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鱼夫人见柳夫人将手上的翠玉念珠退下来,套在她的手上:“妹妹,你我都是先做了外室,再封了夫人的,也算有缘人。我以前的母家勉强算是个大户人家,自小母亲便教我,孩子比宠爱更重要。妹妹细想想,王爷前头那位正妃现在是不中用了,她就算诞下嫡子,以后也一定不受重视,王爷也说了红绡的孩子不是他的,现在如果谁能比青云阁那位先得子,便是长子一般无二啦。”
鱼夫人听她说的在理,可转念一想:“王爷现在都不怎么去我那了。”
柳夫人附耳过去,鱼夫人听她说完惊诧道:“紫草……你是说王爷也是知晓的。”她见柳夫人点点头,终于露出一点笑颜:“原来怕也是真的还不如我,王爷可从未让我吃过那个。”
柳夫人见她终于茅塞顿开,也展颜一笑:“所以你且多往医女那里走动走动,等哪日王爷停了那避子药,才是你担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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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小时候兵书读的多了,赵衍凡事总是会比别人多想几步。所以当他踏上舆车的时候,那个不愿陪他用午膳的人,虽然脸色不虞,却也不得不乖乖坐着。
他心情不坏,也不计较她给他脸色看,在她身旁坐下,把人揽拦进怀里,温言道:“你不高兴了,错的总是我,就罚我给你当肉垫,让你靠着再睡一路。”他把一个睡字咬得极重,假着讨饶的话,又来撩拨她。
妙仪微微挣了一下,挣不开,想到上次也在车里,就是因为躲他才引火上身,便由他去了。车轮子转起来,宽大的马车走在官道上也不算颠簸,不一会儿便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之中听他道:“这次去汤泉宫,回来会路过雍州,到时也可以带你在城里转转。”
怀中的人呼吸一窒,过了半晌才小声问:“王爷可是要去见王妃娘娘?”
赵衍垂目看去,见她仍闭着眼,看不出情绪,一只伤手攥紧了帕子,骨节透出惨白来。
“只待上片刻就走。”他说完捏住她的手,拇指在掌心揉着,不让那娇嫩的柔荑再使力气来伤害自己。
“娘娘未出嫁前,我在宫中也常见到她,真是个菩萨般的性子。”
赵衍一颔首:“确是比她那刁蛮的妹妹好多了。”
妙仪不动声色抽回了手,坐直了身子,试探道:“王爷是要带我一起去么?”
赵衍见她像是吃味了,面上忍着笑意,重新将人揽回怀中:“自是不舍得带你进去,到时候乖乖在车里等我。”
一片闲心对落花 蝶迷香径·孟焦
因为赵衍早有吩咐,不要走得太快,将近傍晚时分,他们才到汤泉宫,刚安置好,太后就命人来引着赵衍去用膳。
席面摆在一个傍着山泉而建的两层小筑,布置精巧别致。晚膳设在了一楼,冷席已经上桌,放了五副碗筷。赵衍四下一望,没见到太后的影子。立在一旁的宫人告知太后在二楼歇息,他便先上去请安。
杜太后头戴玉冠,正和一个妙龄少女敲棋子,那少女见赵衍来了,立时起了身,可太后沉迷战局,头也不抬,她也不能先开口向赵衍问安。
赵衍叁两步走到近前,跪下来道:“母后,近来身体可安泰。”
杜太后抬了一下眼皮:“你还知道来看我,我以为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娘了。”她嘴上骂归骂,心里却是最疼这个幺儿的,见他风尘仆仆过来,也不忍让他一直跪着,过了不多一会儿,使个眼色叫人给他看了坐。
那个少女福了福身:“王爷。”她云鬓桃腮,身段窈窕,一双凤眼偷瞧赵衍好几次,见他似乎没有认出自己来,有些失望。
杜太后道:“怎么,难道不认识了?这是右相的幺女绮罗儿,你总叫她摩合罗的那个。”
少女听到太后提她的诨名,娇嗔道:“娘娘,人家哪里还像摩合罗了。”
赵衍略一点头:“小时候的戏言,儿子已经不记得了。”他顿了顿又道:“今日可还有什么人要来?”
