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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鹤望走上前问道:“陛下,这个时候了,您要去哪里?”
“我要回王府看看。”





一片闲心对落花 闲心一片·乱琼
上元夜,天上细雪纷飞,地上火树银花,交相辉映。
行人裹在冬衣里,熙熙攘攘,不忘看着各方热闹。
有才子猜中了头一等的灯谜,为佳人赢下了狮子灯,灯铺主人正要去拿,却听佳人道:“不要那个狮子,我还是喜欢荷花灯……要粉色那个便好。” 众人一阵惋惜,狮子灯可比荷花灯金贵多了。
叁个稚子拿着糖老虎,一路疯跑,撞上了元宵摊的摊主,一碗六个元宵,淲了一个,被路边猫儿叼了去,成了单数。恰好来吃汤圆的是独自一人的书生公子,忙不迭道歉:“等下再给您补上。”
岂料那书生心情颇好,接过去道:“五个便是五福临门,也好。尝个家乡滋味,不在多少。”
“客人刚回来?”
“年后要远行。”
“您稍等,” 摊主说罢拿来一个纸包,他对这样豁达的客人总是欢喜的,不愿让人吃亏:“我娘子做的点心,给客人路上吃,有豆沙芝麻两种馅料。”
正说着话,远处来了一队高头大马的人,前后各四个侍卫,中间的人只着月白常服,那锦缎里繁复的暗纹,被路上灯笼中流转的火光一照,雍容气度逼人。
摊主和路边的众人一样,看了半晌,转头道:“不知是谁家的贵人……” 只是那贵人仿佛兴致不高,这满街的热闹也没能将他打动。
书生吃下最后一个汤圆,留下银钱,接过摊主递来的纸包:“多谢了。” 他说罢,也往路中望去,点点头:“却是个贵人,千载难逢的好命格。”
摊主接过银钱:“我只信众生平等,佛老爷多给你这个,便要拿走你那个……”
书生笑道:“掌柜的说得在理,我写下来。” 他站起身,从褡裢里拿出一支沾了淡墨的笔,在一张小笺上记下来。
摊主识字不多,见书生记下自己的话,有几分受宠若惊:“客人记我的话做什么?粗鄙之言。”
书生自然是不认同的:“掌柜的言之有理,我记下来,将来写进话本里。”
摊主一高兴,怎么都不肯钱了,书生见摊边有一个嬉戏小童,与摊主的脸七八分相似,便拿出一个拨浪鼓给他,怕摊主再推辞,只道:“我替别人买的,买多了便送这位小儿郎玩罢。”
说罢,也不再停留,与那贵人背道去了。
走过繁华街市,鹤望远远地望见旧日王府的灯笼,道:“陛下,快到了。”
“这灯会比雍州的如何?”
鹤望闻声,一回首,见赵衍细雪满头,阑珊灯火,点不亮他眸中底色,唇角笑意悠远,却与一路盛景无关。
“臣记不清了……大梁的总归要比雍州的好。”
赵衍几不可闻道,“朕也记不清了……” 那一夜原也没怎么看灯火。
鹤望道:“臣想到雍州,犹后怕着,陛下来王府,可是要寻什么?不如臣去替陛下寻来。”
赵衍翻身下马,进了门:“不寻什么。”
这个家,不过才离开十几日,便瞬间老了旧了,与门外喧闹对比,更加狭小灰暗,一丝活气也无,鹤望替他打着灯笼,走到一人宽的小径,拥挤起来,赵衍便:“你随朕去就好了。”
众人依言,只鹤望跟着他,不出所料果真来到一条石径之下,石径尽头的楼阁没有灯火,黑洞洞一片。
“她的东西,都移来这里了,可有人打扫?”
鹤望所知不多,只道:“新桃还在。”
赵衍走上去,石阶覆着一层滑腻薄雪,青云之路不堪行。
新桃半梦半醒,见着窗纸外两个人影,惊坐起来。好在那人影未在她门口停留,她没有叫醒母亲,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听着,那两人好像去了一楼西厢,那里是仓库,怕是来取东西的罢了,便又轻轻回了床上,抱着腿侧耳听着。
赵衍推开门,拿过鹤望手中的灯笼,往里走了几步。案几上纤尘不染,有一排托盘,托盘里的东西都用红绸盖着,不用掀开来看,也知道是什么样子,他亲自画的样式,记忆犹新。
屋角一口大箱笼,原是用来装字画的,还在老地方,纹丝未动。他转身出去,对鹤望道:“很好,你明日让人赏新桃。”
鹤望应下了,见赵衍立在楼梯下面,透过枯枝败叶,远眺万家灯火,不知他是不是打算上去,硬着头皮问道:“陛下,是要回宫了?”
