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云泥(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灯
她真的痛苦太久了,不想让父母担心,不想被孟豫看不起,找不到人倾诉,没有宣泄口,没有出路。所有的伤害无助通通埋进心里,只能自己一个人一遍又一遍体会,再压抑下去会疯掉的。
陈娇在哭,李存根也在哭,都那么绝望无助,分明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却已经活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他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双膝软软滑下去,跪在陈娇面前,头颅深深埋下去,眼泪悬在鼻尖,痛苦地忏悔,卑微地祈求,“我知道我害惨了你,可我不知道你这样痛苦,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犯下的错误。我只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没资格求别的,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寂寞伤心的时候可以找到我,你开心的时候让我走远点也没关系。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是不要赶我走,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为了找你,我出来了快两年,学到了很多东西,明白了当初的行为是多么错误。我醒悟地太晚,我太笨,太固执,无知又愚蠢,害你受伤。我再也不会强迫你,再也不会干犯法的事。阿娇,我想学好,以前没有机会,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陈娇意外着,内心毫无预兆触动了一下。在她眼里李存根就是山野愚民的代表,顽固不化,当初那样求他,都不肯放过她。如今又有什么用?
她说不恨他就是真的不恨,毕竟李存根对她不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好日子过,连他自己都顾不上。可也仅此而已,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他和那些过往,都是她要忘记的对象。
避开他期翼的眼神,陈娇抿唇道:“你想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接受你我做不到,别纠缠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云泥(H) 美好的幻想
程露露从李存根同事处得知他考到了驾照,想着自己就这样去见他多少有点拉不下来面子,然而将近一个月没见面,终究没忍住。央求程妈炖了好菜,收拾好自己就去了宿舍。
李存根家里本来就不大,因为学习汽车修理相关的缘故,到处是汽车零散件,废弃的马达电动机拆得七零八落。他坐着个小板凳,工具摆了一地,研究地专心致志。
她清了清嗓子,双手藏在身后,挺直腰杆咳了两声,听到动静李存根抬头扫了她一眼。对方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在他眼里只是一团空气,程露露嘟着嘴走过去,朝他脚边踢了两下,“没礼貌,你怎么不理我呀?太小气了吧。”
“有事?”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地上那一团旁人看着都凌乱地头疼的铁疙瘩。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驾驶证拿到手了吧,喏,我妈给你做的。”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保温桶放在地上。
李存根随手丢开钳子,视线盯着地上,“以后不要让阿姨给我做吃的了,我要吃了自己会买。”
程露露脸色微变,勉强维持住笑脸,“外面做的哪有家里做的香、做得干净,我妈拿你当亲儿子疼。你以为为什么,还不是你救了我,他们感激你呢。谁好心没处使,对个张叁外人掏心掏肺。”
掌心一层薄茧,指头虽细长,老旧的伤疤不少,是一只既美观又粗粝的手。他抬着保温桶,语气淡淡,“应该的,不用放在心上。等你出嫁的时候有什么能帮上忙,找我就是。”
程露露双手揪住衣服,委屈不甘,“你就是块木头,你就是故意的。”
自行车也忘了,一路哭着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程妈在厨房听见,朝围裙上擦了两把手,找到程露露,“这是怎么了?保温桶呢,自行车呢。”
“都丢了,别烦我。”她只管趴在床上哭。
程妈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情况,站在床边道:“早跟你说了,人家恐怕没那个意思你不听。叫他去你爸爸工厂打工也不愿意,每次喊他过来吃饭也客气地不行。知道你喜欢人家,家里不拦着你,现在他是明确表态了,碰个大钉子,一个姑娘家脸上多不好看。丢开手吧,趁早好好找个人家,爸妈也是为了你好。”
程露露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哽咽道:“人家都难受死了,你还说风凉话。我可没有问他有的没的,就是吵架了不行吗?”