杜太后看他对杨绮罗爱答不理,脸一沉:“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然后将玉棋子掷回棋篓中,“我乏了,先来替我把这盘棋下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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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岐和杨涓是一块来的,他们给太后请完安后,又向赵衍施礼。
杨涓依旧是笑模笑样,因家中伯母和杜太后是闺中密友,也不见外,看着桌上下了一半的残棋,却无人手上执子,笑道:“尚未分出胜负么?可不会叫我饿肚子吧!”
想用只言片语,扫去一室沉闷。
赵岐见了赵衍,脸上讪讪,低头道:“二叔。”
太后知道他们两个最近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点破,对着儿子道:“你既不想帮我下完这盘棋,那就传膳吧,我们下楼去。看着这残局,心烦!”
众人落了座,杨绮罗被安排在赵衍和赵岐之间。
冷碟用完后,婢女们将一碟碟珍馔,传上来,又由一双双纤纤玉手把菜布到各人的小碟中,只是这其中一双手受了伤,包起来五个手指,此刻用起筷子来有些吃力。
赵衍看不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将筷子接过来,对着杜太后道:“母后,我倒不知你这里人手不够,她手上受了伤,也不便伺候,我换个人来。”
这时赵岐也看到妙仪了,他找了她许久,也只昨日匆匆一瞥。见她眼下几分乌青,神情几分憔悴,不错眼地盯了半晌,看得快要痴了。
杜太后将小儿子和孙子的举动看在眼中,冷哼一声,对赵衍道:“我不是看你和她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么,这才让她来伺候,也好让你们多吃两口。”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赵岐的。
赵衍不放手,太后不松口,一时间僵持不下,过了半晌没人敢说话。
杨涓抬头将妙仪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恍然大悟,又拿眼去瞧自家妹妹,见她脸上微红,不像是羞的,倒像是气的,匆匆瞥了一眼太后,摸不准其中的门道。可他终究是和事佬的性子上来,打破僵局:“我也不必着人布菜,有手有脚的,便让替我布菜的内人,给绮罗妹妹布,让这一位……歇着吧。”
一片闲心对落花 蝶迷香径·不肖
赵衍等到汤羹甜食都上齐了,放下筷子,推说是路上累了,告罪离了席,见妙仪没有跟上来,也不管席上众人看着,对她道:“走吧。”
他们走了不一会儿,赵岐也要离席,杨涓不放心,跟着一块去了。
这晚膳终是不欢而散。一时间只剩下,杜太后和杨绮罗两个,她们传了茶,坐在一处说话。
杜太后放下茶盏,微叹一口气,这个事如今不好办了。他们赵家得来天下,右相杨仲节可是出了力的,两家之间做上一门亲事,本就是她和杨夫人的约定,新帝登基不久,满朝文武,泰半是杨家的门生,闹出不快,总不是吉兆。
杜太后看着杨绮罗,小女儿娇美,性子也灵巧,她喜欢地很,遂道:“你如今也看见了,还是那个想法?要我说岐儿才是良配,年纪和你一般大,后宅也没有人,你嫁过去就是正妃,可不比当个侧妃……”她声音一暗,“或者……继妃好多了,也不用给人做后娘,看着叁四个妾室碍眼。”
杨绮罗暗笑,叁皇子现在没有,将来却难说,可她也不能这么回太后,只好脸上浮出几分羞涩:“这种事情自然是太后和母亲说了算。不过,我好多年没有见云钟哥哥,他记忆里我还是那个鼻涕虫儿,也不怨他不记得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今日那个婢女是……”
杜太后听她叫赵衍哥哥,便是将赵岐当侄子了,有心再劝:“是前朝寿安公主的侍婢,不知怎么流落到了衍儿的军中,就被他一直带在身边,似乎甚是得了些宠爱。”
杨绮罗一听,心中一愣,任哪个女子流落到军营里,名声都是落到污泥里再洗不清了,她这样想来便也宽慰几分,这个人再多恩宠怕也都是一时的,难怪收了房这么久也还是个婢女。
她秀目一转,状似无意道:“我刚刚瞧着,叁殿下似乎也认识她。”
杜太后一心想要撮合她和孙儿,今日故意将妙仪找来,好让她对自己的幺儿死心,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让她瞧出了端倪来,只好掩饰道:“岐儿总在往他二叔的府上去,见过也不意外。”
杨绮罗看出太后的敷衍,也不恼,转了个话题,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儿话,又念着太后早眠的习惯,告退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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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仪跟在赵衍身后,走在花木繁茂的小径上。
汤泉宫修在崇山峻岭之间,天上两叁颗星子,远处四五盏宫灯,一段短短前路也照不清。
赵衍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妙仪差一点儿要撞他,只好又往后推了两步。只见赵衍向着她身后的虚空道:“什么人。”
妙仪转头去,果真听见他们停下来之后,还有衣摆撩拨花草的声音,那个跟着他们的人,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脚下不停,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面前:“二叔。”
赵衍睨他一眼:“你有什么话?”
