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会不会是近日才钻上去的?”
“我也曾有此一疑,但看那孔边的水渍,像是有了些时日了……殿下,这个时候便不要追查雍州的事了,赵衍此去凶吉难定,若是凶,免不了要牵连到你,若是吉,只怕你要被他囚在身边一辈子了……现在相爷和世子都在大梁,趁着赵衍入宫去了,你扮成我的样子,逃出府去找他们。”
“那你呢?”
“我姐姐在王府,等你走后,我自有办法脱身……”他说得笃定,心里却没底。
“你知道相爷来了?”
柳辰鱼一时不知怎么辩解,只道:“虽然一开始我是因为相爷才襄助殿下,可也不算是相爷的人。我做事只凭自己心意,我只想救你出这个泥潭……”他压着声音,不知她信不信,急的面红耳赤。
“我知道你不是翁翁的人,因为翁翁现在不希望我离开赵衍。”
“怎么会?”他睁大着眼,不可置信。
妙仪不答他,将手上的花绳给他看:“你看这个叁足鼎,多么牢靠。”
抽出右手食指,剩下的两个仍旧撑出个花样来。
妙仪觉得有趣,又试了一次,抽出左手小指,变成另一种花样。
还有第叁种可能,她想了想,抽出了左手拇指。这一下,再没有第叁个花样,任另外两根手指怎么努力,红绳终是搅成了一团死结。
柳辰鱼正看得出神,听见妙仪幽幽道:“柳公子,劳你帮我传话给世子,我要见他。”
一片闲心对落花 檐牙高啄·弩末
赵衍此去果真没有回来,宫中来人知会府中的夫人们,道是陛下留王爷在禁中伴驾,不日还要去太白山冬狩,怕是年前回不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诸多赏赐,又念着王府中的红绡夫人临盆在即,比照其他两位的更丰厚一些。
不知情的人都道,陛下待晋王爷亲厚得非比寻常,留在宫中这么久,就是亲儿子也没有这么亲的,真的论起来,寄养在外的叁皇子,怕是还比不上这个看着长大的兄弟。
上朝的时候,赵衍依旧与杨仲节平起平坐,只是惜字如金起来。下了朝他们一同往殿外后退着出去,到了门槛的地方,杨仲节关切道:“王爷当心。”
赵衍冷冷看他一眼,转瞬笑起来:“杨相长我这么多,与先父一般年纪,自当是我这个晚辈替相爷留心着。”
杨仲节听他口气松动下来,又自称晚辈,觉出几分胜者的快意:“年关将近,我这个老头子越发忙起来了,比不得王爷,无事一身轻,还能日日陪伴陛下左右。”他换了个说法,将一场掩人耳目的囚禁说成令人艳羡的恩宠。“也不知王爷住在哪里,今年的节礼是该送去王府,还是送进宫?”
杨仲节说完见他不恼,有几分看淡成王败寇的豁达,想来自己原也颇为看重他,奈何如今弄到鱼死网破,生出些假惺惺的惋惜来。
只听赵衍道:“离过年还早,不过相爷有什么好东西想着小王的,还是送到我府上吧,我让家里收整起来,说不定开了年,便不在大梁了。”
“唔,送去王府是最好。”杨仲节应道,心里暗笑:你以为真就只是贬斥这么容易。
不过转念一想,赵衍毕竟没有什么错处,不过是和杨家争兵权的时候,又恰好碰上了相命之说。看来这把火还得扇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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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腊月初八,是佛祖成道之日,也是王侯修斋祭祖之时。紫宸殿外一口七尺高的古铜大锅已于初七子时烧上了火,从初一开始供奉上的粥料也准时下了锅,到了初八的子时,已足足熬了十二个时辰。
赵溢念着赵衍许久未出宫了,便命他率众人送了熬好的腊八粥去佛前供奉。
相国寺内千灯赤忱,永怀照灼,香烟袅袅,鼓乐齐鸣,众僧人进了大殿诵经。赵衍则被引入一个禅室休憩。
“鹤望,我来的路上好像见到了墨泉。”他闭着眼,看不出情绪,被幽禁了好几日,他常常如一个入了定的人,遁入虚空。
鹤望也是看见了的,不止如此,他还见墨泉身后有一辆马车,不难猜出里面是什么人。
“王爷,属下未曾看见……现在这个时候,陛下放王爷出宫,就是要看王爷会不会见什么人,万万不可……”
“不可什么,我见自己的女人,便是皇兄知道了又如何?”不是非见不可,又何必铤而走险,他那日信誓旦旦会平安回去,现在回不去了,也还欠她一句安心话……前途未卜,能多见一面总是好的。
“我看他们好像停在了开宝寺……”