程妈不管她嘴硬,把手放在程露露背上,顺着她的头发,“要认真说起来,根子家里确实太穷,他们那地方又是常年买媳妇的,依你说的,警察都管不了,多不好的风俗。不是妈诋毁他,你们俩真的不合适,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也说明他对你没什么想法了。”
“当时你正在兴头上,爸妈也看他勤快踏实,人才确实难得,由你们交往。就等你自己明白。女孩子可以主动,却不能倒贴,你好好想想,这一次就到头了,以后不准你去找他。”
程露露原本还伤心的心情更加难受了,他们根本没吵架,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小气,单方面在使性子罢了。程妈只当她在寻借口,等程爸回来,商量着把钱还给李存根,不然程露露只会越陷越深。
陈娇拒绝接听孟豫的电话,知道他迟早会找上自己,到时候一次把话说清楚就好。所以等孟豫在她上完课等在楼下时,并不意外。
两个人仿佛没有冷战,文慧没有找过陈娇劝他们分手,孟豫也没有几天不接陈娇电话。他们不约而同忘了那些不愉快,眼神交汇,都很平静。
几天不见,孟豫脸色有点不好,胡茬冒出来青青的一层,似乎早上没有刮。眼睛底下青黑,应该没有休息好。西装提在手上,神色萎靡地望着她,“一起走走吧。”
这一条路,他们走过很多遍,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既陌生又熟悉。孟豫抓抓头发,找着蹩脚的借口,“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太忙了,都没有好好来看你一回。”
陈娇微微一笑,说话的口气像往常一样,“我知道,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如今也没什么正经事干,不用担心。”
孟豫盯着陈娇看了许久,见她的表情并不勉强,微微放下心来。他望着马路,右手悄悄去够她的手,陈娇双手放在前面提包,终究没有牵上。
他有些试探道:“阿娇,你什么时候再去我那里,咱们一起做饭。我最近新学了一道菜,到时候做给你吃。”
陈娇心里酸涩,那股刺激直接冲上鼻头,险些落泪,“孟豫,你妈妈来找过我了。我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她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孟豫霎时一愣,立即慌乱起来,“不是,不是的,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要和你分手。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说服她的。”
陈娇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孟豫,小声道:“我真的很感激你。谢谢你陪着我一起,给我那么多鼓励,我知道一定很辛苦,因为我,害你承受那么多。”
在文慧与她之间,孟豫不能也不会选择她,已经亏欠良多,最后也不想因为她的关系害他跟家里不合。主动退出,让他轻松一点,不用到最后被迫抉择,已经是她能想到给他最后的温柔。
孟豫死死抱住陈娇,热泪滴在她的衣服上,哀求道:“阿娇,可不可以为了我坚持一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妈妈好好说的。”
她无声叹口气,“我说过,只要你不放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这一次,选择权交给你。”
“你答应我了?”他激动道:“是不是只要我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就不分手?”
面对他的雀跃激动,陈娇带着已经明白既定结局的感伤心情,温柔回拥。
李存根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即使已经无数次看见他们拥抱牵手,还是不能平常心面对。就算再难受,内心嫉妒翻涌成海,也没办法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在乎。
他说只是远远看着,就不敢越雷池一步,陈娇有时候会发现他跟着,却不会多给眼神,只是当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好在次数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虽然不理他,可只是这样也非常满足。
他不敢贪心,不敢表露一点点不甘心在她面前,清楚明白自己的不配。就这样饮鸩止渴般看着,便是最后的奢求。
两人经常碰面,通常都是孟豫来接陈娇下课,一起去吃饭、看电影,然后孟豫送陈娇回家。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并肩进了一个小区,上去了十几分钟也没下来。
