宇文舒听出几分亲昵之感,更像是寻常人家做阿耶的,瞧见了儿子做事儿有些毛躁,私下里背着人时,少不得要提点说教两句。
宇文舒一愣,这才抬眼看过去。
宇文拓还是面无表情的,可眼底也不见丝毫愠怒之色,见宇文舒看过来,点点桌案:“你要敬着师尊,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上回荀禄也在大殿上替你说过这话,有情有义。这四个字摆出来,谁还敢明着抓着你不放?你一向聪明,这回是怎么了?就非要上赶着送把柄给御史台,还敢在大殿上指责御史台其心可诛,”他说着,摇了摇头,“木兰,今天荀禄等了这么半天,叫王岐咄咄bī人了那么久,才站出来为你开脱,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等什么?”
宇文舒心头一凛,面色也随之一变:“父皇?”
“我问,你只管回我。”宇文拓一扬手,“有些话,咱们父子之间,也不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从你回京,我一直等着你来朝阳殿见我,可你没有。上回见过了你母亲,离了宫你就直奔中书令府去,我不问,你自己就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既然你不愿意谈,那就我来问——现在我问了,你打算怎么回我?”
宇文舒心惊不已。
他其实很会看人脸色,尤其是看父皇脸色,更是从小就学着如何去揣摩父皇的心思和心意。
不懂事的时候,只把他当做慈父看待,可自从那年偷听到了谢家生女为后的那件事,他就再也没办法忘记,他的阿耶,本就是君父,先为君,才是父。
不敢太过亲近,更不敢太过殷勤表现,反倒养成了步步小心,处处留意的习惯。
父皇说出口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生怕一时不察,出了纰漏。
可是今天
他有些慌张,也有些茫然。
父皇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只是在诈他?
这一步走错了,只怕离满盘皆输,也并不远了的。
父皇好像在告诉他,他做过的事情,都没能逃过父皇的眼,两浙也好,回京后的一切也好,这盘棋,始终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
可事实上,真是这样的吗?
那宇文郅的贪墨,父皇又怎么说?贪来的那么一大笔银子,父皇又怎么说?
时至今日,父皇都没有对宇文郅采取任何措施,甚至放任王岐在太极殿上那样针对他夫子当日说过,父皇心里看重的,是自己,但是又劝他捧杀为上策
他半天没说话,宇文拓也并不急着催他,好像是打算给足他思考的时间,为的,就是他接下来要回的那些话。
宇文舒心神有些不宁,可不回话,是不可能的,这里是朝阳殿,天子询问,哪怕亲如父子,也没有能够敷衍过去的道理。
如果说在君父面前耍小心思,还不如,据实以答,实话实说,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于是他心神稍定,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先反问了一句:“父皇觉得,郡王在等什么呢?”他抬起头来时,面上一派淡然祥和,“自两浙归来后,儿臣忧心夫子,如今也不敢瞒父皇,谢御史到吴县传旨的时候,就已经将京中所发生的事,详细告知了。而这些,当日在含章殿,儿臣也没有瞒着阿娘,也是回明了阿娘后,才去的中书令府。”
宇文拓摇摇头:“你去就去了,他跟你说过些什么,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你想说,或是不想说,那是你的事儿,至少眼下,我没兴趣知道。我问你的,是荀禄。”他眯缝起眼,很仔细的打量起殿下站着的这个儿子,“木兰,我觉得,他是在等你的前程,你怎么说呢?”
他的前程——是啊,夫子说过的,若要行捧杀之计,必得谢氏相帮。
谢潜的帮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他一半的前程。
即便他有庾家和荀家倾囊相助,也不敢随意的舍下陈郡谢氏。
父皇果然是知道的吧?
宇文舒眉头微蹙:“其实父皇什么都知道。您是在试儿臣,想看看儿臣会不会在您的面前,巧言扯谎,企图遮瞒过去。”
“其实不尽然。”宇文拓眼中有了些许暖意,“我隐约觉得,荀禄一直在等谢道修开口,可他没站出来,荀禄很失望,其实——”他拖长了音,又咬重了几分,“我也有些失望,可又觉得欣慰。”/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九十三章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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