赵衍沉默半晌道:“不急。” 说罢终是转身上了楼。
新桃在房内听着,那两人从一楼西厢房出来,又上了二楼,起先动静不大,过了盏茶功夫,有一人从楼上急急下来,将木楼梯踏得吱嘎作响,那脚步声在她房门口停下:“新桃可在,陛下着你去回话。”
这一通大动静,终于将新桃的娘也惊醒了。她忙坐起来,问新桃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宫里么?”
新桃也怕,心中无底,只好安慰她娘道:“娘你忘了?这是陛下以前的府邸,许是来找什么东西的。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她说罢起身穿衣,放下帷帐,开门出去了。
鹤望推开门,让新桃进去,她往前走了几步,见赵衍独坐灯下,头上的雪水化了大半,挂在鬓角眉间,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湿透了,于烛光下晶亮无比,似要化去。
鹤望在她身后道:“见了陛下,还不跪?”
新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万福。” 她一只都是讷讷的,见了赵衍总是怕,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吉祥话来。
只听上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记不记得,朕曾命你找过一本绯色的书?”
新桃在脑中思索一番:“奴婢记得。” 这里她每日都要打扫一遍,屋中陈设,熟记于心:“这就去找来给陛下。”
“不必了。” 赵衍手中那本正是绯色的封。“朕曾命你烧掉一张花笺。”
新桃身上出了冷汗,那一日她将撕碎的花笺夹在书中,因不识字,而后再寻那绯色的书,便未寻到,想着已然撕了粉碎,也没再那个功夫细寻。
赵衍见她噤若寒蝉,一言不发,只道:“你没烧,朕知道,现下不是要罚你。” 赵衍从书中拿出来一张贴补起来的笺子,“你不记得了,就过来看看。”
新桃不敢撒谎:“记得。”
“你日日和她在一起……她是什么时候将这花笺补好的?”
新桃嗫嚅道:“什么时候补的,奴婢不知道……” 又见赵衍牙关紧咬,忙补充道:“姐姐从雍州回来后,让我来青云阁拿这本书,大抵就是那之后的事了……” 她说完心有余悸,见赵衍牙关紧咬,而后笑了起来,两瓣薄唇微张,声音不大,却荒凉得很,以为自己说错话,吓得伏在地上。
赵衍起身,将那张花笺放入怀中,大步踏出房门。
鹤望一路追着他,追到了门口,见他已翻身上马,急道:“陛下这么晚了,回宫吧。”
不知何时,朔风渐起,卷下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赵衍抬手,接住片碎玉乱琼,见它转瞬消融无踪,笑道:“不必跟着。” 说罢扬鞭叱马,逆风而去。
鹤望带着众侍卫骑马追去,到了南门外,失了踪迹,雪下得太猛,点了火把才能勉强辨认御马的蹄印。
赵衍策马飞奔,冷雪打在脸上,痛得快意。
爱欲令人解,不过最初的心动。与她一处,不过几月时光,情到浓时,连自己也不明所以,往事历历倒回,今日才知情根深种之时,远早于军营中惊鸿一瞥,小楼上春风数渡,分离后几度重逢。阔别经年,她正是自己不愿想起,却从未真正忘记的人,如今来到了痴缠一生的原点,千乘石阶,一气爬了上去。
一轮明月孤悬,山门紧闭,万籁俱寂时候。
回望来路,脚印也快被这铺天盖地的大雪掩去,想到一生所爱,总是昙花一现,便云散烟消,终是忍不住,仰天大笑,那声音划破夜色,劈向四野,长久不绝。
鹤望终于顺着马蹄,追到石阶下,听见赵衍的声音,如深渊里的困兽,悲怯得骇人,也不敢多想,带着人,打起火把,往上去。爬到一半,听那笑声突然停住了,众人更是心惊,加快了步子。
来到山门处,见赵衍躺在地上,身上积的一层薄雪,也挡不住胸口殷红血迹。
鹤望探了探赵衍鼻息,当机立断,命人回宫找来太医,又背着赵衍,重重扣响了山寺的大门。
门一开,出来一个小尼姑,见了来人的腰牌,将他们引到一处佛堂。又过了一会儿,寺中主持来了,是个圆脸微胖的女尼,年纪不大,法号妙善,她让人弄来炭火,又让鹤望解了赵衍身上湿重的外袍。