李存根坐在路边,凉森森的目光盯着一楼黑洞洞的门,即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介意什么,可心口还是好痛,不受控制,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块。没办法想象一直属于他的阿娇,跟别人亲密无间的样子,那个场景只是幻想一秒,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破坏欲毁灭欲强大到燃烧起来,疯狂吞噬理智。
时间过得越久,身体的热量流失得越快,僵硬地抬不起手来,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眼神充满绝望,残留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快要泯灭无踪。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存根猛地抬起头,看见她的一瞬间委屈的表情自然流露,随即很快抿起唇,隐藏起情绪。万物复苏、春回大地,身体开始回暖,他站起来默默看着她。陈娇无视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转身朝大门走去。
他自然还是跟在她身后,即使很不愿意让他跟着,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去。不过,因为他的存在,多少不再担心安全问题,这些天心情松快不好。
他们之间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是无形的铠甲,像个影子守护她的安危。
文慧生病了,陈娇在孟豫的请求下准备去看她,他们俩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像朋友。尽管孟豫坚决不分手,可是陈娇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而文慧在他和陈娇‘断开’联系的日子里,也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温柔。
他一面陷在美满的幻想里,一面终究明白自己面临着二选一的绝境,就算幻想短暂,到底再多一秒也想争取。陈娇看出孟豫隐隐退缩的态度,他大概已经想通了。再想逃避,那一刻终究还是会到来,她想多给他一点时间,将伤害降低到最低。
她的长大衣在风中扬起,迈出的步子从容优雅,长发温柔可爱,只是那一点小小的美人尖都致命般吸引他。李存根走在路上,面上的表情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柔和眷恋,双眼盛满化不开的深情,凝视着她的背影。
陈娇立在地上,歪头向后看了他一眼。李存根心跳漏了一拍,对上她清润的眼睛,两步走上前去,挡在外侧风吹来的方向。她踢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像个小孩子,“英子回家了吗?”
走在一起的感觉美好到不敢想象,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他内心祈祷这条路永远不要有尽头。陈娇的声音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回了,她爸爸找过来了。”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本能不想和陈娇讨论李家村的人和事,他知道那是陈娇不愿提及的过往。一点点可能引起她反感的话都不想说,他们之间的气氛难得平静,仅仅只是平静也是他做梦都想要的。




云泥(H) 平静地放下
说完那一句之后,陈娇便沉默下来,除了英子没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和李存根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畅所欲言的程度。其实她有点后悔,就是联系英子麻烦一点,也好过此刻尴尬无言的气氛,多少有点难捱。
依照她温和的脾性,被招惹的再狠,平常也惯于忍耐,至多往后不再交往。之前一次争吵的那样凶,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暴露了最不想展现在人前不体面的自己,再次面对那滋味堪称古怪至极。
她低着头走路,眼神不肯往李存根方向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有点意外,不是俏皮讨女孩子喜欢的性格,因为对很多事物还属于探索阶段,避免露丑,李存根在外面从来不争取拔尖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主动跟女孩子搭讪,唯一交往多一点的人就是程露露,也被他用冷言冷语的无形屏障阻隔在安全范围之外。
此刻的沉默使人懊恼揪心,多好的机会,可惜他熟悉的那些山里事不足以当谈资。李存根心里蓄起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厌与谦卑,唯恐哪句话惹她不开心,更加怯于饶舌。
“在一家苯酚厂当技术工,干了两年了。”他放轻语气,斟酌着回答。
陈娇舌尖咀嚼着这几个字,“苯酚有毒吧,为什么去那里面上班?”