妙仪月份大了,走起路来,有几分艰难,下了马车便由新桃一路扶着:“太医说了,再过几日便不得在出府了,姐姐你慢着点。”
妙仪点点头。
开宝寺的香火远不及相国寺,加之今日相国寺又有祭粥大典,众人都去了那里,她们慢慢走到观音殿前,竟是没有遇上别的香客。
妙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墨泉:“你们在这里等我吧,佛前供奉,我一个人去就好。”
赵衍临走前嘱咐过,既要护她周全,也不可惹她心烦。墨泉于是叁两步踏进殿中,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小沙弥在添灯油,便让妙仪一个人去了。
妙仪进了殿中,叩拜祝祷后,从袖笼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入功德箱中,那个小沙弥见了,笑盈盈围过来:“施主随我来在功德簿上留个名吧。”
妙仪随他去了,到了案几旁,刚打开功德簿子,便见帷帐后面转出来个长生玉立的人:“表妹。”
贺敏之来大梁这些时日,只在那珍宝阁见过妙仪一次,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世子,多谢你来见我。”妙仪不看他,只在功德簿写上名字:赵云钟。
娟秀的叁个字,刺痛人心:“表妹,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赵衍如今已被软禁了,他怕是难得善终,现下翁翁也改了主意,不用你去杀他了,寺外有一辆马车,王府的人我也可以替你解决。”
“我若是不愿意呢。”
贺敏之没想到她回事这个反应:“你怎么会不愿意。”
“难道你要将我绑走?”
“我自然不会做那样的事……”
妙仪放下笔,阖上簿子:“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将孩子留在他亲生父亲身边……我也会让赵家人十几年内无暇往南诏派出一兵一卒,让国主与世子厉兵秣马,让年郎长大成人,让翁翁安养天年,不必再费尽心机,诸多算计……”
贺敏之看着她,这个表妹有一张肖似母亲的脸,只怕比母亲年少时更娇艳几分,却是和母亲,姨母,和他所认识的所有女儿家,截然不同的性子。
她说出口的事,总能想尽法子做成,不计后果。他知道她,因而更加忧心起来急道:“你凭一己之力,怎么能挡住千军万马,就算做到了,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我不答应。”
妙仪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面无波澜道:“本想借世子宫中的人一用,世子不答应,我也不强求。只有一件事你必须应我,将小郡主还回来,她是赵衍和姐姐的骨肉,无辜稚子,不该被卷入这些事情……”
贺敏之听她又提到赵衍,牙关一咬:“那个孩子在翁翁手里,我做不得主……”
妙仪微微一笑:“翁翁在大梁的旧部所剩无几,真的做起事来,靠的不还是世子的人……罢了,你转告翁翁,明日这个时候,小郡主还不回王府,整个大梁都会知道周相爷回来了。”
“你……怎么执迷不悟。”贺敏之没料到她会如此,过了半晌才又道:“你不愿离开大梁,难道真的是为了这个孩子,还是为了……”赵衍。
这个名字呼之欲出,他终是没有说。
赵衍的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她避之不及,如今他身陷囹圄,她却不愿离开了。贺敏之心下明白了七八分,忍着不说出口,不过是怕她真的一口忍下,惹自己伤心难过,末了只道:“你要做什么,我宫中的人都会与你方便……小郡主的事你也不必担心。”
妙仪点点头,对他微微一笑:“多谢世子,我还要抄写经文,你多多保重。”
“你今日不愿跟我走,我不逼你,若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再来找我,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心意,这个孩子虽是一段孽缘,但你若想留着,我会视如己出……”贺敏之等了良久,见她已开始抄经,也不再多言,便由小沙弥引着,从隐蔽的小门出去了。
赵衍形色匆匆,避人耳目从相国寺出来,径直来了开宝寺,见墨泉守在殿外石阶下,问他:“她可是在里面?”