一张被血染红的残破花笺落在地上,小尼姑将它展平,晾在灯下。花笺的字迹,大多是赭色的,被血洇湿,模糊不清,只旁边两句黑墨写就的小字,依稀能辨,她好奇默念:
“山寺钟音空寂寞,一片闲心对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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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be的集美,这就是终章了。




一片闲心对落花 鸡鸣狗到·食戒(回忆番外)
妙善原是五品小吏家的叁小姐,因与圣上宠爱的寿安公主生辰相近,容貌肖似。到了四五岁上,被宫里来人选中,替体弱多病的小公主出了家,代她侍奉佛前。
虽然少了个女儿承欢膝下,家里却因此得了天大的好处,不仅父亲升了官,兄长入了朝,逢年节也有独一份的赏赐。
她伴着青灯古佛长大,年纪小,辈分高,吃穿用度比照公主,学问礼仪也有专人教导,在庙里金尊玉贵地长大,过得平安喜乐。儿时最大的苦恼就是每日要念一个时辰的经,再早晚各打坐一个次。
长大了些,苦恼又多了一重,那便是肚子饿。也不是真的饿,就是怎么吃青菜豆腐,素鸡素鹅,包子馒头,糕点甜汤都吃不满足,肚皮滚圆了,心里还是饿。于是,别的尼姑都弱不禁风,只她一个稳如泰山,到了年节回了家,看见弟妹们的吃食,有鱼有肉,总是想要偷着尝尝。
可终究是不敢的,她犯了戒律事小,连累了家里事大,只得忍着。
忍到了快十四岁这一年,庙中来了个和她一般大小娘子,带发修行,成了她的师妹。师傅当着众人的面,唤那小娘子妙仪,背着众人便唤殿下。
她恍悟了,原来这仙女一样的小娘子,就是她这么多年忍饥挨饿的因由。
自己是在替她苦修。
妙善开心不起来,两人一处念经打坐,两叁天了都没有讲过一句话。
可她常常偷看妙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被选来当公主的替修不就是因为长得像公主么? 如是想着又有些期待起来,如果自己瘦了,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好看。
可她也不能嫁人的,要好看有什么用?
妙善看得入神了,终于引来了妙仪的不满。
“师姐做什么总盯着我看?” 妙仪的话不怎么和气,可她脸上带着笑,也没有恶意。
“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你长得好看这几个字,还真是说不出口。
“你看着我,我总觉得……你像是饿了。” 特别是妙善时不时咽口水的动作,害妙仪与她一起打坐的时候都不敢偷懒睡觉。
“师妹,我确是容易饿的。”
妙仪笑起来,见在庭院中打坐的师傅没看着她们的禅房,偷偷把窗掩上,将明媚春光关在外面,拿出一个小纸包给妙善:“我知道你馋什么,这是我出宫时偷偷带的。”
妙善打开纸包,一股油香扑鼻,正是她梦里的味道:“这是什么?” 她佯装不知道,拿起一丝来,暗红晶亮,对着窗外看还透着光,其实已经猜到了。
“这是你没吃过的东西。” 妙仪也不直接说是肉,菩萨还在佛龛里看着,她不怕,但料想妙善是怕的:“你不敢吃就算了,我起来了……”
她话音未落,只见妙善将手上的那一丝含到了口中,也是怪了,心里的饿,立时好了些,又伸手去拿了几丝,刚要放入口中,停住了:“你不会告诉师傅吧?”
“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告诉师傅……还将我带来的好东西分你一半。”
妙善忍住了口水:“什么事?”
“我想你帮我出寺。” 妙仪眼中晶晶亮亮的,嘴角弯起来,像个小狐狸。
这谈何容易,妙善自己也只有回家探亲的时候,才能由人护送,离开鸡鸣寺,却也从来不能在寺外过夜的。
妙善将手放回去,她办不到,不能再吃人嘴短了:“师妹,我帮了你,就是害了我爹娘,何况我做不到的……” 这是皇家寺院,每个人都认识她们,面上尊贵无比,其实和黄金笼子里的囚徒差不多。
她将肉干包好,递还给妙仪,一抬眼见小狐狸笑得更开心了:“师姐,你刚刚可是破了戒的。”
妙仪不接回去,作势往门外走。
难道她要去告状?