赵岐看向妙仪,目光殷切:“我有话要问你。”
妙仪见赵衍不置可否,试探道:“王爷,我回完叁殿下的话就回去。”
赵衍沉声道:“不必了,让鹤望先送你回去。”
他话音刚落,一身夜色的鹤望在黑暗中现身,阴沉着脸,看向妙仪的眼神锐如寒冰。
赵衍看在眼中,吩咐他:“好生送到我房中,不许有半点差错。”又等到那道青白的人影渐渐远,才问赵岐:“你要问的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赵岐双手捏成了拳,看着赵衍:“二叔,你为何要这样逼我。”
赵衍背过双手,往前踱了一步:“岐儿,我看着你现在的样子,便想到当年的自己,只恨不能重活一次……”
赵岐手上的劲儿松了一半:“二叔这是何意?”
只听赵衍深吸一口气又道:“你祖父……是被我这个不孝子……活活气死的,他为了保住了我的性命,交出半数兵权,却看着随他出身入死的将士们,被那个庸才周相爷做了马前卒,尽数埋骨边关……”
赵岐瞪大了眼,二叔所说之事,他闻所未闻,不过确是记得十二岁那年,二叔夜奔,祖父病重,他父母又尚在边关,于是被送到族中远亲家寄养,连后来祖父的丧仪,都以路途遥远为由,不准他亲往,如今听来,似乎另有隐情。思忖间,又听二叔道:
“皆只因我真心错付给一个子虚乌有的人,仗着家中世代簪缨,不知天高地厚,打算毁了一桩御赐的婚事,叫人抓住了痛脚……”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能将往事平静道来,心中悲怆居然幻化出一丝快意,嘴角勾起一段弧度,尽是冷漠的自嘲。
爱欲令人费解,不过是最初的心动。他年少时的一颗真心,竟然只错付给一曲琴音,一双难以忘怀的妙目和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连她脸上那层薄纱,都未曾舍得揭下。
“所以不能让你像我一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做,偏要当个痴儿!”在漫漫岁月里,焚心断肠。
一片闲心对落花 蝶迷香径·好菜(2100珠加根)
赵岐似是懂了,又似未懂,拳头放开去,又握起来,看着赵衍的背影,如夜色般茫然一片。
二叔只比自己大五岁而已,行事沉稳,心思缜密,被父皇委以重任,在朝中的声望也水涨船高。人都道他,嘴上无毛,心里有刀,是个天生的狠角色。殊不知,天生二字,最是自欺欺人。
年少柔情,成了至亲的催命符。无坚不摧的利刀,哪能没有一番挫骨扬灰的锻造?
赵岐讷讷道:“二叔,当年的事,我知道得不甚清楚,你如今放下了,就好……”今日所闻太过骇人,想不出安慰的话,也并未完全明白:“只是这和降真又有什么关系?”
赵衍轻叹,一叶障目,便是最好的形容。
“怎么无关,她早就言明,不愿嫁你。这便是你一厢情愿,她一念之差还要害你性命。你现在是赵家叁代单传,又怎能痴迷儿女之情,日日涉险。”
他眸色渐深渐冷:“我还是那句话,女人的一颗心不在你身上,就断不能留在身边。”
赵岐听他这样说,似又回到那日的中军大帐,失之交臂的刹那,历历在目,心中痛苦,反问道:“二叔又凭什么留着她?难道她的一颗心在你身上不成?”
