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三郎出府,还是杨娴在打掩护。
眼下小幺这样,婆母疼她疼的紧,万一一股子怨气忍不下来,岂不是叫杨娴受委屈?
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跟杨娴说,她本来就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现在心思重,听了这些,还不知道要怎么想,故而魏姒话锋急转:“你现在是孩子最紧要,虽说小幺没大碍,可总归是身上不舒服,你进了屋中去,没得叫冲撞了。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进去瞧瞧,再回婆母一声吧,你心意到了就够了,别往里头凑,啊?”
杨娴眼神倏尔一暗,只是掩饰的很好又很快,并没让魏姒察觉出。
她张了张口,嘴角也抽动了两下,好似有话想要说。
魏姒的目光正好隔过她,瞧见了脚下生风的谢汲。
谢汲也是老远瞧见了她两个,临近时,步调放慢了下来,站定后同魏姒礼了礼:“阿嫂也在。”
魏姒恩了声,噙着笑,又捏着杨娴的手与他递过去:“我才劝她,别往小幺屋里进,虽没有大病,到底不好,再冲了孩子,一家子都要乱起来,婆母也不会饶了我,快别害我了。她又担心小幺,又自责今晨不该叫你们出去,像是听不进去,可巧你过来,快送她回去吧。”
谢汲是明眼人,也知道谢大妇一贯的脾气和态度,现如今和软下来,也不过是为了杨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不是为了杨娴自己。
魏姒话里话外又提起他们出府的事
谢汲眼角抽了抽,哪里还明白呢?
于是他顺势接过杨娴的手,语调越发的轻柔:“你就听阿嫂的吧,我本来也是不放心,在阿耶面前好说歹说才放了我,这会儿你这样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小幺这里有阿娘和阿嫂在,你放宽了心成不成?”
杨娴就是再想说什么,眼下也说不成了,不然倒显得她不知好歹,更像是仗着有了身子,在谢府中打算横着走,连魏姒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处府邸,毕竟是谢潜的,当家的主母是魏姒。
杨娴略一颔首:“那我听阿嫂的,就先回去了,婆母那里,还要烦阿嫂替我回上一句。”
魏姒一面冲她摆手,一面打发他夫妻两个快些走,等目送了谢汲搀扶着杨娴转身走远,她才长出了口气,提步入了院中去。
旁边儿阿笙犹豫再三,到底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叫夫人:“您何必死活拦着呢,三夫人倘或不领您这个情,将来都是麻烦事儿。”
这是从家里带来的丫头,贴心贴肺,知冷知暖,一颗心从来都想着自己。
魏姒心头暖了暖:“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也不”
“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怕她非但不领情,还要倒打一耙,说我在婆母面前卖弄,显得我高她一等似的。”魏姒说这话时却没生气,只是轻拍阿笙手背一回,“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她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还有三郎在,我做这些,也不过为了二郎罢了。”
兄弟们之间感情再好,也仍旧少不了经营二字。
婆母要是为难杨娴,三郎两头为难,二郎又何尝不是左右为难呢?
阿公与婆母在京也待不了多少日子,大家图个清静,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不好吗?
阿笙听她这样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垂下头,闭了嘴不吱声,一路服侍着她进了屋中去不提。
而那头谢汲领着杨娴回了自己的小院,才进了屋安置她坐下去,就见了青萝神色慌张的进来,一提裙摆,在杨娴脚边儿跪了下去。
杨娴叫她吓了一跳,膝头一并,忙把腿偏了偏:“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没头没脑的这是干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弯了腰要去扶她。
谢汲眼快,一把按住她:“赶紧起来回话吧,别累得夫人动手来扶你。”
杨娴撇撇嘴,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青萝想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地站起来,可腰仍旧弯着:“大娘子往女郎的院子去了,您刚才不是吩咐我去走一趟,好歹面儿上功夫还要做,我才去过去,她就问起女郎的事情,说来说去非要去看看,我劝了也不听,又不敢多说,显得咱们小气,这会儿这会儿估计还没到呢。”
杨娴眼前一黑,好在谢汲就站在她身旁,她下意识的去抓他:“她还想干什么!”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其实是被杨媛气昏了头。
谢汲心思还算澄明,仔细的想了想,嘴角就扬了抹冷笑。
谢府说大也算大,可弯弯绕绕的路拢共就那么多,杨媛同他们住的是一个方向,他们回小院儿,杨媛去找小幺,怎么这么巧,偏偏就遇不上?