那肉味还在唇齿间,妙善将纸包丢在妙仪的蒲团上,拿起桌上的香茶喝了一口:“师妹,你要干什么,是你给我吃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被你诓着吃的。” 声音里带着愤愤,这个寿安公主长得好看,心肠怎么这么坏。
妙仪脚步一停,转到了窗边,将窗打开,暖阳照在两个人的身上,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回头,见妙善一张雪白圆脸早急得通红,连鼻子上淡淡的雀斑都快隐去了,便知道自己的师姐生了个麻雀一般大的胆子,心中失落,走回去将那纸包塞回妙善手中:“我不与人说罢了,你拿去吃吧。”
妙仪说完走回自己的蒲团继续打坐起来,闭目蹙眉,懊恼里带着忧愁,怎么也入不了定,只听一个怯怯的声音道:“这个给你。”
她睁开眼,见妙善拿着一小碟点心,递到她面前,有股花生味道,刚想拒绝,一转念,拿起一块:“这是什么,我竟也没吃过。”
“是酥糖,师妹尝尝。” 礼尚往来,她们也是两清了。
妙仪心中天人交战,这次父皇是铁了心罚她的,身边的苏合,降真,沉香和豆蔻都挨了板子,母妃求情也没用,她也被秘密地关来了寺院,对外称病,身边无一人帮衬,想做什么都是不能了。
于是心一沉,笑着拿起一块花生酥,舔了一口。
等了一会儿,身体没有,便又咬下一角,依旧无事,最后终于整块吞下,舔舔嘴唇,口是心非道:“滋味不错。”
妙善远远望见师傅往这里过来,忙要去蒲团上坐好,一转身的功夫,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师傅推门进来,抱住妙仪:“快来人,快将太医找来,殿……妙仪怕是误食了花生。”
妙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回头见妙仪脸上已起了块块红斑,咳个不停,骇人得很。




一片闲心对落花 鸡鸣狗到·收网
杨涓见他独自出神,唤道:“云钟,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赵衍回神过来:“你说什么?”
“要不要找人问问?”
恰在这时,廊下一个体态丰腴的小尼姑低着头走来,杨涓走上前去:“小师傅,请问哪处可以求签?”
妙善稳住心神道:“施主要问什么?”
杨涓道:“问姻缘,最好是要去观音殿,我们初来贵宝寺,可否劳小师傅带个路?”
妙善正中下怀,点点头,在前面引路。
不料这个青衫公子是个自来熟,边走边道:“小师傅,听说这里有一位是寿安公主的替修。可是真的?”
妙善脚下一顿:“施主问这个干什么?”
杨涓早知她有此一问,眼见着正路过一个连廊的转角,左有悠竹,右又花墙,几步上前将人逼停了下来:“小师傅别怕,我们就远远看上一眼……” 他说的简单,可现下两个男子一前一后拦着她,想不怕也难。
“你们干什么?” 妙善急起来,声音微颤。
一个沉稳男声从身后传来:“小师傅,我们没有恶意,看上一眼便会离去,绝不叨扰,也不与他人说。”
妙善转过头,看清那黑衣公子的脸,明明一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立时诚挚多了。
“你们远着我些,我便告诉你们。”
赵衍抬抬下巴,杨涓依言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妙善走出去七八步远,瞧见不远处有其他的香客,才道:“我便是寿安公主的替修。”
“啊……就是你。” 杨涓轻轻叫道,难掩眼中的失落。
妙善又去看那黑衣公子,见他面色如常,不像另一人木愣愣地直视着她,遂道:“施主还要不要求签了?”