赵衍被他说中痛脚,却也坦荡认下:“我酒后失德,与她春风一度……她确是个处处合我心意的人,又是处子……”
他话音未落,已被一拳打在侧脸,嘴角立时泛起腥甜。
拳风带着汹汹怒火往他另一侧脸上去了,却久久未能落下。赵衍抓住赵岐的双臂,两人眼看着就要扭打在一处了。
两军对阵,心静的那方,终究是占了上风。
赵衍一个转圜,反剪住少年不得章法的怒击:“这一拳,我便当你是替她打的,再胡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岐怒极反笑:“你凭什么?就凭你比我多活几年,就凭你占着个辈分……我当时就不该信了你的话……”
到底年长几岁,身量也略高,赵衍将他死死制住:“就凭我拿得起,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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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嬷嬷从太后那里回来,心中不快意。夹在一对较劲的母子之间,费神劳心,还两边不讨好。太后派人来带走降真,她没有给王爷报信,怕是已经惹恼了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人,怎么不知道他的行事。
晚间后怕起来去太后处求情,又被指责一番,没将儿子身边的这个狐媚子管好。
几步远的路,心思弯弯绕绕,再抬头看,见正房中已经掌了灯。她见鹤望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料想王爷已经回来了。于是上前探个口风:“王爷可算是回来了,要不要吃茶,再用些果子。”
鹤望知道她是太后的人,面上敬重还是要的,于是道:“嬷嬷,王爷尚未回来,青云阁的那位现在里面,她还未用晚膳,不如你去准备些膳食来给她,也算替太后和王爷分忧了。”
齐嬷嬷心中一惊,看向鹤望,见他似有似无一笑,立时会意,摸到袖笼里还没焐热的东西,终是狠下心来,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了,定去厨房寻些好菜来。”
鹤望的语气带着感激:“劳烦嬷嬷了,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保不齐也会吃上几口,菜色上还劳嬷嬷费心了,也不必亲自送来,让新桃伺候她吃便好。”
齐嬷嬷一只手抖了抖,忙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这种事不让别人来背,便要自己背,只叹自己在侯府后宅本本分分干了快一辈子,本想着主家一步登天,她也算鸡犬得道,可以享享清福了。
到头来,却要去做这样的勾当。
一片闲心对落花 蝶迷香径·糖藕
赵衍走到门口,见门关着,隐约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便问立在一旁的鹤望道:“谁在里面伺候?”
鹤望没料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低下头道:“是新桃,正在伺候用膳。”
赵衍颔首,抬脚刚要往里走,又折返回来:“你去给打个手巾来,要凉的。”鹤望应下来,立时就去,回头看看赵衍,见他在门口不进去,似要等自己的手巾,于是放慢了步子,足花了盏茶功夫才拿来。
“怎么这么久。”赵衍接过手巾,擦着嘴角,不一会儿便沾上点点血迹
鹤望这才发现他嘴角带伤,惊道:“王爷,你和叁殿下这是……还动起手来了。”
赵衍睨他一眼:“闭嘴。夜路太黑,你也不知道送个灯笼来。”
鹤望不信他是摔的,却想再拖着他一时也好,于是道:“是我大意了,下次定送灯笼过去。”见赵衍抬脚,又道:“降真在用膳,怕是还要再一会儿,王爷要不要先去汤泉解解乏?”
赵衍觉得他今日话多得很:“不必了。”他擦干净嘴角,将脏手巾丢给他,推门进去了。
黄花梨的圆桌上放了六个菜,没动多少,大概是因她筷子用得费力。
妙仪见赵衍进来,唤了一声王爷,起身去迎他,被他按住肩头,又坐了下去。
他自己也正对着她坐下,等了一会儿,不见新桃给他布碗筷,便道:“现下又饿了。”
妙仪放下筷子,见新桃低着头,似是怕赵衍,于是对她道:“去帮王爷拿付碗筷来……再去厨房问问有没有冰,用布袋装了拿来。”
新桃不解:“今日太医来了,说姐姐体寒,不能吃冰的。”
赵衍夹起块紫糯糖藕,一张嘴果真扯着伤口,疼的哼了一声,又放下筷子。
只听妙仪道:“我不吃冰的,你去拿来便好。”
他只在唇上沾到一点味儿,却也品得出那糖藕的甘甜,嘴角一弯,又是一阵抽痛。
新桃点点头,跨出一步,又折返回来,将桌上一个瓷盅推到妙仪面前:“姐姐,嬷嬷交待了,特别给你准备的,雪梨冰糖燕窝,你若吃饱了,便趁热喝了吧。”她说完便去了,只留二人在房中。
妙仪喝了一口,眉头蹙了起来,那里面有股味道,说不清楚,便放下了。
赵衍问:“怎么不喝了。”
妙仪不能说味道不对,她是个婢女,哪能喝过燕窝呢?于是道:“我第一次喝这个,喝不惯。”
赵衍挑起几丝:“是不是炖的不透?”边说着,边要将她用过的勺子放进嘴里,妙仪想去阻拦,他却已经把空勺子塞回她手上了。
那燕窝起初不觉得有什么,一回味却不对。赵衍沉下脸,唤鹤望进来:“你去叫王府随行的医女过来,带着银针,再把厨房的人都聚在外面,派人看着。”
他想了想又道:“也将新桃带来……还有齐嬷嬷。”
齐嬷嬷和新桃跪在堂前,医女验了那盅燕窝,向赵衍回禀:“王爷,这里没有毒……却是有些其他东西,敢问这位娘子喝了多少?”