只怕这位杨氏嫡女是贼心不死——
他这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果然杨娴就开口催他:“你还不快去瞧瞧吗?婆母那里,lún番儿的劝了多久,才没在事情摊开前为难她,她上赶着去看小幺,你指望她嘴里有什么好听的话吗?再惹恼了婆母,把那些事都揭穿了,后头的事还要怎么办!”/p
谢氏娘子 第四百六十章当机立断
事实上,谢汲刚快步出门去,杨娴就有些醒过味儿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从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很快就能想到事情挺怪的,没道理他们前脚回小院儿,却一路上都没碰见杨媛和金玉主仆两个。
可是眼下也不能叫青萝去叫住谢汲
关于这件事,她是冒不起险的。
万一猜错了,杨媛真的跑到了婆母面前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面色yīn郁,觉得小腹一阵绞痛,下意识的把手在小腹上压了压。
这举动看似没什么,却把青萝吓得不轻,又拉着她问了一大车的话,才算放下心来没再多提。
而一路自院中出来往谢拂住处去的谢汲,果然在半道儿上就遇见了杨媛。
那是一片小竹林,穿林而过,见假山怪石,旁边儿是青灰甬道,再向前不远,便是谢拂住的小院儿。
谢汲正是在这处假山旁,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杨媛。
他之所以说是等,因杨媛和金玉主仆两个,一站一坐。
杨媛坐在一方怪石上,像个圆墩儿,上面铺了方手帕,四个字垂下有边儿,正好谢汲能看见。
他不动声色冷笑一声,近了几步,又把握着分寸,恰到好处的停下来,不远不近的。
杨媛一抬头,好似才看见他,呀了声,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想去看看女郎,听着大妇也在,想在此处稍坐一坐,过会子再过去,你这会子要到哪去?”
这话问的很直接,连客套寒暄都省了,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亲密。
这份儿亲密叫谢汲的冷笑溢出来,连藏都懒得藏,他更是后退两步,环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她:“娘子费了这么多心思,无非想见我一面,我既来了,装什么呢?”
杨媛面色一僵:“这是说什么”
“是我想多了吗?”他打断杨媛的话,毫不客气的,“若然如此,那我赔个礼,就先回去了,不看着阿娴,我不放心。”
杨媛眼里的狠毒一闪而过,在谢汲刚要转身时候,她腾地站起身来,三两步凑上前去,一抬手,扯住谢汲一条胳膊。
胳膊上猛然一道外力,且这力不小,谢汲一拧眉,面色冷三分,往外一抽,带的杨媛一个踉跄。
他板着脸,同她拉开距离:“娘子要干什么?”
动手动脚的不成规矩,他不点透,可语气实在是不好。
杨媛心跳快了些,像是有些害怕,四下里看了圈儿,见并没有人往来,才稍稍放心。
她像有天大的委屈,眼眶都红了,因生的极美,倒真的平添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你知道的,我先前嫁的也并不十分好,偏如今又”她吸了吸鼻子,还有模有样的取了帕子擦眼角,“如今住在这府上,也不知是哪里做错了吗?成日里不见个人,倒十分不受欢迎的样子,满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妹妹那里又有了身子,我也不好总去烦她”
“所以呢?”
