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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千意
签合同,市场管理处交押金等等全是梁凤书去做,我只是像一个旁观者跟着,事情进展非常顺利,耀仔显得特别的高兴,对谁都说:“我们一起做的,我们一起做的,朋友,文化人,日语说得特别好。”
耀仔看梁凤书的眼色一直有些迷离,最开始还老是想借着熟识勾肩搭背,被梁凤书很是严厉的骂了一回,再不敢了,每天和我勾肩搭背。
我曾担心说:“凤书,耀仔看上去那么明,难到他看不出来不需要这么多钱吗?”
梁凤书一点不在乎:“他当然知道了,我们不是还出两个人吗?而且货的渠道是他提供,这上面他还挣钱呢,他不亏,我们也不亏,谁也没占谁便宜。麦子,你读了那么多书,你应该能想明白,生意上,别关心别人占没占便宜,自己的利润有了就行,各自挣各自的钱。”
她像一个天然就懂生意门道的人,有事我们商量,最好她做决定,每当我有些想做决定时,我会不由自主的去摸腿上那个指头大的疤,那是我承诺的记号。我们也常争论,然后我摸着疤时,就不想争论下去了,只想抱着她,她每次见我去摸腿上的疤时,开心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那时的我一直没想通,主要是我还是一个没见过什么钱的人,总爱把帐往看得见的细算,不曾想过附加价值,好在我是个聪明人,总能从别人的话里推断出道理来。
梁凤书张罗着所有事情,穷人出生的我总想着节约一些钱,比如说少叫一个搬运工,能节约出我们两人一餐茶餐厅的饭钱,她都不让我做,夜里对我说:“你必须演得像一点,你要是什么都去做,钱节约不了几个不说,别人能看出我们的底气来,到时候要被欺负的,失去得更多。”
听她的果然没错,国庆节以后,我们在罗湖市场上的影印翻译店就开张了,我们做了自己的老板,我们开始给自己打工,我们不用分开了。#####附赠夕阳感悟一首:
《枉云》
谁为苍穹织锦幄,谁抛胭脂风里落。
世扰俗乱仰头难,枉霞蔚淹辽阔。
钱财胜过诸神佛,仓卒无尽成蹉跎。
朝云暮雨全无情,凌霄殿上问谁错?
2018于杭州





始于1979 第040章朋友和利益
在档位还没开张前,我们和耀仔已经是真正的好朋友了。耀仔是个老江湖,好像什么人都认识,和神仙小鬼都能说得上话,很有面子的一个人,他是我们的守护神,帮助解决很多麻烦。
熟了以后,知道耀仔为什么愿意和我们做朋友,能交心的朋友,他没读过什么书,在香港什么也不是,被人看不起,属于那种最底层挣扎的人,从小就跟着别人往深圳倒货,日子久了,走出自己的路子,混成一方头目。他坦诚说过,他最开始注意我们是因为梁凤书漂亮,投钱合作也是因为梁凤书漂亮,他觉得就算不能把梁凤书从我身边抢走,也能占到几回便宜,后来发现梁凤书和大多深圳的女人不一样,他不得不放弃邪念,只能靠幻想。
耀仔说:“阿凤,论身材,你比北姑矮,论妖艳,你也完全没戏,前凸后翘也不是很到位,但你的身材比例属于最好的那类,你的态度也真是烂,可是看着就是高级,有你这样的朋友,光。”
梁凤书故意蔑视看看耀仔,说:“耀仔,你这个样子,那个正常女人都配不上,还是积点德吧。”
我觉得梁凤书不该这样以貌取人,耀仔对我们的帮助挺大的,以此联想,梁凤书能看上我,难倒是我长得帅,还是说她有一双深藏不露的眼睛,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看出邋遢得脏兮兮的我,那地方长得异于常人?也不能啊,要只是那地方长得异于常人,她也不会看上我,我觉得他还是看上我的外表,只是她不承认。
耀仔也不生气:“随便践踏,只要你阿凤高兴,随便践踏。”他仰头看看我,露出颜色斑驳的牙齿,故作沉稳的说:“兄弟,你老婆真他妈靓,有这样的,介绍一个,倾家荡产也愿意。”
我是知道的,耀仔并没有家倾,也没什么产可荡,他是一个挣多少花多少的人,面上如螃蟹一般横着走,实则他是很悲凉的。他的外表:矮、黑、瘦,没有任何女人与他是真心的,他自己也知道,虽然他那几个固定女朋友见了他都很亲,一口一个“我的耀哥”,到底是为了钱,很公平的互补。
他没读过什么书,在香港连工作都找不到,小学二年级以上的就没法聊,只有聊女人时才能滔滔不绝。他只能用钱换取满足感,证明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让他自己有存在感,他身边的朋友要不就是一些身上龙飞凤舞的流氓,这些流氓也靠着他挣钱,要么就是些油光满面的大肚男,没一个看着像个人样。