墨泉看清兜帽下的人,脸上惊喜,刚想叫王爷,又忍住了,只道:“在里面。”说完只见王爷步子轻快着,要往殿里去了,走到门口突然一滞。
定睛细看,见王爷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捏起了拳头,立着半晌,又挥手叫来鹤望,小声嘱咐了什么,待人去了之后,才踏进殿中。
长明灯下跪着赵衍放心不下的人,此刻正背对着他,心无旁骛抄着经文:“让我猜猜你在为谁抄经?”
妙仪心一动,放下笔来回头看清来人,几日不见,他似是瘦了,一脸憔悴,忙起身迎上去。
突然听他又道:“是你孩子的父亲,还是那个等你改了主意的人。”
他担了天大的风险,如一支飞驰的羽箭,从相国寺过来找她,没成想撞见她与人私会,还听到一段男子对她诉的衷肠。
一颗真心,强弩之末,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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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檐牙高啄·余烬(7000珠加根)
妙仪怔在当场,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猜到了多少。
赵衍慢慢移步过来:“一段孽缘……”可笑的是,从始至终,他都待这段孽缘如珠似宝。
她嗫嚅着,有太多事想说,在舌尖斟酌,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只又汇成不容置疑的两个字:“不是。”
赵衍抚上她的脸:“那个男人是谁?趁我还没死,也许还能帮你掌掌眼……”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将他抱住,中间隔了一个未出世的小人儿,抱不牢,“没有别人……”
就算他们注定不能长相厮守,她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终结。
“哭做什么?不想告诉我?”他抹抹怀中人的泪脸:“你不说我也还是会知道。”
“王爷。”鹤望折返回来,在殿外道:“是南诏世子贺敏之……属下在门口探查时,发现有人在寺外守着,看不出是谁的人,此地不宜久留,王爷速回相国寺吧。”
“是他呀,”赵衍撩起她一缕湿漉漉的碎发,捻在指尖,想了想,心中明朗起来:“他是你旧主的表哥,看来与你也算是旧相识了……那便是旧情复燃,劳他将我的儿子视如己出,对你也算深情一片了。”
“我与世子没有私情……我只是有事请他襄助,我想进宫……”
“你进宫干什么,让我猜猜,莫非是要来看我?”他的语气里满满的戏谑,自然是不信的。
鹤望等在殿外:“王爷,请速回相国寺。”
妙仪听了,手缠得更紧了,眼泪洇湿他衣襟一片:“钟郎,你信我……”
赵衍叹一口气,他们所剩的时间本就不多,两相伤害又是何必。这样想着,他几不可闻地一笑,回忆里,似水柔情,意犹未尽,就是化成了灰,空气中仍留一丝甜蜜幻觉,萦绕于胸。
“被我撞见了,也不算坏事。”他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见她闭着眼,只娓娓道:“本来还未想好怎么安置你,现下看来,我若是出不了宫,你也算有个好去处……”
妙仪抬头,他佯装的豁达神情,刺眼得很。她伸出手去,要捂住他的一片薄唇。
赵衍一弯唇角躲开了:“但是,我若是活着回来了,便用铁链将你锁着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肖想。”
爱若不能长久,但愿欲能。
“王爷,时辰到了。”鹤望不管不顾,已经进来了。
赵衍放开怀中人,冷声道:“我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亲自动手,也要贺敏之给他陪葬。”他说完这一句,转身而去,对守在殿外的墨泉吩咐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衍走后,妙仪踉跄地走出大殿,新桃忙上来扶她:“姐姐,王爷这是怎么了,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她一抬头见妙仪脸上泪痕未干,失魂落魄,立时住了嘴。
只听墨泉道:“王爷让我们速速回府,娘子这些时日也不要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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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从相国寺请了佛前供奉过的粥,送入宫中,已过了晌午,又在文德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
皇帝身边的内侍王继恩,送杨仲节从殿内出来,折返回来见四下无人,只晋王一个人跪在廊下,走上前劝道:“王爷,这会儿陛下正在气头上,你这么等着,也讨不着好的。”
赵衍面有疲色,语调无卑无亢,“大监费心了,我便跪到皇兄肯见我为止。”
王继恩直摇头:“王爷,今日陛下让你出宫,本是个好兆头,怎么又让右相的人撞见了你和那个贺敏之,诶……”
他正说着话,见远远过来一个步态轻狂之人,一皱眉,又旋即敛起鄙夷之色,满脸堆笑,迎上去道:“国师大人来了,老奴这就去禀报陛下。”
陛下今日对黄老之术颇为着迷,陈道士便是大红人了,前几日还为他御笔题字,封他一个希夷老祖,一时风光无两,轻易开罪不得。
陈抟一虚眼,绕过王继恩,低下头道:“衍儿贤弟,我还在猜是谁惹怒了陛下,在这里罚跪,原来是你呀。”他说完犹不解气,撸起袖子,露出尚未消退的淤青:“看看,你上次给我绑的,可怜我一身细皮嫩肉,活该你这狗肺狼心。”
赵衍知道他向来嘴不牢靠,故意激他一句:“我再落魄也是王爷,你不过一个游方术士,招摇撞骗,绑了你都是轻的。”
“我陈抟的卦向来是准的,不信你且等着……”
“等什么?”