平心而论,谢汲曾喜欢过她,那是年轻时珍藏在心底的人,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此事杨媛可怜兮兮的红着眼同他讲这些,他一定会心软的。
他虽不是宇文聪,对美人的追求到了极致的地步,可这样的倾国之色站在自己面前,要说丝毫不为所动,绝技不可能。
但眼下不一样了——
杨媛带着坏心思进京,卯足了劲儿坑他,还想坑谢氏一把,这是他们家的敌手,她选择了她的家族和晋王,就与他是在对立的。
这会子说这些,还不知是存了什么肮脏心思,也许她还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又曾经喜欢过她,更容易为她的美色而着迷,一时糊涂,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刚好如今阿娴有身孕,他要干了糊涂事,闹到阿娴的面前去,更没得收场。
而她再拿住了往外散播,晋王同王岐更会咬死他
想到这些,谢汲眉目间便一片清冷:“所以娘子就来同我说这些了吗?几次三番叫身边婢女来寻我,我每次都推了,娘子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按理说,我该称娘子一声阿姊,可毕竟不那么亲厚,该避嫌才对。”
他说避嫌,叫杨媛努力挤出来的几滴泪,挂在眼角,不知该不该落下。
她怔怔的抬眼看他:“你怎么你从前不是”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惊恐了一回,连忙收了声。
谢汲呵了声:“娘子果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啊。”
他嗤笑一回,盯着她面皮,心里生出无限感慨和怅然。
年少时的心思其实可笑,因慕她名,渐次生出爱意,还那样轻狂的跑去偷看她,为她这张脸,沉迷到不可自拔。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大抵会听从阿娘安排,娶了太原王氏女
想这些太没劲,阿娴便很好,阿娴,是天下第一好。
性情这东西,真是千人千态,明明是姊妹,却差了这样多,眼前这个人,甚至连阿娴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杨媛有些慌乱,她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可谢汲的态度叫她害怕,好像从前不过一场梦,那只是他少年无知,做的一场糊涂梦。
而今年岁渐长,梦,也就醒了。
不可以的,他若然梦醒,她又要怎么办?
“我只是”
她想解释,谢汲却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我劝娘子收收心吧,从前的事情,不管娘子知道多少,又或是私下里想过什么,横竖已经过去了。这些心思摆在跟前,害人害己,我敬着娘子是阿娴嫡姊,话说至于此,也算是为娘子好。如今长大了,经历的事儿多了,有妻也将有子,再没别的混账心思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拱手朝着杨媛做出一礼来:“若然当初曾无意中唐突过娘子,我这里赔礼了。”
谢汲不留情面,只是装作不知她暗地里干过的事儿,说了一车话,可是说完就走,连反驳的余地都没留给杨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今次算是断了个干净,等到来日——等来日事情尘埃落定,杨媛坑他还有欺负阿娴的这笔账,他一定好好地讨回来!/p
谢氏娘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门庭冷落
第二日是大约到了辰末时候,荀况带着荀嬿登了谢府的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实际上是先前就说好了的。
一大早众人各自上朝的上朝,往衙门里处置事情的也要先处置了,等都忙完了,也差不多就到了辰末时,荀况回一趟府上,带上荀嬿,再等谢家大门,至少在外人眼里看来,说不出什么。
这个事儿谢潜本来并不打算顺他们的意,毕竟要领着谢拂堂而皇之上裴王府,还不知外头要传成什么样子。
再加上自吴县归来那日,宫中圣人传召了谢拂一回,虽说那之后都相安无事,可谢潜心里毕竟还是害怕。
宇文舒那个伤是怎么来的,估计陛下和圣人心里都有数,不追究,不过是因为没办法追究罢了。
刺杀本就是陛下安排的,难不成反过头来,为难小幺?
但是怕就怕这事儿表现的太明显,圣人寻了别的由头,仍旧要找小幺的麻烦。
现而今说叫谢拂去裴王府,他心里头是万般的不情愿。
然则谢汲与他说河东出了大事,他再三追问,谢汲偏偏又不说了。
谢潜知道他不是个会信口雌黄的人,之所以不说,无外乎事情严重到他不可控制的地步,需得宇文舒来定夺,他不好越过宇文舒,先告自己知晓罢了。
思来想去,这才勉强同意了这件事。
此事荀况登门,表明来意,谢潜欣然应允,可叫了人往内宅请谢拂来时,谢大妇却好生的拦了一番。
谢潜同荀况他们在前头堂屋等了都快两盏茶了,可连谢拂的衣角都没瞧见。
事情既然严重,她又都知情,绝不会无故耽搁。
谢潜眼皮突突的跳,扬声叫四郎。
谢泠立时明白过来,站起身虚与荀况平了个礼,拔腿就出门往后院去寻谢拂。
他是在垂花门下的抄手游廊上瞧见谢拂的,彼时他着急忙慌,急匆匆的往里头走,却在青灰石砖路上猛一回头时,映入眼中的是谢拂平素最爱的茜红色。
是以谢泠脚步一收,黑着脸跨过去,把长衫下摆处一拢,整个人从游廊上跨到内去,捏了捏谢拂手腕子:“你在做什么?他们都等了你好久了。”
谢拂猛然被他擒住手腕,倒也不疼,看来是他刻意的控制了力道,可她还是下意识往外挣了挣:“阿娘一大早就守在我跟前,连床都不叫我下,二兄派人来传话的时候,阿娘听了个一清二楚,说什么也不叫我去,我好说歹说,才算是解脱出来。”
谢泠面色稍有缓和,又怕她说什么混账话,带着小心的询问她:“你怎么跟阿娘说的?”