与我们做朋友,耀仔觉得特别光荣,况且还能给他分钱。
梁凤书劝耀仔:“你可以好好的对一个女人,就在深圳成个家,养孩子,还是有女人愿意的。”
耀仔一脸不屑一顾,豪气干云的说道:“阿凤,哥不傻,你的道理哥都明白,哥看不上,能活多久谁知道?我给女人钱,女人给我快乐,这就是生意,公平合理,双方自愿,我要不是这种人,也挣不了这些钱,也没得享受。”
他把道理想得很是明白,他以为是想透彻了的。
耀仔因为走私坐过几次牢,他都是当英雄事迹说给我们听的,觉得特别自豪。酒喝得微醺,也会落寞的说:“兄弟,我羡慕你啊,你老婆是个极品,我要是能读你那么多书,能有你的模样,肯定也不走这条路,我他妈的在香港,想去当个卡车司机,c,都他妈的没人要。”
耀仔是一个求利的人,我和梁凤书都明白,虽然他常常请我们去吃吃喝喝,在夜总会里、在饭桌上对别人大声说:“来,我介绍一下,我最好的兄弟和他老婆,说日语的。”他介绍谁都加上最好两个字,就是一个江湖老油子。我甚至能从他的眼色里看出,他是利用我们挣钱,梁凤书又不给他便宜占,希望落空了,台却下不去,而且他的算计也不如我们,弄得他只能“忍气吞声”,但他会时不时的在货源上为难我们,以显示他的重要性,平衡他的心。
让耀仔与我们真正交心的是我,这一点,让梁凤书夸奖我好些天,近乎崇拜起我来了,也因我彻底征服耀仔,让我们的利润成倍增长。快到年底时,我们坐在茶餐厅算当月的利润,耀仔还显得有些不高兴,认为没挣到几个钱,和我们合作,投了那么多,每月分的钱就能喝次酒,走的时候,我叫住他:“耀仔,这几天你消停一点,有血光之灾,千万小心。”
耀仔习惯性的摇晃着,手一甩:“扑街,你尽他妈盼着我有血光之灾。”
我是认真的,想救他,主要是他能帮我们搞定那些惹事生非的人,在我们的生意中,他的价值不可或缺,我拦住他:“老大,绝不是咒你,就这几天,过了就好了。”
他继续摇晃着,甩着手,叼着烟,回头一口浓痰砸在干燥的地上,溅起一缕烟尘,傲慢地说:“扑街”,摇摇晃晃的走了。不远处,两个笑语欢颜的妩媚佳人正迎上他,把耀仔夹在中间,矮黑瘦的耀仔像一个发育不全的孩子,左右仰望着那妩媚的脸,显得幸福无比。
我看着耀仔和两个美人钻进车里,对梁凤书说:“耀仔挺幸福的。”
梁凤书虽是微笑着看我,眼色里全是讥讽,她把装着账本和钱的黑色皮包往我手里一塞:“别人都挺幸福的,就你不幸福,是吧?”
“凤书,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啊,刚才看见耀仔被两个高挑曼妙的人夹带着,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是不是很像?”我刚说完,梁凤书的脸在夜色中阴沉下来,我马上反应过来,大事不好,不该说出心中的形容词。
紧接着,梁凤书阴沉的脸看着我:“高挑?曼妙?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的语气尽可能的委婉柔和,假装一头雾水。
“还有什么词语形容,你一次说完,哦,你书看得多,一定有很多词语形容,慢慢说,我有耐心听,我倒要听听,我能不能配得上一两个。”
“y荡、不学无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贪得无厌,我呸,狗男女,我的老婆、宝贝儿、亲爱的、小乖乖,走,我们逛夜市去。”
梁凤书仰着头,笑出了一曲动听的夜歌,我们坚贞不渝,我们心意相通,我们风雨同舟,我们十指紧扣,漫步在熙熙攘攘的繁华里。
都市的夜色五缤纷,每栋大楼亮起的霓虹都在勾引着人心的欲望,如果没有钱,这些繁华跟你永远扯不上关系。我曾在这样繁花似锦的霓虹中流连忘返,繁华并没有给我一口水,一口饭,我曾那样满怀希望的仰望繁华,饥肠辘辘、惶恐不安,繁华对我视而不见。
当我觉得都市繁华如此美丽迷人时,我觉得繁华与我想要相亲相爱了,我不再饥肠辘辘,不用再寻找无人的街角度过漫漫长夜,我的手拿着我的美人儿,心神荡漾在繁华的霓虹下。
第二天晚上,我和梁凤书已经准备看书睡觉了,耀仔打电话来,让我们赶快去一趟医院。我们赶到医院,他脑袋上,手臂上都绑着纱布,一只手还被手铐铐在栏杆上,旁边守着两个治安队的人。那几天深圳严打,他的那些朋友都不见了,他的女人也一个没见到,当然,他说他只让我们知道他在医院,说得好像一个电话就能来好多人看他似的,我们习惯耀仔这种装腔作势的样子。
治安队的人说,他在夜总会跟别人打架,双方都有受伤,和耀仔一起的人全抓进去了,对方的人也全抓了,还很是机警的盘问我们:“你们什么人?跟他什么关系?”