杨涓抬头看看赵衍,向着庙门口使眼色,意思是看过了便走吧。
却听赵衍道:“还是劳小师傅带路吧。”
杨涓本就脚酸,走了没几步,见角落有个条凳,便坐下道:“云钟,你自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祝你得个上上签。”
赵衍点头,跟着那小尼姑七转八绕,终于到了地方。
妙善往大殿里一指,功德箱上正有一个签筒,就是这儿了。
赵衍踏步进去,蹙起了眉,这殿里的观音,手上没有净瓶,身下却骑了一只象,分明是普贤菩萨,转身要去问殿外的小尼姑,忽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惧色,紧接着,他腿下一痛,被人狠狠踢中了左边的膝盖窝,单腿跪了下来,一转头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紧了贴上脖颈处,嘴也被人隔着袖子捂住了。
赵衍抬头,持刀逞凶的少女没有剃度,似是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蒙着脸,只留一双妙目:“你别怕,也别喊。我不要你性命。”
赵衍只得点头,待少女放开手来才道:“小师傅要干什么?这可是佛前。” 语气中不乏威吓,他不信这么个娇弱女儿家,下得去杀手。
面纱轻轻一动,少女似是笑了:“我不做什么,你把外袍脱了。”
赵衍牙关一咬,怒瞪她,竟是要劫色么?




一片闲心对落花 鸡鸣狗到·盘丝(回忆番外)
太医和医女都来了,先是施了针,又写了药方命人即刻去煎了送来。
“是谁给你吃的花生?” 师傅问道。
公主吃错了东西,引起哮症,必会传到宫中,虽贵妃宽仁,还是问清楚了,早有个计较,免得连累了一寺的女尼。
妙善心中一凛,从袖笼中抽出棉布帕子,遮住了身后的小碟。她长得胖些,容易出汗,一张圆白的脸上沁出汗珠子,眉毛拧起来,忧心忡忡。
“师姐,咳……咳。” 妙仪轻轻一唤,连喘带咳。
妙善牙关一紧,不敢应。她头顶上像是悬着把刀,将将要落下来,无处可避。那花生酥是自己递给妙仪的,她供她出来是本分,只字不提是情分,赶忙拿眼睨她,带上几分乖顺的讨好。
“咳……劳你,给我一杯茶吃。” 妙仪眼中笑意狡黠,一闪而过。
“啊……好。” 妙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告发她,连忙摸摸茶壶,已是温吞热了,犹豫着要不要换热的来,想想还是不敢离开,抬手倒了一盏,递到妙仪面前:“师妹。”
妙仪喝了茶,缓住了些,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师傅,正是春日,许是花粉柳絮惹的祸事。”
师傅点点头,若不是人祸,于自己也好办多了。她见妙仪渐渐止了咳,只脸上红斑点点未消,料想不会伤及她性命,于是和妙善一起陪着,等到药煎了来,喂着她吃了才去着人往宫中回报。
妙善没和师傅一起走。她一路跟着医女们,将妙仪扶回了房,让她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我现下好多了,便由师姐陪着吧。” 医女们应下,嘱咐妙善留心着,掩门去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她们两个。
“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花生……多谢你没和师傅说实话,若是说了我遭殃不说,家里也得跟着倒霉。” 她腆着脸说完,不闻回声,见妙仪撩开一角袖子,密密麻麻的红斑,甚是吓人。
妙善怕她改了主意,供出实情来,又道:“师妹要不要再喝些茶?” 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她的婢子,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不喝了,师姐帮我拿铜镜来罢,我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妙善怕她看了心烦,沾了一点水粉糊在镜子上。这个小动作,哪能逃过妙仪的眼睛,她心里直想笑,越发觉得快要拿捏住这个憨直的师姐了。
也不妄遭了一场小罪。
铜镜被水粉弄模糊了,镜中人脸上的红斑依旧可见。妙仪抬手抹了眼角:“师姐以为我要出寺是为什么?现下好了,便是出去也没用了。”
妙善见她不一会儿便梨花带雨,也是急了:“师妹,你要出寺干什么?”
妙仪听她口风松动,趁热打铁道:“我爹打算将我许人,是个武夫家的儿子……我不乐意,才被关来了这里,我若不去搬救兵,大抵就要稀里糊涂地嫁人了。”
于妙善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续劝道:“你爹若是定下了,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你便是出了寺又如何?难道便从此逃了?”
真是那样妙善自己可就惨了,万不能答应帮她。
“我出寺去见一个人,要他先去我家提亲……他叁年才来一次大梁,待不了几日便要走,我必须去见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春风吹落桃花瓣,越过了窗,留了几瓣在妙仪膝头。
表哥为姨母守孝叁年,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自小便对她百依百顺,自己也喜欢和他一处玩耍,男女之情或许还没有,但他断然不会看着自己所嫁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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