“旁的没什么,无非是二兄都同意了,自然不会是什么出格的事儿,叫她宽心嘛。”她一面说一面往外走,走出三两步,扭脸儿又问谢泠,“庾二兄和庾家阿姐也过来了吗?”
谢泠摇摇头:“他们说是直接过去,就不上门来找咱们了,免得叫人怀疑。”
她小脸儿皱了皱,眼底的担忧一览无遗。
谢泠抬手想揉她脑袋,可她今日带了坠叶金步摇,他便把手僵在半空须臾,转而落到了她肩膀上,轻拍两下:“担心什么,庾家跟他走的本来就近,小的时候庾府他也是常来常往的,子婴同他熟稔也正常。如今他封王了,令贞兄妹两个登门道贺,没人会说什么。”
她这才稍稍放心,哦了声,又催他两句,只说那快些走,别叫二兄干等着一类的,其后脚下果真快起来,所过之处,倒像要带过真真风起一样。
谢泠略一摇头,这丫头遇上宇文舒的事儿,一直都很心急,二兄肯定也看出来了,但是从来不说她。
有时候也是真看不懂二兄究竟在想什么
他那里还陷入沉思中,一晃神的工夫,二人已至堂屋外。
谢潜见她过来,自然少不得又问了一番,她老老实实把同谢泠的那番说辞复述一回,谢潜脸色才算舒展开。
府外的羊车是早就备好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登车出发,向着裴王府方向而去。
宇文舒暂时并没挪动着换了府邸,只是先赶着把府外门匾换了新的。
他的新王府,是羊皇后亲自替他选了地方,又事事亲自盯着,一应的布局和规格,半分也不出错,但就是因为太仔细,工期上少不得耽搁了。
宇文郅的晋王府也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早完了工,且他在封王典礼前就一声不响的搬了进去,宫里头知道了这事儿,也没下旨训斥,反倒由得他去了。
一行人至王府外下了车,才发觉这府前实则算得上门庭冷落,于是不免面面相觑。
谢泠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谢潜:“同日封王的,我听说晋王府上的访客络绎不绝,一拨接着一拨的,打从昨夜宫里头散了宴后,就开始有人送礼拜访,今晨去的就更早,怎么裴王这里”
谢潜咳了声,瞥了他一眼。
荀况很适时的接过话来:“虽然是同日受封,可晋王毕竟是嫡长,他之前又私自先行搬入亲王府邸而未受训斥,这封王的典礼一过去,朝堂风向,就立马转变了。裴王自两浙归来虽然好似是有功,可这功劳因为秦王殿下,终究压下去了八成,即便是有些个多少知道内情的,也惧怕了裴王的雷霆手腕——”
他刻意顿了声,一抬头,紧盯着“裴王府”三个大字,须臾摇头晃脑的:“得了民心也立了威,其实没人登门是好事,晋王殿下既然爱出风头,那就把所有的风光都给他好了。”
登高才会跌重。
眼下越是风光得意,将来出了事,才更没办法收场。
那些同晋王府过从甚密的朝臣,等到晋王殿下出了事,谁也不敢贸然出头替他说情,唯恐一个不留神,被当成了党羽,一并剪去。
这,便是人心。
谢潜不动声色望一眼荀况,正好瞧见他的侧脸。
这个人
他眯了眯眼。
宇文舒身边有庾子惠和荀况二人,足抵晋王府谋士三千!/p
谢氏娘子 第四百六十二章这府邸与他很搭
众人入府很方便,门上当值的小厮没多作阻拦,甚至连要回禀一声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领着他们进府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谢潜想了好一会儿,平声问前头引路的小厮:“庾侍郎在府上吗?”