耀仔在一旁大声的喊着:“兄弟,无论如何,先把我保出去,兄弟,千万把我今晚就要保出去啊,不然太丢人了,这种小事弄到里面去,以后在佛爷面前更抬不起头。”
我和梁凤书不知道他所说的佛爷是谁,耀仔那样在乎佛爷,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其实,抓耀仔的人跟耀仔都是认识的,只不过现在有个理由要敲耀仔一笔钱,他们知道,耀仔跑不了。耀仔只是要一个能马上拿得出几万块钱的人,有钱的朋友他也有,他觉得被那样的人看见他戴手铐丢面子,以后出去不好吹牛,影响他所以为的地位,其他让他不在乎的熟人中,又没人拿得出现钱来,他是个明的聪明人,他知道,也就是我们有货款,我们俩个不赌不混,就是做生意挣钱的人,钱都是梁凤书保管着,不挪用,不乱花。
当天晚上把他保出来,请他吃宵夜压压惊,其实他不需要压惊的,他自己就是惊,他用近乎顶礼膜拜的表情望着我:“兄弟,太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我说话,梁凤书趁机好好教育耀仔:“耀仔,钱无所谓,我们是朋友,只要你没死,我们尽力保你,你死了,我们给你尸,我们是朋友。你现在知道麦子的本事了吧?就是你平时拿麦子不当一回事,不然你肯定会听他的劝告,也不会挨这几刀啊,好在只是划破皮,要是重伤住院呢?麦子是救你的命啊,你拿正眼看过麦子吗?”
耀仔几乎是要跪下来了,不是因为我们保了他,而是他觉得太神奇,梁凤书又非常直白的数落他,使他觉得无地自容,他不停的点头,态度前所未有的诚恳:“兄弟,阿凤,我错了,我错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什么也不说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耀仔说到做到。兄弟,你是神人啊,你怎么知道的?”
梁凤书趁机说:“我家麦子通古法,这古法不是简单的算命,不能给你说,他提醒你都是透露天机的事,你自己没当一回事,你要封红包的。”
“封,一定封,而且是大红包,明天兑现,来兄弟、弟妹,敬你们两口子,以后绝对是我的亲人,我都不能再叫阿凤了,弟妹,叫弟妹,麦子,以后我的所有小弟都叫你麦哥,我明天就告诉他们。”
自那以后,他所有认为重要的事情,都来问我,我不参与他的事情,让给他断个吉凶,断错了的时候也有,我能给他解释出他自己的责任,很多时候也都是判断正确的,他自己没文化,事情可以通过逻辑分析大致看到结果,加上我用卜卦的结果,挂相是什么就说什么,准不准的怪不得我。
我不想让自己像个神棍一样,我看那么多书,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干净儒雅的人,衣食无忧的人,但那以后,耀仔常常带着各种老板来算命卜卦,我竟然开始从事李瞎子的事业了,有时候一天挣的钱比生意上一个月挣的还要多。就在保耀仔出来的第二天,他的红包是九张一千的港币:“不是不能凑个整,九,长久,代表我们的兄弟情谊。”
我们店里的生意也好了,市场里密密麻麻全是档位,周边电子市场好几个,生意没那么好做的,耀仔他自己参股了十几个档位,他以前带的货很少一部分放我们档位,自那以后,他对我们档位极其照顾,他认识的老客户也都介绍过来。
人的欲望需求特别容易膨胀,我发现算命原来可以这么容易挣钱,想起长江大桥下借着算命敲诈钱的人,我才知道我选择不顾一切的出来多么正确,我的那些同行们简直是鼠目寸光。我也想过,这种事情,也得看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什么样的条件,李瞎子要是来到电子市场,也没人找他算命,深圳街头算命的也很多,一次也就最多一百块,而耀仔介绍的那些香港人,他们就愿意花极高的价格找我,他们不愿意去街上算,我的欲望被他们搅醒了。
任何一件事情,花的钱越多,心里就越重视,重视了我的劝告,往往也能有获,所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传一个,一个带一个,我还不用去摆摊,而且我的态度还很冷淡而傲气,都是梁凤书教的。
我们的钱越来越多,梁凤书开心的总结道:“我的眼光真准,真没看错人,麦子,你说是不是?”