即使羞于被人窥视自己的清贫窘迫,对于陈娇还是什么都不想隐瞒,即使无足轻重,他也想透明坦诚地向她展示全部的自己。家里负债的情况陈娇本来就清楚,李存根略一说明,便明白了。
聊得不多,基本就是他来到北京之后的事情。他们家里已经还清了债务,花儿上了更好的学校,黄金的几只小狗送给了附近的人家,表婶的近况。
陈娇也有两年没见过李存根了,山里的那一段时光被刻意遗忘,剩下零星的余烬烙在心头成为永久的痕迹。她其实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个买了她的男人,她的不幸对方难辞其咎,可李存根的艰辛也显而易见,对方的苦难不比她少,所有的怨怼愤怒发泄过之后只剩莫名的惆怅。
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别两宽,永不相见,那些伤害不平通通随着岁月的流逝掩埋干净,直至消亡,她是这样想的。可终究人非草木,世事无常,命运不可安排。在她竭力隐藏起那些狰狞沟壑、无痕创伤投入未知的人生时,他又出现了,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掩藏在下面的不是重创之后新生的嫩肉,而是淋漓可怖的脓包烂疮。
坦然面对苦难,承受脱胎换骨之痛,痛过之后,人生如清晨的阳光般新生。她直到伤人伤己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陈娇手盖在眼睛上,遮掩住那些复杂的情绪,加快走了几步,“别干了,回家吧。这里终究不适合你,我想你也肯定不习惯。”
李存根攥住拳头,无精打采垂着头,脖子细长,精瘦的脊椎上骨头将皮肤撑起,“你以前说过,每个人都有变好的权利,是我不懂,所以错过你。阿娇,现在我明白了,我正在努力变好,你再相信我一次。”
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熠熠生辉,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与生命力。所以陈娇从不认为李存根是烂到骨子里的坏人,鼓励他走出来看看,即使为了逃脱,也希望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人生好过一点。
如今,却没有那份心力,她将脸颊边的头发抿到耳后,“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我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不希望再被人打扰。我相信你喜欢我,如果真的喜欢,算我恳求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一遍又一遍想起曾经的不幸。李存根,不管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都已经结束了,你明白吗?”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哭闹打骂,只是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愿望,这样的阿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他感到恐惧。她不在乎了,不再将曾经不幸的遭遇视为洪水猛兽拼命逃避,彻底开看,平静地放下,不再折磨自己,不再为难他人。
李存根浑身克制不住地发抖,脸上褪去所有血色,指尖冻僵了一般难以抽动,几乎被抽空了灵魂,双眼空洞望着未知的方向。在她面前,摒弃自尊,不要脸面,将一颗心掰开了给她看,终究还是换来一个被抛弃的结果。这一次,她是彻底不要他了。
十一月初,陈娇与孟豫彻底分手,这一次她不再顾及他的恳求,即使同样难过到呼吸困难,也坚决抽回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在这之前,她去看了文慧,对方正在住院,脸色蜡黄,头发白了不少,可以想见和孟豫的拉锯战有多激烈。
文慧对待陈娇客客气气,不过分亲热也没有明显冷淡。陈娇知道,文慧已经胜利了,所以异常大度,保持了对一个手下败将该有的风度,可是这样粉饰太平的做派,何尝不是一种虚伪。
她从小就娇气,不肯将就委屈,过去几年活得真不像自己。陈娇朝文慧鞠了一躬,“对不起阿姨,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跟孟豫之间产生不少矛盾,很抱歉。你放心,我跟他马上要分手了,往后不会再有瓜葛,您不必再防着我。”
文慧尴尬地笑了笑,被对方这样直言不讳一顿暗讽,心里不舒服起来。陈娇没看她,“阿姨之前跟我说过那些不好的事情不是我的错,安慰我不要想太多。可是您的行为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嘴上可怜我,实际怕我跟孟豫在一起配不上他,让我很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卖过我就十恶不赦,天怒人怨,以至于被人嫌弃成那样。现在我明白了,我没有错,我行得正坐得端,至于你们为什么那样想,不关我的事。今天来跟你道别,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孟豫真的很好,只是我跟他不合适,阿姨大可不必因为我朝他施加压力。我受他很多帮助,可惜有缘无分,无以为报了,往后只好祝愿他顺遂平安了。”
没给文慧说话的机会,陈娇走出了房间,孟豫正在外面等她,坚持送她回家。陈娇也是在那个时候提出分手,孟豫难过地想哭,这一次陈娇格外冷酷坚持,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多不甘心也只能默默咽下去。
他抱着她落泪,一直道歉,哽咽到语无伦次,“我明明想好要跟你一辈子,说好要找个宜居的城市养老,一起去旅游,在院子里种花……阿娇,我不甘心,我那么喜欢你……”
在那之后,陈娇很少见到孟豫了,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使在一座城市,没有刻意去寻找,也可以一辈子不见一面。彻底清闲下来,结束了健身房阶段性课程,不再闭门造车,准备正经找个传媒公司上班,依照她的实力学历,小型的工作画室并不难找,在年尾时便过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
~
这一章其实可以完结了,一切都恰到好处,有留白有结局,是吧?