赵衍道:“喝了半勺,要不要催吐?”
医女摇摇头:“若是只有半勺便无大碍,若是全喝了只怕这位娘子今后再难有子嗣。王爷若是不放心,我便开剂温补的方子,用上两日更是万无一失了。”
赵衍松下一口气来,向着地上跪着的二人道:“说罢,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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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又是打板子,又是抄厨房,将一个不大的温泉宫闹得人仰马翻,果不其然,杜太后闻着风声,只穿着常服,便带了人赶了过来。她跟前的嬷嬷瓮声瓮气地问道:“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
杜太后的目光扫过众人,稳稳定在赵衍身后那纤细人影之上,锐利如幼犊被人接近的母狮,让人不寒而栗。
赵衍往厢房内一指,让妙仪先进去。她依言进去了,却并未点灯,只静静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当着众人的面,杜太后不好教训儿子,只好将人辇了出去,关起房门来说话。无非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爹娘不为儿子着想的。或者是,这个女人留不得,才几日便搅得你和岐儿不和。再就是,就算留下来,也绝不能要子嗣。
妙仪听着听着渐渐觉出睡意,这两日累的很,迷迷糊糊间,听到杜太后提到南诏二字,立刻坐起身,侧耳细听,只闻杜太后道:“依我的意思,这桩婚事必须在尽快定下……不论你中不中意她,府上不能再由那些个莺莺燕燕把持着……你若顾念华阳的子嗣,不愿停妻再娶,绮罗儿也愿做平妃……你这一走,也不知多久能回……何必这个时候放这么人在杨家面前碍眼……”
妙仪耳边一阵嗡鸣,赵衍答了什么她未听清楚,回过神来,只听见杜太后嗟叹:“莫要忘了,你父亲临终前,自己应了他什么!”
那语气既无力又无奈,大概是没能如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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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蝶迷香径·家书(剧情h)
纷纷扰扰一个晚上,赵衍将哭哭啼啼的杜太后送回去,回到厢房中,只余书案上燃了一半的灯烛在等自己,影不离光,摇摇曳曳,投到纹丝不动的纱帐上。
帐内的人睡得香甜,气息轻缓,似是要无梦到天明了。
他难得做了一回君子,没去撩帐子,在案前坐下,打算找本书来消遣。一垂目看到墨玉镇纸下压着一张信笺,上面墨迹并未全干,一旁放着个信封,尚未署名。
信不长,他拿起来大略读了一遍,是封家书。行笔依旧有骨有肉,都说字如其人,一点无错。
她在信中先问了父母亲安,又道哥嫂初来大梁,愿他们住得舒心。提及上次听母亲说起的早几年远嫁的姐姐,身怀六甲,姐夫却惨遭横祸殒命,这几日思虑良多,或几月之后交了王府的差事,可以同父母一起去看望姐姐……最后又提到曾经应了一位叫双双的绣娘去取绣品,如今不在大梁城,怕是还要在雍州耽搁几日,误了约定的日子……
赵衍盯着那个或字看了许久,泛起一丝悔意,却也无可奈何。过了半晌加水研磨,提笔将那封家书誊写了一边,删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临了在最后加上一句:“王爷待我很好,勿念。”
第二日一早,妙仪醒来,感觉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轻轻转头,颈间碎发,被那人暖融融的鼻息撩动,阵阵地痒,身子一动,股间触到一个东西,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
她一动不动躺了半盏茶的功夫,轻唤一声:“王爷?”没有回应,怕是没醒,只是那个东西怎么醒了,果真天生的淫浪物什么?于是装起胆子,两个手指捏住他的袖角提起来,坐起身,挽住裙裾,小心翼翼地越过他,轻轻往床下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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