我当然的笑着点头了,虽说算命的本领是我自己学的,但有这本事的人多了,他们只能在贫瘠的山沟里挣扎,是梁凤书把我带入繁华,使繁华愿意认识我。#####旧日陋作:
《烟雨潇潇在江南》作词:杨千意
烟雨潇 柳边桥
越女为谁种了一树绿芭蕉
飞花夜 江南月
越角人家藏着一个深闺鹊
兰烬离 闲梦语
似水的子夜歌声是为谁唱起
船声低 寻夜雨
依偎着一个江南故事入梦里
要是问起情系江南去那里
早已经沉醉在江南情难离
绿水垂荫画船十里行烟雨
一叶轻舟飞去误入烟汀里
寻得一处绿波石桥弄堂深
又是对着花窗听了一夜雨
夜茫茫一腔醉意切莫问起
还要在江南倩影里向前去




始于1979 第041章天堂和地狱
一九九七年,深圳主流报纸统计,男女比例是一比八,很多几千人的工厂,只有几十个管理人员是男人,其它全是女工。
都市快速往前奔跑的时候,人心也特别燥,加上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男人总是爱惹事,做事也不如女人细心,大多普通岗位只招聘女的,男的连应聘资格都没有。
男人要想在这里留下来,大多只能去做下力气的工作,在那些繁忙的工地上是进城务工的男人们的主战场,顶着烈日挥汗如雨,使得那些大楼一天比一天高,他们那样善良勤劳,任劳任怨,还是经常从报纸上看到,他们领不到应得的工钱。每当我看着这样的新闻,我想:“那个让我发传单的该死的老板看来很多啊!连血汗钱都克扣的人,应该是一直活在地狱里。”
搬运工、人力三轮车夫、厨师等等,男人能找到一个工作的人,几乎是千难万难。只要有招聘广告,前面一定人山人海,甚至是假的招聘广告,也能围得水泄不通,人才市场的门票更是比任何门票都抢手,所有能挣到钱的门道都是人满为患,彼此践踏,彼此绞杀。
而女工虽然容易找到工作,日子却并不好过,每个青春少女都渴望爱情,在那些工厂里,异性少得可怜,她们又该如何寻找自己的爱情呢?她们用灵巧的双手,组装出一件件产品,那些产品运往世界各地,每一件产品里,都有她们的热血青春,还有她们日渐枯萎的容颜。
她们也肯定渴望爱情,那是上天赋予的权利和天性,但她们被无情的生活逼迫得孤守最美好的华年。
每天守在机器旁,她们自己也像机器,她们也渴望飞翔,可是她们被生活罩在了一张网里,就是这张网里,也是接踵摩肩,只因疯狂生育的年代里,人如蝼蚁。
夜晚和清晨,那些纵横交错的工业区里,全是一张张带着期望的少女脸庞,她们羞涩、无奈、彷徨、极尽绝望。她们甚至共享一个男人,只为自己不忘了自己是女人,她们可能长相平庸,在金钱世界里,只能默默叹息,廉价得像一滩泥。
还有很多在深圳出卖自己的女人没有统计,只有到了晚上才能见到,成群结队、花枝招展、曼妙妖娆,个顶个的年轻漂亮,如果这些女人也统计上,这座城市的男女比例起码是一比十。耀仔那样的人,固定交往的都有好几个,我是最明白那些女人的悲怆的,她们没有家底,泥腿子出生,老乡带老乡的方式来到纸醉金迷的地方,她们除了年轻漂亮,什么也不会,那是她们唯一的本钱,她们用唯一的本钱,背井离乡地在异乡尽可能的多挣钱,拿着那些钱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让山村里的家人过上好日子,每到过年时,风风光光的回家乡。
《北京人在纽约》中说道:“如果你爱他,把他带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把他带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那时的深圳也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天堂和地狱同在,泪水和欢颜在顷刻之间,诱惑使得每个人都像饥饿的野兽一般,爱情、亲情、友情,所有的情顶不住一个钱字,没有钱,都市会把你打回老家去。
深圳人也都是外乡人,从前是个小渔村,所有在深圳的人,最多也就比我早到不足二十年。扎根了,能留下来了,深圳是故乡;失败了,没钱了,坚持不下去了,深圳是别人的故乡。