那小厮点头说是,又说来得早些,前后脚进的门,旁的话绝不多说。
于是谢潜等人心下明了,这是宇文舒吩咐下来的,等的就是他们。
一行人穿假山绕曲溪,过花圃又见两三棵高大古树,才在正堂外停下脚步来。
那小厮没再往前引,反倒是庆俞看见了人,从台阶上匆匆步下,近前时躬身行礼,想了下,叫谢大夫。
谢潜恩了声:“殿下在堂中吗?”
庆俞说在,又往他身后看谢拂和荀嬿,嘴角微微上扬着:“庾侍郎带着女郎来的,同殿下寒暄了几句,叫丫头们引着赏花去了,两位女郎是进屋去,还是寻庾家那位女郎?”
谢拂嘴角抽了抽,心说装的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都进了王府了,还装腔作势。
可谢潜在前头立着呢,她不敢造次,忙应了两句:“那我们去与殿下道个贺,再辞出来去寻庾家阿姐吧。”
这算是正经礼数,没有说进了人家的王府却不去拜见的道理,谢潜说不出什么,便沉沉的恩了一嗓子。
庆俞明白过来,往旁边儿稍侧了侧,又小退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进屋去。
众人进了屋,只见了庾子惠和宇文舒是左右手的坐着,倒也没觉得如何不妥,更不觉意外。
谢泠站的靠后些,等一行人见过了礼,宇文舒又客气了几句,他偷偷地戳了戳谢拂。
谢拂会意,拉了荀嬿一把,侧身闪到一旁,噙着笑又叫殿下。
宇文舒的脸色一如往常,并不见不好,乃至于看向谢拂时,还带着和暖笑意。
谢拂一抬头,见他满眼都是笑,料定河东之事庾子惠还没与他言说,不然知道了那样的事,他决计是笑不出来的。
如此想着,心下便又惶惶然,生出三分惆怅,其实不想走,可礼数教条拘束着,哪怕是过会儿再回来,却不能赖在此地不离开。
于是她深吸口气:“我知道庾三娘子在府上,听闻殿下的王府上花样的很好,我们也想去看看,不妨碍殿下同郎君们说话了。”
宇文舒憋着笑,这丫头口不对心,一双眼分明四下乱看,眼珠子不停地打着转,摆明了不想走的,可估计是怕谢潜要骂她,一开口就要往外辞。
他不揭穿,顺着她,摆了摆手,又叫庆俞:“叫人带两位女郎去,好生服侍着。”
庆俞猫着腰一一赢下来,转头领着两个人出门去,后话不提。
事实上也不是庆俞亲自领她们两个去寻庾子婴的,裴王府上没有女眷,连个侍妾都没有,可毕竟谢拂她们是女郎,该叫丫头们来引路服侍,庆俞陪着不合适。
故而从堂屋前走出约有一箭之地,庆俞佝偻着身子同谢拂说了两句,走远步,招了六个小丫头来,又交代了一番,才恭送了谢拂和荀嬿往后头去。
荀嬿一路上嘴里不停,拉着谢拂一个劲儿的唠叨:“裴王府可真大呀,又气派,又雅致,同殿下好配呐。”
谢拂眼角一抽:“配?这是怎么说?”
“阿姊不觉得吗?”小傻子后知后觉,歪着脑袋看她,“这府中景致很别致,清雅逸然,又贵气天成,不正是裴王殿下的出尘吗?上回去王家,我就觉得他们家排场虽然大,可难免叫人觉得俗气,尽把些贵重的c富丽堂皇的,往一处堆砌,看着也是雕梁画柱,实际上很不入眼。”
谢拂噗嗤一声就笑了。
只怕这天下还没有谁,敢这样去编排人家王家的宅子,也就这个小傻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谁都敢指指点点。
荀嬿听她笑,又不听她回话,咦了声:“阿姊觉着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你说的很是,此处”她话音顿住了。
她两世为人,可却是头一次到宇文舒的王府瞧一瞧。
荀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府邸一应布置,都叫人觉得很舒服。
出尘,飘逸,正是宇文舒一贯的云淡风轻。
她甚至能想象的出来——春日惠风和畅时,他饮酒做赋,等到了冬日一场大雪落下来,整个王府裹上银装,他又能不假他人之手的亲自收了净雪,等到来年取雪水煮茶,凤凰三点头,他那双修长白净的手做来,一定好看极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