“等着一个朔日!”
“你这是给谁算的卦,朔日总会有,我又要等什么?”
陈抟笑起来:“衍儿贤弟套我的话,不是给你算的,却又定了你的命数,我送佛送到西,便提点你一句,朔日如果下了雪,便是你的大运了。”他还想故弄一番玄虚,却见王继恩已经笑着折返回来,整了整衣袍,进殿去了。
陈传走后,王继恩俯身下来:“王爷,刚刚鹤望来了,他说今日王府有两件大喜事,小郡主被人送回来了,毫发无伤,此其一,红绡夫人喜得麟儿,此其二。”
赵衍听了,脸色稍霁:“多谢大监传消息进来。”
“王爷客气,太后对老奴有大恩,替她老人家解忧是奴才份内之事。”
一片闲心对落花 檐牙高啄·天寿
妙仪发动那一日,赵衍已在宫中住了大半月,墨泉在宫门下钥之前,将消息递到了鹤望手上。鹤望知道妇人生产,难免凶险,怕赵衍动了离宫的念头,等到宫门下钥之后,才扣响了赵衍的房门。
“王爷,墨泉派人来报,府上那位今日发动,怕是要生了。”
赵衍手上翻着一本闲书,立时阖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怕是一两个时辰前了,赶着宫门下钥之前送进来的消息。”
赵衍推开门,腊月的夜风冷若冰霜:“不是说要到正月,可有找太医了?”
“王爷之前嘱咐过墨泉,他应当都是准备妥当了。”
“可日子早了,总是凶险的。”赵衍一眼望去,巍峨的大殿上,除了文德殿的几盏宫灯再无光亮。
妇人产子,便是半身入了鬼门关,想到那日在开宝寺里的情形,他句句紧逼,她矢口否认,匆匆忙忙的不欢而散,心中大恸。
若真是生离死别,她在弥留之际会怎么怨他,他在余生之年又会怎么怨自己?
“王爷宫门已下钥,您还是先放宽心,我看明日一早便会有消息的。”鹤望说完,见赵衍回了屋,松下一口气,刚想替他关上门,却见他折返出来,身上披了大氅。
“王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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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恩守在文德殿外的火盆边取暖,竖起耳朵听着,今日新晋封的荣修仪来谢恩,照规矩后妃不得踏入文德殿,陛下却破例让她进去了,只是过了许久也未见出来。
此事传出去总是不好,所幸宫门下钥了,也没有外臣来。
暗地里,有个月白身影迤迤然往这边来,走进了才看清来人:“王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大监,皇兄前几日准我年后回家看看,我特来求王兄,看能不能提早几日?”
“陛下这会儿不便打扰。”王继恩不敢大声说话,这里空旷得很,一点声音都能传得老远,生怕扰了里面人的兴致。
即便这样,还是听见殿内传来赵溢不悦的询问:“什么人?”