繁华是底层人用血汗累积的,但繁华可能会抛弃那些挥洒过血汗的人,都市是钢筋混泥土,都市是各自的挣扎,都市是提供挣扎的战场。我非常熟悉一种感觉,一无所有的人走在繁华里,就像宫廷里的小太监,眼睛能看着的一切都很美好,雕栏玉砌、锦衣玉食、佳丽如云,但只能看不能动。
太监肯定都是变态的,他们一定会想:“皇上啊,佳丽如云,你一个人也享受不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呢?为什么你不用,也不让我用,天理何在?”穷人在都市繁华中就是这种感觉,但稍有轻举妄动,就可能要准备过下辈子。
皇上没闲心听太监的心声,繁华都市也不会听任何人的悲鸣,甚至你的口水,你的汗水,对繁华都市都是污染,站在街上影响都市风景,蹲在地上影响都市形象,一无所有了,你想离开,还得需要一张车票钱,要不就得像野狗一样流窜着离开,你走远了,你依依不舍,你想回头再看一眼繁华,繁华从不记得你。
这是一片充满传奇的土地,每个人都怀着美好的幻想往里挤,就算不能拥有,也想伸进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地王大厦,那曾是中国的第一高楼,当我和梁凤书站在地王大厦楼下时,我和所有人一样,觉得它是个奇迹,会不用自主的仰望着,感叹一声:“好高啊!”,我甚至计算过,我们全村人赶着鸡鸭牛羊、拖家带口,也填不满这栋大楼,谁修筑了它?谁享受着它?
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都市,不带一丝怜悯的情绪,每个人都是为了钱,都是想留下来,没有对错,我心痛那些芳华佳人,虽然她们带着假面,依然可以看见她们的不甘和泪水。
“跟一个像耀仔那样的人逢场作戏,应该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不值得同情和可怜吗?”我是真心的,恨不能我把她们全部拯救了,但我这伟大的理想不能说给梁凤书听,我腿上的疤还在,我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梁凤书对我的怜悯之心很是不屑,她的话几乎是一针见血,洞穿了我的心:“你可怜她们,是因为她们长得漂亮,那么多在街上乞讨的人,你怎么没可怜他们?你怎么没想拯救拯救他们?你根本就没有同情心。”
我有说拯救吗?回忆一下,没有说,好险,是她妄自猜测的,是啊,我怎么老是同情那些沦落了的姑娘,好像真没同情过满大街乞讨的人,甚至经常很反感乞讨的人,我变态了吗?我真没同情心吗?起码不能承认:“凤书,不是这样的,我同情姑娘,是因为她们付出了自己的美丽,自己的青春年华,你想想啊,明明不喜欢,偏要装着很喜欢,尽管是为了钱,可是心中肯定委屈啊。乞讨的人不一样,他们没有为给钱的人付出过。”
梁凤书放下手中的书,势要与我展开一场大辩论,她沉着冷静,眼中灵光乍现,咬着手指,她已经思绪万千:“根本不是这样,乞讨的人付出了人格,付出了尊严,他们让不乞讨的人看到了自己的优越感,他们餐风露宿,居无定所,还要被人驱赶,一天也要不到几个钱。那些女人就算付出了,她们挣得可不少,她们可以选择进工厂,当服务员,业务员,她们却选择了最轻松、最快捷的挣钱方式,委屈算什么?谁没有委屈?”
我要试着为那些风尘中的女子辩解几句,那个人群太庞大了,庞大得不容忽视:“凤书,人生最宝贵的是青春年华,那是女人最宝贵而短暂的时光,一过就再没有了,跟换的那些钱比起来,钱不是很少吗?乞讨什么年纪都可以,风月中捞钱却不行,只能那么短暂的时光,尽可能的多挣钱,她们承受的不只是委屈,生活逼迫她们义无反顾的埋葬了青春,埋葬了人生最宝贵的华年。”
梁凤书微笑着站起,坐在我的腿上,以从前的经验,我马上要输了,但是这次我没有什么破绽啊,难到她是故意虚张声势?可我依然习惯性的显出慌张来,等待着她的奇谈怪论让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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