云泥(H) 相见难
一般的大厂人流量很大,流动性强,一个技术性人员往往要培养两叁年才能勉强胜任全方位工作。有毒部门的职位少有人能一干好几年,李存根算是一个例外,年纪轻轻,外在条件优越,却踏实肯干,爱问好学。除开带他的师傅,其他的元老技术工有机会也喜欢指点一二。
当他提出辞职的时候,部门主任亲自过来谈话,以提他做副工程师为条件希望留任。只是李存根去意已决,在二月初正式从苯酚厂离职。
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家,在市里找了一份汽车修理厂的短工,大年叁十一个人在厂房里看门。家里写信来问过,得知他不打算回去,劝说无果便寄了好些山里的野菜干肉。
过完年之后夜校的课程精深了许多,分类比之前还要细致,学习内容加重了不少。李存根提前了解过,没有学历,在人际交往方面怯于应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少选择汽车销售修理行业。
所以才会在熟人推荐后上夜校,明年就可以毕业拿到证书,所以从年初开始便决定找个4s店上班,以便提前适应熟悉。他上班的这家店,销售修理一条龙服务,位于汽车城进门第一家。
大年叁十这天本来是另一个人值班,因为他回家也只是一个人,在同事抱怨的时候提出换班,对方非常感激,便将值班任务交给他了。
十二点刚过,距离汽车城不远的大江边,好些人等着点天灯放花炮,绚丽的烟花冲上漆黑的夜空,照亮半边夜幕,一束接着一束,永远也放不完似的。浓浓的硝烟味道随着夜风吹过来,空气中都飘荡着年味。门卫室大爷吃完团圆饭,在值班室看春晚,白天热闹非凡的车城也像一个玩累的小孩儿,陷入酣然的睡眠。
李存根坐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烟花,走到一辆车祸后撞扁了车头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汽车前,打开上级分配的工具包,投入认真的工作。因为比别人年纪大,因为入行晚,因为有太多需要接收的新事物,时间不等人,只有拼命努力,才能在短时间内吸收更多的知识。
在上月底的时候,他向上提出想升级成中工的意见之后,经理在一个星期内给了满意的答复。胖胖的经理身上裹着白色的衬衫,肚子上的肉几乎快要勒出来,交代完自己要说的话,立马擦着汗水躲进空调房。
只是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已经沾满汽油烟灰,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手臂上划着工作时不小心粘上的油污。李存根一直低头忙着手上的工作,经理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站起来。大家都习惯了他这样不爱说话爱干事的性子。
王叙颠着一把扳手走到他身后,笑嘻嘻道:“胖子愿意提你做中工了?我说你就是太好欺负,以你的手艺,大师傅的活计也不在话下吧,跟他们客气啥,人家巴不得少给你发点工资,养肥自己的腰包呢。”他朝地上吐了口痰,愤愤不平。
李存根还是社会经验太少,哪里知道还有自己去要求加薪的,王叙给他出了主意,没想一提就成。也是他自己厉害,平常工作中奠定了地位,不给钱就走人,现在行业景气,到底技术性人才不好找,尤其还要吃苦耐劳的。店里现在也算是离不得他这样一个人。
大暑天下,路边的树木焉哒哒站着,太阳照在地上雪白一片。李存根摸了一把汗水,站起身来,“晚上请你吃饭吧,想想吃什么。”
接了一杯水,仰头灌了大半,他的侧脸线条纤细流畅,脖子又长、显得喉结凸出。怎么样都好看的很,难怪前面那些女的有事没事后面来找他说话,即使不被搭理,依然前仆后继。
他低着头浇了一杯水,像一条刚刚洗过澡的大狗,甩了甩头发,随便扒拉了两下。
两人正在闲聊,前头通知,进来一辆车,需要洗的,洗车部几个人买烟的买烟,上厕所的上厕所,老师傅在忙其他的。王叙被点了名,不满道:“又让机修干杂事,什么玩意儿。”
李存根提着水管子走在前面,牛仔裤下的长腿迈着大大的步子。车主站在大门边,跟前台说话,“简直倒霉,一车装那么满的土,转个弯扑了一身。能不能快一点,我们着急。”
1...1718192021...2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