赵衍立刻上前跪在门外:“臣弟特来求皇兄一个恩典,让臣弟早几日之家,探望妻儿。”
荣修仪正跪在御案下面,品着龙根,见还赵溢有空留意门外的人,狡黠地用力一吮,深深吃了进去,让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按住她的后脑,更往里送。哪知她口上功夫了得,被插进喉咙,还能勾起舌尖,撩拨两个子孙袋之间的沟槽,终是逼得天子满意地低吼一声。
赵溢低头:“你待会儿乖一点。”见她果真吐出来大半根:“陛下,我看王爷是再宫中呆久了,想家中姬妾了。”
赵溢在她鼻子上一刮:“轻轻含好了。”她依言用红艳艳的唇瓣含着阳物的头轻轻吮着,于是对殿外道:“进来吧。”
赵衍进了大殿,见御案的帷幕微微抖动,知道下面是藏了人,也不想耽搁,立时跪在地上道:“皇兄,臣弟的侧妃诞下一子,想早日回去探望。”
“不是说在宫中陪母后守岁,正月再回府的么?”
赵溢要他留到正月,陪太后只是借口,实则与陈道士的卦象有关。他自从登基,费尽心思找寻陈抟,便是想知道自己的寿数。
新朝刚立,他子嗣不丰,若是还有二十年可活,现下在后宫多多耕耘,到时候也能多出几位皇子,择优继位。若是没有那么久,岐儿便是唯一的选择,可这个儿子少时未带在身边,如今大了,驭人之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让他放心不下。
陈道士的卦象,讲求顺应天时,不能立刻知晓凶吉。卦上道下个朔日,若是晴朗便是吉兆,可延寿二叁十年,若是阴雨便是不吉,余生多伤病,如果是雪雹便是大凶,立时毙命耳。
如果那一日,他真有什么不测,城内兵权都在岐儿手上,就算赵衍也是帝王命格,被困在宫中,大抵难有作为。
所以这个档口,赵衍是离不得宫的。
“你那个侧妃生产也有些时日了,怎么现在才想着要回去?”赵溢一问,状似无心,听在如履薄冰的人耳中,便似一番探问。
赵衍一概近日的谨小慎微,坚持道:“她体弱,臣弟放心不下,求皇兄成全。”
“你要何时回去?”
“今夜。”
赵溢眼中精光一闪:“夜开宫门,你可知是多大的风险。”他边说着,边伸出一只手,擒住荣修仪的下巴,示意她停下。
赵衍心中一凛,连连扣了叁个响头:“皇兄,臣弟自请外放戍边,哪里都使得,只求皇兄开恩。”
“这件事没有先例,断不能因你思念姬妾,就妄开宫门,还嫌你在杨相那里的把柄不够多?”他只是忌惮赵衍的命格,细数起来这个弟弟并未行差走错,不仅交了兵权,还只身入宫,确是不像有二心。
等过了这个天定的劫数,他们还是亲兄弟,犯不着留着赵衍的把柄在外人手上。
赵溢被御案下的人偷偷猛吸一口,福至心灵:“唔,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大意了,你这些时日在宫中也难免寂寞,便让那个生子有功的侧妃进宫来一同过年吧,她叫什么名字?”
赵衍张了张嘴,犹豫半晌才道:“她叫……红绡。”
自己身陷囹圄,又怎么舍得让她一起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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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檐牙高啄·除夕
赵衍那日终究没能出宫,他从文德殿回来,对灯独坐一宿,黎明时分,提起笔,浓墨在狼毫锋尖上聚起,无言洇了一张白纸。笔锋一转,勾勒出一双清隽背影,垂目抬手,牵着当中稚子,一副乐融融的景象。
小画旁附了几行字:一别后,两心悬,莫忆去岁言无善,肯信来年别有春。落款处只一个钟字。
赵衍将信折好,命人送去王府,留在那儿等得了消息,再即刻折返回宫。已经过了晌午,派去的人久久未回,骄阳似火的时辰,他只觉得通体冰凉。
因赵衍没胃口,早膳与午膳都未传,鹤望将一盅参汤送去他房中:“王爷,用些参汤,不然等人折返回来,您撑不住,便要晚些才能听到好消息了。”
赵衍拿起汤匙搅动两下:“你记不记得小郡主出生用了多久?怎么这一次漫长至此。”
鹤望记不得这些细节,只道:“那次王爷在雍州府中,能见着太医,这一次在宫里……王爷,别多想了,吉人自有天相。”
“你出宫去替我瞧瞧,不论如何立刻回来见我。”
“若是那样王爷便是独身一人在宫里了。”鹤望不愿,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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